寒冷的冬天,他却是满头大汗,苏雅心疼的抬手给他擦拭,一边道:“小浩,你把我放下吧,我们就在这里等着,一会救护车就到了。”
苏浩的脚步却没有丝毫的停顿,语气也十分坚决:“不行,不能耽误时间,我多走一段路,就可以节省一点时间。”
汗水顺着他的额头,鼻梁向下流淌,但苏浩依然快速地向前走。就在他精疲力竭,快要走不动的时候,救护车终于赶到了。车上的护士帮着苏浩,把苏雅抱上救护车,就飞驰电掣的驶向了医院。
医院准备的担架,还有移动病床都在医院大门口等着,见救护车开过来。医生和护士就上前,把苏雅抬到了病床上,快速的推进了医院的产房。
苏雅开始阵痛,但宫门却迟迟不开,而且根据她前期的必超显示,孩子也不宜顺产,医生们很快就准备好要进行剖腹产。
苏雅以前还是很谈定的,可是此时看到托盘里那些排列整齐,闪烁着寒光的手术用具,还是有些胆怯。
火车站此时有一辆火车正在缓缓进站,火车的汽笛声在车站里回荡,站台上有很多来接人的,有下车买东西吃的,也有到站的,挤的水泄不通。
一个身材高大的男子,穿着一件深绿色的毛呢大衣,飞快的下了车,灵活的从人群中挤了出来,大步向火车站外跑去。
车站外有很多揽活的三轮车,那人跑到了最外围的一辆三轮车前,这辆车的主人正在懊恼,没能挤到里面,这次恐怕是拉不到客人了。
他正有些灰心丧气的时候,一个高大的人影忽然跑到了他的面前,连价格都没问,只说了一个地址,就跳上了车,一边催他赶紧开车。
司机把三轮车开到一个小道拐弯处的梧桐树边,刚要回头问问客人具体要到哪里时。他已经快速地下了车,掏出皮夹子也没看,从中抽出了一张纸币塞给他,就头也不回的跑了。
三轮司机大呼:“同志,你给的钱多了,同志……”
可是任他怎么叫喊,那人却是恍若未闻的跑走了,眨眼间就消失在一家院门里。
三轮司机看了看手里的钱,有些为难,正在犹豫间,一辆小轿车开了过来,他只得赶紧让路,就把钱塞进口袋,开车走了。
苏家的院里,刘秀珍和苏娥在正屋收拾东西,一边叫嚷:“把那红糖也给带上,还有蜂蜜,还有……”
苏娥抱着大包小包的东西,皱眉道:“妈,我们赶紧走吧,别让唐少等急了,这些东西,小雅准备的都有,你就别操心了,赶紧的……”
两人说着走出了房间,却看见正大步冲进来的人,刘秀珍还觉得自己是看花了眼,就转首去看苏娥,苏娥也是满脸震惊:“韩东晖,你……你怎么回来了?”
韩东晖气喘吁吁的冲进院子,见到两人却没回答她们的问题,而是急切的问道:“苏雅呐?”
“小雅在造船厂,小浩刚打来的电话,说是她要生了,我们这就准备过去的。”
韩东晖没有废话,转身又往外跑,差点和要走进院子的唐磊撞在一起。唐磊看见他也很意外:“韩东晖,你终于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赶紧走吧,我开了车过来。”
一行人匆匆走到唐磊的车边,韩东晖打开车门,就要去坐驾驶的位置。
唐磊一把拉住了他:“韩东晖,你别急,吉人自有天相,你现在的情绪不适合开车,坐后面去。”
韩东晖拗不过他,但也不肯坐后面,而是坐到了副驾驶的位置,焦急的看着前面的路,不停的催促车再快点。
其实不用韩东晖催促,唐磊也开的飞快,在来往的车流中穿梭飞驰,一边狂按喇叭,惹得其他车辆的司机怒骂,但现在两人哪里能顾得上,依然顾我在道路上疾驶。
庆华到县城的道路修缮过,比以前好了很多,但平时开车也要一个多小时才能到,这次唐磊却只用了四十分钟就开到了造船厂的医院外。车还没有停稳,韩东晖就打开车门,下了车就大步往医院里面跑。
有工作人员出面阻止:“哎,同志,在医院里不能……”他的话说一半却认出刚跑过去的竟然是研发部的韩部长。
那人纳闷的挠了挠自己的头,喃喃自语道:“韩部长不是去美国留学了吗?怎么会出现在这里,是不是我眼花了。”他说着,还取下眼镜揉了揉自己的眼,再看去时,韩东晖早跑的无影无踪了。
剖腹产手术要求孕妇是空腹,苏雅早上起来被韩晓霞逼着吃了一个荷包蛋,护士就给她吃了助消化的药,一边给她清理腹部的汗毛。
苏浩和韩志他们在病房外等着,看着医生护士忙碌的进进出出,也不知是什么情况,只能干着急,待产室里也静悄悄的,听不到任何声音。
苏浩虽然已经成年,但毕竟是一个还没有结婚的后生,根本不懂女人生产的事,他焦急的在走廊里走来走去,一边念叨着母亲和苏娥怎么还没来。他只顾低垂着头不自觉的往前走,一边心事重重的自言自语,根本没看路,一头撞在一个快步跑过来的人身上。
苏浩毫无防备,重重地撞在那人身上,就要仰面摔倒,那人及时伸手扶住了他,焦急的开口问道:“苏浩,你姐呐?”
