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收敛自己表情,带着平常的笑意出门,罗根正站在院子的栅栏入口处等她。
院子里种的种子已经冒头长到她的大腿部分,挤挤挨挨靠在一起蓬勃的生长,中间的小杉树没种成,因为她想要遮住太阳,于是罗根去找了花藤,在几个月的疯长后达到了女主人的期待。
“罗根——”她笑着小跑向他,被稳稳地接住。
“冒失。”罗根翘着嘴角骂她,任由她挂在自己手臂上拖着脚步,靠着自己有说不完的话,叽叽喳喳到他根本插不上嘴。
在听到她说话前,罗根曾想过她的声音会是什么样子,但是从她开口的那一瞬间,他就知道这个声音是她。
这些神神叨叨的感觉,他向来不屑,但上帝垂怜,爱情来到了他的面前,从此他的人生发生了改变。
“我觉得我们的草莓苗长了虫……罗根!那是给我的吗?!”波佩放开他的手,向湖边跑去,一只小船静静停靠在湿润柔软的湖边,船身被刷成了红色,姑娘兴奋地围着打转,看见船身的左侧喷了字。
“P&L”
“罗根,我好爱你!”波佩笑着大叫,扑向他的怀中。两人在湖边散步的时候,她曾提起要是晴朗的天气能在湖面上泛舟就好了,罗根当时嗤笑一声,也没说话,却偷偷摸摸瞒着姑娘做好了船,等到了晴天。
罗根翘着嘴角,双手稳稳地拖着他的小姑娘,一手抱着她,一手轻松地将船推入平静的湖水中,跨了进去。
你曾经做过梦吗?
梦里的一切都是你设想的模样,湖面有山风轻轻吹过,自己躺在小船上,胸口趴着的是自己笑眯眯的爱人,天空是明亮的蓝色,有云停在上面遮住了直射的阳光。你闭着眼睛,只有小鸟的声音,和她轻轻的呼吸声。
罗根从踏上流浪开始,就再没有想象过自己会有家,但是他现在真的有了。
波佩趴在罗根身上,任水波轻轻推动小船,她不喜欢太阳直.射,把头埋在丈夫的肩头。后颈窝有凉凉的触感,波佩抓紧罗根的头发,声音有些颤抖:“罗根,我脖子上落了虫子。”
罗根哭笑不得,刚刚升起的一点点浪漫之心被姑娘打击得什么都不剩,粗声粗气地骂她:“笨死了。”
“嗯?”波佩抬头,伸手拿住,摊开掌心——一只木雕小船,刻有字母p&l。
“好看。”她重新笑起来递给罗根,“打个小孔,我戴在脖子上。”
“麻烦。”罗根不耐烦,心里却想这是要随身带着的意思了,于是也笑起来。
波佩不理他的口是心非,重新趴回他的胸口,开始慢慢地哼歌。
“你有吗?”她突然问。
“没有,我不带这些东西。”罗根闭上眼,双手叠在脑后。
“你也要带着,这是我们的定情信物。”姑娘信誓旦旦,眼睛亮晶晶的。
“不带。”
“哼。”
“波佩。”罗根想起什么,“你的能力是什么?”
“对哦,还没来得及告诉你。”波佩坐起来,小船轻微晃动,荡起水波,她偏过头冲罗根粲然一笑,随后双瞳像是燃起火焰般变成金黄色,她盯着湖面,轻轻启唇,带着难以言喻的力量:“静止。”
湖面的水波暂停在她说出口的那一秒,变作永恒的瞬间。
“恢复。”
船身又轻轻摇晃起来。
罗根挑眉:“还不赖。”
“不行啊,罗根,我是个脆皮小仙女。”波佩笑眯眯地凑上去在他的脸颊上吻一吻,“需要你的贴身保护呢。”
“哼。”罗根躺下,嘴角翘起,“还不是全靠我。”
“是啊,全靠我们家罗根了。”
波佩笑起来,重新躺在大猫的身上,顺毛撸才是正确的选择。
自从上次罗根送了波佩一条船,他们就把每天饭后在森林里散步的活动,改为了一天散步一天划船,有时候遇见暴雨天气,她就缩在家里温暖的沙发上看书,罗根一般就半眯眼睡觉,谁叫小姑娘既不让他抽烟,也不让他喝酒。
今日白日天朗气清,日暮时分罗根回家,夫妻二人吃了晚饭。波佩推开门想看看天空是否有乌云笼罩,穿堂风呼啸着扑进温暖的室内,吹起姑娘松松绑在脑后的马尾。一件大衣落在她肩上,罗根站在她身后,顺手搭在她肩膀上。
“看上去有点阴沉,会下雨吗?”
