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危险的地方就是最安全的地方,最后韩半夏改了方案,选定了一个许嘉树应该怎么也不会想到的地点。
有了韩冬在,搬东西这种工作就不需要韩半夏插手了,她只在一旁指手画脚,让韩冬干这干那。
给韩冬累的大汗淋漓,搬东西的间歇,直起腰板来,手指一点一点的指着韩半夏:“你个小丫头片子啊,就知道叭叭叭叭的动动嘴皮子,也不知道帮你哥干点活儿。”
“你都九年没给我干活儿了,怎么,还不赶紧给我补回来。”韩半夏穿了一条花裙子,难得娇俏的样子。
在外打工那几年,几乎天天都是上白下黑的装扮,韩半夏不是一个喜欢束缚的人,早已经腻了。
“行,给补。”韩冬一点头,照着韩半夏梳的整整齐齐的头发上胡鲁了一把,把她的头发给弄乱了。
“那你就别在我这吱哇的了,赶紧去梳头吧啊。”韩冬的笑容坏坏的。
韩半夏从凌乱的发丝中看着韩冬,大叫了一声:“韩冬!你他妈给我站住!!”
韩母看着哥哥满屋跑,妹妹满屋追的情形,笑容不能再幸福。
晚上韩半夏他们三人出去吃饭,因为收拾屋子忙碌了许久,没有时间做饭了,等到饭点儿大家都饿了。
楼下就有一个小饭馆,韩冬点了四菜一汤,最后还要了一瓶冰啤喝着,韩半夏要了碗面,还喝了好几口韩冬的冰啤。
晚上回到家洗了个澡,新房子的热水器不大好使了,韩半夏心里告诉自己,明天一定要想着让韩冬找个人过来修。
洗完澡原本想要再敷个面膜,但是洗完热水澡之后整个人都像是灌了铅一样,浑身都很沉重。
只想往床上一躺,什么也不想,什么也不做。
事实上韩半夏也确实这么做了,可是真的躺在床上的时候,韩半夏却闭着眼睛努力了半天都没有睡着。
今天这一整天她都在故意折腾自己,开车,跑前跑后,看房子签合同,取钱全都是亲力亲为,最后搬家的时候韩半夏是真的搬不动了,最后还是故意挑事儿跟韩冬闹。
她就是想要累着自己,晚上就别做那些没有用的梦,直接闭着眼睛就睡着最好,第二天一早还要出去找工作,做早饭。
可是韩半夏还是失败了。
一个人真真正正静下来,心总是会跟着寂寞下来,心一寂寞,心上的那个人就会跑出来。
二十四小时前,许嘉树也是不在韩半夏身边,可是最后睡前,许嘉树还是跟韩半夏视频聊了一会儿天。
在多一些天以前,韩半夏躲在许嘉树的臂弯,总是觉得安稳,一秒钟就能入睡的感觉。
韩半夏翻了个身,抱紧身边的枕头。
这一天她都在有意控制着自己,不要胡思乱想,现在她既然已经打开了这个闸门,干脆她也不克制了。
也不知道他看到她已经走了之后,作何感想,有何反应。
他会来找她吗?
其实韩半夏心中是有答案的,只不过她不敢问她自己。
她究竟希不希望许嘉树找她,希不希望许嘉树找到她。
这么多年过去,韩半夏心中的“安全感”消失殆尽,她不敢确认许嘉树究竟还爱不爱她,究竟可不可以托付一生。
女人总是这样吧,患得,也患失。
早晨韩半夏起晚了,她一直到四点多钟才真正睡着,韩母和韩冬他们看到韩半夏睡得香甜,便也没有叫醒她。
韩半夏是被一阵早饭味儿香醒的,她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这种幸福了。
匆匆洗了脸刷了牙,韩半夏拉开门,惊在那里。
外面的餐桌上,韩冬坐在一旁,老妈在站着盛饭,而另一边,赫然坐着一个西装革履的男人。
戴着一副金丝边的眼镜,看上去斯斯文文的样子,明明余光已经看到了她,却还是笑眯眯的接过母亲手里的饭碗。
一副黄鼠狼给鸡拜年的样子。
老妈听到声音,往这边看过来,“瓣儿醒啦?快看谁来了!”
韩半夏闷声走过来,“……我看到了。”
许嘉树递过来一副餐具,往旁边让了一个位置,也不看她,默默地吃着自己的饭。
“你怎么……来了?”
