悍妇1949——麻辣香橙
时间:2018-08-03 09:05:58

  姜茂松却不能全然放心睡觉,便坐起来,守着她让她睡,看着她的睡颜,眉目清秀,五官精致耐看,不禁一时看得有些出神。
  他有多久没这样仔细看过她了?他们夫妻两个又有多久,没能这样单独相处相伴了?还好,岁月静好,他们还有未来的日子。
  姜茂松其实在犹豫着,要不要跟她谈一谈小林,谈一谈当年那件事,当年那件事,总是个疙瘩,这些年大约磨得淡了一些,可仍旧存在,可是……怎么谈?会不会反而牵起她心里那些不快?
  当年,他其实,也不是多么喜欢那个小林,只是在他伤重虚弱、自己都不知道能否保住一条命的时候,小林恰巧出现在他身边,精心的照料,炽热的爱慕,年轻女子体贴温顺给他留下的好感,他也就脆弱的接受了。
  然而姜茂松此刻带着几分自我厌恶承认,这事情,根本就是他自己的责任,没有小林,也许也会有小张小李还是谁。
  因为他当时,如同彼时的很多人一样,把家乡父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妻子视为旧婚姻。他们两人,本来就没有什么感情基础,婚后短短的相处时间,根本不够互相了解,他一走七年,甚至都无从知道她是否还在,是否已经改嫁或者离开……
  而对于那时年轻心高的他来说,要同一个旧婚姻的妻子,并且还是一个大字不识、思想落后的旧式女子共度一生,他不想。
  于是他想,她若是已经离开了姜家,那正好,谁也不怪谁,如果她还在,那就离婚吧,她改嫁则罢,不愿意改嫁,她大可以留在这个家继续生活下去,他也会负责照顾供养她的生活,不会让她衣食无着。
  离了婚的女子在当时的年代,常常不愿意改嫁,娘家也未必接纳,如果无人过问,的确很难生活下去,甚至有的那些,因为进了城的前夫表示愿意供养,因为婆家的继续收留,还会心存感激。作为男方,甚至被认为仁义。
  毕竟在当时的年代,这一切似乎都是那么顺理成章。
  于是他就这样一步行差,一辈子,自己给自己挖了个跳不出来的坑。她从来,就不是一个普通的女子。
  再后来,她的强势,他自己的游移内疚,奶奶的英明,终于给他保全了这个完整温暖的家,蓦然回首,他除了庆幸,除了幸运,真的就只剩下懊悔了。
  一晃这么多年,他们一起走过的岁月,走过生活的酸甜苦辣,他就这么,一步一步爱上自己的妻子,感情也好生活也罢,爱了,离不开了,就绝不肯放手了。
  就像一个人不愿意去揭自己丑陋的伤疤,他也不愿意提起这些往事。他甚至都不知道该怎么去跟她讲,会不会更惹她生气,他怎么剖析自己啊,说我当初就是嫌弃你是个大字不识的旧式女子……年少轻狂,很想抽自己一耳光的感觉。
  而这女人,她那独特强势的性情,她好像没有心似的,就像她自己说的那样,她也没有多在乎他。他用了十七八年的时间,一点一点,自己觉得,终于把媳妇捂热了,可一转脸,她一句想离婚,就把他打回原形了。
  阳光斑驳地透过林荫照射下来,照在她身上,照着她沉静的睡颜,也照在姜茂松身上。他微眯着眼睛,悠然慨叹,反正这一辈子,人前冷静持重的他,是彻底栽在媳妇手里了。
  栽就栽了吧,栽得还挺心甘情愿的,乐在其中。
  田大花放松地休息了一会儿,便醒了过来,睁眼看见姜茂松坐在她身边守着。
  两人去水潭洗了把脸,看着太阳偏西,便慢悠悠游荡着往回走,路上顺手打了只野鸡,田大花扔石头打的,手一扬,野鸡便跌落地上,扑棱棱在林间挣扎。姜茂松跑去捉住,决定晚上放一把青红辣椒干炒。
  两人一路下山,回家,一个烧火一个做晚饭,在山上一天,就有些累了,临睡前给奶奶灵前再上三炷香,回屋泡脚睡觉。
  躺在床上田大花琢磨着,她今天,好像什么事情被带歪了?
