恃运而娇——林家成
时间:2018-08-02 08:52:51

  一旁,另一个卢家主妇也在那里附合道:“是啊,光是想想那姜氏,表面上看起来不声不响,可连我们的一举一动她都有派人收集,当真可惧可恨!”
  另一个少妇也道:“是啊,太可怕了,我现在还不寒而栗。”
  几女在那里叽叽喳喳,连声指责,一向对姜宓不喜的卢老夫人却一声不响。
  不由的,几女小心的朝着卢老夫人看去。
  卢老夫人双眼微闭,做闭目养神状。
  直过了好一会,卢老夫人才开口了,她缓缓说道:“当年我还在闺阁少女时,还是家族势力鼎盛之时。”她突然说起古来,几个小辈连忙竖耳倾听。
  卢老夫人抬眼看向窗外,她的目光仿佛穿越了时光,回到了曾经那无忧无虑的岁月,“那时,我的亲祖父是家族族长,我那一支在家族势力最大。一次有幸的机会,我在祖父的带领下,去见了家族中声望最高,随口说一句都能影响家族走向的姑祖奶奶。”
  那次会面,显然让卢老夫人印象太深刻了,她望向远方的目光中,流露出了极复杂极复杂的目光。直过了好一会,卢老夫人才继续说道:“那一次会面,让我毕生难忘,在那之前,我从来不知,这世上竟有一种人,如此见微知著,如此洞若观火,仿佛世间所有的人和事,在她的眼里都无法遁形。”她慢慢转头,看了卢璃等人一眼后,卢老夫人轻叹着闭上眼睛,问道:“姜氏所调查到的人,咱们的家族,便没有调查过吗?”
  一句话说得众女都哑口无声后,卢老夫人缓缓又道:“不过,我们的调查,只是流于表面,如郑萤月的夫婿与那常秀儿有所来往,郑萤月这一年身体渐弱,难道我们便不知道吗?可我们这些人,谁又想过这事值得深入调查?这世上就是有一种人,能够从浮在表面上的事务看到深藏的本质。”
  卢璃不服,她急声说道:“祖母,听您这样说来,那姜氏居然还做得很好了?可是,可是她让人一想到其言其行便深感可畏,难道也是应该?”
  卢老夫人睁眼看了卢璃一眼。
  片刻后,她伸手抚了抚卢璃的秀发,轻轻说道:“傻孩子,我刚才不是跟你们提到了我那姑姐奶奶吗?姜氏有错,便是错在还年轻气盛了些。前几日的事,如果换做我那姑祖奶奶,她定然不会说出来,姑祖奶奶虽然什么都知道,可她从来不说,她只在该有行动的时候行动……”
  卢璃一怔,猛然的,她想起如果姜宓不曾挑破那些脓胞,而等郑氏姐妹的夫婿有所行动时,她再或冷眼旁观,或借势用力,那场景……猛然的,卢璃打了一个狠狠的寒颤。
  她既然能想到,另外几个少妇也想到了,一时之间,众女同时激淋淋打了一个寒颤。
  这时,卢老夫人显然累了,她挥了挥手,“行了,你们出去吧。”
  “是。”
  等小辈们散尽后,一个老婢妇走到卢老夫人身后,她一边轻轻揉按着卢老夫人的肩膀,一边低声说道:“老夫人既然要教导这些孩子,为什么不把话说得更透一些?”见卢老夫人不说话,老婢妇又道:“听老夫人提起以前的姑祖奶奶,倒让人好生羡慕那崔子轩。有姑姐奶奶那样的人坐镇,不知可以让家族少走多少弯路。博陵崔氏有福啊。”
  卢老夫人始终没有说话。
  ……
  可以说,姜宓这一下下马威,着实有点狠。
  自从那日回来后,姜宓便是在路上偶遇这些世家中人,无论男女,只要年纪不大的,竟是都对姜宓毕恭毕敬,她一眼扫来,他们就能噤若寒蝉!
