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还能忙什么,工作呗。他就是个天生的工作狂。也不知道赚那么多钱干吗。”宁语宁一边讲,一边叹气。
“养你呗。”秦音嘻嘻一笑,继续打探道,“他平常喜欢去哪里?有什么爱好?喜欢吃什么?”
宁语宁歪着脑袋瓜,用疑惑的眼神看着突然套近乎的秦音,琢磨着她的目的。
“哦,我知道了。电视上说,想要绑住男人的心,要先绑住男人的胃。音音姐姐,你看上我家东东了吧?”宁语宁用很肯定的语气下着结论。
“是的,我看上他了。”秦音回头看着一脸震惊的宋青枫和宋深深,坚定地说,“宁东旭我是要定了!”
宋青枫对宁东旭的印象极佳,论家世、相貌、学历、才能,哪样不是这个圈子拔尖的?虽然秦音被她宠得骄纵了些,但是她宋青枫的宝贝女儿,必须得配这样的青年才俊。
可是——
“音音,他有未婚妻了。”宋青枫神色严肃,提醒道。
“那又怎么样?我看上的就是我的!”从小到大,从来只有秦音不想要的,没有她想要却要不到的。她走到宋深深面前,亲昵地拉起宋深深的手,和声和气地说:“表姐,你和东旭一起长大。你帮我追他,好吗?”
这是秦音头一次向宋深深示好,宋深深简直受宠若惊。她很想和秦音搞好关系,可让她帮忙倒追宁东旭,宋深深实在是很为难。
她有些迟疑地敲打着键盘:“可是,我和他的感情其实不是很好。”
秦音不满地瞪了宋深深一眼。她不满的不是宋深深的话,而是她的态度。
宁东旭可是眼高于顶的人,自然瞧不上宋深深,所以对于他俩感情不好这事,秦音一点都不惊讶。
可是,她难得求她帮点忙,她就犹犹豫豫推三阻四。
秦音有些气愤,心想:“宋深深,你有没有搞错,你现在可是跟乞丐一样死皮赖脸地赖我家了。不来抱我大腿就算了,居然还拒绝我。”
宋深深这辈子,除了宁东旭,还从未跟熟人说过“不”。她想了想,修长的手指敲打着键盘,“我知道他喜欢吃什么。要不我教你做吧。”
宋深深带秦音到厨房,手把手地教她做宁东旭爱喝的菌菇鲫鱼汤。
宁语宁用她的小短腿鲁班玩王者荣耀,在成功又祸害死一个团队后,听到了秦音暴跳如雷的声音。
“宋深深,你故意的吧?明明煮鱼汤,你还要我煎鱼!油都溅到我脸上了,我要毁容你赔得起吗?少拿你的手碰我!”
秦家顿时乱成一团。秦音的叱骂声、佣人的脚步声、拨打电话的忙音……
等宋青枫带着秦音去了医院,才恢复了宁静。
宋深深像是做错事的小孩,手足无措地站在厨房。
她知道,秦音看不起她,秦家的人也大抵看不上她。
可那是她的亲姑姑啊,她在这世上最后的亲人了。她和姑姑相处,怎么就成了倒贴抱大腿给自己脸上贴金呢?
就因为……她贫穷吗?
“妈妈,我们回家吧。”宋莞尔搂着她的腰,将头埋进她的怀里,用染了哭腔的鼻音说,“我想回家。”
家?
宋深深立刻就想起了清荣大街的那栋花园小洋房,那里有着她亲手种植的月季和多肉,有陪伴她多年的钢琴,还有,那人留下的生活过的痕迹。
究竟是在什么时候,她把那里当成了自己的家?
**
夜幕低垂,华灯初上。位于深城地段最好的温莎饭店迎来了一对中年夫妇。
男人神情严肃,身上是久居上位者的气势。
女人穿着一身米色的旗袍,头发用一根羊脂玉的簪子松松地挽起,像极了民国时期的贵妇人。
侍者耳闻目染,一看就知道二人来头不小,连忙把他们迎进了包间。
包间里面坐了一对年轻男女,男的俊逸非凡,女的美丽优雅。侍者忍不住多看了一眼,然后关上了门。
宁东旭起身,向沈爸走去。
沈爸拍了下他的肩膀,话里有话地说:“东旭,年轻人事业心强是好事,但是要懂得有松有驰,莫负年少好时光。”
“爸!”沈梦连忙叫停,搂着沈爸的胳膊,用撒娇的语气说,“你这么说,东旭还以为我向你抱怨了什么。”
沈妈向丈夫使了个眼神。夫妻俩落座。
宁东旭恭恭敬敬地给沈爸倒了一杯茶,又听沈爸说:“东旭,你别嫌老头子啰嗦,小梦已经二十八了,不小了。她跟了你那么多年,你准备什么时候给她名分?”
