酒饱饭足,屋内逐渐冷清。
阿珠那扭着腰肢,俯身在裴练云身边,轻言道:“道长,我看你家道童气色不好,我家里有新挖的药参,你要不要来看看,如果用得着,我便宜卖给你们。”
裴练云本就是丹修,对于药材有着天生的喜好,虽然东方叙的身体有她的丹药护着,她并不需要再用其他药物,但是凡人国度偶尔也会长出一些让人欣喜的灵药,从前她下山为东方叙购买食材时,就捡了不少好东西。
“好。”
裴练云刚应声站起,就被东方叙按住了肩。
东方叙一把伸手捏住阿珠那的手腕:“我想去看。”
阿珠那的心里莫名一跳,面上却是笑得更欢了:“小师父好奇心真重啊。”
裴练云的目光在阿珠那手腕处一顿,然后淡淡地说:“你想去就去,若是喜欢就留下。”
听到裴练云这么说,阿珠那笑颜如常,反手覆上东方叙的手,拉着他往里屋走道:“小师父气色不好,可是伤了脏腑,没关系,我新挖的药以前卖到城里去过,那些多年脏腑积劳的人都抢着出高价买呢……”
两人声音渐行渐远,裴练云似无所觉,手里掐诀,双眼轻轻闭上。
阿珠那储存药材的仓库在地下,里面漆黑一片,只微微散发出若隐若现的幽香味道。
“顺着木梯下去就能看见了。”阿珠那点了火把,率先往下爬。
东方叙顺着木梯刚落地,如蛇的身躯突然贴了上来,莹白的手臂在昏暗的光线下散发出艳丽之色,缠住了他的腰。
女子的低语在他耳边响起:“你不是道童。”
东方叙的表情在黑暗里看不清楚,他也没推开她,低笑:“那我是什么?”
阿珠那踮起脚尖,下巴搁在他肩头,笑声如银铃般:“别装了,你才是道士,那个假道士是你的炉鼎吧?我见得多了,你们这些男人,自家的东西总是害怕被人谋了去,你以为把美人打扮成男人就看不出来了吗?”
东方叙偏头,只见黑暗中的阿珠那双眼如宝石般莹绿,那熠熠生辉的光芒,正不断将人的神识往里吸引。
感觉到东方叙的沉默,阿珠那更是多了底气,之前心里闪过的不安,顿时被她忘在脑后。
今日闯入她家里的两人,不过是有些法器的普通人,连修士都算不上,不足为惧。
“年轻的道长,你恐怕没有师父带你修行,不知道这世间的女子,光是模样娇美是无用的,要收为炉鼎的话,必须身有灵根,才能让你有最大收益。今日我会让你感受一下,什么才是真正的炉鼎,外面那个,你就不要想了……”
阿珠那的手刚刚捧上东方叙的脸,就被他伸手按住。
“我要了你,外面我的炉鼎你打算怎么处理?”
“那个啊……”阿珠那闻言,轻言细语道,“你选择了我,可就不要再想其他了。我们南疆女子,必须要一心一意的。我看你那炉鼎妒性也重,我就稍微靠近你,她都要不高兴,这样的炉鼎也是麻烦。”
黑暗中,东方叙低笑道:“她会妒忌?”
“可不是,我就挨着你的手,她都不高兴呀,这样的炉鼎收了干嘛,早晚要把道长你绑得死死的,起不了任何作用。所以你还是把她早早解决了好,”阿珠那露出残忍的笑意,“你不忍心下手没关系,我会帮你……”
冷不丁两根修长的手指突然逼近她眼前,嗤地一声插入她的眼眶,扯出了她一颗眼球。
阿珠那既震怒又觉得不可思议,满脸是血,惨叫着捂住眼睛:“你怎么可能没中我的移魂术!”
东方叙看着她痛苦挣扎的脸,丝毫不为所动,反而颇有兴趣的把玩手里的眼球:“这东西倒比你的脸要有趣。”
阿珠那一惊。
因为她刚才心里的不安,在对付东方叙的时候多了几分谨慎,用秘术将全身真元都集中到了眼睛里施展移魂术,可没想到他不仅没中移魂术,还如此干脆地摘了她的眼。
阿珠那缓缓地靠近东方叙一步,颤着声音:“你这个道士,我不过是想做你的炉鼎,你不要就罢了,居然如此伤人。”
她一边说着,视线不经意的往自己的眼球上瞟。魔修本性狡诈,她失去眼睛看起来骇人,实则没有太大损伤,装出受伤的模样不过是想让东方叙放松警惕后再把眼球抢回来。
东方叙抬起手,捏住眼球:“想要?”
