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暖看他只木着脸不出声,轻叹了口气,她拽住了他的手,低声问道:“三爷,我是不是特别让你操心?其实,我也没有那么差的。”
她功夫并不差,也算得上小心谨慎了,可是他好像总是特别紧张她,仿佛她是个一碰就碎的瓷娃娃一般 –她想他这样紧张自己,那自己在美国的时候,也不知道是怎么过来的,还是眼不见心不烦?
想到这里她往他身上靠了靠,抬头有点撒娇的问道:“三爷,我在美国的时候,你有没有特别想我?”
廖珩:......
他低头看她亮晶晶的眼睛,小心的觑着自己,可是嘴角扬着一点小小得意和甜蜜的笑容 –她是真的是不知道怕的,还问为何自己会特别操心 –可是不得不说,廖珩对着她这样的小表情,心就软得一塌糊涂。
他暗叹了口气,伸手揽住她,柔声道:“你觉得我有没有特别想你?”
阿暖笑,她的手指刮过他胸前的衣裳,道:“嗯,其实我也很想你的,以后我们再也不分开好不好?不过你这么忙,总是会突然失踪上一段日子,唉,我以后可怎么办。”
她不过是看他太过紧绷,哄哄他罢了。
廖珩自然也知道。可是他偏偏就对她毫无抵抗力,哪怕明知道是假的,心也被她撩拨得一抽一抽的 –起初明明是他哄着她,现在却总被她不经意的撩拨到失控,他都不知道是该郁闷还是喜欢 –当然,他其实是十分喜欢的。
他低头轻轻吻她,道:“好,我们以后再也不分开。阿暖,那我们把婚期再提前吧 –你这么离不开我,我自然不舍得你难受,但如果不结婚,我们住到一起总归是不好。”
“谁,谁这么离不开你?不要脸。”阿暖推他,嗔道,“谁要和你住到一起。”
可是她自己撩起来的火,此时却是由不得她了。
廖珩抱着半推半就的阿暖缠绵了好一阵,只是毕竟是在车中,再缠绵也都有个限度,不过又是考验廖珩的自制力,他摸着阿暖染满绯色的脸颊,看着她迷濛因情动而愈发潋滟的眼睛,叹了口气。
及至阿暖醒过神来,抽离了他的怀中,他才道:“阿暖,你大舅今日就会启程去延城,我们这边可能会推迟几天了。”
“嗯。”阿暖应下,云萱刚受伤住院,她不可能什么都不安排就丢下她回延城。想到云萱她又皱了皱眉,完全忘记了自己前一秒在问什么,改道,“三爷,这次想要暗杀我的人到底是谁 - 我不觉得自己跟谁有这么大的深仇大恨啊?”
像韩稹掳她至少有个理由 - 感情这种东西是会让人失去理智的,做再疯的事情也能解释过去......
想到这里她又看了一眼廖珩道:“三爷,你不会又招惹了什么桃花觉得跟我有夺夫之恨所以要置我于死地吧?”
夺夫之恨......廖珩简直不知道自己是该喜还是该恼,他没好气道:“你还是少点和赵翎接触,国文真是越来越不伦不类 - 你想知道凶手是谁,一会儿去看看就知道了。”
周家私宅暗室。
周成坐在椅子上,火架上慢慢转着火红的烙铁,一边转着,一边就笑道:“肖框,你知道我以前是做什么的?你怕是不知道,我父亲曾是安清帮的长老,不过我是个斯文人,从来都不喜欢打打杀杀的,所以就改行做报社了 - 不过当真没想到有一日经营报社还得用帮会的手段。”
被绑在椅子上的肖框看不见他的笑容,只看到他的背影和那块烧得红彤彤的烙铁。
他吓得瑟瑟发抖 - 他不过是个文人,哪里见过这等阵仗?
他道:“总编,我什么也没做......”
周成举起了那烙铁,转身看向周成,周成面色如纸,汗水汩汩而下,下面更是滴滴答答流出水来,他结结巴巴道,“老板,我没有,我并没有出卖报社 - 日本人绑了我,他们逼问我我们报社的消息是从哪里来的,那篇报道又是经了谁手的 - 老板,我没有出卖你,也没有出卖报社。”
烙铁靠近周成,他已经感觉到那火焰的温度,周成越过他将烙铁挨到他身上的皮坎肩上,那皮坎肩立时传来一阵焦臭味,还有咝咝的声音,周成终于再受不住,尖叫道:“他们逼我,那种情况下我只能交出一个人出来,我便想到了陈暖,她是廖三爷的未婚妻,把她推出去,日本人也不能把她怎么样,这样对我们报社才是最好的。”
周成转身,手上的烙铁就被扔到了一旁盛着水的铁盆中,发出一串令人肉扯的“呲呲”声。
周成坐回自己的椅子上,看着他冷笑道:“你之前不是还试图追求她吗?怎么,这么恨她,恨不得日本人杀了她?”