  不过,他人的看法,姜宓向来不会太注意。
  这一日,一直忙着奔波在前线事务上的崔子轩,回到大梁了。
  崔子轩回大梁之日,恰好是他的生辰。姜宓一大早便来到了博陵崔氏。
  进了院落,没有看到崔子轩,却只是看到崔子映,姜宓问道:“你哥哥呢?”
  崔子映声音清脆地说道:“刚才陛下有诏,进宫去了。”转眼她又嘀咕道:“也不知他们这些人怎么这么早,难道不睡觉的吗?”
  姜宓笑了笑,这时,她的目光扫到放在石几上的一副金丝软甲,这金丝软甲向来是做防身内甲穿的。
  姜宓信手拿起,见到上面有一些勾线,她吩咐下人拿来专用的金丝,便缝补起来。
  ……
  崔子轩回来时,他的身后还跟着一串世家子,这些世家子年纪不大,都是一些十几岁的少年郎,他们大多数是一些家族的嫡次子或庶子。
  这些人跟在崔子轩身后走走笑笑的,“子轩兄今日生辰呢,怎么不设宴呢?”“设什么宴?子轩兄好不容易回来,自然要陪佳人了。”
  这人一提到“佳人”两字,众世家子赫然想到了姜宓的所作所为,一时之间,竟是全都打了一个寒颤。过了一会,一个世家子小声说道:“听说昨日里,李元成病逝了!”
  这话一出,他们又集体白了脸。
  一边白着脸,一边打着哆嗦,这些世家子再看崔子轩时,竟觉得这个向来就令得他们佩服的兄长,当真高山仰止起来。
  崔子轩这时根本没有在意他们说些什么,他目光一扫,早就扫到了姜宓停在角落的马车。知道姜宓到了,他嘴角含笑,脚步也不自觉的快了两分。因为心思都放在姜宓身上,他都没有注意到,刚才还叽叽喳喳的小子们,这会比兔子还老实。
  于世家少年们时不时的小声低语中,崔子轩步入了院落。这一入院子,他一眼便看到,正在给他的金丝甲做着缝补的姜宓,当下,他含着笑唤道:“阿宓?”
  姜宓正低头勾线,陡然听到崔子轩的叫声,她连忙起身转头,因动作过急,姜宓一个不察,竟是膝盖重重地撞上了石几,她“哎哟”一声跳起,却因前脚踩到后脚,整个人摔在了地上,摔了个狗吃屎。
  这一下摔得有点猛,姜宓脸朝下仆在地面上,头发也散了,美丽精致的脸上也一脸的泥了,人也好半晌都没有缓过来,于披头散发中,她急急坐直,只是因为还在疼痛中,姜宓坐直了半天,都兀自睁着一双水汪汪的眼晕晕楞楞地抬头迎向崔子轩的方向,那模样,直像一只摔坏了的傻鸟,那双眼睛,那沾了泥的长睫毛,眨巴眨巴间说不出的可怜可笑。崔子映刚“哎呀”一声,转头见到她这模样,不由格格笑了起来。
  崔子轩也不由失笑出声,他抢上几步,连忙把姜宓扶起。刚刚扶着她坐下,姜宓泪眼汪汪了,那泪水流下,沁得那一脸的泥巴湿糊糊的。崔子轩急问道:“怎么,是不是很痛?”姜宓可怜兮兮地抬起左手给他看,却原来,在刚才摔下的时候,她一个不察,竟把那大头针生生的扎进了手掌心里了。
  崔子轩心疼坏了,他连忙端起她的手掌,抓起那根针拔了出来。一边吩咐仆人去拿金创药,一边让婢女去拿洗脸水,崔子轩扶着姜宓朝厢房内走去,嘴里直念叨“怎么这么不小心呢?不是稳重些了吗?”
