他们廖家,哪怕是个远房的女子,嫁的也都是非富即贵,她大姐嫁的更是岭南军政次长,她若是离了冯厚平,回到岭南 - 不,让她回到岭南依附于兄长侄子生活,从此以后要看嫂子和侄媳妇的面色生活,被昔日仰望自己的那些个姐妹嘲笑看不起......而冯厚平,她在他微末的时候嫁给他,把他从一个穷学生培养成了现在体面令人仰望的样子 - 可这一切却要让别的贱人□□来享受,而她自己却只能含恨老死,不,她不甘心!
廖老夫人伸手一点一点扒开了她紧紧抱着自己双腿的手,冷冷道:“够了,你不和离,就滚回冯家,我就只当再没有生过你这么一个女儿!”
“母亲!”廖氏大惊,她哭着道,“母亲,母亲,您不能这么对我,这么多年,我在京城,您都对我不闻不问,您不知道,我都过得是什么日子......”
“所以我让你和离,带你回岭南!”廖老夫人厉声道。
“不,不,母亲,我不能......”
只是她话还没说完,后面一个人就直接出手劈晕了她,然后跟廖老夫人告了一声罪,直接就拖了她下去了。
林满拖了廖氏离开,廖珩上前走到廖老夫人对面的椅子上坐下,道:“祖母,您儿子孙子女儿外孙外孙女众多,可不必为了她气坏了身子,不值得。”
哪怕是劝人,语气也是冷冰冰,尽是无情甚至近乎嘲讽的味道。
廖老夫人觉得不是味儿,可也懒得跟他计较,叹了口气,良久听他再无动静,才道:“这事儿到底是怎么回事?你打算怎么处理?”
陈家。
冯厚平和云琪拥吻的照片登上了小报,哪怕那是个不知名的小报,陈家也得了消息。
陈泯之将小报放在了桌上,看着自己大姐盯着那报纸面色瞬间变白,心中将那云家的祖宗八代给问候了一遍,才劝道:“大姐,这事是云家的破事,你已经离了云家,不必为这事太过生气。且现在众人多知你已和那混账和离,阿暖也是跟着你在我们陈家,这事影响不到阿暖多少。”
可是说到后面他觉得这话怕不仅安慰不了大姐,反而更是往她心上加刀子,只好转而道,“反正你和阿暖早就准备年后就出国留洋,这种事情也不过就是一时有人猎奇说上一说,待过上几年,就定是谁人都不会记得了。”
原本此事也不该扯到阿暖身上,可偏偏现在是阿暖和廖珩议亲的时候,众人看了这则新闻放在那冯厚平和袁氏那个女儿身上的目光反而不多,更多反而是在阿暖身上,而且多是在揣测这廖家还不知还会不会和这云家女定亲了 - 更有用心恶毒者,道是反正姐姐也是做姨娘的,说不定廖三爷也就顺势把这妹妹也纳做姨娘得了 - 虽有些乱了辈分,但做姨娘的,哪有那么多讲究。
陈氏见自己弟弟担心的样子,勉强扯了扯嘴角 - 这么多年她经历这么多事,所动的情绪多是恼怒和厌恶,可现在这事,牵连到女儿身上,她才会觉得心里格外的痛 - 云家毁了她的生活也就罢了,他们却还要毁了她女儿的生活!这才让她格外的痛恨!
可任何情绪都没有用,该处理的还是要处理。
她吸了一口气,看着那照片,道:“你说这是谁人做的?”
