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后——澹澹
时间:2018-07-31 08:16:00

  ……
  叶家是不支持容嫣走的,可人家未婚夫都同意了,他们也坚持不了。临行前一天,青窕居然大着肚子上门了,惊得沈氏对姨母好顿埋怨,姨母也颇是不满。
  这小祖宗,都敢从宛平婆家回京城来,谁管得了她!
  青窕对容嫣道,徐静姝不肯嫁到清河,与侯夫人闹了起来,把伯夫人气病了。临安伯一怒之下到底把她嫁了。徐井桐虽说中了进士,但馆选没通过,名次又靠后便被分到保定下属县做知县,想回京且得熬几年。然他心高气傲哪肯啊,这不是徐井松帮他入京走动,青窕便带着女儿跟来了。眼下临安伯府一团乱,夫君若是不回去,她便打算在京生孩子。
  以她的性子,什么事干不出来,容嫣一点都不惊讶。
  她不惊讶,青窕可惊讶。竟没想到在自己府上居然促成了一段姻缘,怎当初就没瞧出来他们两有这个心思呢。她是真心为表妹高兴,因为这事,没少了挤兑自个夫君。他还想让容嫣做个致仕老头子的妾,看看,人家现在马上就是英国公府的少夫人了!
  真恨不能表妹马上嫁进英国公府才好。
  “你可得早点回来。”青窕抚着肚子道。“我和表嫂都是七月生产,你若赶上月子里办婚事,我们可都去不了了。”
  “放心,我一定赶在小外甥出来前回来!”容嫣笑道,也摸了摸她肚子。“沾沾运气,保我此行顺利。”
  青窕睨了她一眼,蹙眉道:“你是该沾沾孕气了……”
  十六那日一早,容画遣昌平侯府侍卫去护送容嫣,可才到了才知,英国公府的护卫早就到了,不过虞墨戈没来。
  从那日抓住跟踪者,他已经一天一夜没出刑部大门了,具体发生了何事谁也不知。听闻他最近手头还有个案子被首辅盯上了,怕是忙得不可开交吧。
  运河北端是通州,容嫣得先坐马车去通州码头,虽有英国公府的人护送,也有自家管事随行,但叶承稷还是遣儿子叶寄岑送她到码头。
  “我送表姐吧。”寄岑还没应声,身后的寄临道了句。
  大伙惊愕,眼看着陈氏脸色都变了,容嫣笑道:“谢表弟,不必了,有这么多人护着呢。”
  叶寄临面色不改,淡淡道:“上次肃宁没能同去,已然是个遗憾,今儿便让我去吧。这也是最后一次送你,只怕日后再没机会了。”
  这话说得好不心酸。沈氏了解孙儿心思,何尝不心疼他。于是开口道:“便让他去吧,早去早回。”
  祖母发话了,容嫣不好再拒绝。二人毕竟还是至亲……
  一行人走得早,下晌便到了通州码头。英国公府侍卫护送容嫣上船,她望着远处稍稍磨蹭了会儿,想见的人还是没见到,于是便和寄临道别:“快回吧,别让祖母惦记了。”
  寄临看着她,眸色深不见底。他默立须臾,道了句:“我陪你去。”
  容嫣心一颤,忙退了一步,皱眉厉声道:“寄临,别任性,快回去!”
  她总是在他面前端起做姐姐的架子,可他何尝把她当过姐姐,她为何非要用这个身份把二人划得这么清呢。寄临没动,依旧道:“你孤身一人我不放心,我随你一同去。”
  容嫣急了。“那翰林院呢?”
  “安排好了。”
  “家里呢?”
  “我留了信。”
  她明白了,他这是早便计划好了的。
  眼看着容嫣秀眉蹙起,两片红润的唇越抿越紧,叶寄临淡笑,解释道:“表姐安心,我没其他意思,只是经了前日的事我不放心而已。”
  即便不放心,可这么多护卫在,多他一人又有何意义呢?容嫣方要开口反驳,却问身后有人慵然道了句:
  “有我在,二少爷还不放心吗?”
