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有什么事,说罢。”乔侯爷话题转得比墙角还要直。
“是嫁妆的事。”沈惜的话音未落,敏锐的发现乔湛眼底立刻便染上了一丝阴霾。
只是他面上向来表情不多,故此并没有表现出明显的不悦。
“我知道,那些嫁妆是您费心为我准备的。您既不想让我看承恩伯府的脸色,又不愿让永宁侯府的人瞧低了我。”沈惜苦笑一声,道:“只是先前我不争气,竟然把这些东西拱手让人,实在辜负您一片苦心!”
乔湛断没想到,沈惜还能有明白的一天。
纵然乔湛想到嫁妆的事心头冒火,见她惴惴不安陪着小心的模样,他的火气奇迹般的被熄灭了。
“妾身当时糊涂,竟信了承恩伯夫人的话。”沈惜决心先把错都认完,才好再提要求。“让她的人把持着嫁妆册子,掌管着库房钥匙,简直是让猪油蒙了心。”
乔湛眼底渐渐浮出讶异的神色。
先前沈惜既没留下他三婶的人,又把刘氏的人排除在外,反而重用他送给她的人,便足以让他侧目。而今日沈惜处理红缨的事,更让乔湛刮目相看。
再来之前,腊梅告诉了他这两日荣宁堂发生的事,沈惜竟也懂得用些借力打力的手段。大病一场后,真的让她彻底醒悟了?
“先前您给我的东西,是我无能没守住。”沈惜眸中的笑意渐渐散去,取而代之的是满满的郑重之色。她沉声道:“同样的错误我不会再犯了,请您相信我!”
乔湛凝视着她,久久没有说话。
他的眼底清晰的映出她的影子,甚至她能看出,乔湛瞳孔中映射着自己的不安。沈惜闷得有些胸口发疼,她不知道,该如何赢得他的信任——每次都只有干巴巴的话。
就在沈惜觉得自己的话太过唐突直白又没有说服力时,乔湛淡淡的开口了。
“你想让我怎么帮你?”
直到这时,沈惜才长长的松了口气。
“不怕您见笑,我从头到尾都没看过完整的嫁妆册子。”沈惜也不确定原主到底有没有看过,可是从她脑海残存的记忆中,却是找不到与此有关的。她面颊泛红,颇为难为情道:“既然这嫁妆是侯爷命人准备的,您手中应该还有记录罢?”
乔湛看着沈惜,没做声。
他手中自然还有一套册子,只是先前沈惜曾被刘氏撺掇着,在自己面前说过他不信任她这样愚蠢又伤人的话。若是自己给了她,她会不会觉得自己是不信任她,当初才又留下一套?
“我知道我是蠢了点,笨了点。”沈惜抬眸,小声道:“以后我不会再犯糊涂了。”
见沈惜翻来覆去都是自顾自的承认错误,那可怜兮兮的惨劲儿着实让人瞧了不忍。看到她无意识的咬着下唇,纤细的手指不自觉的绞紧,乔湛不由在心中反思。
自己是不是把她逼太紧了?
故此他放缓了语气说道:“改日我让人拿给你便是了。”
沈惜黯淡的眸子登时被点亮,她高兴的答应一声,千恩万谢的应了。
“还有件事——”
她的话音未落,只见乔湛挑眉,目光有若实质的落在她身上。
其实她不想这么麻烦乔湛,倒有点得寸进尺的感觉。可说一半藏一半,她又不懂,到时候她自己搞得一团糟,还不如现下就求助。
“就是还请侯爷把当时筹备嫁妆的人指给我用几日。”沈惜的声音越来越低,她讨好的眨巴着眼睛,“有些东西我没见过,万一弄错了就不好了。”
就好像册子上写了“赤金拔丝丹凤口衔四颗明珠宝结”,若是刘氏糊弄她,货不对版的拿了件类似的东西过来,她也认不出来不是?