她甫一看到这照片,便想到阿暖手上那些廖珩给阿暖的照片,但很快就将那荒谬的念头甩去 - 别的不说,廖珩的脑子她还是相信的,他这个时候把这个照片爆出来,对他能有什么好处?- 他若是不想和女儿定亲,消停点也就是了,又不是他们陈家上赶着的。
陈泯之见自己大姐这个时候还是一如既往那个理智的大姐,松了口气的同时也觉得难受 - 他觉得自己是陈家长子嫡孙,却没能照顾好自己姐姐而自责,过去这么多年,也多是这个姐姐在父亲面前一直支持自己,才能让他走现在的路。
他敲了敲桌子,道:“前一阵外交部部长退任,听说大总统正在挑选新的外交部长的人选,世人看到这则新闻,怕很多人都会想,这必是冯厚平的对手在背后做的手脚,想要将冯厚平拉下去。可是这则新闻,却总是在袁氏女儿云家女,阿暖姐姐的身份上,我怀疑这新闻冲的不是冯厚平,冲的根本就是阿暖,想要搅黄阿暖和廖珩的亲事罢了。”
陈氏点了点头。
可是知道又如何?知道,只让她更心痛罢了 - 哪怕这事人家明晃晃的就是要搅和掉阿暖和廖珩的亲事,可不得不说,的确是毒辣有效的。
廖家也是前朝传统的世家大族,廖老夫人跟陈氏她母亲祖母一样都是传统的世家小姐,她们最是看中门第清白,廖老夫人肯接受自己离异,同意孙子和阿暖的亲事已经让她吃惊 - 她只当她是看在当年廖家还有曾家和陈家的旧情上。
可现在,这事儿没发出来暗中处理了也就罢了,可闹到登报满城风雨的地步 - 她不觉得廖老夫人会接受得了。
这亲事本来也只是在考虑之中,没结也就罢了 - 可现在这个情况,阿暖若是不能和廖家作亲,就是坐实了阿暖被廖家嫌弃的事实,将来......这才是这事儿最大的影响!
现在也只有和廖珩定亲,才是对女儿最好的结果了。
陈泯之看着自己大姐越发苍白的面色,暗叹了口气,他起先还想劝说,廖珩并不是会在意这种事情之人,可是这事他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并不敢打包票,免得若是届时廖家不再提亲事,让大姐和阿暖更加不适。
他转口道:“大姐,廖珩的亲事,盯着的人家不少,想来这事多半是出自那些人家的手笔 - 若是廖家因此不再提起结亲一事,对阿暖未尝不是一件好事,否则这事迟早要闹出来,若真先定了亲再退亲,或者结了亲被廖家人嫌弃,才是害了阿暖。”
陈氏苦笑,这话倒是和前几日阿暖劝自己的话不谋而合了 - 没想到这么快就应上。
回到廖家。
廖老夫人问廖珩打算怎么处理这事。
廖珩难得地对他祖母愉悦的笑了笑,道:“祖母,这事儿跟我,跟我们廖家有什么关系?您明日按说好的去提亲就行了 - 哦不,我得多谢谢这无名小报的主编和幕后主谋,原本陈家可还没应下这亲事,不过是尚在考虑之中,您孙子我我都不能肯定他们到底会不会应下,现在好了,完全不用担心了 - 陈家肯定会应下了,祖母您也不用担心陈家若是拒绝了您,让您颜面受损了。”
廖老夫人:......
他这孙子向来寡言少语,更不喜将满脑子的算计说出来,难得竟然肯跟自己说上这么一番大实话 - 可见是真的非常愉悦了,她甚至脑子里飘过一个荒谬的念头 - 这事儿不会就是自己孙子给弄出来的吧?
