既是碰上了这样的喜事,容氏等人也各命丫鬟送了贺礼给杏枝,杏枝愈发指尖冰凉,行动见显得有些手足无措。
站在沈惜身后的苏姨娘目光复杂的看着杏枝。当时
在这贺喜的间隙,太夫人的目光忽然落到了乔湛的身上。
沈惜不过是个内宅妇人罢了,哪里能有灵通的消息!定然是乔湛派人查到了,才有了今日这一问。
难道自己身边竟也神不知鬼不觉被乔湛安插上了人不成?
想到这种可能,太夫人即便拥着薄被,也只觉一阵不寒而栗。
“这也正是我们带苏氏过来的缘由。”等到杏枝飞红着脸颊回到了太夫人身边后,乔湛老神在在的开口道:“您身边不能没有惯用的人服侍,就让苏氏先跟在您身边服侍些日子,她原就是您身边最妥帖的人。”
一石激起千层浪。
乔湛这一开口,在场的人除了沈惜外,皆是一脸惊愕。
明眼人都知道这苏姨娘是太夫人塞到乔湛的,那点不足为外人道的心思,乔湛即是肯接受,这就是彼此间的默契。
可乔湛突然将苏姨娘送回来,手段光明磊落,反而让人不好再翻旧账。
太夫人望着乔湛,疾言厉色道:“湛哥儿,你这是何意?”
“侯爷,苏氏是您的妾室,这、这于理不合啊!”乔三夫人急了,忙道:“太夫人身边不短服侍的人,侯爷不必如此。”
乔湛已经把人带回来,便是下定了决心,岂会让人三言两语就说动?
“长辈身体不适,小辈们本该在床前侍疾。如今侯府离得不惜娘,太夫人又体恤,我们也该有所表示才是。”这话自然还得乔湛说,从沈惜口中说出那便是善妒、容不下妾室。乔湛顶着太夫人阴晴不定的目光,一派淡然。“苏氏又是您得用的人,孙子千思万想,觉得如此最好。”
不给太夫人再说话的机会,乔湛语气仍是寻常却又有一种不容置疑的坚决来,他挑眉道:“没道理侯夫人有资格侍疾,一个姨娘就不能来服侍您了罢?”
太夫人蓦地攥紧了手下的被子。
“侯爷,不要赶奴婢走!”苏姨娘听完,当即就变了脸色。她自知这次被送回来,就断没有再回到侯府的希望。顾不得此时有外人在,她慌忙走到沈惜身前跪下,抓着她的裙摆磕头不跌。“求夫人不要赶奴婢走!”
她哭得梨花带雨,声音竟有些撕心裂肺的意思。“奴婢是哪里做错了惹夫人不高兴了吗?”
苏姨娘还不算蠢笨,知道此时该求的人是沈惜而不是乔湛。这样一来就又把矛盾引到了乔湛的内院,而不是长房和太夫人之间。就好像是沈惜拈酸吃醋,不许丈夫身边有别人一样。
事关永宁侯府内部的家务事,想帮忙的卫国公夫人、想添油加醋的安平侯夫人,一时便都不好开口了。
恐怕两人早就商量好了!苏姨娘泪眼汪汪的看着沈惜,而沈惜只是浅浅的微笑,对于她的乞求并不恼火也不动容。
“服侍太夫人,还委屈了你不成?”乔湛沉下脸来,面容上的神色终于变成了一贯的冷淡。他声音不高,听在苏姨娘耳中,却又是一阵心惊胆寒。“这是我的意思,你也不必求夫人,夫人求情我也是不依的。”
苏姨娘愈发绝望,只攥着沈惜的裙摆不肯松手,乔湛不便当着太夫人的面发作。腊梅见状忙给兰草使了个眼色,兰草会意,上前轻松的拖着苏姨娘跪到了太夫人床前。
“好了,不要哭了。”太夫人终于开口。
她眼中的神色变换了几次,语气却轻柔起来。她看着乔湛,声音温和的问道:“你当真要把她送回来?”