“不必看了,”楼上的廖珩对阿暖道,“他知道的也仅限于此了。”他没兴趣听别的男人觊觎他未婚妻的事 –反正,发生了此事,周成是不可能再留他了。
“哦。”阿暖也不想看室内那情形 –她刚刚还真有点怕周成那烙铁会烙上去,她胆子再大也会被恶心住。
她被廖珩拉着离开,一边走一边就道:“真的是日本人吗?我觉得这其中疑点挺大的 –依日本人的脑子和行事手法,他们只认为那消息是大总统透露给报社的,他们要报复也只会对大总统进行报复,最不济也会找报社负责人,怎么可能就听肖框的一面之词就花大手笔跑来杀我?谋划得倒是挺好的,只是一开始思路就出了错,谋划得再周密也无济于事。”
廖珩停下脚步,侧身看她却不出声。
阿暖嗔道:“你这样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说的不对吗?”
廖珩倾身吻了吻她的额头,笑道:“嗯,说的很对。我只是在想我的阿暖这么聪明,让你做廖太太是不是太委屈你了 –所以还是早点成婚为好。”
这是什么逻辑?不过阿暖还是喜滋滋的,她道:“好了,不过那背后之人到底是谁,这么处心积虑的想杀了我,然后还要让你和日本人对上?”
说到这句她却是吓一跳,喃喃道,“他们的目的不会就是为了让你和日本人对上吧?”
若是什么爱国人士所为,她的冤屈就大了 –为了国家牺牲,死也是光荣的。
廖珩握了握她的手,安抚道:“不会,我已经大概能猜到是哪些人了,这事等我确认了再说。”
德诺医院病房。
云萱闭着眼睛躺在病床上,唯有颤动的睫毛显示她其实是醒着的。
柳氏坐在她的床前,伸手摸了摸她的脸颊,感觉到女儿面上有一刹那的僵硬,叹了口气,道:“阿萱,你不喜欢刘家的亲事,娘亲会跟你祖母说说,辞了去,就是其他家的,娘亲也会跟你祖母好好说,不急着定下你的婚事,你别太赌气了。”
云佰城的新太太孙氏有孕,云老太太身体也不好,两人已经离开了病房回家歇息,此时只有云萱的母亲柳氏陪在病房。
云萱听言鼻子眼睛都有些酸涩,眼里涌上了一层泪意 –她多么希望母亲这些话是在她最害怕最绝望的时候跟她说,可现在,她却没那么稀罕了。
她没睁开眼,就听自己母亲又柔声道,“娘亲其实并不是不想你去学校读书,但你祖母的顾虑其实也是对的,我们云家家世一般,但你生得不错 –你们姐妹都生得不错……”
云家几个姐妹长相都不错,虽然比不上承继了陈家好相貌的阿暖,但也都算是各有特色的美人了,其实云琪相貌有云家人的特征,柳氏心中很清楚云琪是大伯的亲生女儿的。
云琪和那冯厚平的事 –柳氏也是个精的,她早打听了,大伯还曾有意把阿暖许配给那冯厚平做二房,她听着那些事,还有袁兰绣和云琪,不管她有多不喜欢这对母女,可大伯,还有公爹公婆的心狠和冷漠,柳氏想起来都觉得浑身发寒。
她顿了顿,收回了纷杂的思绪,续道,“我们云家家世一般,我只怕你去学校沾惹了什么是非,娘亲,还有你爹爹都护不住你,所以虽然你祖母苛刻了些,但娘亲想着,好好嫁一个保守的人家,平平安安的过活,总好过在外被人糟践。”
云萱感觉到一滴有些温热的水珠滴到自己手上,终于睁开了眼睛,有些干涩的唤了声“娘亲”。
柳氏擦了擦眼睛,见女儿终于肯理会自己,露了点笑意出来,她握着女儿的手,有些欣慰道:“不过现在好了,阿萱,以前娘亲只是害怕阿暖她不肯理你 –她肯帮你,娘亲便也不会再怕了,只要有她在,娘亲也不必担心大房那边卖了你却无能为力。”
第72章 打算
云萱看着自己的母亲 - 其实她知道她话中有很多漏洞,例如就算怕她在外上学沾惹是非,不让她上学也就罢了,却也没必要任由她由着她祖母摆布,早起晚睡,端茶侍水,抄写佛经,日夜刺绣,还有那些婚事,就算不放心那些新式人家,留过洋的男子,但也不一定就非要把自己许配给那些整日里抽鸦片唱曲遛鸟那样子的人家 - 可是此时云萱看着自己母亲眼中的眼泪,还有她此时真真切切松了一口气的欢喜,她能感觉到她的确是爱着自己的,这个娘亲仍是她记忆中熟悉的那个娘亲。
她爱她,也那么需要她的爱 - 所以,她便也就只能把那些个漏洞当看不见似的全埋进地底。
她轻轻动了动自己被她握住的手,又唤了声“娘亲”,泪水便也流了出来 - 便将那些苦熬着的日子算是冲刷了过去了。
翌日阿暖去到病房的时候,便看到柳氏坐在床头,云萱就躺在她的身边,听着她说些什么,神情娇憨和幸福 - 这个样子的云萱才真真是当年的那个小堂妹 - 显然母女两个是和好了。
阿暖心中叹了口气,便展了笑容进入了病房。
柳氏看到阿暖过来,忙起了身招呼阿暖,云萱也似想要坐起身的模样。阿暖便忙上了前去,一边伸手按住了云萱,一边就道:“阿萱你快别动,小心扯着了伤口。”
云萱便笑道:“其实主要是伤了胳膊,其他地方的伤并不太严重,动一动也不碍事的。”但嘴上这般说着,却没再勉强,而是乖顺的躺下了 - 她性格从小就很乖巧听话。
几人说了几句话,柳氏看阿暖似有话说,便笑着说出去取点水,避了出去。
房间里静了下来,云萱也似察觉到了什么,有些紧张的看向阿暖,阿暖坐到她床前,伸手有些怜惜的摸了摸她的头发,柔声道:“阿萱,你后面有什么打算?”
