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柱香之后,吴王再一次被打倒在地。
崔九拍了拍手,“你咋就不长记性呢,明明就没有一次打得过某。今天是某的好日子,就不同你计较了。”
他说着从马上拽下了那小袋胡饼,放在了吴王的脸旁,“嗯,多谢你来祝贺某了,这就当是喜饼吧!”
吴王瞪了他一眼,你打了某,还说不同某计较了!还有拿破芝麻烧饼当喜饼,你是有多寒酸啊!
就听到崔九一本正经的对着一旁的晋王说道:“晋王啊,你的也在里头了,拿着吃的时候,小心点,别拿错了,把吴王的脸皮子给揪下来了呀!”
晋王无语,某就是一个过路的,又没有砸你鸡蛋,你拉扯某做甚!他想着,默默的将自己手中还没有扔出去的烂菜梆子藏进了袖袋里。
还好没有扔,不然的话,崔景行大约会把那菜梆子搁在他的脑袋上,说吴王啊,你拔菜的时候小心点啊,别把晋王头上的绿色大草原给拔光了啊!
晋王想着,有些不寒而栗。
崔九说完了,翻身上了马,摆了摆手,“不用谢某了!”
吴王躺在小巷之中,惊天怒吼,“崔景行,去你爷爷的!”
“哎呀,我阿爷还在中书省呢,你去了,记得替某问声好。”
吴王噤了声,他不敢去……
崔九一路前行,没走两步,便大手一挥住了马,“墨竹,准备好胡饼。侯将军府穷得连饭都吃不起了,连某这么点胡饼都想要,上次送的羊,这么快就吃完了么?”
墨竹低头一看,擦,这小巷子两旁的地面上,竟然不知道被谁扯了一根绊马索,这是要害他家小郎摔个狗啃泥啊……
所以啊,小郎,平日里嘴上不积德,现在报应来了啊!
这时候一个穿着战袍的小将军跳了出来,“你说谁穷得吃不起饭呢!”
崔九马都没有下,鄙视的看了他一眼,傻孩子,某说的就是你们家啊!
小将军恼羞成怒,指着崔九的鼻子,“你你你……你怎么知道某姓侯!”
崔九叹了口气,“果然老子是英雄,儿子是狗熊,孙子就是狗……”
“某要是侯将军,也恨不得多捞点银子啊,不然子孙后代都要傻死了。侯小将军,你下次绊人的时候,能不在绳子上绑你侯家的家徽么?”
“某知晓侯将军想要战功,但是这么斤斤计较,一条绳子都怕别人拿了去,也太有失大将风度了!”
崔九说着,摸了摸马鬃,那大马走到绳索面前,高贵的抬了抬蹄子,迈了过去。
然后对着侯小将军的脸,嗤了嗤鼻子。
侯小将军的脸一阵红一阵白。
“墨竹,莫要小气,把某的喜饼多分一些给侯小将军补补脑。”
墨竹嘿嘿一笑,“好叻!”
……
崔九越走越带劲,平日里明明一炷香的路程,今儿竟然走了一个时辰,到最后那马车的胡饼都只剩下两张了。
墨竹有些无精打采的,分胡饼分得手都断了啊,“小郎,不会还有吧?所以你平日里到底得罪了多少人啊!”
崔九笑了笑,“说什么呢?大家明明都是好兄弟来讨喜饼吃啊!同某抢阿俏的,才是真有仇啊!再来也不理会了,胡饼现在不烫口了,正好给阿俏吃!”
第157章 崔小九当个托
不到一盏茶的时间,这纳吉之礼已成。
贺余坐在上座,等了半天也不见崔九挪窝,疑惑的问道:“九郎可还有事?”
崔九恬着脸一笑,“小婿观明日便是良辰吉日,可否来纳征?以魏王和英国公次子李思文为正副函使,来送通婚书和礼书……”
贺余半晌没有说话,过了好一会儿才垂头丧气的说道:“你们还小,日后的日子还长着呢。某这个当阿爹的,留不了阿俏多久了。”
说着眼眶都红了。
崔九吓了个够呛,您一个五大三粗的大老爷们,怎么动不动就要抹泪啊,阿俏知晓了,还不揍死我!
“那后日?”崔九试探着问道。
贺余猛的站起身来,“哼!”
崔九不敢说话了,“过几日马球赛,小婿给留了好位置,不如同去?”
