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离之后——澹澹
时间:2018-07-31 08:16:00

  虞瑶眉眉梢别有深意地扬了起来,睨了眼虞墨戈笑道:“求子啊!”
  啊。容嫣有点愣,强笑推辞。“不必了,这得顺其自然……”
  “怎不用呢?你听姑母说,这宝灵寺可灵着呢,我生文铭前就来拜过的,京城谁不知道想要怀子必拜宝灵观音。你就来吧……”
  说话间虞瑶已经扯容嫣去了,虞墨戈不敢拉妻子,只能小心翼翼地护着身边。
  三人并排而行,与路同宽,堵住了从观音殿里出来谈笑着的两位妇人。年轻的那位正对被夹在中间的容嫣。
  二人对视片刻,对方有点怔。容嫣只得歉意而笑,断不开姑母便让出与虞墨戈之间的路。
  少妇垂目颌首,随着贵妇带领身后的一众丫鬟和侍卫过去了。容嫣没想她们人这么多,竟把她和虞墨戈冲散到了路两侧。
  容嫣对着夫君无奈笑笑,方要朝她靠近,刚过去的那一众人停了下来。她疑惑侧首,正对上了众人中长身玉立的秦晏之——
  二人有点怔,随即秦晏之面前的妇人回首,循着他目光瞧向容嫣,正是方才拦住的那位少妇。
  她不解地看了看秦晏之,又蹙眉望了望容嫣,直到发现方才给她让路的虞墨戈时,她恍然大悟。方才只顾着聊天,忽而面前出现位绝色惊艳的妇人,她出神一刹,竟没发现她身边人是虞家三少爷,那这位便是——容嫣?
  视线再次回到夫君身上,他瞧向前妻的目光眷眷而不加掩饰。荀瑛知道他是无意的,可越是无意越是能表露一个人的心迹。
  说不出是怒还是妒,本来担心尴尬想拉着他便走,可这会儿她偏就不想走了——
  “三少爷,三少夫人,巧啊。”任秦晏之脚步如何重,荀瑛依旧拉着他含笑上前。
  此刻,容嫣目光已经收了回来,淡然望向走来的虞墨戈。二人靠近,他站在她身侧,清冷应道:“巧,秦侍郎,秦夫人。”说罢,朝后望了一眼,招呼道。“荀夫人。”
  孟氏虽没见过他,却也知道他是谁了,端雅颌首。
  荀瑛目光伶俐地在容嫣身上打了个转,笑道:“虞夫人这是……来求子?”
  容嫣没应,倒是一旁的虞瑶笑容爽朗。久不居京城,她自然不识得眼前人都是谁,不过瞧这架势只道是遇到了熟人,热切道:“可不是,侄儿侄媳新婚,图个头彩。”见荀瑛生得俊俏,弯眉笑目,好不招人喜欢,她又道:“夫人可也是来求子的?”
  荀瑛恭敬道。“是啊,同他们一般,新婚,图个头彩。”说罢,挽着夫君的胳膊甜蜜地看了他一眼。
  这一眼,无限缱绻满足,却让秦晏之内心无措……
  昨夜的一幕幕翻涌上来,想到她是如何用那书信将他引入房间,挟上了那张床,以至于完成了他作为夫君该完成的一切,秦晏之脸色窘得局促。
  可虞瑶却把这种窘迫理解为难为情。看着二人赞叹道:“哎呦。真是对天造地设的璧人啊,你们生得孩子,瞧着有多俊吧。”
  容嫣突然想笑,不是因对面人,只是想到这话昨个这位姑奶奶也对她和虞墨戈说过,且一字不多一字不少,故而没忍住,带着笑意瞥了眼虞墨戈。
  虞墨戈会意,也无奈点了点头。
  二人互动,被秦晏之瞧个清楚,心下紧得发疼。再遇,他看她心里若灌了铅,沉得不能自持,别扭极了。可她呢?却好似曾经的一切都未发生过,如对陌生人。要知道他们毕竟共同生活了五年啊,她真的能放得一干二净?