也不知怎么,自己忽然有一种做贼心虚的感觉。
像是年少时没写完作业,就要被老刁罚站墙角一样。
第五十章
许嘉树却没有正面回答她的问题, “坐下吃饭吧。”
韩半夏犹犹豫豫的坐下来, 低头喝了一口小米粥。
“韩瓣儿这孩子,总是冒冒失失的,也不知道早点告诉我今天嘉树要过来,你看看,我这早饭也简陋,早知道是不是出去买点菜了。”
“嘉树?”韩半夏挑了挑眉, 扭头看了看许嘉树,用眼神在问他:你是怎么介绍你自己的?为什么我妈叫的那么亲切了?
许嘉树没理她, 低头吃自己的饭。
老妈高兴极了, 似乎很喜欢许嘉树的样子,一直在给许嘉树夹菜, 嘴里唠叨一些家常。
许嘉树竟也难得耐心,他本来就会说话,没几句就逗得母亲高兴极了。
唯独韩冬一言不发, 也不知道在想什么。
“对对对, 我当然记得, 那时候瓣儿成绩不好, 多亏了你给她辅导呢。”提到韩半夏小时候的事, 母亲笑的眼睛都睁不开了。
“那时候瓣儿就可爱。”许嘉树浅淡的笑了笑,漆黑的眼睛如同寒潭, 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韩半夏看着许嘉树的样子, 嗤之以鼻——装什么装,吃个小米粥咸菜都那么做作, 优雅的像是在吃西餐,就差一副刀叉伺候了。
吃完饭,韩半夏把许嘉树拉到自己房间。
“你怎么过来了?”韩半夏问。
许嘉树像是主人一样,一点都不客气的往床上一坐,随手挑起床里一个韩半夏准备今天穿的黑色文/胸放在手里把玩。
韩半夏:“……”
韩半夏一把夺过自己的文胸,“许嘉树!”
许嘉树笑了笑,伸手把韩半夏拉到自己怀里,“你还好意思问我呢?嗯?”
许嘉树手在韩半夏的腰上挠了挠,韩半夏痒的不行,想躲,偏偏他的另一只手死死地控制着她,韩半夏动弹不得。
“开走我的车?”
“还刷我的卡?”
“搬了个我眼前的地方?”
“韩半夏,你究竟是想逃呢?还是想要逼我更近一步呢?”
每问一句,许嘉树就搔她的痒一次,韩半夏想反抗,却又不敢,因为许嘉树句句问在点子上。
其实韩半夏原本不是这么想的,她是真的想逃,想离开许嘉树,可是她没有舍得。
她知道自己有多爱许嘉树,从高二到现在,爱了这么多年,不是说放下就能放下的。
她已经不是以前的她,不可能像以前那样无赖的贴到许嘉树身上,她不敢了,所以只能想出这么一个主意,逼许嘉树更近一步。
她想和他在一起。
很想很想。
深爱中的人总是患得患失,她也一样,想试探,想确认,她的意中人那么聪明,又了解她,自然知道她的心思。
“胆小鬼。”
许嘉树的手搔着搔着就不正经起来,在韩半夏耳边落下一吻,“小怂包。”
韩半夏努努嘴不说话。
“带你去一个地方。”许嘉树说。
“哪儿?”
“跟我走就知道了。”
韩半夏:“你不说我就不跟你走。”
许嘉树:“你知不知道你害我错过了你的生日,你还好意思说不跟我走?”
许嘉树作势要把韩半夏扑倒,母亲和韩冬都在外面,韩半夏吓坏了,生怕许嘉树真的就地把她办了,赶紧投降:“好好好,我走我走。”
**
许嘉树带韩半夏来到海边,腥咸的海风一吹,凉爽又舒服,“你要带我干嘛?”
“蹦极。”
“什么??”
