陌柔感受着他掌心的温度，大脑一片空白，突然不知道该说什么了。
她自己不内疚，可是，通过契约，她能清晰地感受到慕潇的内疚。
他明明就在她身边，却没能保护好她——他是在对这件事感到内疚。
一直都看不惯云迟，谁能想到，最后是云迟舍身救了陌柔呢？
陌柔本能地抬起一只手，覆在慕潇手上：“慕潇，你情商比我高，你知不知道，云迟到底是怎么想的？”
陌柔完全没料到云迟会来救她，虽然救完之后哭得稀里哗啦，毫无形象可言……但他确实是救了。
她真的很意外。
她本以为云迟只是单纯地想黏着她，甚至想要她。她曾经还做过噩梦，梦见自己被他强上了……
可是，单纯地想要一个人，不过是占有欲罢了，是不会在那个人遇到危险的时候，拼上自己的性命去救的。
虽然觉得很不可思议，但陌柔能隐隐感觉到，云迟是真的喜欢她。
当然，这种“喜欢”不一定是爱情，可能是友情，更可能——亲情。
“其实很正常。”慕潇不喜欢云迟缠着陌柔，可是，今天过后，他觉得自己没资格嫌弃他了，“对云迟而言，让他复活的是你父亲，可真正让他拥有第二段人生重新来过的，是你。”
陌柔想了想，或许是这样吧。
——他救了她的命，而她拯救了他的人生。
就在这时，她的光脑忽然响了，看到来电显示是奚楠，她连忙接听：“说。”
奚楠抿了下唇，努力掩饰自己刚哭过一场的事实，平静地开口：“查到目标可能的身份了。”
第86章 身份
“目标的身份……”奚楠看着自己面前的电子屏幕, 觉得还是跟两人当面说比较好，于是他话锋一转，“等我过来说。”
“你现在在哪儿？”陌柔问。
“第四支队总部。”
“行, 你别过来了，我和慕潇马上来。”
“？？？”奚楠不敢置信地瞪大双眼，“你不是受伤了……”
“小伤，没什么大碍。”陌柔打断他, 边说边看了眼自己的腿，医生已经帮她把碎片都取了出来, 等消完毒上完药, 简单包扎一下她就能出院。
毕竟她不是普通的Omega，跟云迟一样, 都是她爸的实验体, 恢复能力就算比不上Alpha，也比Beta强得多。
“医院里不适合说这个，所以还是等我们回来。不会太久。”
“那好吧。”
既然陌柔这么坚持，奚楠只能应下。
挂断电话后, 他看着电子屏幕上的资料, 抿了下唇——这个人的身份，确实不适合在医院说。
*
陌柔耐心等医生帮她完成包扎后, 朝慕潇伸出了双手。
即便她不说，慕潇也立刻会意, 轻柔地横抱起她。
他抱着她离开病房，走向电梯, 打算跟她一起回第四支队，嘴上却还是忍不住问了句：“真的不休息一下再工作么？”
陌柔全身放松任他抱着，听到这个问题，长长的眼睫一颤，没有回应。
“这次虽然惊险，但大家都活着回来了，也把封亦救了回来。”慕潇一边说着，一边走到电梯前，用精神力启动了电梯，“你当了这么多年的支队长，应该已经习惯了才是——比起争分夺秒，效率重要得多。为了更好地完成任务，适当的休息是必须的。”
陌柔抿了下唇，这一次没再选择沉默，淡淡地回应了他：“我不需要休息。”
至少现在还不需要——她还没有脆弱到腿上受了点小伤就需要休息的地步。
“我知道你很强，但是……”
电梯抵达两人所在的楼层，发出“叮”的一声轻响。慕潇横抱着陌柔走进去：“你不觉得你这次太着急了么？”
陌柔愣了一下，欲言又止。
她很着急么？
自己完全没意识到……
但是，转念一想，急也很正常吧——前世就是因为追查这个组织才会死亡，重生后最想做的事，就是继续追查这个组织。
想知道这个组织的首领究竟是谁，想知道TA是怎么操控Alpha的。
前世的慕潇，这一世的莫溪。
相似的名字绝非偶然。
陌柔几乎可以肯定——这一世的莫溪，不过是慕潇的替代品罢了。
都是因为她契约了慕潇，把他的人生轨迹强行掰到了她的轨道上，彻底改变了他的命运，才会让莫溪无辜躺枪。
心情有些复杂。
对真相的渴求、对未知的恐惧和不安、对这个反联邦组织及其幕后boss的痛恨、对奚楠和莫溪的愧疚……