贺余摆了摆手,“你们去吧,春日忙种不得闲。护好阿俏便是。”
这大庆的马球比赛先是公主的球队比,因为小娘子打马球,不戴幂幕,因此吸引了不少狂蜂浪蝶,那当真是一票难求。
今年因为曲江宴落了雅兴,马球赛便越发的隆重,圣人亦会亲自到场。
相比之下,郎君的马球赛看的人便少了不了,今年魏王有伤在身,便没有参加,崔九也乐得清闲。
因为大庆公主多,这马球队也有不少,一连赛了三日,终于只剩下晋阳和平遥两支队伍。
贺知春被阮麽麽在家中拘了三日,缝衣绣花眼都花了,可算是将家人的薄衫都赶制了出来,顺带着给崔九缝了一个香包,里头塞了一些自制的驱蚊虫的草药。
崔九一大早便来接贺家人,王氏因为曲江宴的事,恼恨知秋,知道今日要瞧见她出风头,更是连门都不想迈出一步去。
于是便只接了阿爷和阿奶一道儿去了马球场。
“阿爷阿奶,快坐,看到那群穿红衫的小娘子了么,那是平遥公主的球队,另外一队穿紫衫的,则是晋阳公主的球队。”
贺阿奶东看看西看看,有些拘谨,“这是你们细伢子看的,我们两个又看不懂,岂不是白占了位置。”
贺知春一把抱住了贺阿奶的手臂,“阿奶说的哪里话,您怎么就看不懂了,在岳州的时候,我同二哥打马球,您不是一直在旁边叫好么!”
贺阿奶笑出声来,“我哪里看懂了,我就看到进球了,甭管是你们谁进的,都叫好!”
众人闻言都笑了起来。
“阿俏你先跟阿爷阿奶坐着,二哥叫某去帮个忙呢!”
贺知春眨了眨眼睛,有些不明所以,但看到李恬同未来李姐夫来了,赶忙扑了过去,“李姐姐!”
李姐夫姓杜,京兆人士,头发蓬蓬的,睡眼惺忪,看到贺知春懒懒的伸出了爪子,表示是认识的。瞧得贺知春有些哭笑不得。
李恬懒得搭理他,同贺阿爷贺阿奶见了礼,便嘀嘀咕咕的说起话来。
不多时,崔九就回来了,身后的墨竹手中还举着一个竹篮子,贺知春一看,好家伙!里头搁满了各式各样的零嘴儿!从果子清酒到瓜子花生蜜饯,那是样样都有。
还贴心的配了布巾子擦手,纸袋子装壳。
更妙的是,那篮中还插着一支花儿。
墨竹的手举得高高的,好似生怕旁人瞧不见似的。
崔九见到贺知春,赶忙接过竹篮子,递到了贺知春手中,“快快快,大家都看着呢,欣喜一点,娇羞一点!”
贺知春很想笑,这一看就是贺知礼想出来的捞银子的把戏,还让崔九当托儿!
自己家的哥哥怎么能不支持。
贺知春接过男子,微微低头,白皙的脸庞瞬间就红了,她悄悄的抬起眼来,含羞带怯。
崔九一下子就愣住了,嘿嘿嘿的傻笑起来。
李恬一瞧,“崔九哥,你准备的可真够齐备的。”
崔九回过神来,赶忙说道:“哪里哪里,门口知味记呢!”
李恬旁边的李姐夫一听,打了个呵欠,站起身来就朝着门口走去了……
贺知春憋不住,噗呲一下笑出声来,将那竹篮子递给了贺阿奶,“阿奶吃块素羊羹,是我未来大嫂想出来的呢,好吃得紧。”
贺阿奶夸赞的看了一眼崔九,“你同小九去前头跟旁的小娘子小郎君一块儿坐,好好说说话儿!”
哎哟某的亲阿奶哟,崔九心花怒放,忙不迭的领着贺知春去了李恬那儿。
一直到马球比赛快开始了,贺知礼才风尘仆仆的挤了进来,一副乐开花的样子,“嘿嘿,阿俏,哥哥今儿个又赚大发了。一会儿请你们还有阿爷阿奶去喝羊汤。”
“二哥你有不赚的时候么,悠着点,小心被人套了麻袋打一顿。”
“何为要套麻袋?”
贺知春瞟了他一眼,“还用说,因为你的脸太好看了,看着不忍心下手啊!”
贺知礼哈哈大笑起来。
不一会儿,马球赛正式开始了。平遥同晋阳虽然都不能骑马,但是也穿了和队中小娘子一样的骑马装,威风凛凛的站在那里,颇有气势。
平遥看了晋阳一眼,轻声说道:“晋阳,真是不好意思,今儿个我可要赢你了,因为你们的战术,我可是一清二楚了。”
她花重金从晋阳队里挖了两个人过来,虽然不是最厉害的两个,但也能够知晓许多事了。
晋阳高傲的抬了抬下巴,“那又如何?真不愧是从小没有受过教养的,专门会耍阴招。”
她们两个人说话的声音不大,周围的人听不清楚她们在说什么,只能看见表情和动作。
贺阿奶拿着素羊羹的手一顿,“老头子,那是咱们家知秋么?瞧着好威风,我都快要认不出了,刚到我们家来的时候,跟个小猫崽子似的,还是我给她喂的米汤呢。”
贺阿爷摇了摇头,“这样的话,日后莫要再说了,知秋是公主了,咱们是泥腿子,你说她以前的事,对她不好。”
贺阿奶不说话了。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得一声哨响,比赛正式开始了。
贺知春的心跳得咚咚作响,晋阳一定要争气啊!千千万万要赢了,然后狠狠的抛弃我三哥啊!