好罢,她得承认,大多数东西她都很难对上号。
听沈惜说完,乔湛的眸光微闪,却也欣然答应下来。
无论如何,学得聪明了总是件好事。
“过两日我便让人把东西送来。”
见自己的目的达成,沈惜千恩万谢的就要把乔湛给送出了门。
“你脚上的伤还没好,就别乱跑了。”乔湛还是没忍住,道:“要什么做什么只管吩咐下面人去做。”
沈惜眨了眨眼。
这算是乔侯爷对她表示关心了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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果然下午有御医过府给沈惜诊脉。
沈惜这半日听了乔湛的话,老老实实的躺在床上没动,换回了她的小清新衣裙,让兰香帮她涂好了药膏,托着腮琢磨事。
乔湛也抽了时间过来,等到御医诊完脉,便陪着他出去叙话。
纵然这具身子因为伤寒还有些虚弱,但已无大碍。原本沈惜就是心病更重,且她一心求死。如今注入新的灵魂,去了心病,她的病便好了大半。
“给夫人开了些温补的方子,慢慢调理便是,夫人身子已无大碍。”乔湛请过来的御医同他有交情,对永宁侯府的事也略知一二。
当初沈惜投湖被救上来后,便是他给瞧的。
如今他也看着沈惜似乎有哪里不一样了,虽然说不上来,却有种脱胎换骨的感觉。
乔湛又仔细的问了该注意的事项,拿了方子,便命人送上表礼,亲自把人送出了府。
回来的路上,乔湛直接去了松涛院。
他确实有事要忙,并不是刻意为了要躲沈惜。至于沈惜会不会多想,乔湛心里也没底。
乔湛想到这儿,忽然觉得有些奇怪的感觉。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他开始关注起沈惜的感受来。
作者有话要说: 一整章的糖对不对?让我看到你们的花花~
第22章 看破
不出沈惜意料,红缨的事让乔三夫人简直气了个倒仰。
虽说事情发生在荣宁堂,里头没有乔三夫人的探子,可毕竟闹得动静不小,后又有文竹出面把人给送到了庄子上。这一路出府,碰上的人想来不少。
且红缨的模样实在有些凄惨。
先是在地上跪着,她又被张嬷嬷扇了耳光,见乔侯爷过来还跪着爬着去抱人家大腿,最后又发了狠,把自己的脸给划破了。她出现在众人眼中的形象,便是万分的狼狈不堪。
经过众人的口口相传,说的愈发离谱。
有人说红缨还想着要爬床,惹怒了沈惜,沈惜便命人毁了她引以为傲的容貌,彻底断了她的念想,发配到庄子上永远都不能回来。
还有人说红缨惹怒的人是乔湛,毕竟出面的可是文竹,从来只听乔湛一人的话。
也难怪越说越难听,毕竟红缨衣衫不整的样子,倒也很像想要自荐枕席的,只不过时候不对。
乔三夫人恨得牙根痒痒。
她才把人送到了荣宁堂,还没等红缨有所施展,沈惜便喊打喊杀的把人送了出去,岂不是在下她的面子?明明她临走之前,沈惜答应的千好万好——
若是这事没有牵扯到乔湛,乔三夫人一早就杀到荣宁堂去了,非得逼着沈惜给她给说法不成。可毕竟当时乔湛也在——乔三夫人心里直打突突,万一真是乔湛的意思呢?
后来又听到乔湛给沈惜请了宫中的御医来诊脉,又是亲自把御医送出门。纵然他最终还是回了松涛院,乔三夫人仍是提了些小心。
她好歹咽下了这口气,没有立刻便过去。
便是要好生说道这件事,也该把沈惜叫过来好生训斥一通才是。没道理她做长辈的三天两头的跑,倒像是她给沈惜献殷勤似的——
忽然,乔三夫人眼珠一转,叫了丫鬟进来服侍她梳洗。
“我要去给太夫人请安。”乔三夫人眼底闪过一道精光。
太夫人从始至终都不喜欢沈惜,这些事她还可得好生同太夫人说道说道才是。若是太夫人能亲自出面——要比她出面要强上许多。
她作为三婶,贸然插手侄子房中的事不好。可太夫人好歹占了乔湛祖母的名义,正八经的是乔湛的长辈。
说到底,太夫人可是乔三老爷的亲娘,总是要帮着她们这一房的。那些沈惜没留下的下人中,未尝没有太夫人的人。若是她善加利用——乔三夫人唇边浮出一抹志得意满的笑容来。
太夫人的手段可够沈惜受的。
等到收拾妥当后,乔三夫人便只带了个贴身丫鬟就去了太夫人的院中。
太夫人正在小佛堂念经。
在她礼佛的时候,是不允许任何人打扰的,乔三夫人再着急,也只得先去了堂屋候着。
“太夫人,三夫人等您好一会儿了。”太夫人身边的心腹陈嬷嬷见太夫人从蒲团上起身,上前低声道。
太夫人微微颔首,眼底却闪过一抹不悦之色。老三媳妇竟还这样不稳重。
“娘,媳妇今日真真是被沈惜给气着了,您给评评理!”乔三夫人没看出太夫人脸色不好,自以为有理。等到让身边服侍的小丫鬟下去后,乔三夫人急急的道:“她太过分了!”
说着,三夫人便把昨日沈惜拒了那些下人、今日把又把红缨给扔出来的事,如数告诉了太夫人。
她百般添油加醋还不解恨,咬牙切齿道:“真真不知刘氏又教了她些什么,沈惜竟变得如此!”话音未落,她觑了一眼太夫人的脸色,意有所指“莫非刘氏还想着把咱们永宁侯府变成她们承恩伯府的后院不成?”
“好了。”太夫人见乔三夫人越说越不像样,出言打断了她。太夫人看着乔三夫人急不可耐的眼神,神色淡淡的道:“你欲如何?”