 
 
第95章 孤独
  她今天, 好像什么事情被带歪了?
  然而田大花也没多费什么心思去想,现在家里就剩下她和姜茂松两个人,没人要她管,日子就变得随性起来,饿了就吃, 困了就睡, 就这么简单。
  并且因为在给奶奶守孝,还在热孝里,晚间夫妻两个虽然睡一张床,男人却也比较安分,除了坚持一贯的搂着她,动不动还习惯性地拍拍哄哄,便各自默契地安心休息。
  当地的老风俗,说老人过世后有一段时间, 灵魂还留在人间,因为舍不得家人和儿孙,不放心,还会在世间停留, 还会回来看看, 要等到五七之后,才会彻底离开。
  所以,五七之内还是热孝,还都是戴孝的,所以这阵子, 几乎整个村子的女人头上都戴着一朵白布条的绒花,出了五七才可以除孝,就不算热孝了。
  但是至亲家人还是要有些其他规矩,比如三年内不能办喜事,过年过节不能张灯结彩放鞭炮,连对联都不贴。
  也因此,姜茂松一句“奶奶都还没出五七,你就想抛弃我们”,也成功地让田大花没再提起离婚的话题。
  她是强势,可是从来也都理性聪敏,姜茂松的身份,他这个军政委要是不答应离婚,跟她死缠耍赖,她再强势怕也办不到。
  田大花默默地想,某人不配合,态度坚决不愿意,她再坚持下去,闹开了,会不会接下来就是全家上阵,全军为敌了?
  毕竟那只老狐狸在外人眼里体贴温润脾气好,好男人啊,发动全家装可怜的事情他不是干不出来。
  一想到小叔子小姑子儿子侄子,一大堆人鼻涕眼泪地跑来劝她,田大花就莫名有点怂了,麻烦。
  况且姜茂松那些话也让她有一些触动,那么多年的夫妻了,完全不触动,那是石头人。
  生物钟居然没起作用,田大花破天荒睡了懒觉。等她醒来时,已经日上三竿了。
  她躺在床上动了动,忽然明白为什么石头和平安那么爱睡懒觉了,放了假如果不拘管着,他们就使劲儿睡,就连茂林每次探家回来,也都拼了命地睡懒觉……可真舒服。
  她起身去洗漱了一下,先进了东堂屋,进去便看到奶奶的灵位前已经燃起了三柱香,香烟袅袅的祥和宁静,田大花便拜了拜,站了片刻,从屋里出来,然后循着动静往厨房里伸头看看。
  “起来了?”姜茂松照看着锅里的木柴火,看见她便笑笑说:“煮了红豆粥,红豆耐煮,多煮一会儿。我做面饭不行,要不你烙个麦饼,还是锅底下烧个红薯省事儿?”
  “我喝粥,不吃别的,你随便。”
  “那我想吃烧红薯,还怕你一早不爱吃呢。”
  姜茂松便去厨房一角的筐子里挑了两个大小适中的红薯,小了火旺容易变硬烧糊,太大了烧不熟的。
  田大花看着他,他穿着军裤和白衬衫,看样子锻炼过了,火光映照下额头微有汗意,但是在这乡下石头茅草的狭窄小厨房里,却并不显得突兀。
  田大花嘴角弯了弯,转身回去,百无聊赖的感觉,索性又爬上床睡了。已经睡足了,睡不着,便躺着看屋顶的房梁。
  “怎么又睡了?”姜茂松洗了把脸,拿毛巾擦着脸进来,叫她:“起来活动一下,准备吃饭。”
  田大花没反应,却招手叫他过来。
  姜茂松走过去,坐在床边看着她懒懒散散地赖床,不知怎么却觉得心里一阵满足,笑着问她:“怎么了?”