她瞅着这自小冷心冷情的孙子,觉得他是真的被云家那小姑娘迷昏头而不自知了 - 不过这碍着她什么事儿呢,他肯成亲就好。
当然,如果这事没扯上她那蠢到脑子里就只剩下她自己那么些小心思小算计的女儿,那就更好了,现在,一想到还晕在客房的女儿,她就头大如斗。
她对着孙子的愉悦很有些牙疼似轻哼了声,道:“那冯厚平折腾得也够够的了,我看他现在怕就是以为自己有多么位高权重,才会这般无法无天,这事儿你去处理一下,让他滚回泥端,我看他还拿什么资本去折腾。”
到那时候,若是女儿仍执意要跟着他,那她也就认了。
第40章 难眠
廖珩私宅。
当晚廖珩就多谢了那无名小报,不,《轶林报》的主编。
房间里,坐着的是廖珩,站在堂前的是一个满脸晦气和怒气的中年男子还有两个面无表情的黑衣男子,以及就在廖珩身后的全能助理兼保镖林满,地上则是躺着一个被绑了手脚,约莫五十来岁,装死的瘦弱青衫文士。
中年男子对上廖珩面无表情的脸,额上的冷汗直冒,忍不住就上前踢了地上那青衫文士一脚,骂道:“姓许的,快说,那照片你到底是从哪里弄来的,又是谁指使你登出来的?- 枉我往日待你不薄,报社的事情也是全权交给你打理,你竟然就这么坑害我。”
这中年男子正是《轶林报》的幕后老板朱汇,而地上的青衫文士则是报社的主编许则翰,朱汇只会管报社的营运开支盈利的部分,每日报纸的内容审核都是经许则翰手的,这一次朱汇他的确是被许则翰给坑了。
刚刚他这话虽是在骂许则翰,其实也是在跟廖珩脱罪。
不过朱汇说这事与他无关,但凡知道他是《轶林报》报社幕后老板的人都会不信 - 虽然这事瞒得很深,没多少人知晓 - 因为朱汇的老婆偏偏就是外交部副部长林永茂的堂小姨子,拉上了这么点亲戚关系,而林永茂又是此次继任外交部部长的最热人选 - 想撇清关系都难,朱汇简直是想骂娘。
这次捅了这么大娄子,他若是不能让廖珩相信他,就是林永茂那边也不能饶了他 - 他那报社,专门爆奇闻异事,名人隐私,花边新闻的,没有后台就等着被人直接拆了吧 - 他这次简直是被许则翰给坑惨了。
他今日一早拿起报纸揭开,一看到那个标题就给吓出了一身冷汗,他第一反应就是去寻许则翰,结果却发现许则翰早卷铺盖跑了 - 好在没跑远还是被廖三给抓了回来。
朱汇恨极了许则翰,刚刚那一脚是下了死力踢,许则翰就是一文弱文士,哪里受得了这一脚,差点当场就吐出血来,哪里还装得了死?
他疼得抽搐了两下,睁开眼睛,看着朱汇就求饶道:“老板,这事是我错了,但我真不是有心的。我,唉,是有人匿名给我们寄来了这张照片和文稿,我看到这事竟是冯厚平的风流韵事,想到这事的确火爆,肯定对我们报纸的销量和报社的名声都十分有好处,而且我想着冯厚平是外交部政务厅的次长,而您姐夫是外交部副部长,就算得罪了冯厚平也没关系,哪里想到这事会得罪到廖三爷......”
呸,朱汇愈加恼怒,那文稿里数次提到云家女,提到那冯厚平小情人的妹妹是传闻中廖三爷的心上人,这人竟然就敢睁着眼睛说不知道会得罪廖三爷。
朱汇忍不住又上前踢了他两脚。
廖珩一直看着他表演。
朱汇踢累了就转身跟廖珩舔着脸笑道:“三爷,这人定是有问题,但此事千真万确和我并无干系,平日里我是从来不会过手报纸每日稿子的,三爷......”