第158章 好灵活的胖子
玉勒千金马,雕文七宝球。
只见那球一动,穿着平遥公主那队穿红衫的小娘子犹如猛虎下山,快速的朝着马球冲去。
尤其是打头的两人,一副孔武有力的模样,膀大腰圆,将那月杖挥得霍霍作响,口中还时不时的发出哟嚯的声音。
贺知春同李恬对视了一眼,心中有了不好的预感。
柳家的两个小娘子,一左一右的紧随二人其后,像是一把尖刀一般带球突破,势不可挡。
晋阳那队的队长,现在是当日嚣张跋扈的侯玉,她乃是将门虎女。
品性且不论,马球打得是极好的。
见那二人冲过来,脸色一变,奋勇的上千阻拦。小娘子打球,能有多大的对抗?
这两人分明之前都是替补选手,今儿个乃是第一次上场,万万没有想到,球风如此强硬。
侯玉一马当先,就欲拦截!
岂料那二人连顿都不带大的,直接嚯嚯着冲了过去,还花式带球,让那球从侯玉的马肚子下穿过,月杖虚晃几下,侯玉下意识的护住了自己的头,马也烦躁不安的嘶鸣起来。
等她回过神来的时候,那二人已经带球进门了。
场上一片尖叫声,这才开场多久,平遥公主的球队就得分了,比起之前小娘们娇滴滴打球的样子,这场球一开始便颇为硬汉。
贺知春同李恬顿时沉默了,这种打法,分明就是当日她同李恬对战柳氏姐妹的路数。
只不过她是虚晃一枪,吓唬了一下柳如茵,这两个人却是故意想要惊侯玉的马。
且不论将门出生的侯玉,晋阳公主球队中的人,都面面相觑起来,脸色颇为苍白,好几个人,都直接朝着侯玉靠拢,“你没事吧?”
侯玉拽了拽马缰,咬着嘴唇摇了摇头,“我没事。这场球赛关于晋阳能否嫁给心上人,她既然托付于你我,就必须赢。”
周围的小娘子一听,也认真的点了点头。
晋阳虽然看不惯平遥,平日里也常对她们大呼小叫的,但是家中有事需要她帮手的时候,她虽然口中要鄙夷几句,却也还是寻圣人或者太子帮着办了。
她们马球队,从来都没有输过。
被侯玉这么一鼓舞气势,整个队的人又都斗志昂扬起来,适才是被打了个措手不及,如今她们可是有了准备。
果不其然,平遥队中的人虽然厉害,但是并没有经过磨合,漏洞颇多,不一会儿便被侯玉给追平了。
到半场结束,也还是平局。
适才二人都看得目不转睛的,没有说话,待中场休息的时候,李恬皱了皱眉,“长安城哪里来了两个这么厉害的小娘子,竟然不输你我。”
贺知春闻言笑了出声,“李姐姐你这是在自夸吗?”
李恬点了点头,“我本来就这么厉害,怎么是自夸呢?只是谦逊的说了实话。”
……
你的确是厉害!
李姐夫并没有瞧过贺知春打比赛,闻言睁开了他并不太大的眼睛,“那个瘦高个打球像你,那个胖子像贺小娘?好灵活的胖子!就是球风有些下作。”
擦!谁是灵活的胖子?谁球风下作?
你有种别睡,咱们出去单挑!
可是李姐夫一说完了,又闭上眼睛睡了,还将他毛茸茸的脑袋整在了李恬的肩头。
李恬啪的一巴掌,扇到了他的头上,李姐夫纹丝不动,继续呼呼大睡。
贺知春目睹家暴现场,顿时语塞,她想她明白英国公为何给李恬挑了这么一个夫婿了。
经打!
若是换了旁人,着么一巴掌,还不脑袋被打得跟开了瓢的瓜一样!
崔小九见贺知春一言难尽,拍了拍她的肩膀,委屈巴巴的说道:“阿俏怎么不看某。”
“看马球赛怎么看你,你在打马球么?”贺知春迟疑了一会,小声问道:“我真的有那么胖么?”
崔小九心神一凛,致命考校又来了!
“你一点儿都不胖呀!你只是肉软罢了!”
怎么觉得哪里不对头呢,容不得贺知春多想,下半场比赛又开始了。
临上场时,平遥突然拽住了那打头的二人,同她二人低声说了几句,那二人闻言,点了点头。
一开始的时候,场面也还是僵局,通常到了下半场,尤其是小娘子的马球赛,节奏都会比较缓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