 
 
第59章 疼惜
  身后声音朗朗如玉,再熟悉不过。容嫣回首, 不自觉地笑了, 叹道:“我以为您不来了。”
  虞墨戈淡笑:“怎会不来, 我随你一同去。”
  “为何?”容嫣惊讶, “您不是在忙吗。”
  “过后再说。你先上船吧,我有话和二少爷说。”他朝后看了眼,九羽会意上前迎她。
  容嫣看看寄临,又看看虞墨戈, 见他朝自己含笑点了点头, 便跟着九羽去了。
  叶寄临淡然地打量着虞墨戈。这是二人第一次面对面, 他以为能从他身上看出些情绪, 然什么都没有,不惊不怒,平静得似此刻水面,细涛微波。
  “您想说什么?”寄临先开口了。
  虞墨戈看着他,不同与寄临的温润,他骨子里便透着一股清冷和高贵, 让人不易接近却又难以忽视, 有种凌驾于人的压迫感。
  他平静道:“您和容嫣的事我略听了些, 谢谢。”
  这一声“谢谢”有些让寄临不知所措, 可面上依旧淡定道:“何谢之有。”
  虞墨戈勾唇笑笑。“谢你这么长时间对她的照顾, 也谢你成全她。”
  成全。寄临笑了,凉苦无奈。他可不是想成全她,可谁又来成全他。那日与容嫣分开他想放手了, 然一夜无眠,这些年的执着蠢蠢欲动,他不甘心啊。他们有过那么多美好的过去,便因为一个外人的出现而放弃了?为了曾经他觉得他应该再博一次,所以他今天跟着她来了。
  可他没想到的是,他也来了……
  见他未语,虞墨戈继续道:“我知道你疼惜她,日后便交给我吧,我会照顾好她的。”
  寄临沉默,他何尝不知虞墨戈比他有能力,能给容嫣他给不了的。
  “表姐走到如今不易,她看上去坚强,可毕竟是女人……”寄临深吸了口气,他只想她安稳。“望您多体谅,也愿她没选错人吧。”
  说罢,他垂目,匆匆道了声“再会”,便转身离开了,毅然决绝。
  虞墨戈望着他清瘦的背影,眉心微蹙,若有所思。
  叶寄临是个君子,看得出他对容嫣的情义不浅,如果不是自己恰好出现在容嫣那个迷茫无助的时期,也许今天痛心转身的该是自己吧。
  他回首,望向楼船上那个正候着自己的倩影,唇角略过一丝笑影,他不得不再次感谢命运……
  上了船,虞墨戈与随行人招呼过便送容嫣回房间,她跟在他身侧几次启唇,欲言又止,他知道她想问二人对话。于是进门后便揽过她笑道:“叶二少让我照顾好你。”
  “真的?”她愕然问。
  “不然呢?你期待我们起争执吗?”他扬眉佻笑。“若是他执意与我争,那没准真的会。你期待谁赢?”
  容嫣哪是这个意思。撅起红唇推开他,然忽而又望着他好奇问:“您怎来了?不是说刑部案子很多吗?对了,可查清那些跟踪者的身份了?”
  闻言,虞墨戈笑意渐渐淡了,狭目里似有寒光闪过。
  他查了,而且审了一天一夜,可一句话都没问出来。那些人绝非等闲,不但身手好而且组织性极严,也就是说,他们都是经过严格训练的。
  一日博弈,一夜酷刑,不管什么方法都用了,二人默契未吐一字。他们虽不说,可还是暴露了破绽。那日被围困,他们使用的刀法极其眼熟,狠辣诡谲,非市井可见,更非军中所有,他没猜错的话应该是宫里的锦衣卫。
  如此,对方便明确了。能调动锦衣卫的只有两个人,皇帝,还有荀正卿。
  不管是谁虞墨戈都不在乎,这条命便是场意外,他早已把它绑在了刀刃上,无所畏惧。可如今不行,他身边多了一个要保护的人。他们能盯上容嫣,这不得不让他心生恐惧,恐惧到有那么一刻他后悔了,也许他就不该把她卷进来——
  其实他没打算来送她,他甚至想就这样算了吧,何必牵扯一个无辜的人。
  直到今儿早上听闻她离开了,他才意识到比起皇帝与荀正卿给他带来的恐惧,失去她更让他无助。且算他自私吧,且算他放纵吧,他就是不想撒手,所以他决定跟着她,如他曾经所言,寸步不离地把她锁在身边,谁也别想碰她一下。
  而且,最好的保护方式不是防卫,是主动出击。
  既然荀正卿这么在乎田嵩一案,那他便走这一趟,任何能够查出蛛丝马迹的机会都不该放过。所以作为浙江清吏司郎中的他请求南下,亲自重查此案……
  虞墨戈久久未语,容嫣一声长叹把他思绪拉了回来,他笑意恢复,温柔道:“怎么,我陪你不好吗。那些事你都不要想了,日后我会护好你,再不叫你受惊了。”
  依旧是颦眉长叹,这答案似乎并没让她轻松下来。
  “怎么了?”他诧异道。
  容嫣遣杨嬷嬷和云寄先出去,拉着虞墨戈坐在了房间的连榻上。船已经开走了,行在水面上虽稳,却也似飘然然的感觉,没有落地的踏实感,亦如容嫣此刻的心情。
  “您真的是利用您兄长的案子才让大夫人提的亲?其实她不赞成的,对吧。”
  虞墨戈没想到她会提这个,笑容逐渐收敛,沉声安慰道:“这些你不必管,有我在没人会为难你。”
  容嫣摇头。“不是,我不是这个意思。我是想说,您不必如此。”