云萱抿了抿唇,她道:“堂姐,我想去读书 - 其实读书可能并不一定是最紧要的,但那是我知道唯一能改变自己现在处境的方法 - 堂姐,其实我知道我不是很聪明,从小到大都没有你主意多,如果是你和我在相同的处境,你一定能想到很好的方法去应对祖母,不让她摆布你的生活和亲事,可是我却没什么本事......”
阿暖想说句什么安慰一下她,不过云萱却是摇了摇头,然后继续道,“但我没什么本事,却也不想事事由着祖母摆布,我总要试着让自己有本事些,有主意些,堂姐,我......你会不会瞧不起我?觉得我很没用还心比天高?”
“你这算什么心比天高?”阿暖失笑,她拿了帕子帮她擦了擦眼泪,温声道,“阿萱,你还小,自小又生活在延城,和外面接触的人少,到了京城就被祖母管着,不知道如何应对是正常的,你出去读书,见得事儿多了,大了些,自然就会好了 - 不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一直认为自己没用,然后把改变自己处境的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这样,你就永远不能成长为你想要成为的人了。”
云萱的脸一红 - 她知道自己之前为了改变自己的处境,就想像抓住救命稻草一样抓住阿暖 - 自己那么急切,阿暖从小就聪明,怎么可能不知道。
但她也知道阿暖说的是对的 –以前她以为有娘亲和爹爹在,无论遇到什么事她都可以放心的依靠他们,可过去两年她过得都是什么日子?
阿暖拍了拍她,道,“不过你已经做得很好了,遇到事情,不怨不尤,不放弃希望,不听天由命然后走极端,这些都很好,需要的时候向自己亲近的人求助,这也是应该的。你能想着是让自己有本事些,有主意些,我都有些吃惊 - 你是对的,因为别人帮你只能帮你一时,不可能帮得了你一世,靠自己才是最重要的。”
云萱被阿暖赞着,脸上却是越发的红了,有些喃喃的唤了声“堂姐”。
阿暖看着云萱,觉得自己简直是“老祖母”上身了 - 连心灵鸡汤都会说了......其实她知道以她现在和云萱的关系说这些话可能会云萱多心,可是不说的话,以云老太太和柳氏的性子和行事手法,她还真怕云萱会被养歪,唉,真操心啊......
她伸手捏了捏云萱的脸颊,叹了口气,道:“阿萱,我后日就要去延城,之后也可能只回来数日就直接去岭南了。你自己好好想想你后面的打算,我可以给你参详参详,祖母他们那边,你不必顾虑太多,只要你主意正,他们总会妥协的。”
云萱一时被这个消息惊得有些呆住,她拽住了阿暖的衣袖神情惊惶又无助,阿暖又拍了拍她的手,安抚了她一阵,让她恢复了些自信和勇气这才离去。
当晚,云家。
阿暖要离开京城去岭南这么大的事云萱自然不会瞒自己的母亲 –她心里有些惊慌,但也慢慢升起了一些主意,所以把这事告诉了自己母亲想试探一下祖父祖母他们的反应。
柳氏回到家中,便将阿暖年后就会离开京城去岭南一事跟云老太爷和云老太太回报了。
云老太爷召集了众人到他的书房说话 - 除了云佰城的继室孙氏和云赫外,云家众人包括云老太爷,云老太太,云佰城还有云伍城以及柳氏都聚在了老太爷的书房中。
云老太爷道:“我打算在岭南那边置些产业,老二,老二媳妇,届时你们就带着阿赫还有萱姐儿一起过去。”
云伍城听言有些不自在,他喃喃道:“爹,这,这是不是太草率了 - 廖三爷他大部分时间都是在京城,将来就算暖姐儿和廖三爷成亲,暖姐儿也可能会留在京中,此次可能不过只是去岭南见见廖家族人罢了。”
云老太爷敲着桌子,沉声道:“这并无关碍。其实此事我早就在心中盘算了,燕北的事尚未解决,我总觉得京中接下来还会有更多的风浪 - 佰城已是在京中,老二是做庶务的,去岭南行商环境肯定好过在京中,还有阿赫,不管留不留洋,在南方的前程也必定会好过京中 - 暖姐儿还说什么燕京大学,我看那些学生整日里就只会高谈阔论,游-行示-威,这一阵子被拉进局子的大学生还少吗?决不能让阿赫留在京中读大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