阿珠那立刻变了脸色。
她的秘法可以让真元离体,同样,也能感觉到自己的真元正被一股可怕的力量冲入,搅得无比混乱。
“不要!”她发出凄厉的尖叫,赶不及重新调动真元对付东方叙,就见自己的眼球在他手里破碎。
这次真正伤及根本,她浑身剧痛,差点倒在地上。
抬起头,阿珠那用恶毒的目光狠狠瞪着东方叙,悻然道:“臭道士!你会后悔的!别以为我会就这么算了!”
东方叙随手将捏碎的眼球抛给阿珠那:“无聊。”
他声音里带着笑,却也没有半点暖意。
阿珠那待在南疆五百年,虽然算不上什么厉害的魔头,至少也不是小打小闹的妖魔。她被一击破功,现在又听他鄙夷的言语,心里的震怒早就化为了满腔冰寒,生出越来越多的恐惧。
在她扫过东方叙额上隐约浮现的印记之后,恐惧化为了真正的惊慌,直接跪了下去,逃离的力气都如水般流逝。
“您,您是……”
第17章 章十七
作者有话要说: 祝大家五一节快乐!
今天虽然没肉吃,至少有亲亲一个,O(∩_∩)O~小天使们能给我撒个花么~
南疆的夜晚比起昆仑,尤为阴冷。
夜幕幽深,独自坐在屋内闭目养神的裴练云缓缓睁开眼睛。
周围完全安静了下来,沉寂之后是悉悉索索的爬行声,是密密麻麻的节肢擦过坚硬石头地面的声音。
房屋阴影中,那些渴望着鲜血的黑影,正无声无息地出现,没有呼吸,没有声音,一个个人形的影子咧着大嘴,露出锋利的尖牙。
南疆诡秘的地方就在这里,同样是法术,修真界其他地方基本是风火水土系的凝炼,而这里却可以玩出许多不同的花样。
若是别的修士,初次踏入这里,见到眼前一切,恐怕会畏惧几分。
裴练云瞥了眼周围,没有丝毫慌乱,倒是满眼兴致浓厚。
以前和魔修打斗的时候,可没见过这些有趣的。又是虫子又是冤魂,关键这些根本都不是攻击在敌人身上用的,单纯吓唬人。
她坐在原地,盯着黑影,真元运转,几个呼吸间就找到了窍门,凝出了近似的东西。
“原来如此。”她就像发现了新玩具的孩童,眼睛一亮。
冷不防一只干枯的手臂突然从她脚前钻出,皮包骨头的手指鹰爪般狠狠地抓向她的脚腕。
没料到,却是抓了个空。
那手臂不死心,追着裴练云的气息去抓,直到把地面都戳出无数个洞来,也没有碰到裴练云分毫。
干枯的手臂愣在了原地,突然一具干尸从地面爬出来,凸出的眼睛死死瞪着裴练云:“格老子的!还就不信抓不住你了!你敢不敢不躲!”
裴练云捏着鼻子,嫌弃地摆了摆手:“我就在这,要打就快点。”
那干尸又是一愣,和阿珠那配合了这么久,就还没见过这么主动找打的。
他发出一声低吼,猛地往前一扑,身体腾向半空,还未靠近裴练云,就重重地摔下来。
这幅身体没有上百也至少有几十年,痛楚和感觉早就麻木,他已经快要遗忘身体的存在。可是此时,他只觉得浑身好像有无数蚂蚁钻进肉里,不断的撕咬他的皮肉,不是痛,而是又痒又麻,浑身都没了力气。
“你做了什么!”干尸满地打滚,哀嚎着。
身体突然变成这样,定是眼前这个女人所为了!
裴练云依旧捏着鼻子,远远保持和干尸的距离:“一点药粉,对你足够了。”
干尸一直在监视她一举一动,完全不相信自己无形中就着了道,嚎叫道:“不可能,你什么时候下的手。”
裴练云理所当然地说:“吃饭的时候。”
干尸眼眸骤然紧缩,是了,当时他就在裴练云脚下附近,感觉到上面滴落了不少酒水。可这村子里哪次聚会不是这样,他怎么会想到有无形无色的东西混入了酒水浸到他的身上。
当然,以隐匿功夫为傲的他,注意到的是另外一个问题。
“你们从进屋就发现我了?”
裴练云满眼嫌弃:“从我进屋就闻到你满身的尸土臭味,浑身邪气,想不在意都难。”
干尸终于反应过来:“你们不是普通人,你是修士!狗屁的修仙道士!”
