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东旭看着他远去的背影,不禁感慨道:“你别看他跟个小少爷似的,半年前他还住在深城有名的贫民窟里。他的妈妈眼睛看不见,他连爸爸是谁都不知道。温锦言,就是被称为“深城之光”的服装设计师,收了他那个瞎眼的妈妈为徒。”宁东旭见宋深深听得入迷,有意吊着她,放慢语速,说,“你知道后来怎么呢?”
宋深深饶有兴趣地追问,“怎么呢?”
重逢后,宋深深何曾跟他这么心平气和地聊天。宁东旭心想:女人果然天生爱八卦,宋深深也不外如是。
“后来,温锦言先斩后奏拉着他妈妈去领证。一个豪门公子娶了这样出身的女人,还做了免费爸爸,成为当时深城上流圈最大的笑话。”
宋深深不以为然,外人的看法有什么关系,人两口子过得幸福就好了。她不由得羡慕起了从未谋面的温太太,“被这样的男人不顾一切地爱着,温太太一定非常幸福。”
等等——
她回过神,质问宁东旭,“你怎么知道我要参加钢琴考试?语宁告诉你的?”
不对啊,她根本就没跟语宁说过这件事。
“宋教授跟我说的。我作为你的监护人,知道这些很正常。”宁东旭一脸的理所当然。
“我已经成年了,我不需要监护人。”宋深深从他怀里抢过宋莞尔,放到后车座里。
宁语宁正在跟二号怜爱者庞晓诉苦,她的肚子已经饿得咕咕叫。
宋深深左右为难,不知道要不要带宁语宁一起回去。
“一万。我每个月给你一万。这期间购物的发|票都留着,找柴飞报销。我给你留了一辆车,方便你接送。至于其他的事,我会让柴飞跟你说——”
宁东旭还没说完,手机铃声就响了。似乎有急事,他戴上耳麦,一边接通电话一边打开车门。
嗖的一下,车子就驶了出去。
宋深深想要拒绝都来不及了。她不想和宁东旭再有牵扯,可是她也不能把宁语宁扔掉不管。就像温承光说的,语宁从小就没有爸爸妈妈,所以很没安全感。如果自己也弃之不顾,那她该有多伤心。
宋深深把宁语宁带回花店,跟叶小枝说了自己的打算。在叶小枝发作前,她解释着,“我需要钢琴,也需要钱。我考虑过了,这是我目前能找到的最理想的工作。”
“可我不能眼睁睁地看着你去他家。这跟送羊入虎口有什么区别?”叶小枝担忧极了。
她拿着钱包出去了趟,回来时手里多了一个防狼棒。
还是加强版的。
“……”宋深深哭笑不得地收了下来,“我谢谢你啦。”
没多久,柴飞就过来了,交代了一些事宜,并给了宋深深两把钥匙。一把是大门的,一把是车子。
柴飞走之前,看着记事本,又补充了一句:“宁总说他最近会非常忙,不会回去,请宋小姐放心住。”
叶小枝简直就是宁东旭的超级黑粉,用最坏的心思揣度着他所做的每一件事。“深深,宁渣这么做是为了让你放松警惕。看他那贼眉鼠眼面带奸笑的模样,他一定在筹划什么阴谋。你要小心,千万别被他骗了。”
柴飞听到这话,又折了回来,冲着叶小枝叫道:“你怎么能这么诽谤我们宁总?我们宁总对宋小姐可上心了。我从来没见过他会这么关心一个人。他还准备了一份惊喜给宋小姐。”意识到说漏嘴了,柴飞连忙捂住嘴巴。
“我看是惊吓吧。那种人,心挖出来都是黑的。”叶小枝啧啧,不屑道。
“你怎么说话的?”柴飞撸起衣袖,和叶小枝打起了嘴炮,“宁总是好人。如果当初不是他资助了我上大学,我现在还走不出黄土大山。”
叶小枝继续啧啧叹道:“所以他用钱收买了你的心,把你变成他的脑残粉。”
“你才脑残!”柴飞叫道。
叶小枝呛了回去:“你脑残,你全家都脑残!”