  “我想到个事情。”她侧身趴在枕头上说,“奶奶这一走,百日孝之内,咱们石头是不大可能处个对象结婚了,那就要再等三年,至少再等三年他才能娶上媳妇。”
  “嗯。”姜茂松点头,啧了一声说,“那他可就二十七八岁了,哎,你说这小子平时也不怂呀,也不丑也不笨,怎么找个对象就这么磨叽,操心的玩意儿。”
  的确不丑也不笨,一米八多的高个子,又挺拔又帅,文武双全,还是军校毕业的海军军官……田大花心里把大儿子的优越条件念叨了一遍,说了一句许多当妈的都说过的话:“别人跟他这么大,孩子都会跑了。”
  可是石头找对象的确有点儿磨叽,也是有客观原因的,他之前上军校,舰艇学院,听说全班清一色的汉子,现在在海军,肯定又经常在海上,这小子似乎就没多少机会接触女孩子。
  去跟谁处对象?
  再说新分到部队服役,部队是个有规矩的地方,也不许在驻地谈恋爱,也因此职业军人婚恋年龄普遍偏大。
  但是年龄够了,家里倒可以考虑给他介绍个对象。这就又说到了第二个问题,石头的对象,该在哪儿找?
  在他部队驻地那边找,就他们那样的部队,舰艇,整天在海上,接触外界太少,他又不是当地人,真的机会很少,就算有人操心介绍,也不容易碰到合适的。
  在家乡本地找,倒是一搜罗一大把适龄的姑娘,可是就面临着茂林当初的问题,一时半会不能随军。并且跟茂林还不同,石头是海军,就算达到副营级,可以带家属随军了,那其实也就是女方换个地方分居,因为他平常大部分时间都在海上。
  所以石头去部队以后,家里也曾经要给他介绍过对象,这小子自己就没怎么考虑,都给打马虎眼敷衍过去了。
  还真是个操心的玩意儿。
  “要是能找个跟他在一起的女军人就好了。”田大花嘀咕,最好找个一条船上,哈。
  “你知道一条舰艇上统共能有几个女同志吗?男子汉的地盘。”姜茂松冷静地打消了她的想法,“真不大可能。”
  也不是完全不可能呀,就算是,还不许她想想了?田大花的表情忠实地表达出她的内心:我想要儿媳妇啊。
  “嗐,你操心那么多干吗,你看看茂林和福妞,船到桥头自然直,缘分到了不用你管,那小子我看自己主意也不小,随他去吧,他自己不急着娶媳妇,真要打光棍才好呢。”
  他伸手拉她起来,一边拉一边数落:“起来吃饭,就算睡懒觉,那也得吃点儿东西再睡吧。”
  田大花被他拉起来,收拾一下吃了早饭,红豆粥配两样小咸菜,闻着他手里的烧红薯很香,又吃了小半个,就开始给今天找事干,田大花想了一圈,决定上山采野生木耳。
  夏秋之交,绝对是采木耳的好时机,采木耳去北山,北山上山民伐木多,尤其冒进的那几年大喊开山造田,砍了山上不少林木,在山间留下很多树桩、段木和朽木,这时节就会长出许多黑木耳。
  于是夫妻两个一人背一个藤筐,这时节正当秋收开始,山民们大都在忙田里的农活,上山采木耳的人很少,于是就火了这两口子了,在山上一盘桓又是一整天,又采木耳又当玩,木耳还挑大的采,中午带了饼干,顺手再采几个野果解决午饭。
  等到太阳落下西山,两人从山上下来时,便一人背了一筐新鲜采下来的黑木耳。鲜木耳必须经过晾晒,晚上找出两张竹席铺在空着的东厢房,把采来的木耳摊开免得捂了。
  这东西好晾晒,等明天太阳一出,晒上一两天,也就差不多了,装进袋子里收起来,炒菜凉拌做汤做馅儿,好吃。