海的一边的确有一处蹦极,经常能听到那边有尖叫声传来,韩半夏胆子小,不敢去,离老远就要拉着许嘉树走。
“不是说好了要补偿我吗?”许嘉树问。
“可是我怕。”
她说出“怕”这个字的时候,眼睛晶晶亮着,眉头微蹙,原本美艳妖娆的脸庞像是一朵清晨绽放的百合花,纯净美好,让人忍不住心生怜惜。
许嘉树把她抱在怀里,“不怕,有我在呢。”
抱了一会儿,许嘉树低头看她,“我想跟你一起死一次。”
他的眼睛很深,很黑,韩半夏看不到尽头。
但是她能感觉到那双眼睛里潜藏着的,无尽的温柔。
“在你走的那些年,无数个日日夜夜,我几乎每天都会产生这样的想法。”许嘉树的声音低低的,轻轻拨弄着韩半夏的心弦,“我想和你一起死,等我找到了你,把你融进我的骨血里,你就再也不会离开我了。可是现在,我不是这么想的。”
韩半夏抬起头。
“我想和你一起重生。”许嘉树把韩半夏重新抱回怀里,说。
韩半夏不知道心里是什么滋味,许嘉树很少会这么直白的表达自己的心意,她的心里甜的不像话,也涩的不像话。
“你不知道,你走的前几天,我找遍了所有你可能出现的地方,所有人都告诉我,你不会回来了,我一直都不信。”许嘉树说:“我自己走在街上的时候,看着来来往往的车流,我突然就信了。你知道么,我一个一米九二的大男人,蹲在地上突然就哭了出来。”
许嘉树的怀抱又紧了一些,“不要再离开我了,夏夏,也别用这个吓我,我真的受不了,好不好。”
韩半夏说不出话来,只能紧紧抱着许嘉树,试图给他一些安慰。
“我走的那八年,是因为……”
“不要走。”
“……好。”
“以后什么事情我都给你扛着,你不要走,把问题都交给我处理。”
“好。”
从那个高台上拴好安全装置,紧紧抱着许嘉树的时候,韩半夏的心里很平静。
她想,一起死,或者一起生,她都愿意。
都是值得的。
周围的一切都在旋转似的,他们在高速下落。
“韩半夏,我爱你。”
猎猎风声中,韩半夏分辨出了这样一句话。
又坠落了一会儿,韩半夏已经有些头晕了,忽然尖锐的“啪”的一声响,韩半夏的头顶飞出了一个什么东西,紧接着,他们下坠的速度竟慢了下来。
是降落伞。
“不是蹦极吗?”韩半夏高声喊道。
“夏夏,睁眼!”
7韩半夏听话的睁开眼睛,他们此时悬在半空中,周围还有很多降落伞,一阵风吹来,那些降落伞上竟飘下了红色的雪花,待风吹过,韩半夏才看清,那哪里是雪花。
是玫瑰花瓣。
天空很懒,玫瑰雪像是下在梦里,洋洋洒洒,香气缓缓袭来。
许嘉树抱着韩半夏落到下面的小船上,工作人员把他们身上的绳索解开,韩半夏坐下来,小船行驶到连绵的山间。
“夏夏,你往左看。”
韩半夏扭头看去,左边的山体上原本的绿化带上,用玫瑰拼成了几个字,赫然写着:韩半夏,嫁给我吧。
韩半夏惊讶的看向许嘉树。
“我原本想带你去土耳其过生日,但是某人跑掉了,我只能临时准备了这个求婚。”
许嘉树突然站起身,缓缓弯下一条腿,从口袋里拿出戒指盒。
“夏夏,嫁给我,好不好?”许嘉树:“余生我绝对不会放手,你生我生,你死我亡,你会成为我的结发妻子,我的阳光,我的生命,韩半夏,嫁给我吧,我会用我的一生疼爱你,守护你,不离不弃。”
这些都太突然,韩半夏好像云里雾里,大脑一片空白,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因为蹦极,许嘉树没有戴眼镜,那双眼睛赤/裸/裸的看着韩半夏,深邃,也深情。
就好像回到了那年初夏,那个突然出现在她身边的俊朗少年,一身白衣,让她一下就想起了金庸笔下的小龙女。
**
周末的时候许嘉树带着韩半夏回了家,许父和许姨早早就已经等在那里。
这是韩半夏第二次见到他们,还记得第一次的时候许父以为她是助理,指使她去买咖啡,这一次见面,许父竟客气了许多。
原本韩半夏还以为他是一个极严厉的人,结果许父很慈祥,给韩半夏买了很多东西不说,嘘寒问暖,吃饭的时候也很迁就她。
其实韩半夏明白,许父尊重韩半夏,看的是许嘉树的面子,不知道许嘉树跟许父说了什么,大概许父也知道,许嘉树这辈子注定非韩半夏不可了吧。
从许家大宅出来,韩半夏长舒了一口气。
许嘉树看着她乐:“怎么?小怂包又害怕了?”
韩半夏白了许嘉树一眼:“当然没有。”
许嘉树笑起来:“如果带你去看看我妈妈,你会害怕吗?”
“你妈妈?”
“嗯,我妈妈住在精神病院。”
韩半夏之前大略听说过许嘉树的家事,但是具体的她还是不知道洁。
车上,许嘉树慢慢给她讲来。
“其实虽然我恨了许姨这么多年,我也不得不说,许姨其实也不是一个坏人,她没有做错什么。”许嘉树说。
许嘉树的父亲其实最先认识的是许姨,但是许嘉树的爷爷不同意他和许姨在一起,暗自给许嘉树的父亲定了亲,那时候许家的生意正是需要助力的时候,许嘉树的外公背景很强大,据说当时闹得也很严重,最后是许父妥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