宋深深连忙把两个幼稚的大人分开,阻止他们再吵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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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是栀子花开的季节,一进门,幽幽的馨香扑鼻而来。朵朵栀子花争相绽放,洁白的花朵在翠绿的树叶中更显清新脱俗。
宋深深深深地吸了一口气,感觉到身体仿佛被花朵的气息填满,清甜又惬意。
“栀子花开啊开,栀子花开啊开——”宁语宁一边哼着歌,一边拉着宋莞尔上楼。
宋深深来到厨房,正要把买来的食材放入冰箱,发现了一张纸条。
【宋小姐,你好。我是钟点工许阿姨。饭菜已经做好,放在冰箱里。】
宋深深打开冰箱一看,里面齐齐整整地摆好了三菜一汤。
她热好饭菜,正要叫孩子们吃饭,两个小孩穿着芭蕾舞裙,一黑一白,嘻嘻哈哈下楼了。
“我是黑无常。”宁语宁双手交叉,摆了个酷炫的POSE。
宋莞尔七手八脚地模仿着宁语宁的样子:“我是白无常。”
两人异口同声道:“我们是黑白无常组合。”
宋深深成功地被逗笑了,招呼小黑无常和小白无常过来吃饭。
宋莞尔支支吾吾了好久,还是不敢开口。
宁语宁实在看不下去,拉着宋深深的手,来回晃荡,嗲声嗲气地撒娇:“深深姐姐,莞尔想和我一起去学芭蕾。就练基本功,不让她跑,也不让她跳。”
宋深深皱起了眉头。
宋莞尔拉起她的另一只手,她学不来宁语宁的嗲声嗲气,诚恳地和宋深深交流着:“妈妈,芭蕾舞是我的梦想。你就让我去吧,我就算学点皮毛也是开心的。我不会勉强自己,不会让心脏难受,我保证。”
比起这个,宋深深更担心的是舞蹈班是否愿意收这个学生。她不是不知道女儿喜欢跳舞,附近的几家舞蹈班都找过了,可一听到莞尔的身体情况就立即拒绝了。
“我先去舞蹈班问问吧。”听到两个小孩的欢呼声,宋深深先给她们打了预防针,“不过,成功的希望不大,你们别抱有太大期望。”
宁语宁上的芭蕾舞培训班位于南阳街一栋蓝白相间的建筑物。光是这地理位置、装潢设计,宋深深就可以断定这里的学费一定不菲。
她打开记事本,想着所有老师可能问到的问题,一句句写着答案。
舞蹈老师姓陈。宋深深刚要打开写满字的记事本,就听到她热情地说:“你一定是莞尔的妈妈吧。莞尔的身体情况我们已经了解了,不会让她做任何激烈的动作,请放心。”
宋深深一头雾水,“是语宁告诉你的吗?”
宋深深倒不是觉得宁语宁有这么大的能耐,只是她真的想不出谁还会这么做。
陈老师摇了摇头。
“不会是宁先生吧?”宋深深拿着笔的手在微微颤抖。
陈老师还是摇了摇头。
宋深深脑里浅薄的雾水变成一团浓重的浆糊。不是宁语宁,不是宁东旭,那还会是谁?
陈老师笑道:“他在楼下咖啡馆等你。”
宋深深怀着感激、疑惑的心情来到咖啡馆,直至视野中出现了秦歌。
他坐在靠窗的位置,一手撑着下巴,一手慢条斯理地搅拌着咖啡,那画面美得就跟明信片似的。
宋深深坐到他对面,把记事本递给他。
——谢谢你。如果不是你出面,莞尔根本没有机会学芭蕾舞。
秦歌拿过她手中的笔,在宋深深的字下面写下一行。
——干吗对男朋友这么客气?
宋深深在男朋友三个字上画了圈,打了个问号。
——讨厌,前天才占了人家便宜,今天就不认账?
那一个个龙飞凤舞的字好像都从纸上立了起来,挥着小拳头,在控诉她的薄情寡义。宋深深张大嘴巴,傻愣愣地看着他。
秦歌画了个眯着眼张大嘴的火柴小人,还在旁边写了“宋深深”三个字。他再也憋不住,唇角浮现出促狭的笑。
宋深深佯装生气,瞪了他一眼,随即也笑了。
——为什么不说话?
秦歌一改常态,一笔一画,很是认真地写道:“很不公平啊。你都不说话,我为什么要说话?”
宋深深笑着回道:“要不你跟我换换?体会下想说却什么都说不出的感受。”
“你有什么特别想说的话吗?”秦歌提笔,快速写道。
宋深深抬头看着他。或许是因为她不会说话,认真地看着一个人的时候,眼里总好像藏着千言万语,让人忍不住想要去读懂。
秦歌突然就很想读懂她。
“我有很多要感恩的人,想亲口跟他们说声谢谢。想对莞尔说妈妈永远爱你。我有很多话想说,可那些能够说话的人却总是把最美的声音藏在心里。”
宋深深望向窗外。
城市的夜晚霓虹灯交错,映衬着道路上来往急徐的车辆。路人行色匆匆地从窗边经过,脸上带着都市人特有的紧张、疲惫,不知道是赶往下一个工作场所,还是回家休息?
她抿了一口醇正香浓的拿铁咖啡。
“表哥,你是怎么知道莞尔想跳芭蕾舞?”