苏浩听见声音有些熟悉,连忙抬头,看见是韩东晖,眼泪唰的就下来了,颤声道:“姐夫,你……你可回来了,我……我姐在产房里,你快去看看吧。”
此时韩志和王瑛也看见了他,异口同声的问道:“东晖,你怎么回来了。”
韩东晖大步走了过去,一边开口道:“爹,妈,我一会再给你们解释。”他说着,径直走到了产房前。
此时产房上面的红灯亮了起来,显示手术已经开始,韩东晖犹豫了一下,还是伸手敲了敲门。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把门打开了一道缝隙,露出一张皱紧着眉头的脸:“手术已经开始了,家属能保持安静,不要打扰医生动手术。”她说完,就想要关门。
韩东晖连忙用手支撑住了手术室的大门,急道:“护士,我是苏雅的丈夫,我能进去看看她吗?”
护士推门的手顿时松懈了下来,结结巴巴的道:“韩部长,你……你不是在美国吗?”
“我刚刚赶回来,希望在手术前见我妻子一面,请你通融一下。”
“你等等。”护士说完,就把头缩了进去,应该是去请示手术室里面的医生了。手术室的门很快就打开了,苏雅的主治大夫走了出来,看见韩东晖,激动的说道:“韩部长,你赶回来了,那真是太好了。”
生孩子毕竟是凶险的事,现在韩东晖回来了,那她们所担负的压力和责任就小了点,就算是破腹产,也没有人敢保证就百分百没有一点危险。
毕竟剖腹产所产生的羊水栓塞,大出血的情况也时有发生,产妇的情绪不稳定,也会产生危险。所以医生巴不得韩东晖回来,好安抚产妇的情绪,也能为她们分担压力和责任,说完就让开了身子,让韩东晖进去。
韩东晖匆匆给医生道谢,就大步走进了病房,产房的正中央,放在一张洁白的病床。苏雅就仰躺在病床上,呆呆地注视着房顶,神情看起来很轻松,但手却紧张地抓住了身下的床单,根本没注意到外面发生了什么事,只是紧张的等待着。
韩东晖大步走到了病床前,在床前蹲了下来,紧紧地握住了苏雅的手。
苏雅这才回过神,转首看来,看见韩东晖还愣怔了一下,睁大了眼睛难以置信的看着他,结结巴巴的道:“韩……韩东晖,你……你怎么回来了。”
韩东晖握住她的手送到了自己的唇边,用力的在她的手背上亲吻了一下,哽咽着道:“对不起,苏雅,我接到你的电话,就去申请回国了。但是审核手续太麻烦,一直耽误了到了今天才回来,对不起,苏雅,对不起……”他不知说了多少声对不起,有泪顺着他的脸颊流淌,滴落在苏雅的手背上。
韩东晖一路辗转回国,他心急万分,生怕赶不上孩子的出生,让苏雅一个人独自面对。一向整洁的他此时显得有些邋遢,衬衣的领子有些脏了,外套大衣上也有一块显眼的污渍,头发也好几天没洗了,灰蒙蒙的。
苏雅伸手轻轻的抚摸着他凌乱的头发,温声道:“没事,我不是好好的。”
韩东晖含泪抬起了头,一只手去抚摸苏雅的脸,一只手轻轻地放在她高高隆起的肚子上:“她还乖吗?”
苏雅的脸上洋溢着别样的光辉:“开始还好,后来大了些就不安生,我要是看武打片,或者比较热闹的电视节目,她就动弹的厉害。听了比较舒缓的音乐,她才会安安生生的呆着。”
苏雅说着,好似想起了什么好笑的事,笑着接道:“有一次,她还调皮的伸指头顶我的肚子,我当时脑子一热,本能的就把她的指头给按进去了。回去告诉我妈,她狠狠地把我骂了一顿,就差没打我了,哈哈……”
两人说着悄悄话,苏雅紧张的情绪放松了下来,韩东晖回来了,他回来了,自己不再是一个人了。
医生见苏雅的情绪明显的放松稳定了下来,很是高兴的道:“韩部长,你先出去吧。”
韩东晖站起了身,但还是紧紧拉着苏雅的手:“麻烦你了,医生,一切都拜托了。”
“放心……”
韩东晖弯腰在苏雅的手背上又亲吻了一下,尽量放柔了声音道:“苏雅,别怕,我就在外面陪着你,别怕,有我在……”
看到苏雅点头,韩东晖才依依不舍的松开了手,走到手术室的门口,又不放心的回头看了她一眼,才打开门走了出去。
刚刚走出房门,韩东晖脸上故作镇定的笑容就消失殆尽,他双手支撑着自己的身体,趴在墙上背对着众人,不让他们看到自己脸上紧张担忧的表情。
半晌,他才平复好自己的情绪转过了身,走到了韩志他们面前。韩志没有问什么,只是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回来就好,回来就好了……”
韩东晖对他点了点头,伸手抱住了王瑛,王瑛狠狠地在他宽厚的肩膀上拍打了几下,责怪道:“你这孩子,出国的时候不和我们说,这回来也不说一声,你这个不听话的孩子,你真是要气死妈了,你……”她打着骂着,可话还没有说完,她已忍不住哭了起来。
刘秀珍有些不悦,微微地皱了皱眉道:“她婆婆,孩子回来是好事,你这马上就要添孙子了,也是大喜事,可不兴哭。”
韩东晖回来,王瑛只顾着激动,可是却忘了苏雅还在产房临产。她没注意到刘秀珍变了脸色,韩志却注意到了,就轻轻拉开了王瑛劝道:“好了,别哭了,都是大喜的事哭什么?”