乔三夫人心中所想她早就一清二楚,看在她素日主持中馈操劳,又为乔三老爷生儿育女的份上,太夫人懒得跟她计较。纵然她有些自以为是的小聪明,太夫人也都忍了。
可一切的前提都建立在她不惹出大事的前提下。
“依媳妇看,不若把那沈惜叫过来,就在您这儿问话!”乔三夫人飞快的说出了心中所想,她见太夫人的眼神看过来,忙解释道:“谁不知道沈惜在府中最是敬畏您的,若是您来问话,她一定不敢胡说!”
太夫人锐利的目光看向乔三夫人。
“娘,媳妇怀疑沈惜就是在装病!”乔三夫人被看的有些心虚,低声道:“为何教训红缨就精神十足,可给您请安却都不来?”
见她如此,太夫人不免更添了几分失望。
乔三夫人借力打力的手段还差了些。
“你亲眼见沈惜发落红缨了?”太夫人收回了目光,转动着手中的佛珠,语气平静无波的道:“沈惜才回府,你就急不可耐的往荣宁堂塞人——”
“便是沈惜容了,湛哥儿能容下她?”
听了太夫人的话,乔三夫人顿时心头咯噔一声。
“沈惜既是能打动湛哥儿,让湛哥儿重新带她回府,必然她如今有些不同之处。”到底是儿子的正妻,太夫人还是存了些提点的意思。“你万不可掉以轻心。”
无论如今沈惜的这些改变是不是刘氏教的,她们都该引起警惕才是。
今日荣宁堂的事,连太夫人都不甚清楚。
纵然她在乔湛身边放了人,可人是沈惜领回去的,乔湛心中不满又能如何。可当初她赌乔湛会给沈惜这个嫡妻体面,果然成了。
不过到了荣宁堂,乔湛虽是勉强答应了,却把苏姨娘身边服侍的人全换了。苏姨娘孤掌难鸣,难以往外头递消息。
她有苏姨娘的把柄捏在手中,一时也还没到用上苏姨娘的地方,故此暂且按兵不动。
“是。”乔三夫人忙答应一声。
“还有你说要把沈惜叫过来——”太夫人似笑非笑的斜了斜嘴角,“莫非府里来御医一事,你不知道?”
乔三夫人还真想强行说不知道,可对上太夫人的眼神,唬了一跳,忙点了点头。
“既是沈惜病着,我还非要她大老远往我这会儿跑一趟?”太夫人的目光似乎顿时变得凌厉,她对乔三夫人的态度不似先前温和。“莫非我要落下苛待嫡长孙媳妇的名声不成?”
见自己的小心思早被太夫人看破,乔三夫人臊红了脸,支支吾吾的应了两声,便寻了个借口走了。
太夫人的目光中不由透出几分失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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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惜正依乔湛所言乖乖的休养,忽然听到外头兰草的通传声,说四位姑娘过来看她了。
永宁侯府中现有六个姑娘,长房嫡女,乔湛的亲妹妹乔漪,三房有两个嫡女一个庶女,四房有两位嫡女跟着乔四夫人去外祖家侍疾,现下没在。
今日来的便是三房的三个姑娘,乔涵、乔沁、乔滟,还有乔漪。
等到几人进来时,沈惜一眼便看到走在最后的小姑娘,乔湛的亲妹妹乔漪。
想要攻略乔湛,拿下他的亲妹妹是必须的。在沈惜的印象中,乔涵还是很疼这个妹妹的,只是有些不得其法。且小姑娘幼时便没了爹娘,看起来着实可怜。原本乔湛娶了沈惜后,是希望乔湛把乔漪接过来照顾的。
偏偏沈惜扶不起来,耳根子软被刘氏和乔三夫人摆布,乔湛唯恐妹妹跟着她反而会移了性子,倒不如在太夫人那儿跟姐妹们在一处,太夫人若是顾忌着自己的亲孙女,反而对乔漪要更好些。
乔涵和乔沁是三房嫡女,素日被乔三夫人教导着要好生笼络着沈惜,往后沈惜的东西,便少不了她们的。果然她们也确实从沈惜这儿撬走了些好东西,幸好沈惜手头的东西有限,能给的也不多。
故此乔涵和乔沁见了沈惜,异常热情的上前挽住她的手,亲昵的叫她“大嫂”。
“大嫂,你病了这些日子,我们可是担心极了!”乔涵年纪最小,她抢占了沈惜身边最好的位置,毫不见外的坐下。“我和姐姐跟着祖母礼佛时,都在为您祈福呢!如今你好了,可见就像祖母所说,只要心诚,佛祖定然是能听到的!”
这简直是同程姨娘一个套路。她病着的时候人影子不见一个,如今她好了,个个都各怀心思的凑了上来。
“是啊,大嫂。”乔沁也坐在她身边,满脸关心的神色看起来特别“情真意切”。
沈惜觉得好笑,却并没有点破,只是微笑着点了点头。
“大嫂,你回承恩伯府后,柔娘有没有为难你?”乔沁见沈惜瞧起来似乎没有什么不同,气色好多了,可还是如先前一般温和绵软。“你对柔娘那么好,偏生柔娘不领情,总是刁难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