廖珩笑了笑,但笑意却丝毫不达眼底,他微摆了摆手,黑衣人便上前拖走了许则翰,因黑衣人拖得粗鲁,许则翰一路是闷叫着被拖走的。
待许则翰不见了身影,连闷叫声都听不见了的时候,廖珩这才收回看着门外的目光对朱汇道:“嗯,你回去吧。这事既然外人都认定了是林永茂出的手,想来冯厚平也会这么认为 - 这名声也担下了,仇也结下了,那你就传话给林永茂,让他照着这个剧本走下去吧。摁不下去敌人,想来将来他那位置坐的也不会安稳。”
顿了顿,又道,“至于你那报社,暂时关上一段时间,等过上一段时间,风声过了再开吧。”
朱汇把这话在心里过了几遍,虽然心中惊疑,但总算是松了口气,知道自己这一关算是过了,报社不过只是暂时关上一段时间 - 也好,免得神仙打架,小鬼遭殃,至少自己也不用破产,更不必担心林永茂把自己给拍死了,至于廖三爷前面那话,他也用不着疑虑,自然有林永茂去操心,遂忙就应下,道了谢告退了。
半个时辰后。
身上还带着满满血腥味的黑衣人再次进了房间,禀告道:“三爷,那人招了。”
廖珩听完“嗯”了声,敲了敲手上的书,道:“跟林永茂那边知会一声,让他过来这里领人吧。”
戏总是要做全套。
且说回云家。
袁兰绣在娘家住了好些天云佰城也没有去接她。
因为云佰城先是心心念念谋算着把陈氏和阿暖给接回来,后面又因为长女云琪的事家里简直闹翻了天,哪里还顾得上去接袁兰绣 - 他私心里还怨恨上了袁兰绣和袁家,觉得是他们害了长女,让云家和他蒙羞了。
之前他在袁兰绣的蛊惑下,是生出了把云暖嫁给冯厚平的念头,但那也是规规矩矩的嫁作二房,而不是偷情,偷情!还被人给拍了!被自己的原配和次女拍在了自己脸上!简直让他颜面扫地!
那日云佰城和云家二老在陈家吃了瘪,签了那张“耻辱书”后,灰头土脸,一脸丧气的回到了家中,云老太爷倒是想提起拐杖把儿子抽上一顿,但云老太太心疼儿子,死命给拉住了。
先时云佰城在陈家时那一跤摔的并不轻,云暖的那一脚更是踢的不轻,然后还有他是摔在碎瓷上,手上也给按出了几道口子 - 云老太太在车上时帮他擦拭伤口已经心疼的直掉眼泪,心里倒是把过往疼爱孙女的心给淡了许多 - 或者说不是淡,而是所剩无几了。
儿子毕竟是她的父亲 - 动脚踢打自己的父亲,逼自己父亲签断绝关系书 - 这哪一桩不是大逆不道,有违天伦孝道的事?就算她过往再疼孙女,这在族规里,这种行为逐出族都算小的,直接就该被当作妖孽绑了用火烧死。
回到家中,云老太爷再找云佰城要他至始至终那死捏在手中的相片 - 云佰城倒是不想给,可是他知道他根本没得选择,只能把那张已经揉得已经不成样子的照片交给了云老太爷。
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本来以为今天受到的刺激已经够多,不可能再多了,等再一看这照片,云老太太终于支撑不住眼睛一翻就晕了过去。
云佰城忙上前去扶,被快要气爆的云老太爷一拐杖给打开,然后云老太爷亲自掐了掐云老太太的人中,才把她给掐活过来。
云老太太醒了过来,就拍着沙发大骂道:“这是造了什么孽,这是造了什么孽啊!我早跟你说过,私相授受,未婚先孕,这样不守妇道的女人如何能娶做正妻,你看看,这生出来的是个什么东西......我们云家百年的家风都给败了啊。”
说到这里,已经气得直喘气,再也说不下去,好像随时都要再晕倒的样子。
她一辈子的体面也败在了这些日子一连串的事件里了 - 她不知道更糟心的还在后面。
及至云琪归家,就被云老太太拿着板子劈头盖脸的狠抽了一顿,云琪那鬼哭狼嚎,就是同样被气得快吐血的云佰城听了也心软了 - 这毕竟是他放在手心里疼大的女儿。
这后面几日云琪都是被锁在了家中,至于袁兰绣 - 那是提都不能提的存在。
及至再等那照片上了小报,云佰城一大早刚推开自己办公室的门,就看到了也不知是谁故意塞进他门缝的报纸,他狐疑的打开来看,十多分钟后就拎了包差不多是抱着头落荒而逃,只觉得一路过去每个人投在他身上的目光都是讥笑。
回到家后他当然也不敢跟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提那小报的事,只在女儿房门前转了两圈,最后到底也没进去 - 他现在真是恨得不行,但到底是恨哪个,就是他自己也不清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