乔湛颔首,唇边浮起一抹淡淡的笑意。“孙子的一点孝心罢了。”
太夫人这是有松动的意思了!苏姨娘绝望的闭了闭眼,险些瘫倒在地上。
安平侯夫人冷眼瞧着,虽是她不喜沈惜,也顿时生出羡慕之情。由乔湛亲自开口,还以孝敬长辈的名义,太夫人便难以推脱,于沈惜的名声不会有损。而苏姨娘闹了一场,看似是在拉沈惜下水,实则让太夫人没有回旋的余地。
这样一个当着外人面都敢不乖乖听命于乔湛沈惜的人,还是太夫人给的,这简直是在打太夫人的脸。
苏姨娘实则是走错了这一步。
她一个没有为永宁侯生下子嗣又无宠的姨娘,妄图给才生了嫡子又深得永宁侯宠爱的嫡妻没脸,无异于自寻死路。
“太夫人!”苏姨娘不死心的看着太夫人,眼中又是哀求又是期盼,期盼着她能给自己撑腰。
杏枝跟她同为太夫人面前得力的大丫鬟,当时太夫人选她去服侍乔湛时,她还甚是自得,以为终于压过杏枝一头,不仅飞上枝头成了主子,又是太夫人最信任的人。就在刚刚,她还想杏枝在侯府中锦衣玉食惯了,却要可怜的嫁给管家儿子,哪有什么前途?
若是她能给侯爷生下一儿半女,往后虽不能跟夫人比肩,也是姨娘里的头一份了。
苏姨娘忽然想起被送到庄子上养病的程姨娘和翠姨娘,两人皆没有什么大错,在夫人有孕后没多久便被侯爷的人送走。
自己是太夫人给的,不能随意处置了,所以才暂时逃过一劫。
他就是在等今日——
太夫人和苏姨娘不约而同的想到,乔湛隐忍不发多时,不是他肯吃这个哑巴亏,而是在等一个一击即中的的机会。
乔三夫人在一旁也暗暗的着急,苏氏可是太夫人安插在乔湛身边的最后一个人了,太夫人应该不会轻易的放弃罢?她正欲说些什么时,只见沈惜正笑盈盈的看着她,那双漂亮的大眼睛灵动得仿佛会说话一般。
话无好话。
刚刚对着安平侯夫人沈惜丝毫情面都没留,更别提是对着她了。乔三夫人一阵恍惚,沈惜是何时变成此时果决强硬的性子?曾经对她言听计从、那个徒有美貌的懦弱侯夫人,如今竟一点儿都看不出了。
“如今侯爷也大了,已经成家立业,我这个祖母自是管不到侯爷身上。既是侯爷已经拿定了主意,”太夫人似是终于下定了决心,她眼底并没有半分笑意,神色淡淡的道:“那便依侯爷。”
“太夫人!”乔三夫人回过神来急了,她退口而出:“咱们府里不少服侍您的人,您还是劝劝侯爷——”
乔湛只做听不出太夫人的讽刺,对乔三夫人的话也置若罔闻,神色坦然道:“祖母能体察孙子的心意,那是最好不过的。”
“惜娘,你也不劝劝侯爷?”乔三夫人比太夫人还着急,她顾不得许多,盯着沈惜道:“知道的人说你孝顺祖母才把人送回来,不知道的还以为你善妒容不下人!平白坏了你的名声!”
