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意失笑，“大概……算是吧。”
回答得很含糊。
兰浮初却像凝了神在听，幽黑的睫毛颤了颤，不动声色看过去，灯光下，那名头戴蝴蝶结的女孩穿着整洁的校服，眼睛又大又黑，面若桃花，身量娇小，大概158这样子，相比苏意，是个气质与打扮完全不一样的女孩。
比赛开始时，两方都答得精准从容，但后面的抢答题中，二中按键的速度明显要快一点，总是题刚念到尾声，他们就迫不及待地按了抢答键，都不让主持人把话说完。
叶孟凡心里有点不爽，“他们太赖了，主持人的问题还没说完他们就先按键了。”
苏意看对方一眼，凉凉道：“他们向来如此。”
“你还挺了解他们的嘛。”
“还好。”
“那你可别故意输给他们啊，虽然是你的旧日队友，但现在你可是代表着四中啊。”
苏意翻了个白眼，“我还不糊涂好吗？”
“那就好。”
他话刚落音，苏意就按下了眼前的抢答键。
只见大屏幕上写着‘寻寻觅觅冷冷清清凄凄惨惨戚戚是出自那位女词人之手？’，这本来是司娅洁擅长的问答，却被苏意拦截了，她表情散懒地回答：“宋朝李清照。”
大屏幕立刻浮出‘答案正确’四个大字。
四中加1分。
苏意勾唇轻笑。
司娅洁侧头看了她一眼，悄无声息。
起初，确实是二中的分数领先，但随着问题渐渐多了，那边就开始出现了问题，不是偶尔答错就是应不上来，相反，四中这边答得得心应手，从容不迫，渐渐的，二中反而落后6分，站于下风。
当主持人报出压轴题是物理的时候，叶孟凡差点笑出声音了，“苏意，是物理类，这下全靠你了！”
苏意稳妥一笑，比了个ok的手势，好像在说：一切包在我身上。
叶孟凡高兴得掰着手指头算奖金，赢了每个队员不止能获得无上的尊荣，还能每个人分到2500元的奖金，有了这笔钱，他就可以买双新的鞋子，顺便潇洒好一段时间了。
四中派出苏意答题。
二中派出的是那个蝴蝶结女孩。
就在物理压轴题要映上大荧幕之前，那个蝴蝶结女孩忽然说自己肚子痛，说要先去一趟厕所，让主持人先别出题，她去完厕所在开始。
为了公平起见，双方各休息五分钟，以解决喝水大小号的问题。
苏意从大厅里出来，进了洗手间，上了厕所，又洗了手，感觉时间还充裕，就把设了静音的手机从口袋里拿出来，里头竟然有十几通未接电话，都是妈妈打来的。
苏意直觉得不妙，划开屏幕，一条爸爸发来的手机短信顿时跃入眼底：
【苏意，爸爸今天回来过了，你妈的情绪还是很过激，我跟她交谈不了。苏意，爸爸已经决定好要离婚了，你要好好照顾她，爸爸走了，以后可能会很少回来看你，你要注意身体。】
苏意怔了一下，眼睛瞪大。
通话拨出去，是爸爸的号码，爸爸没接，苏意着急的拨了几次，都没接，她着急挂断，又去拨打母亲的号码……
【对不起，您拨打的号码已关机……】
第22章 关键时刻掉链子
听到这抹冰冷的女电子音，苏意很难不去联想什么，近来因为父亲总不归家，母亲已经有了压抑的倾向，眼下爸爸要离婚……
苏意越想心越乱，等回到抢答大厅，脑子已经乱成一锅粥了。
如果爸妈离婚了，妈妈是否能承受得住这个打击？而她，又该怎么办？
怔怔地想着这个问题，苏意脸色苍白，四肢冰冷。
物理压轴题已经映在大荧幕上。
蝴蝶结女孩开始答题。
苏意却坐在投影仪边上，背脊僵硬，久久不动。
过了好久，苏意都一言不发，四中这边的有点坐不住了，叶孟凡站起来说：“苏意，你在发什么呆啊？时间不多了，快答题啊！”
司娅洁也很紧张，“苏意，你怎么了？”
听到有人喊她，苏意微微抬头，目光有些恍惚地望向四中的答题台，她看见叶孟凡不断挥舞着双手，不知道在说什么，但是她根本就听不见，脑袋乱乱的，全是爸妈离婚了她该怎么办。
过了好一会，苏意像是有点反应过来了，低头看着投影仪上的物理题，其实这题对她来说很简单，只是拿起笔后，她又静坐不动了。
不是不会，而是脑子里的思维扯成了一团，乱乱的，空空的，迷茫得没法冷静下来思考。