  隐隐的,众少年似乎听到姜氏啜泣了一下。
  崔子轩这一进去,便好一会都没有出来。这时,崔子映朝着少年们福了福,含羞带怯地说道:“诸君少候,我哥哥马上就会出来。”她一个未婚姑娘,不好与少年们久呆,可主人不在,她也不好意思离去,便又福了福,退到一处角落站好。
  这时,众少年还没有反应过来。他们你看着我我看着你,直到现在,他们还无法相信,在他们心中那宛如魔神一样可畏可惧的姜氏,实际上却是这么一个女子。
  过了好一会,一个少年干巴巴地说道:“姜夫人刚才,似乎挺可怜的?”另一个少年也干涩地说道:“还,还有些憨?”第三个少年则说道:“也许,是我们看错了?”
  这时,站在角落里的崔子映娇脆脆地笑道:“我嫂嫂以前才叫真憨呢,这几年里她稳重好多了……”这话一出,众少年更是双眼都直了,他们不敢相信,那个光是听听别人所传的她的言语,便可以让人不寒而栗的女人,与崔子映嘴里所说的是同一个。
 
 
第二百四十二章 出头
  发生在崔子轩生辰上的小小插曲,本来只是一件极小的事,可在当事人不知道的情况下,它还是给传扬了出去。
  这消息传出去后,虽然颇有损姜宓的威名,可在无形中,也让世家中的小一辈对她亲昵感大增,众少年少女再提到姜宓时,脚也不抖了,那仰望高山般的畏惧感也消弥了,觉得她就是个有些方面非常出众的普通人。
  其实这些年里,姜宓虽然在人前努力维持自己的形像,私下里出丑的时候并不少,至少崔子轩和崔子映是早就习惯了。听到外面的传言,兄妹俩都是一笑置之。至于姜宓,自从那天出了丑后她就好几天没有出门,再出门时,她也就厚着脸皮当做什么事都没有发生过。
  这一天,是难得的大好晴日,东风送暖,花开处处,大梁城里的空气中,都散发着清香。
  这些年里,因为战争不断,百姓们时常绷得死紧,如今,后周连打服了两个国家,情势大好之下,百姓们也有心休闲了。于是,趁着这一日春好日暖,许多少年少女都来到了郊外踏春。
  姜宓和范于秀,郑纹也坐着马车来到了郊外。
  马车中,范于秀坐立不安的,她看着河滩上三五成群的人流,忍不住说道:“我们下去走走吧。”
  郑纹连忙应道:“好。”接着,两女同时看向了姜宓。
  姜宓正要开口,外面传来了一阵急促的马蹄声,接着,一个青年的声音从外面急着急的传来,“里面可是姜夫人?”
  姜宓“恩”了一声,她拉开了车帘。
  对上姜宓,这个做世家护卫打扮的青年简直是热泪盈眶,他激动地说道:“姜夫人,您果然在这里。是这样的,我家姑娘遇到了难处,还请夫人伸以援手。”
  姜宓看了一眼他的服装,便道:“你家姑娘是荥阳郑氏?”、
  那青年护卫激动地应道:“正是。”
  既然是世家女,那就不得不管了。要知道,崔子轩虽然明面上只是博陵崔氏的族长,可实际上他也对所有世家的事务都可以插一手,可以说是世家子的首领。
  当下,姜宓连忙说道:“快带我们前去。”
  “是是。”
  姜宓的马车堪堪赶到一处河滩,便听到树林的前面传来了一个女子娇纵的高喝声,“我高家的女儿你居然敢杀!这有所谓一命抵一命,别说你一个小小的世家女,便是你们荥阳郑氏的族长亲自来了,本姑娘也可以当场结果了他!”
  听到这里,姜宓等人脸色一变,当下,姜宓率着护卫急急冲入了树林。
  这一过树林,姜宓便看到前面的草地上,一个眼熟的世家女正被几个军汉押着跪在地上,而她的旁边,十几个荥阳郑氏的护卫婢女全被打倒在地。在他们的前面,一个长相甜美的寒门将女正手拿长剑,那剑尖寒光森森,哗的一声便朝那跪在地上的世家女脸颊上砍去。
  情况紧急,姜宓高声喝道:“阻止她!”
  “是!”