  弄完了,田大花说:“明天再去采。”
  “你能吃多少呀。这还不够你吃的?”姜茂松失笑。
  “我去年采的比这个多多了。你看着一大筐,晒干了就没多少了,这个又吃不坏,留足自家吃的,给茂林他们寄一包,给刘师长他们寄一包,买都不容易买到呢。有时候你来了远路的老战友什么的,还会给捎上一包。”
  “嗯,那明天咱就再上山采。”
  连采了两天黑木耳,姜茂松又说想吃野菜,山上春季野菜最多,好多种野菜,山民都能如数家珍。眼下是秋季,野菜没那么多,可也有那么几种应季好吃的,荠菜已经可以挖了,还有灰灰菜,野苋菜,蒲公英……蒲公英长足了一个春夏,到秋季的时候味道稍苦了,但据说营养却更好,采回来择洗干净,焯水,凉拌或者做汤,别有风味。当然,还有他们家一向爱吃的野蒜。
  还有,上山打岩鸽,捉鹌鹑,采了野葡萄尝试土法酿酒……
  夫妻两个开始了结婚多年来最悠闲随性的一段田园时光。
  每天看见夫妻两人背着藤筐,或者拿着柴刀,并肩从村里走过,沿路村民们便笑脸洋溢地打着招呼,晚辈会跑过来问好,或者他们主动跟长辈打招呼问候。
  然后一转身,婆婆就教导儿子儿媳:你们看看人家,人家两口子这么多年都恩爱和睦,家业兴旺。你们两个,昨儿晚上又吵吵什么呢!
  也兴许女人数落自家男人:你看看人家,这么大干部,人家对媳妇多好。有本事的男人人家疼媳妇,你看看你,越没本事越整天在家里跟我横,你也不臊得慌!
  日子一晃,奶奶的五七就近了。
  这天姜茂松有事回城一趟,山路难走,车进不来,两个警卫员一人骑一匹马,又牵了一匹马来接他。
  一大早他动身时天还早,田大花还在睡,姜茂松就嘱咐了几句,说我走了,你别起来了,我赶早点儿应该下午就能回来,你自己中午也得做饭吃,可别随便凑合。
  “知道了,我又不是小孩子。”田大花从床上坐起来,揶揄道:“你那些兵,知道他们首长这么啰嗦吗?”
  “那肯定是最高机密。”
  姜茂松一本正经的表情,却憋不住扑哧一笑,看着她刚睡醒的样子,年纪过了四十的女人了,四十二岁了呢,脸蛋红扑扑的,眉眼精致,为什么岁月好像在她身上起不到什么作用?
  姜茂松目光闪了闪,便弯腰在她脸颊上温热地一啄,转身出门走了。
  田大花看着他的背影瞪他,有点恼有点臊,抱着被子坐了一会儿,起床,去奶奶灵前拜了拜,吃早饭。
  然后一个人站在院子里发愣,不知道今天该干什么了。
  某种孤独的感觉。
 
 
第96章 担心
  田大花似乎从来不曾体验过一个人在家的感觉。
  家里总是一大家子人, 总是那么热闹和睦,可忽然一下子,该走的走了,该嫁的嫁了,家里一下子就冷清下来了。
  田大花在空落落的小院里站了片刻, 甩甩头, 她是谁呀,她才不会一个人关在家里纠结什么孤独的滋味。
  她动手把家里收拾一下,浇了院里和屋后的菜,摘了屋后园里的扁豆,下锅煮熟后摊在竹席上晾晒,干扁豆皮冬天吃,配上其他菜小火慢炖,荤的素的都好吃。扁豆有老一点的, 里面已经长了扁豆,不能留在里头晾晒的,就扒出来,可以吃的, 扒呀扒居然扒了一大碗。
站内搜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