宋深深把记事本推了过去。
虽然这种交流费时又费劲,秦歌乐在其中。“我昨晚给语宁看了我小时候的照片,然后她把她知道的全告诉了我。深深,莞尔的医药费你不必担心,有我呢。”
他又把记事本拿了回来,补上一句话,“是借的。等莞尔长大后再还。”
宋深深知道他此举是怕伤了她的自尊心,向他竖起了大拇指,弯了弯,由衷地表达了谢意。
优美的旋律缓缓响起,是蔡琴的《被遗忘的时光》: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那一段被遗忘的时光,渐渐地回升出我心坎。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蔡琴低醇的嗓音,低低地吟唱着,有点忧伤,有点怀旧,如细雨般一丝一丝地渗透入耳。
宋深深打着手语,跟着旋律一起“歌唱”:
是谁在敲打我窗,是谁在撩动琴弦?
记忆中那欢乐的情景,慢慢地浮现在我的脑海 。
那缓缓飘落的小雨,不停地打在我窗。
只有那沉默无语的我,不时地回想过去。
她的唇角含着一抹清浅的微笑,眼里印着咖啡馆的水晶灯,光华千转,似有一簇明亮的灯火。
那灯火,照耀在秦歌的心间。
秦歌跟无数人分享过他的喜怒哀乐,却从来没有像现在这样,跟人分享着他的寂静。
寂静本就只属于一个人。
两个人在一起又怎么会寂静?
然而,此时此刻,在这喧闹的咖啡厅里,他却和宋深深分享着彼此的寂静,而且一点也不尴尬。
宋深深看了看手机,时间尚早。她用两根手指模拟着人走路的样子,然后双手放平往下压了压。
秦歌困惑地回道:“你让我走到马路上躺平?”
宋深深忍不住笑了。
秦歌想,她要是能开口说话,她的笑声一定极为动听。
宋深深又竖起食指,左手大拇指和食指团成一个圈,套在右手食指上,然后张开嘴巴,做出往嘴里送去的动作。
秦歌终于看懂:“撸串,是吧?”
宋深深点点头,又朝秦歌摇了摇手中的钱包。
“你要请我撸串?”秦歌开她的玩笑,“哟,艺术家还做这么接地气的事?”
宋深深拿起手机,不过是一眨眼的功夫,就编辑好了一段文字。
——我可不是艺术家,我只是个穷人。不知道秦大公子愿不愿意赏脸,给我个机会,让我请你吃点东西?
“美人相邀,却之不恭。”秦歌起身,做出了个“请”的手势。
宋深深带他去了附近一家远近闻名的烧烤店。
正值用餐高峰期,店里的生意可以用“火爆”二字来形容。
他们和一对小情侣拼了桌。宋深深点单回来,就看到坐在秦歌对面的女孩不停地抬眼偷瞄着秦歌,弄得她男朋友很有意见。
秦歌这长相,怎么说呢,大概就是修炼千年的狐狸幻化成人形来蛊惑人心的。
——你要是出生在古代,绝对一祸国殃民的红颜祸水。
秦歌虚掩着嘴巴,呵呵地笑着。他的笑声低沉婉转,好听得要命。“我就当你是在奉承我。可惜呀。”他长吁短叹,做出一副苦恼的模样。
——可惜什么?
秦歌叹道:“可惜我直的不能再直,要不然我就去勾引宁总,跟他夜夜笙歌,让他再也找不了你麻烦。”
宋深深大概是听到了世界上最好笑的笑话,捂着肚子笑得趴在了桌上。好不容易才止住了笑,她再次拿起了手机。
——秦总您为了我甘愿把自己献给恶魔,这份恩情您要我何以为报?
宋深深笑得格外灿烂,大概最近频频遇见贵人,也看到了人生的希望,积压在心头多年的郁气消散了许多。此刻,她的眼角眉梢都洋溢着满满的开心,显得异常的生动。唇角上扬的每一个弧度都好像有自己的力量,向秦歌传递着她心中的愉悦。
秦歌目光灼灼地看着她,似乎要看到她的眼底,也要看到她的心里。“深深,以身相许,如何?”
宋深深知道他在开玩笑,但被这么灼热的视线盯着也着实受不了。她低下头,打字的速度快得让人眼花。
——表哥,你以后别跟他硬碰硬。他那人其实挺记仇的。
“我才不怕他。这里可不是港城,是深城,是我的地盘。他要是再敢欺负我表妹,我就让他圆润地滚回港城去。”秦歌拿着牙签,一根一根插在鸡块上,直到把它插成了一只刺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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宁东旭请的钟点工效率极高,不一会儿就打扫好卫生,等宋深深晒好衣服,她已经在准备午饭。
宋深深实在过意不去,她拿着高薪,不会就只做个早饭接个孩子吧。她想去帮忙,被许阿姨轻轻推开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