  当然能,因为容嫣从来就没觉得自己与他有过任何关系。
  ——没有,还用得着放吗?
  虞墨戈看了眼坦然的妻子,含笑对秦晏之和荀瑛道了句:“不扰您,我们去祈福了。”便带着妻子转身走了。
  容嫣举步的那一刻,秦晏之下意识身子前倾。只怕若不是荀瑛牵着,这一步他便迈出去了。别说荀瑛不甘,就是孟氏也瞧着憋屈,不满上前。
  这……虞瑶看得有点愣了。人家好心打招呼,虞墨戈就这么走了?眼瞧对面的一个个的,不是欲言又止,便是神情不满,郁色颇重,她只觉得侄儿失礼了。于是客气道:
  “这眼看着晌午了,不知几位急不急,府上定了斋饭,您若不嫌弃便待我们拜过菩萨咱们一起吧。”
  这话一出口,虞墨戈和容嫣登时顿足,还未转身便闻身后荀瑛清越的声音响起:“好啊,那便谢过夫人了。”
 
 
第83章 纠缠
  菩萨容嫣还是拜了,她想求个儿子。拜过佛便随虞瑶邀下的几位“客人”去了斋堂。英国公府是护法之一, 而虞瑶一早又遣人来通知, 故而单独留了客堂。
  几人入了房间, 可晌午斋堂里的几个官宦夫人还是把孟氏认了出来, 不免窃窃私语,更有认得虞三少者,惊得合不拢嘴。
  入席后,虞瑶又遣师傅加了几道菜, 便夸赞道:“宝灵寺的斋饭可是出了名的, 若不因为这, 我们也不会特意留下。”
  孟氏皮笑肉不笑地“嗯”了声, 便算应付了。
  可瞧着她那漫不经心的模样,虞瑶有种热脸贴了冷屁股的感觉,莫名有点抵触,暗暗撇了撇嘴。还是这位年轻的秦夫人招人喜欢,于是问道:“秦少夫人成婚多久了?”
  “快三月了。”荀瑛应。“比虞三少爷和夫人早了月余。”
  虞瑶笑了。“哟,这才三个月便来求佛, 您可是急啊。”
  “三少爷和夫人不是更急?”孟氏突然插了句。
  虞瑶瞧着她笑意收敛, 以同样的态度回道:“我们是为秋闱来拜文殊菩萨的, 不过顺路便拉着她去拜拜观音了。”
  提到秋闱, 秦晏之蓦然道:“容炀今年秋闱?”
  容嫣正举箸给姑母夹菜, 瞥了他眼,淡然应:“对,和秦翊同期。”
  想到翊哥儿, 回忆往昔种种,不免感伤侵袭。他把她当做至亲,可这一晃入京后竟再未见过,容炀倒是在府学碰到他,不过自打六月便再没见过了。
  “秦翊还好?”她不禁问道。
  闻言,秦晏之突然松了口气。两人撇得再干净,到底还是有话题的。他方要开口,一旁的荀瑛抢了先,笑道:“好着呢。小叔聪颖又勤奋,叔父极喜欢他,我们成亲后便将他送去国子监了。读书人入仕无非科举,且中了举人才有机会。可如今京中进士比比皆是,哪个不都在观政,有甚者等个五七八年都轮不到分配,别说举人了。不过若是入了国子监成为监生便不同了,经历拔贡朝考,过了便能为官。”
  这倒是事实。想入仕,去国子监不失为一条捷径,而且这国子监可不是一般人能进得了的。容嫣听得出来荀瑛话里的意思,秦翊自然是借了她叔父的光。只是凭秦翊的能力,容嫣不觉得这“光”借得有何价值。
  可觉不觉得是一回事,说不说又是一回事。毕竟她与秦家没关系了。
  容嫣淡笑不与言论。虞瑶倒颇是配合,得知秦夫人便是当今首辅的侄女,啧啧感叹秦小少爷好福气,有这么个照顾他的嫂嫂。
  荀瑛盼的便是这话,她不禁抿唇甜笑,得意地瞥了眼身边的夫君。可秦晏之除了始终展不开的眉心,无甚反应。
  瞧着峻峭冷漠的秦大人,虞瑶这会儿也察出异常了,这夫妻二人怎就有种剃头挑子一头热的感觉呢?