沈梦正要开口,沈妈瞪了她一眼。沈爸沈妈来深城的目的就是要尽早把她的婚事定下来。都等了这么多年,难道还要无休止地等下去?
“沈叔,我不能和沈梦结婚。”宁东旭看着沈爸,开口道。
沈妈完全怔住,脸色紧绷。
沈爸一时还以为自己听错了,“什么?”
宁东旭直视沈爸投来的眼神,重复道:“沈叔,我不能和沈梦结婚。”
沈爸强行克制着怒气,扬手拍在饭桌上。声音清脆得很,听得人心惊胆战。
“你说什么?”沈爸咬牙切齿道。
宁东旭面色不改,继续说:“我已经跟沈梦说过很多次了,我的心里从来就没有她。沈梦跟我是不会幸福的。”
房间安静极了。沈梦勉力在克制的抽噎声越发清晰。那声声简直是哭到了沈爸的心坎上。
沈爸手背上青筋贲胀,声音因为愤怒而嘶哑:“宁东旭,你在玩我们沈家是不是?”他抓起面前的茶杯,朝宁东旭头上狠狠地砸了过去。
宁东旭条件反射地想躲,可是被他自己强行压制住,最终硬生生地让茶杯在脑门炸开了花。
茶杯碎了一地,鲜血顺着他苍白的脸颊往下流。
第32章 夜曲(6)
沈梦正要跑过去查看心上人的伤势, 沈爸一手牢牢地抓住她, 一手抓起桌上所有能砸的杯碟碗筷,毫不客气地往宁东旭身上招呼。
一时间,噼啪作响。
侍者不用开门就知道里面发生激烈的争执,连忙去叫值班经理。
“爸!求你了, 别这样!”沈梦大声叫道。
女儿的声音让勃然大怒的沈爸清醒了些,他喘着粗气,质问道:“宁东旭, 我再问你一遍, 你要不要娶我女儿?”
宁东旭眼都没眨,用手抹去糊住眼睛的血,用十分坚定的语气说:“对不起,我不会娶她。”
沈爸哆嗦着手给宁老爷子打电话。
沈妈气得不停地掉眼泪。
沈梦仿佛失去了全身的力气,瘫倒在地上, 双手掩面, 像是压抑了许久,发出了痛苦的哭声。
场面再度陷入混乱。直至经理带着保安匆匆赶至,才阻止了事态再度恶化。
**
港城。宁家老宅。
去年宁老爷子不慎摔了一跤,自那以后,虽然行走无碍, 身子骨却一直不大利索。
宁东旭来到书房时,老爷子正在平心静气地写着毛笔字。
他挥毫时气沉丹田,一笔一划稳而实,起承转合干净利落。横就是横, 竖就是竖,绝不拖泥带水。
就像他的人。
老爷子抬眼就看到了孙子额头上的伤口,脸上依旧波澜不惊:“觉得自己该打吗?”
宁东旭直接跪在他的面前,沉声说道:“爷爷,你打我吧。”
“打了你就会听话吗?”老爷子放下了手中的毛笔。
宁东旭摇头,“不会。”
老爷子叹了一口气,问:“东旭,你向来听话,为什么在结婚这件事上老是跟爷爷较劲?”
宁东旭苦笑了一下,“爷爷,你明知道我心里有人了。”
“可那人已经交了男朋友,重新开始新的生活,东旭,你还要执迷不悟到什么时候?”老爷子迎着宁东旭惊讶的眼神,继续说,“你以为你在深城的事情会瞒过我的眼睛?”
宁东旭隐隐了然:“语宁告诉你的?”
“你太小看你爷爷了。我想要知道的事还需要一个小孩子告诉我?实话告诉你,很久以前,我就知道深深躲在一家花店里。”老爷子不疾不徐地说道。
宁东旭猛地站了起来,眼里是震惊、恼怒和责备。
他不由得拔高了音量,质问着他的爷爷:“你既然早就知道,为什么不告诉我?你明明知道,这八年,我有多么的想找到她!”
“谁同意你起来的?”老爷子拿着拐杖重重地敲了下他的双膝。
宁东旭吃痛跪倒在地,还没来得及闷哼一声,老爷子的棍子已经毫不留情地落在他的背后。
“你让我怎么跟沈局长交代?怎么跟小梦交代?你都这么大,怎么一点责任感都没有?”老爷子猛抽了他好几下,厉声训斥不听话的孙子。
宁东旭强忍着背上的剧痛,据理力争:“我什么时候说过沈梦是我的女朋友?我什么时候说我要和沈梦结婚?散播我要结婚的消息不就是你?你问过我愿意吗?”