沈惜还没来得及开口,容氏便笑道:“三夫人不必担忧,您对惜娘是关心则乱了。这样的事,自家人不往外头说,外人又怎么知道?况且太夫人和您皆是驭下有方,底下的人也不会乱嚼舌根子。”
乔三夫人被容氏堵得哑口无言。
“舅母说得是。”沈惜笑吟吟的接过话来,“纵是您一时失察,果真让人透了出去也无妨。在场的诸位长辈都是知道缘由的,自会替我解释。清者自清,纵然不肯信我,您诸位俱是素有声望的,那些个糊涂的人,自是也豁然开朗了。”
这下乔三夫人彻底说不出话来。
事情发生在她府上,真的传出什么谣言来,乔湛都不会放过她!而今日在场的人,也不免都有了嫌疑。卫国公夫人和容氏一个是沈惜的舅母、一个是乔湛的舅母,自是不会乱传流言。余下的人——也亏得乔三夫人给了沈惜这个机会,能让她顺理成章的说出这些话。
“好了,苏氏只是过来服侍我些日子。”太夫人看着乔三夫人闹得不像样子,不得不开口道:“只当是成全他们两个一片孝心。”
太夫人特意只说苏姨娘“服侍些日子”,是还想留下两分回旋的余地。
若是沈惜没有生下嫡子她还有借口往乔湛身边送人,此刻却是不能了。虽然太夫人自知希望渺茫,可苏姨娘到底是乔湛点头抬的姨娘,她总会找到可以突破的地方。
见自己的去留已定,苏姨娘从开始的愕然到后来的惊慌再到此刻的绝望,她身子一软,险些失礼的倒在地上。
别人或许还能存一丝侥幸,可她却是心如明镜。从沈惜落水后,等她再回到侯府,便完全换了个人似的,更可况侯爷本就不喜她们——先前是程姨娘和翠姨娘,如今也要轮到她了么!今日被留下,她就再也没有回去的可能了!
“杏枝,带她下去。”太夫人对苏姨娘的表现甚是失望,她语气里的冷淡,令苏姨娘心头猛地一震。
恐惧从心底蔓延,苏姨娘踉踉跄跄的跟着杏枝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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离开前,卫国公夫人看向乔湛的眼中已满是赞赏欣慰之色。
安平侯夫人深深的看重了沈惜两眼,一来羡慕沈惜命好,娘家撑腰也就罢了,难得是丈夫如此回护。她此时才发现,自己今日同乔湛夫妇遇上,并不是巧合,应该也是乔湛安排的罢!
好让她不知不觉中做了见证,日后太夫人也难以反悔。
兰草事先不知道今日是要把苏姨娘送回来,见了今日的情形自是又惊又喜。原本她还悬着心,在看到二门前站着的几个人竟是苏姨娘院中服侍的丫鬟和妈妈时,顿时放回了肚子里。
尤其是见几人面若土灰的提着包袱抬着箱笼,这哪里是来服侍服侍几日的架势,分明是要把人打包退回的意思。
已经上了马车的沈惜掀起车帘的一角,看到这一幕后,挑了挑眉看向乔湛。
两人原先只是商量着把苏姨娘给太夫人送回来,她没想到乔湛的动作如此干脆彻底。“侯爷杀伐果决,妾身自愧弗如。”
乔湛只当是赞赏听了,捉住了沈惜撩起帘子的手,眼底浮出淡淡的笑容来,他故作讶然的道“为夫还以为我的本事,夫人早就一清二楚了。”
此时二人靠得极近,彼此的呼吸都清晰可闻。
“侯爷,这还是在外头呢!”沈惜脸色微红,虽是隔着厚厚的帘子,可外面还有兰草兴高采烈指挥人搬东西的声音,而容氏等人也才各自上了马车。
恰逢文竹来请乔湛示下,乔湛只得暂且放过沈惜,清了清嗓子,正襟危色的吩咐事情。
只是他捉着沈惜的手还没放开,长期握剑留下茧子的手指轻轻的摩挲着她纤细白皙的手腕,一下一下暧昧又自然。
第187章 纸火
来探病的人都离开后, 太夫人由杏枝扶着坐了起来, 只是神色冷若冰霜,连那一点子慈爱温和都懒得再伪装。
“乔湛好大的能耐,竟然敢公然将您一军!”乔三夫人更是有满心的憋闷无处发泄,她虽见太夫人神色不好,却仍是火上浇油道:“本来男人后院多个小妾少个小妾又能如何?都是沈惜挑唆的!”