陌柔不愿去细想，那会让她越陷越深，不可自拔。
唯一能结束这一切的方法，只有消灭这个组织了。
所以，她怎能不急？
叹了口气，陌柔把自己的脑袋枕在慕潇的胸口，有些疲惫地开口：“快点结束这一切吧。”
慕潇欲言又止，最终只能乖乖“嗯”了一声。
*
叶晟和云迟的伤都不是一天两天就能痊愈的，所以当天下午，回到第四支队总部的只有陌柔和慕潇。
因为是周末，总部里没什么人。
慕潇的脚步声在空无一人的走廊里回荡，听着有些诡异。
他把陌柔一路抱进办公室，轻柔地抱到椅子上。
没过多久，奚楠走了进来。
他的眼睛有些泛红，出口的话却是异常冷静：“我们直接进入正题吧。”他边说边把一张电子屏幕翻转过来推到两人眼前，“其实我早该意识到的，早在知道云迟的存在后，就该意识到的。”
电子屏幕上显示着一个人的基本资料，是个女性Omega。体能F级，精神力F级。
陌柔皱了下眉，把资料往下翻，看到了这样一行字——12年前死于胃病。
是了……确实早该意识到的。
实验体不止一个，除了云迟，肯定还有别的Omega被复活了。
只是，由于这项技术还不够成熟，为了避免引起恐慌，所有和这项技术有关的一切都被隐藏，即便是奚楠也很难获取相关资料。
可现在出现在他们眼前的这份资料，他又是从哪里获取的？
满足条件可以被复活的Omega多了去了，他怎么就确定幕后boss是这个Omega呢？
忽然，陌柔注意到了身边慕潇的异样，他的呼吸不知为何变得有些急促。
她下意识地侧头看他，只见他一张脸白得吓人，薄唇微抿，按在膝上的手不知何时握成了拳，因为太用力而微微颤抖。
“慕潇？”陌柔愕然地看着他，试探着将自己的一只手覆上他的手背，“你怎么了？”
慕潇的眼睫一颤，低头看着她的手，拳头蓦地松开，脸色却依旧十分苍白。
奚楠早料到他会是这个反应，所以脸上丝毫不见惊讶，语气也依旧平静：“这个人，你认识的吧？慕潇。”
只一句，便让陌柔瞬间反应过来，不敢置信地瞪大了双眼。
难道这个人是慕潇的……
果然，下一秒，是慕潇低哑的嗓音，有些颤抖：“我的……母亲。”
气氛瞬间凝固，很长一段时间，陌柔微微张口，却是半个字都吐不出来。
这一刻，她才理解奚楠说的“早该意识到”是什么意思。
她确实早就意识到了。
痛恨Alpha，却又对慕潇那么执着——这个幕后boss，很可能就是曾经虐待过慕潇的，他的母亲。
可是，就因为慕潇说他母亲很早就病逝了，她彻底排除了他母亲的嫌疑。
为什么云迟出现的时候，她没能及时想到这一点呢——云迟复活了，慕潇的母亲也有复活的可能啊！
真的是，早该意识到的！
陌柔把资料翻回最上方，确认了这个Omega的名字——花怜。
死一般的寂静持续了一段时间，终于，奚楠再次开口打破沉默：“我黑进联邦的机密档案库，对目标进行了追查，结果显示，目标病逝后，尸体被联邦回收封存，于四年前在实验中复活，复活当天，她所在的实验室，有7人非自然死亡，死因是精神紊乱撞墙自杀。还有2人被及时救下，但也出现了精神紊乱的症状，至今仍在精神病院接受治疗。”
“这应该就是她复活后‘变异’出的能力了。”陌柔的语气有些沉重，嘴上分析着目标的能力，心里想的全是慕潇。
目标是慕潇的母亲……知道这个事实后，她完全不知道该怎么面对慕潇。
想要安慰他，却又怕适得其反。
好在慕潇足够坚强，不需要任何人的安慰，很快就把自己的情绪调整回来，强装成一副若无其事的样子，平静地开口：“如果真是这样，操控莫溪的人就是她的可能性很大。但是有个问题，既然她能同时造成这么多人精神紊乱，为什么今天没对我们使用同样的能力？她明明可以同时干扰我们的精神，让我们自取灭亡，可她没有。”
陌柔看了他一眼，见他神色如常，她非但没有松口气，反而一阵胸闷。