等彻底醒悟过来的时候，大荧幕上的时间已经不够用了，蝴蝶结女孩已答完了整题，而苏意这边还空空如也，‘噔’一声响起，胜利的聚光灯落在了二中四位同学身上。
二中夺得全国化理文冠军！
那边像是不敢置信一样，先是震惊的对视了几眼，直到蝴蝶结女孩大喊出一声，“我赢了！我赢了苏意！”
她受宠若惊地跑回二中的答题台，一把抱住队长傅经伦，激动得身上每个毛孔都溢满了喜悦。
傅经伦抱住她，确是看了脸色苍白的苏意一眼。
这题并不难，甚至对苏意来说，就是1+1那么简单，可为什么她答不出来呢？
四中这边则是一片死寂，尤其看着二中的人抱着奖杯疯狂欢呼，他们的脸色更加难看了，叶孟凡狠狠瞪了苏意一眼，气愤道：“关键时刻掉链子，早知道这样还不如让兰浮初上场呢。”
本来兰浮初就是全才，只是因为物理老师更加青睐苏意，也交代过只要是物理类就全部让苏意负责，所以他们才这么看重她的能力的，可没想到，胜利就在眼前了，她居然就掉链子……
司娅洁的眼神也很空洞，看了神色漠然的兰浮初一眼，心里翻腾出一片怒意。
兰浮初也望着苏意，不知道在想什么，淡漠的瞳孔变得很深很深。
不知道过了多久，苏意回过神来，第一眼看到的便是站在高台上捧着奖杯与各大领导主持人合影的二中阵仗，接着合影结束了，傅经伦从人群里脱离出来，意气风发地朝苏意的方向走来，清俊的脸上盈满胜利的喜悦。
但苏意并没有跟他说话，因为他走过来的时候，苏意就跑掉了，急冲冲穿过傅经伦的身边跑出了演播大厅，没有看到傅经伦在一瞬间变黑的脸孔，也没有注意到他僵掉的背脊，独自一人跑出大厅，进了电梯，一路冲到马路边拦计程车，拦了好久都没有车，只能抖着手指打开手机叫滴滴打车。
慌乱之下，她并没有注意到身后跟出了一道修长的身影。
她上了一辆滴滴车。
身后的少年也上了一辆车，眉色冷淡，声线悦耳，“师傅，跟着前面那辆车。”
“是要跟着前面那个女学生吗？”计程车司机问。
“嗯。”
“我刚看见她身上穿的校服，跟你的一样，你们是一个学校的吗？”
“是。”
“本市的吗？哪个学校啊？”
“四中。”
司机立刻露出了一脸欣赏的样子，“重点中学的啊，嘿嘿，我女儿也在读高中，之前就想报四中，但考不进去啊，分数线实在太高了……”
司机滔滔不绝的说着，少年却没有在答话，好看的眉心轻蹙着，一言不发。
车很快就开到了碧华庭。
女孩从车上跳下来，背着个包，迅速冲进小区里。
少年也跟着下车。
抬头一看，附近的建筑幢幢直耸云霄，是市里有名的高级富豪居住区碧华庭，房价不低，能住在这里，想必苏意的家境很好。
但她入了小区，兰浮初就跟不进去了，这里是高级住宅区，住的人不多，因此保安能够熟知每位业主的面容及家人，假如没有门禁卡，或者拜访时说不出门牌号以及那个门牌主人的全名是进不去的，尽管兰浮初长得很好看，举手投足间又自有贵气流转也进不去的，因为碧华庭的管理真的十分严格。
兰浮初在小区门口徘徊了一阵，是在斟酌着什么，想了想，又觉得自己这样做很唐突很可笑，而后轻叹一声，转身离开……
苏意进了家里，一楼照旧是摔碎了一大堆家具，有落地灯跟摆设碗盘什么的，苏意虽然觉得心头沉抑，却不敢多做逗留，急吼吼就上了二楼，家政李妈刚好从妈妈的房间里退出来，手里端了个空牛奶杯子。
苏意见状，顿时松了一口气，问：“李妈，我妈呢？”
“太太刚刚睡下了。”
“下午的时候爸爸是不是回来过了？”
“嗯。”李妈点头，看了她一眼，欲言又止，又决定要说出来，小姐虽然年纪小，但是心智随先生，聪颖成熟，“小姐，先生和太太下午又吵架了。”
“嗯，我知道，爸爸有发消息跟我说，到底是什么个情况？”
李妈说：“先生回来的时候，太太刚刚在吃午饭，先生就想先上楼换衣服，可这时候太太忽然发起难来，把茶几上的碗盘全扫到地上了，骂先生，骂……”
“骂了什么？李妈，你直说吧。”