这些日子她和乔三老爷因为雁姨娘的事闹得夫妻间像仇敌似的, 眼见乔湛肯如此宠着沈惜, 她不愿意承认自己心里暗暗生出艳羡来。
且这话她也是仔细思量过才说出口的, 太夫人对上乔湛肯定是实力远远不及的,只有引到沈惜身上, 太夫人才可以与之一搏。
殊不知她的小心思被太夫人一眼便看穿了。
“你快别这么说, 你要是有沈惜的能耐,也不必我替你操心!”太夫人不假辞色, 声音也严厉了不少。“沈惜能哄得乔湛把后院的姨娘全都送走了, 你尚且不能让你老爷安安分分的留在家里!”
太夫人的话音才落,乔三夫人脸色涨得通红。
她没想到太夫人竟直接下她的面子, 直击她的痛处。
“先把自己的事情想清楚再操心别人的事罢!”太夫人见她羞恼的模样,愈发觉得不耐。“我累了, 你先下去。”
乔三夫人本想让太夫人把杏枝叫来询问她这些时日在侯府的情形,见太夫人失了耐心, 忙道:“娘, 媳妇方才说得不妥,还请您见谅。”她少不得忍着性子,放缓了声音道:“媳妇知道您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老爷和我们好, 您可千万要保重身子,有什么事吩咐我们去做也就是了。”
她这一番话下来,太夫人的脸色总算缓和了些。
太夫人伸手揉了揉额角,苏姨娘被送了回来,她吃了哑巴亏,怎么都要找补回来。虽说老三家的不争气,大事上还算听话,这也是她能容忍乔三夫人的缘由。
“没工夫跟你生气。”太夫人接过乔三夫人神色殷殷递上来的茶,不过略尝了一口就放到了身边的黑漆小几上。“把苏氏带上来。”
守在一旁的杏枝忙答应着去了,待她离开后,乔三夫人忍不住问道:“娘,杏枝的亲事是怎么泄露出去的?您该好生查一查才是,您身边是不是被乔湛安插了人……”
她的话音未落,太夫人本来垂着的眼睛突然抬起,冰冷尖锐的目光逼得乔三夫人忙住了声。
好在不多时苏氏已经被带了进来,乔三夫人暗暗的松了口气。旋即她又觉得不忿,太夫人自己身边的人出了岔子,也只会跟她发脾气。有本事揪出内奸来,好生处置一番以儆效尤。
“奴婢见过太夫人、三夫人。”已经卸去那些个华丽钗环,换了一身丫鬟衣裙的苏姨娘方一进来就跪在了地上,神色间有几分惊恐。
她穿得着实朴素,比起杏枝这样的大丫鬟来差了一截儿,比她自己在太夫人身边服侍时更是差了不少。她只希望念在自己曾服侍过太夫人几年的情分上,太夫人能网开一面。
“乔湛和沈惜把你赶了回来,你还真把自己当我身边的丫鬟了。”殊不知她这样楚楚可怜的打扮愈发让太夫人不喜,太夫人冷笑两声,道:“这两年没白去,你可真听乔湛的话!”
苏姨娘的心里猛地一跳,她意识到自己弄巧成拙了,口中连声说不敢。
“太夫人,当务之急是让她再回到永宁侯府。”乔三夫人出来打圆场,她上下打量了苏姨娘一通,道:“身段模样都不差,也是个温柔可人的。难道他乔湛真的冷情冷心,一点儿旧情都不念?”
乔三夫人想起自己后院的那些乔三老爷的通房小妾,虽是有的人姿色不再,乔三老爷倒也称得上善待她们。虽说苏姨娘比不上沈惜的美貌,可眉眼间别有一种出吹可怜的温顺之色,既是乔湛曾经收用过她,到底说一日夫妻百日恩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