但她没有表现出来，跟他一样用平静的语气回应：“两种可能。一、是她主观上不想对我们赶尽杀绝。二、存在什么限制条件阻止了她。”
奚楠点了下头，对她的分析感到认同：“我注意到，在她操纵了叶晟后，莫溪的神情有了变化，就像有那么一瞬间摆脱了操控，所以我在想，她是不是一段时间内只能让自己的精神力对一两个人产生影响？”
“那怎么解释实验室里的悲剧？”陌柔微微皱眉，“7个人，不可能是一个接着一个死的吧？这些人是傻的吗？早在第一个人出事的时候就该采取措施，而不是原地等死。”
“可能……是因为我在场。”慕潇抿了下唇，“假设精神紊乱是范围攻击，无法精确到某个人或某几个人，只能无差别攻击，而她不想让我也受到影响的话……她就只能使用精确到个人的精神操纵。”
“然后她最想杀的人，是我？”陌柔嗤笑，觉得他们猜得越来越接近真相了，可总觉得哪里不对，“那她直接操纵我，让我自杀不就好了，干嘛还要操纵叶晟这么麻烦？”
“谁知道呢，她的能力，只有她自己清楚。”奚楠敷衍地回了一句，调出虚拟键盘，手指在键盘上快速敲打，一边在电子屏幕上输入代码一边说，“总之，我们现在知道了目标的身份，尤其是她的长相，接下来要锁定她就容易多了。只要她还在这个星球，无论从哪条路上经过，哪怕只在监控里出现了一秒，我也能找到她！”
“嗯。”陌柔应了一声表示信任，除此之外也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她看向慕潇，难掩脸上的担忧。
她不知道慕潇是怎么看待他这个母亲的。憎恨？还是，依然残留着一丝亲情呢？
无论他对她是憎是爱，有一点可以肯定——他怕她。
表面上掩饰得再好也没用，陌柔甚至都不需要借助契约的力量，就能感受到他的恐惧。
因为，通过覆在他手背上的那只手，她能清晰地感受到他的颤抖，以及混乱的心跳。
她试图安慰他：“慕潇……”
才刚唤出他的名字，就被他平静地打断：“我想回医院看看封亦怎么样了。”
陌柔愣了愣。
“我想跟他道个歉。”慕潇说着，暗暗叹息，“这一次，都是因为我……”
“说什么呢？”这话陌柔可不认同，“照你这么说，我也不无辜——都是因为我父亲的研究才会让事情变成这个样子。”
慕潇微微皱眉，想要反驳，还没来得及出声，就被奚楠吼了：“你俩要回医院赶尽滚，别打扰我工作！”
“……”
*
于是，陌柔和慕潇真的又回了医院。
得知封亦和叶晟都还没醒，反倒是云迟恢复了意识后，慕潇当即改变主意，抱着陌柔去了云迟的病房。
刚做完手术的云迟，全身上下缠满了绷带，跟个木乃伊似的。
陌柔和他大眼瞪小眼，完全不知道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云迟先开了口，非常委屈地扁了扁嘴：“我还是第一次伤得这么重，差点以为自己要死了，吓死了。”
陌柔的唇角抽了抽：“你都死过一次了还怕死？”
“怕啊。”云迟很坦诚地承认，“因为我不想失去我现在的人生。”
陌柔一愣。
“我这么怕死，还是救了你，有没有很感动？”云迟眨了眨眼睛——现在的他，能动的只有眼睛。
陌柔看着他，无奈地叹了口气：“有点。”
“那你想好要怎么报答我了吗？”
“……嗯？”
现实跟小说果然不同，不，也有可能是因为眼前这位“英雄”太奇葩。
——救了人后主动索要报答是个什么操作？
陌柔微微眯起眼睛，有种不好的预感，却还是试探着问了句：“你想要什么样的报答？”
云迟想了想，微笑：“你吻我一下。”
陌柔平静地转头，看向身边的慕潇：“慕潇，我出去一下，你替我好好照顾云迟。”
慕潇乖乖点头：“我会的。”
云迟：“……呃，别这样。”
他决定还是好好说话，保全自己这条好不容易救回来的命：“吻脸啊，脸。都是Omega，吻一下又不会怎么样。”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