  见虞墨戈眉心蹙起,她伸手抚平。
  “您什么都不与我说,只是默默地做。我知道您都是为了我,可我也不愿见您辛苦。”
  他总是在她需要的时候出现,为她打算,可她也疼惜他啊。前儿个秦晏之的那番话,她不是没往心里去,虽说是为了自己,但她不敢相信他居然会利用母亲和兄长。直到她通过叶衾,打听了他的生活才知道他过得有多不易,人若非被逼无奈,哪会做出这些来。
  “我既然决定嫁给您,便做好了与您承担一切的准备。即便她们不待见我也没关系,我会努力让她们接受的,这些都无所谓,只要知道您是在乎我的我就满足了。我知道您过得不易,日后我会陪着您,我要做的是能与您共患难的妻子,不是您的‘雪墨’。”
  虞墨戈突然被她逗笑了,紧抿的唇挑出无奈的弧度,望着容嫣的目光温柔似水却又流出不经意的凉苦。容嫣心里好不酸楚,她想也想得出曾经的他心里有多苦,于是越发地心疼了,心疼到她想要对他好,给他他曾经缺失的温暖。
  “我日后一定会对您好的,再不叫您心凉了。”
  容嫣话无比坚定,闪烁的双眸灼灼耀眼。二人对视,他竟被她晃得双目发酸,发热。一股暖意从四肢百骸头窜上来,热潮滚滚,心被吞没,沿着酸涩的鼻子攻掠了双眼,眼睛竟有点模糊。
  他赶紧错目低头,第一次,他居然被她堵得说不出话了。他也不敢说了,他怕一开口满腔的情绪会压抑不住,迸发出来。
  活了两世了,前前后后四十年了,历尽沧桑他以为没有什么可以掀起他情绪的巨浪,一切皆是过眼云烟,浮生若梦。
  他何尝有过这种感觉,那种死而无憾此生足矣的感觉,原来这便是被爱啊。老天真是会开玩笑,让他背负着极限的恨,又让他体验至深的爱。值了……
  见他低头不语,僵在那一动不动,容嫣有点慌了,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怯生生地握住了他的手。
  柔嫩的小手凉丝丝的,与他心中的热潮相撞,让人生出想要疼惜的欲望。他攥紧了她的手,扣在胸口,生怕会丢了似的。
  如此,容嫣越发地害怕了。
  “您,您怎么了?我可是说错话了?”
  “嗯,错了。”他缓缓抬头,脸上恢复了那个佻薄的笑。“你说,你是不是故意的。”
  什么?容嫣有点愣。
  虞墨戈一把将她揽进怀里,紧得恨不能融进身体里似的。濡湿的热气喷薄在她耳边,他沙哑着嗓音轻声道:“你故意撩拨我是不是……”
  “没有!”容嫣唤了声,挣脱了他的怀抱。望着他的盈盈双眸好不委屈。
  看着她若星的双眸,水润的樱唇,还有娇嗔时嘟起的小脸……虞墨戈心头的暖意早已化作难以克制的燥热。
  只见他挑唇一笑,朝她欺近,还没待她反应过来便将她压在了身下。
  从他打算提亲开始便一直隐忍着,为了对她的尊重和真诚,他想把两人的再次亲密留在洞房那夜,所以每每遇到她他都忍得极苦,生怕哪一个火星便起了燎原之势。
  可眼下他忍不住了,他从未像今日这般想要他,不止是生理,更是心理上的。他真傻,他们本来就是一体的啊,早就彼此相融不分你我了……
  欲望叫嚣,连身子都燃了起来。灭不了,根本灭不了,非要这火燃到她身上不可。容嫣似乎也感觉到了,她缩了缩,想躲,却被他的吻追了上来。双唇相触的那一刻,酥酥麻麻的感觉如电流窜入心头,久违的欲望被唤醒,似听耳边他道了句“……我心早就不凉了。”还未理清思绪,便半醉半醒地陷入他的温柔中……
  九羽准备好了房间久等虞墨戈而没回,他出门来寻,见到容嫣门外默立的杨嬷嬷和云寄便都懂了。三人默契对视,含笑叹息,带着发自内心的欣慰。
  杨嬷嬷更是感动不已,小姐终于等到那个真心待她的人了,她的好日子也该来了。岁数大了眼窝子浅,叹着叹着,眼睛竟湿润了。想着九羽还在又怪难为情的,便想要掏出巾帕揩揩眼角,然这一抽,绢帕带落了衣袖里的纸包。她愣了下,还没待二人看清是什么便拾起来,面色尴尬地匆匆去了。
  九羽和云寄互望一眼,彼此茫然,忽而又匆匆错开,于是更尴尬了。九羽只得招呼一声,离开了。云寄又在门外侯了两刻钟才终于瞧见门开了……
  刑部活多人少,方便起见虞墨戈只带了云主事,一来二人共同经手此案,二来云主事为人谨慎志洁,是他运作从照磨所提上来的,作为帮手再合适不过了。再加上九羽和一队侍卫,人也不算少,且同船还有其他南下者,有所顾虑,他还是不宜与容嫣太过亲密,不过用餐两人还是要在一起的。
  可眼看着饭菜都凉了也没见着容嫣,虞墨戈不放心,便去房间瞧了瞧。见她脸色确实不大好才知,她原来晕船——
  早知真不该让她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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