“可能。”罗根懒懒抬眼看了一眼天空,把他的小姑娘整个都环在双臂中,垂头仔细地扣上大衣的扣子。
从秋季步入初冬,山林除了绿色更加浓郁外没什么变化,倒是姑娘的衣服越穿越厚,有时候出门还被罗根要求带顶帽子防风。
“还是想出去走一会儿。”波佩将手搭在他的大手上,笑眯眯地仰头看他,身体向后靠,重量全部倚在他身上,撒娇道,“罗根。”
“任性。”罗根瞪她,又偏过头不耐烦,“随你。”
“好呀,走吧。”波佩去牵住他的手,锁好门后向森林里走去。
两人没带灯,罗根的视力即使在夜晚也能清晰视物,何况月光一向青睐树林,倾洒的柔和光线几乎让所有事物纤毫毕现。
波佩的脸被大衣的领遮了大半,手藏在罗根的手心里,暖和得不行。有时候树梢会有松鼠跳过,有时候是鸟扇动羽毛的声音,不过再大点的动物就很少见了,她怀疑是罗根以前在山林里折腾狠了,上次有只猴子一见到他们就尖叫着跑了。
那刺耳的声音让波佩笑眯眯瞥了罗根一眼。
罗根:……
风在林中呼啸而来,吹动整片树林向一边倾倒,细细簌簌发出下雨的声音,深灰色的天空云越积越厚,像是动物羽翼下细短聚集在一起的绒毛。
罗根皱眉:“回去了。”
“好噢。”波佩正拿着树枝蹲着想要看清楚那个黑黢黢的洞里藏了什么,听到话丢掉树枝乖乖地站起来,靠在罗根身上。
两人加快脚步往回走,波佩半眯着眼睛被罗根牵着,她有些困,有凉意落在鼻尖,她睁开眼下意识握紧罗根的手:“罗根,下……雪了。”
她的眼睛睁大,看纷纷扬扬的白色羽毛挟着风从天际向大地倾倒,穿过沉默深绿的山林,穿过潮湿的空气,然后落在她的手心。
她去看罗根,他也正在看着他,波佩笑起来,将手举到他面前:“罗根,看,是雪。”
罗根看着她,视线移到她的掌心,也笑起来,那么好看,那么温柔:“嗯。”
“慢慢走好吗?”
“嗯。”
罗根牵着他的小姑娘,慢慢走在回家的路上,大雪落在他们身上,天地间的声音都消失了,只剩两人安静的呼吸声。
罗根以前从来都不会为这些“无聊”的天气变化而感到触动,也鲜少停下来观察这个世界。但是爱上一个人就是这样,世间万物都有了它的故事,你看到它就迫不及待将自己的情感杂糅进去。
而这些苦涩或甜蜜,只有你能明白,如果你够幸运,她也会明白。
“罗根。”
“嗯?”
“我爱你。”
“……”罗根握紧她的手,力道之大,“嗯。”
一滴水不合时宜地落在浅浅的积雪中,温热的温度融化出一个浅坑。
第52章 囹圄困兽(5)
大雪纷纷扬扬下了一整夜, 早上起来时窗户都被积雪挡住一部分。
罗根穿上长大衣,带着波佩织的猫头帽子,拎着铲子出门铲雪。漂亮姑娘本来也想出力的,可惜大猫眼睛一瞪,塞着暖手的玻璃瓶赶到屋内坐着。
波佩揣着手, 打开窗户去看罗根:“罗根——”
罗根装作没听到,翘了翘嘴角。
“罗根!罗根!罗根——”波佩笑眯眯的,知道他听到了没回答也没生气,坚持不懈骚.扰他。
“干嘛?”罗根凶巴巴抬头,瞪她, “把帽子戴上。”
“你想听我唱歌吗?”笑眯眯的小姑娘问他。
“不想。”罗根低头, 反正他回答什么小姑娘都会唱。
“那好吧,我不唱了。”波佩想把头伸回去。
罗根一铲子铲到底:“你敢!”
波佩在窗口大笑, 神采飞扬的样子比太阳还要耀眼,她一边笑一边唱:“从前有只……大猫……喵喵喵……名字叫罗根……喵喵喵……”
“烦人。”罗根拉拉帽子, 低头继续铲雪, 嘴角翘得老高。
如果可以,罗根愿意一直和他的小姑娘这样平静又快乐的度过余生。但世界上很多事都不会是人设想的模样, 它经常是丑陋不堪,让人撕心裂肺的,不过现在的罗根还不知道,他在蜜糖一般的日子里沉醉。
接下来平凡的一个月里, 冬季的雪经常光顾加拿大这座边陲的森林, 不过所幸罗根还会打猎, 他的爪子砍树也非常厉害,因此夫妻俩还是生活得快快乐乐,根本没受天气的影响。
今天的雪暂时停了,罗根出门去检查公路是否有塌陷,他的小姑娘嫌无聊,想去镇上玩。
波佩留在家里做饺子,虽然大雪压住了新长的苗,但是已经收获一季的菜还没吃完,再加上罗根大多数时候只吃肉,所以馅肉多菜少倒也很不错。
“叩叩叩——”
有敲门声传来,这是家里的门第一次被正常使用,波佩走到门口,敲门声还在持续,不紧不慢。
“你好?”