  嗖嗖嗖,五六个护卫跳了出去,转眼间,一个护卫便一脚踢飞了高氏女手中的长剑,另外几个护卫,则是三不两下,便把高氏女带来的护卫踢了个七零八落。
  没有想到横生枝节,那高姓将门女厉声喝道:“谁?”
  她的声音一落,姜宓走了出来。
  陡然看到姜宓,那高姓将门女一怔,而散在她后面的十几个将门女,则交头接耳起来。
  转眼,那高姓将门女怒了,她娇纵的挑起眉峰,尖声叫道:“怎么,杨夫人这威风,居然耍到我高家人头上了?”转过头,她朝着自己的手下大叫道:“去,把主管这地方安全的将领叫来,你告诉他们,便说,高怀德高大将军的女儿被人欺负了!”
  “是。”那手下朝姜宓狠狠一瞪,转身跑了开去。
  手下一走,高姑娘便板着一张脸朝着姜宓尖声喝道:“杨夫人,这个人害死了我妹妹,你确定你要管这件事?”随着她的手一指,姜宓才发现,被众婢妇围拥的河边角落处正摊着一具尸体。
  姜宓大步朝着那尸体走去。
  这是一个十五六岁的,长相娇美的少女,她脸色苍白浮肿,姜宓伸手探了下,果然没有了呼吸。
  见到姜宓严肃起来,那高姑娘声音更是尖锐起来,她大声说道:“我告诉你杨氏,这一命抵一命是天经地义的事,她郑氏女杀了我妹妹,她就必须死!”一边喊,她一边捡起剑又想朝那跪在地上的郑氏女冲去。
  姜宓手一挥,在令得手下把高姑娘强行押在当地后,她大步走到了郑氏女的身前。
  低头一看,姜宓猛然发现,这郑氏女却是郑沁韵郑九姑娘。只是,当年那个明艳跋扈,一心想踢了姜宓做崔子轩贤内助的美丽少女,现在苍白瘦弱双眼无助,哪里还有半点昔日风采?
  见到昔日情敌,郑沁韵越发的脸色苍白,她别过头躲开了姜宓的目光。
  姜宓看向郑沁韵,她温声问道:“那姓高的少女是你杀的吗?”
  嗖的一下,郑沁韵泪水直流,她咬着唇摇了摇头,哑声说道:“我还在与人说话,便突然被这些人围上了,她们说是我淹死了那位姑娘,可我连见都没有见过她。”
  姜宓点了点头,她还要再问,那高姑娘已冷笑着叫道:“放屁!明明是你杀的,你亲妹妹都可以作证呢!”这话一出,郑沁韵一脸气苦,她绝望地看了姜宓一眼,整个人摇摇欲坠!
  姜宓一怔,却见几个高家的婢妇推着一个长相极为俏丽多姿的世家女走了出来。那世家女脸小小白白的,眼中还含着泪,她胆怯地看了姜宓一眼,便害怕的低下头去。
  比起郑沁韵的艳丽,这少女明显长相纯良多了。
  转眼,几个高家婢妇已推着那世家女走到了姜宓面前。
  姜宓盯着她,问道:“你叫什么?”
  “我,我叫郑姿!”回话时,郑姿眼含泪水怯怯地看了姜宓一眼,却又迅速的低下头去,那纯良脆弱的样子,宛如恙羊般无辜。
  “郑姿!”姜宓想了想,缓缓说道:“你没有按荥阳郑氏的排行来,是婢仆赐姓,还是外室女?”
  荥阳郑氏女,嫡出有嫡出的排名,庶女也有庶女的排名。
  姜宓这话一出,郑姿便如受到巨大的伤害一样摇摇欲坠,直过了好一会,她才颤着声音虚弱地回道:“我,我是外室女。”那含着悲伤的声音,仿佛姜宓给了她巨大羞辱一样。那模样当真让人怜惜不已,一时之间,好几个青年男子都露出了同情之色。事实上,要不是这些男子慑于姜宓的威名,已有人上前护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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