背后又是一棍砸下。老爷子年轻时候参过军,打过战,当过师长。虽然现在年纪大了,但下起狠手来,绝对会让人皮开肉绽。
宁老爷子坚信棍棒底下出孝子。如果不听话,就打到他听话为止。
“爷爷难道会害了你不成?沈梦有什么不好?跟你门当户对。你非要执着于一个哑巴。我明明白白告诉你很多次了,我不会让宋深深进宁家的门。她不配。别再痴心妄想了。”老爷子打累了,坐在一旁的太师椅上喘着气。
宁东旭摇了摇头,“我痴的是我自己的心,妄的是我自己的想。”
老爷子一听又来气了,那么绝顶聪明的孙子,怎么偏偏在感情上执迷不悟了?他举起拐杖,正要落下,一直在外偷听的宁语宁推开门,着急跑进来时,却被门槛绊倒了。
她一路膝行着爬到老爷子面前,抱着他的腿,声泪俱下:“爷爷,求你别再打东东了!东东知道错了!”
老爷子哼了一声,“他才不会认错。”
“爱上一个人算什么错?”宁东旭顶嘴道。
“东东,别再说了!”宁语宁泪眼汪汪地去看老爷子,“爷爷,求你了!别打了,好不好?”
宁语宁几乎是一出生就住在老宅里,和老爷子朝夕相伴。老爷子对这个小娃娃极为疼爱,从她咿呀学语到蹒跚走路,从她幼儿园闭幕仪式到小学开学仪式,老爷子可谓是亲自参与了她成长过程的每一个重要时刻。
宁语宁享受到了老爷子三子二女从未享受过的待遇,十个月大时,她开口说出的第一个词汇不是“妈妈”,而是“爷爷”。
“看在语宁的面子上,饶了你这回。”老爷子牵着宁语宁软绵绵的小手,走出了书房。
宁语宁握紧老爷子粗糙的大手,叮嘱道:“爷爷你要保重身体,以后别跟东东生气了。”
她清脆甜美的童音敲打着老爷子的耳膜,也敲打着他那颗历经沧桑的心。老爷子一改一贯的强硬态度,用极为柔和的语气问:“好久没回家看爷爷了,想爷爷了吗?”
“想!我每天都在想!”宁语宁跟着他上楼,小心翼翼地问,“爷爷,深深姐姐是不是做错了什么?你好像不喜欢她。”
老爷子顿下脚步,用很复杂的眼神瞧着宁语宁,“你喜欢深深吗?”
宁语宁重重地点了点头,为宋深深说好话:“深深姐姐对我非常好,我非常喜欢她。爷爷,她真的是个好人,你是不是对她有什么误会?”
老爷子自然知道宋深深是好人,可惜不是他理想中的孙媳妇人选。“她偷了我们宁家一样非常宝贵的东西。”
“啊?”宁语宁一下子就急红了眼,“爷爷,深深姐姐不是那种人!”
老爷子又很认真地看了宁语宁一眼,询问道:“你才跟深深相处多久,你怎么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
宁语宁很是固执:“我就是知道。”
老爷子仿佛从宁语宁的身上看到了宁东旭的影子。他摸着宁语宁的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
宁语宁手脚麻利地倒了一杯温水,递给老爷子。然后爬到沙发上,很狗腿地给老爷子锤肩膀。“爷爷,我最近又学了一首红|歌,你要听吗?”
“当然要听咯。”老爷子把她抱在腿上,夸张地哎呀一声,“语宁,你又变重了,要把爷爷压扁了。”
宁语宁双手抱胸,从鼻孔重重地“哼”了一声,小嘴撅得简直可以挂个小油瓶了。
老爷子连忙去哄,哄到那张粉雕玉琢的小脸重新露出了笑容。
宁语宁依偎在他怀里,开口唱道:
“洪湖水呀浪呀嘛浪打浪啊,
洪湖岸边是呀嘛是家乡啊,
清早船儿去呀去撒网,
晚上回来鱼满舱……”
外面淅淅沥沥下起了雨,敲打在窗户上。
老爷子忍不住生出了种岁月静好的感触。他黝黑干裂的大手抚摸着宁语宁白皙娇嫩的小手,胸腔随即又被惆怅所填满。“语宁,爷爷要是死了,你该怎么办?东旭又不肯结婚,他一个大男人怎么照顾好你?”
集金钱、地位、荣耀于一身的商界巨贾,此时此刻却是一垂垂老矣的老者,为小家伙的未来操碎了心。
宁语宁瞬间就飙泪了:“爷爷,你不会死的!”
她搂着老爷子的脖子,哭得声嘶力竭。
有的人哭起来特别让人心生怜惜,大概是她真的伤心极了,那圆滚滚身体上的每一块小肥肉都好像有某种力量,向老爷子传递着自己的不舍、难过和恐慌。
老爷子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被宁语宁哭碎了。他参加过抗美援朝战役,在那段敏感的时期被批|斗过。改革开放后他拒绝了国家分配的工作下海经商,一步一步打造了自己的商业帝国。
宁怀善强硬了一辈子,却生生栽到了这个小哭包手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