王瑛不明就里,还抬头瞪着韩志道:“我儿子回来了,我还不能哭一声了。”
刘秀珍忍着没说什么,苏娥却是个直脾气,忍不住冷冷的道:“我妹妹在产房里,这还没生呐,你就开始哭,多不吉利啊,真是……”
若是平时,苏娥脾气再不好,但看在韩东晖的面子上也不会直接指出来。但是她不能生孩子,家里就只剩下苏雅这一个妹妹,现在她要生,苏娥比自己生都要紧张,见王瑛这样不顾场合的哭泣,就有点不高兴,毫不遮掩的指责起来。
生孩子本来就是比较凶险的事,王瑛只顾着激动,忘了这茬,见苏娥提出,也有些赫然。但她性子强硬,轻易不肯低头认输,何况是苏娥这样一个晚辈,就有些不高兴的道:“年纪轻轻的,比我还要迷信,我就哭了两声,还能咋地。”
苏娥气的脸通红,转身就要反驳,刘秀珍慌忙拉住了她,不许她说话。
见苏家的人不开口了,王瑛才顺了一口气,可是她一口气还没有吐完。一直站在一边沉默不语的唐磊却突然开口道:“她一个年纪轻轻的晚辈,都知道苏雅在生产,要注意避讳,你这么大年纪了反而不知道。”
先被苏娥说,现在又被一个陌生的男子指责,王瑛顿时更不高兴了,怒道:“你是谁啊?这里有你说话的份吗?”
唐磊冷笑一声不说话了,王瑛不依不饶的还要开口,韩东晖连忙截口道:“妈,不要说了,这位是百惠的老总,他是我们的朋友,苏雅的生意多亏有他的照顾,这次也是他开车送我们过来的。”
听说是百惠的老总,王瑛总算是有些忌惮,没有再冷嘲热讽,但也是满脸的不高兴,还想要再争辩两句,韩志却拦住了她:“你也累了,坐下歇一会吧。”说着,就拉住她走到一边的排椅上坐下。
王瑛这会终于感受到了气氛有些紧张,苏家的人,还有韩东晖唐磊虽然都没说话,却能看出他们满脸都是担忧的神色,连韩晓霞都紧张地握着双手,紧紧地盯着产房的门。此时她再说话,真的会变成众矢之的,只得乖乖地闭嘴。
麻醉师在苏雅的后脊梁处打上了麻醉针,她的身体逐渐麻木,苏雅的面前放了一张手术台桌,遮挡住了她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感受到菲薄锋利的手术刀按在自己的肚子,可以感受到手术刀冰凉的温度,剖开了她的身体,随后就什么都感觉不到了,她的身子都麻木了。
她的脚上还有手腕上,都打着点滴输液,手术台桌遮挡住苏雅的视线,她什么都看不见,却能听见。她听见啪啪的拍打音,接着就是新生儿的啼哭声,孩子生出来了,苏雅不由微笑着放松了下来,可是医生和护士却还是满脸沉重。
有护士过来个苏雅按压胸口,排出体内的废气,可是苏雅却忍不住恶心咳嗽了起来,身子都在轻微的抖动,医生们更是紧张。
因为苏雅开始咳嗽,脚上的输液回血,只得拔掉,但手腕上的输液管还很正常,可苏雅却感受到自己的身体越来越虚弱。她连自己的手指都控制不了了,连抓床单的力量都没有了,双手无力的做不出任何动作。
此时苏雅也感觉到了危险,生命好似正从她的身体中在渐渐消失,她虽然看不到医生们在干什么,却能闻到有血腥味,越来越浓。
韩东晖也不知道手术室里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却好似和苏雅有了心灵感应了一样,觉察出了危险。他站在手术术的门口,虽然握紧了双拳,却还是控制不住自己,他的双手在颤抖,身子也忍不住在微微颤抖。
刘秀珍好似在和他说什么,韩东晖都没有听见,直到有人在他肩膀上拍了拍,韩东晖回头才看见,高立民和高琳不知什么时候也得知了消息,赶过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