“你好。”低沉的男声,听起来还有几分耳熟。
波佩绕到厨房的玻璃窗那儿去看这位“客人”。他似有所察觉,高大的身躯立在门口,转过头来冲她恶意一笑,血腥味都要从他的笑容上弥漫开来:“你好啊,我的弟媳。”
姑娘瞪大眼睛,看着他取下皮手套,露出的手指指尖伸出锋利的长指甲。
维克多故意慢慢伸长爪子,想着如果这么漂亮的脸露出惊恐的表情一定会很有趣,他恶意的笑容扩大,看着姑娘消失在窗口。
跑吧。
等等,为什么脚步声越来越近,维克多皱眉,眼睁睁看着眼前的门打开,那张漂亮的脸蛋上露出笑容,弯腰将拖鞋放在门口,想着自己还好无聊的时候多打了几双,抬头笑眯眯地看他:“哥哥你好啊。”不愧是两兄弟,胡子都蓄一样的形状。
维克多:……哈?
罗根将车停在院子前固定的地方,公路没什么大的损坏,就是一棵被虫蛀空的树受不住大雪的压迫,横在了道路上。
他打开搭扣着的栅栏的门,微微皱眉,回想自己出门前是否扣上。他的视线前移,不属于他的男人脚印映入眼帘,罗根几乎在瞬间伸出爪子,气势汹汹地几步跨到家门口,一脚踹开了门。
“波佩——”
正在吃罗根的饺子的维克多:……
听到声音从厨房出来的波佩:……
她看看漏风的门,又看看呆滞状态的罗根,笑眯眯地看他:“踢坏门,又穿着鞋进屋,还踩脏了地毯,罗根,你真是好厉害噢。”
罗根:……我不是,我没有。
维克多吃得脸颊鼓起来,露出嘲讽的笑:“蠢货。”
罗根抑制住内心的心虚,十分冷淡又强势,指间的骨爪也没收回去:“你来干什么?”
“来看看我亲爱的弟弟啊。”维克多站起来,挂在他恶意的笑双手抱胸站在罗根面前。
屋里的气氛看上去一触即发,不过在波佩看来简直就是两只张牙舞爪的大猫要开始相互挠,她穿过对峙的两人,把手中的盘子放在桌上:“所以,没人要吃饭了吗?”
罗根:……
维克多:……
算了,吃完再说。两人移开目光,罗根刚要坐下,波佩用脚勾了他的凳子,笑眯眯地看着他。
罗根皱眉:“别闹。”他可不想受到维克多的嘲笑。
姑娘指指他的鞋,又指指漏风的门:“罗根。”
罗根凶巴巴的,说气话来却有些气弱:“吃完……”波佩摇头,罗根瞪她一眼,老实站起来去杂物房拿工具。
坐在一旁看好戏的猫哥哥咧嘴大笑,举起叉子要继续吃饭,一只手端走了盘子。维克多危险地眯起眼睛,不过波佩当作没看到:“哥哥不去帮帮罗根吗?”
他抱胸眯着眼看了姑娘几秒,冷哼一声也跟着出门了。
“哥哥把拖鞋换了!”
“……哼。”
总之,不知道两兄弟在修门的时候说了什么,等到两人重新坐在餐桌上吃饭时,气氛缓和多了,起码不是一言不合站起来就要打架挠对方。
波佩坐在沙发上打毛衣,顺手换了一张黑胶唱片,乡村的小调飘出来,她听了几次旋律就跟着哼。
“哥哥要住多久啊?”波佩侧头笑眯眯地问他,维克多刚想嘲讽小姑娘想赶他走的心思,又听到她接着说,“住得不久就先给你打毛衣,罗根排在后面。”
“……”罗根瞪大眼睛控诉她,波佩才不理他,“听罗根说哥哥还在军队里当兵,现在是休假吗?”
维克多脸上显出怔愣的神色,不知道想到哪里又刺激了他,神色竟然比初见时还要冰凉,直言道:“我是来杀了你,然后带罗根回史崔克基地的。”
罗根抬头看他,神色愤怒。
“但是你没有啊。”波佩头也没抬,仿佛谈论的不是她的性命,“无论是为了罗根,还是其他原因,哥哥刚才有很多机会可以杀了我,但是你没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