“太太骂先生在sh市养了个大学生，现在都不回家了，太太问先生是不是打算要娶那个大学生进门，是不是打算让一个大小姐您几岁的女人做小姐您的妈妈，太太还说先生不要脸，没有良心，她跟着他一起辛苦打江山，到头来她人老珠黄，先生就看不上她了，说他抛弃糟糠，不得好死。”
第23章 恩怨一瞬间消散
苏意没说话，抿着唇，让李妈继续说下去。
李妈观察了一下苏意的脸色，接着说：“先生听太太说了这些，就不想听她说下去，去楼下收拾了几件衣服又要走，太太不让他走，就拉着他的手骂她，先生说太太有神经病，不想在跟她说话了，然后太太就发了疯一样乱砸东西，说要离婚，让先生滚，以后不让他见小姐你……小姐，你也知道的，太太进来的精神状态有点压抑，都要吃药才能镇定入睡的，有点偏激也很正常。”
听完，苏意微微垂下眼眸，“我明白了。”
李妈点点头，“太太刚才睡觉吃了点安眠药，不然她睡不着，也镇定不下来。”
“嗯，妈妈最近的情况好像有点严重？”
“也没有，先生没回来之前，太太一直挺好，去公司上班的状态也认真利落，就是先生一回来，太太就有点控制不住自己。”
“嗯，我知道了，但是我近来都要住校，可能这边会顾不太上妈妈，李妈，你给我外婆打个电话吧，让外公跟外婆过来碧华庭住几天，有他们陪着妈妈，可能她心情会好点。”
“好的。”李妈说完，就去打电话了。
苏意则回了自己房里，给爸爸打电话，仍然打不通，苏意心里积郁了一团火，一把扔掉手机，眯着眼睛生闷气。
为什么会变成这样？当年那么顾家疼妻爱女的爸爸怎么变成如今这个样子了？整月整月的不归家，还在外面养大学生小情人？呵呵，要不是怕妈妈承受不了这个打击，她真想让父母离婚算了，在顺便大骂爸爸一场，叫他以后不要在回来了。
隔天，苏意回到学校，经过走廊的时候，听见兰浮初跟郑蓉蓉在说话。
两人站在楼道口里。
郑蓉蓉轻轻说：“班长，事情我都已经听说了。”
“什么事情？”兰浮初的音色很淡。
“就是全国竞赛的事情，如果不是最后一题苏意故意掉链子……”
“故意？”
“对呀，二中的人都是她的旧日好友，难不保她……”
“郑蓉蓉，你这样说太武断了，竞赛的胜负乃兵家常事，苏意的物理虽然很好，但偶有答不出的题目也正常，我们几人既然接受了集体比赛，就要接受所有不如预期的后果。”
“可如果当时是我上场，就一定不会发生这种事的！班长，苏意实在太猖狂太过分了，不止老是欺负你，还故意将竞赛的冠军让给她昔日的好朋友们，我听娅洁说，其实最后那道压轴题并不是很难的，如果很难，姑且可以认为她答出来，可那题明明很普通的，如果是班长你上，一定能捧回那个冠军奖杯的。”
“让苏意答物理类题目，是老师的叮嘱和决定。”
“我知道，可我觉得这事很有猫腻，我觉得我们都被她耍了……”
“这事已经过去了。”兰浮初打断郑蓉蓉的话，语气冷凝了几分，“以后别在提了。”
说罢转身离开。
他出来的时候刚好看到了站在阳光里的苏意，她扬着眉，脸色苍白苍白的，兰浮初却从那双一向戏谑的眼睛里看到了真诚的感激。
他没说话，静静仰头凝视着她，那一刻，无声胜万语。
眼底的恩怨好像在一瞬间消散而去，苏意望着他，良久，对他招了招手，“早安啊，兰浮初。”
不管从前如何，总之这一刻，她不在讨厌他了。
甚至……
觉得很帅气。
兰浮初看了她一眼，脚步竟鬼使神差走上去，与她并肩同行，逆着阳光，状若不经意地问：“你昨天怎么先走了？”
苏意唔了一声，低头，“家里有点事情。”
她没明说。
兰浮初知道她不想说，便点了点头，想想，又迟疑开口，“最后那一题，没有答，是因为家里的事情？”
她不太想说话，轻轻嗯了一声，转身走进教室。
一整天，苏意都望着窗外光秃秃的树木，漫画小说不看了，觉不睡了，就那么静静地用手撑着下巴，神态落寞。
冬天终于还是来了……
*
下午有班主任的化学课，可班导却像要处理什么重要事件似的，先是把兰浮初叫了出去。
约莫十分钟之后，兰浮初回到教室里，看了苏意一眼，眼底似有千言万语要倾诉。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