  这话过去了,荀瑛瞧了瞧虞瑶身边俏丽的姑娘,含笑询问道:“这位小姐可是令媛?”
  虞瑶笑应,“对啊,这是我家长女吴奚。”
  说着,吴奚朝对面人含笑点头,端雅不失礼节,是个大家闺秀的模样,可不像她这个欢脱的母亲。荀瑛不禁赞道:“好清秀的小姐,风致嫣然,好生让人羡慕。”说着,她又补了句:“小姐可说亲了。”
  “还没呢!”虞瑶笑道。“一直在山东,想着还是嫁回京城的好,这不便回来了。今儿我们还求了姻缘呢。”
  这位虞家姑奶奶倒也是个实在人,不过小姑娘害羞了。嗔怪地睨了眼母亲。
  荀瑛笑意更浓,对着吴奚平和道:“吴夫人也是为小姐好,要知道这宝灵寺的签可灵着呢,您若求了上签,好事便近了。”
  “可不嘛!”虞瑶就喜欢这大方的人,话头又上来了。“我们今儿可真是顺当,她求了个支吉签,我带我们家侄媳妇也求了一支。不知秦夫人,您今儿如何啊?”
  “怕是不及虞夫人了。”
  荀瑛平静应了声。而旁侧正捏着汤匙的孟氏冷笑,摇头道:“求吉签?这人不行,拜什么菩萨都没用。”
  这话一出,在场人都僵住了,气氛一时尴尬。
  虞瑶方才便觉得这位荀夫人有问题。首辅夫人又如何?首辅夫人便能随便对人冷嘲热讽吗?有没有个教养。虞瑶平日是聒噪了些,但礼数上她可是一点不含糊。不过谁若是想捏她,那也没门。
  “荀夫人,咱可还在寺里呢,可不能说这些不敬的。”她盯紧了孟氏道。
  孟夫人放下手里的汤勺与她对视,慵然哼了声。“我不过说了事实而已,若是求菩萨有用,至于五年都生不出个孩子吗?”说罢,目光一转瞥向了容嫣。
  “夫人!”秦晏之耐不住了,眉心越蹙越深,蓄着厚重的反感。她这分明是在挑衅!
  对,孟氏就是在挑衅。她瞧得出秦晏之对容嫣还是放不下,可毕竟他已经娶了荀瑛了,如此长情便是对侄女的无情。退一万步讲,就算惦记前妻,就不能藏在心里,别让人看出来吗!
  想到昨晚自家人还因那两个没出息的容家人闹了一场,她心里更是堵。凭什么和离了,还要牵扯不清!
  瞧着虞瑶的气势也上来了,孟氏连个回嘴的机会都没给,张口便对容嫣道:“虞夫人,您现在是虞家人了,与秦家再无关系了。瞧您面上看得透彻,这暗里怎就这么不通事理呢。您就不能好生管管您家人,别有事没事朝秦府闯。还当秦晏之是您家女婿呢,您把我们往哪摆?这么随便,你们眼中可有我们荀家人!”