裴练云眉头微挑,从怀里摸了丹药出来,在掌心化为丹液,凌空弹入了干尸的嘴里。
“现在感觉如何?”她问。
干尸吞入丹液,瞬间感觉到一股暖意包裹全身,所有的□□瞬间消失。
他还没来得及喘口气,舒服过后,突然发出阵阵惨叫。
他本来就剩皮包骨头,此时仿佛有一团火从胸中燃起,在他皮下乱窜,将他的外皮一点点的剥离下来,剧痛难忍。
干尸哪里会服软,阴狠地瞪着裴练云:“感觉不怎么样!你的道童还在我们手上!你敢对我怎样的话……”
“我知道,不然早一把火烧了你。”裴练云直接打断了他的话,又是一滴丹液弹入他的体内,“所以不是正准备问你吗?她把阿叙带到哪里去了,这里没了他的气息。”
干尸在地上痛得死去活来,把裴练云骂了个狗血淋头。
他不松口,裴练云也不客气,多赏了几滴丹液给他。
她本来就心硬,惨叫和辱骂对她来说都是过往云烟,忽略不计,她只在乎是否能达到目地。
骂道最后,干尸终于没了脾气,之前听裴练云说他邪气,他理所当然觉得她是修仙者。可如今被折磨得如此痛苦,他又不免狐疑地打量裴练云:“你是哪里的魔修,咱们好歹都是同道中人,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裴练云直接戳他的短:“你还是人?”
干尸顿时语塞。
裴练云拖了根凳子,坐下来望着干尸,慢悠悠地说:“我是什么人不重要,回答我的问题。”
干尸无奈地答:“我不是人,是尸鬼。”
“上一个问题。”
干尸痛得浑身抽搐,艰难开口:“你知道了又有什么用,你和我耗了这么长时间,阿珠那主人早就吃了那个白嫩的小子,渣都不剩。”
裴练云的声音突然变得无比森寒:“他少了一根头发,你就别想好好去死。”
干尸一惊,被那近似实质的杀气给震住了。
邪魔不似正派人士,有自己的节气,他们更在乎怎样生存下去。
所以,没多少节气的干尸屈服了。
“好吧,我告诉你。”
裴练云一道雷符扔出去,凌空悬在地下室上方。她手里法诀翻动,层层禁制如蛛网般顿时出现在她眼前。
她耐着性子一一破解到最后,动作逐渐加快,有些着急起来。
虽然见到阿珠那的时候,裴练云就判断出这个魔修擅长术法控制,真正有战斗力的是外面那个干尸,其本人并不擅长战斗。但是,如果不是自己想和潜伏的干尸交手,早点制住阿珠那的话,东方叙是没有半点危险的。
不,也并非完全是这个原因。
裴练云的手顿了顿。
想起东方叙热切拉住阿珠那手的行为,她微微眯起眼睛。
或许自己也是想给他一个教训,不希望他有双碰过别的女人的手。可她仔细想来,这哪里算什么理由。
东方叙要牵谁的手,她凭什么干涉?
裴练云心里一方面有些说不清的滋味,另一方面又给自己的异样情绪找理由,魔修都是妖邪之身,仙修男子岂可沾染?
可哪里知道,思忖耽误了这么多时间。
空中咔嚓一声,全部禁制破除,她一眼就看见正扶着梯子往上爬的阿珠那。
长剑出手,裴练云没有丝毫犹豫地刺入半截进阿珠那的胸口。
阿珠那的鲜血刚飞溅出,裴练云就以血为禁制,画在了阿珠那身上,冷声问道:“人呢?”
“就在下面……”
阿珠那话来没说完,只见裴练云眼神冰寒,似要杀人般。
她转头一看,裴练云早就丢了火焰下去,下方一片光亮,见到的全是满地的白骨。她咳了口血出来,赶紧解释道:“你别激动,那都是以前的收藏品,我不敢吃他,绝对不敢吃他!”
裴练云这才发现阿珠那从出现到现在,半点躲闪的迹象都没有。
“你没吃?”
阿珠那捂着隐痛的眼睛,欲哭无泪:“我哪里敢啊。”
她的眼珠子现在都还在疼,勉强修复也只是修复了形状,视力都没恢复。刚刚解脱般逃出来,迎面就被裴练云又捅一剑,偏偏还不敢还手不敢躲,那叫一个悲惨。
裴练云不会简单就信了阿珠那的话,冷声道:“他还在下面干什么,把他带上来。”
阿珠那苦着脸:“我说了要给你们药材啊,这不是让他慢慢挑嘛。”
一股清浅的幽香从地下室透了上来。
裴练云熟悉药理,这熏香,一闻便知是何物,脑海里迅速浮现了熏香的药理:主邪,损神智,采人精气……
她双指并拢,默念了一道法诀,结合本命火焰为禁制,将阿珠那禁锢在原地,只留给其一声意味不明的冷哼。
阿珠那也嗅到了那熏香的味道,在禁制里跳着脚喊:“这是之前点的香,我可没碰他,真没有!”
可她的声音无论如何也传不出去,因为裴练云并不想听到。
裴练云找到东方叙时,他正怀抱着大堆灵药,靠坐在木梯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