  孟氏语疾色厉,一番话下来,满桌人愣住。虞瑶突然间什么都明白了,她还道是遇到了友人,原来面前这个秦大人便是容嫣的前夫——
  当着众人的面,一点颜面都不给彼此留,秦晏之忍无可忍了。况且容嫣有何错?要指责回去指责他便是,何必这般咄咄逼人。
  他看了眼荀瑛,本以为她通情达理看得出轻重,可她一副全然不在的模样,悠闲到冷漠。
  秦晏之深叹,方欲开口反驳,容嫣发声了。
  “这事是真的?”她冷问。
  他凝眉点头。“是。”
  “你帮他们了?”她追问。
  “我会想办法。”
  “谢过,不必。”容嫣语气锐利,拒绝。
  秦晏之神色有点急,脱口道:“嫣儿……”
  “人家都说不必了!”荀瑛咬着牙道了句。他居然还唤她“嫣儿……”
  说罢,她又似笑非笑地望向容嫣,悠然道:“您放心。我们不会帮他们的,不但不会帮,昨个叔父还提到这事,他极是反感。他们不是想要为了春闱想结识翰林吗?不必了,我们替他们省了。因为只要有我叔父在一日,你兄长便永远也别想榜上有名!”
  容嫣一口气屏住,脸色黯得可怕。
  她是不希望有人帮容伯瑀一家,但是,这算做惩罚,是种恨铁不成钢的惩罚。自己对他们冷漠也好,无情也罢,他们始终都是一家人。就像提到宁氏一般,容家是她的根,她可以惩罚他们,但是外人不行!
  容家是对不起自己,可无论她如何报复他们,那是自家的事;但在外,她就是见不得人家瞧底了容家,尤其是恶意的。
  虞墨戈忧心,蓦地握住了妻子。容嫣含笑拍拍他手,示意自己无事,长出了口气,唇角弯起笑不上眼道:“那我便谢过您了,首辅大人能对这般小事上心,我还真是受宠若惊啊。”
  话里不无讽刺,虞瑶听出来了,也哼了声:“这叫什么?睚眦必报?当今首辅便是这般气度啊,领教了。”
  虞瑶嘴够狠,窘得荀瑛和孟氏竟无言以对。秦晏之深叹,不想在纠缠,便拉着荀瑛道:“咱们走吧。”
  走?凭什么。荀瑛横眉瞪了他一眼,甩掉了他的手。“小事?对你而言是小事,但对我而言关乎一生。都已经和离了,凭什么还要纠缠不清!”
  容嫣突然笑了,目光却冷若冰霜。“到底是谁纠缠不清?我承认,我叔父去找秦大人是他们的错。但秦晏之你没错吗?既然没关系了,你为何要见他们?你明知道这京城有我,有英国公府,有叶家,更有昌平侯府,怎便要你来帮?你有家室,还要参合到我们家中,你说说到底是谁纠缠不清?”
  “你别把事都推到他身上!”荀瑛急迫地道了句。她到底还是护着他。
  其实荀瑛何尝不明白这一切都是因为秦晏之的旧情不灭,可他毕竟是自己的夫君,于是只得把这气撒在容嫣身上。
  容嫣理解她这心思。对爱人恨不起来,便恨起她来了。她无奈哼了声,道:“您把心思浪费在这等事上又何意义呢?这不是小事又是什么。有这精力您不若多关心关心他,关心关心秦府。您知道今儿是秦家二夫人您婆婆的诞辰吗?您知道每年中秋无论秦晏之多忙他都要回通州阖家团圆,次日给母亲过寿吗?”
  “还有秦翊,您真以为入国子监是对他好?以秦翊的学识能力,日后绝不会在他兄长之下,您就把他送到国子监,不经科考,到头来只混得个七品京官吗?”秦翊是原主一手带大的,对他的感情甚至追及容炀,她心疼他。“秦晏之,你当初带秦翊入京的目的是什么?你便这么容易就把他放弃了?”
  这话说得秦晏之愧疚,修眉高耸,沉默不语了。
  荀瑛没理,无话可对。一旁的孟氏瞧着夫妻二人不甘心了,目光赤.裸.裸直视容嫣,鄙夷道:“知道这些又如何,又不是他们秦府的丫鬟。你倒是知道得真清楚,可结果呢?伺候五年还不是连个孩子都生不出,被人弃!”
  虞瑶可不干了,阴测测地哼了声:“到底谁生不出孩子还不一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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