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有多厌恶哀家,就有多在意他的江山,哀家就要让他知道,他最为珍视之物,落入哀家手中,会是何等模样!他想要哀家死,哀家就让他明白,只有哀家活着,他的西魏才能存活,若哀家死了,他的江山便会沦为腥风血雨笼罩之所,就算他日恢复宁静,皇位也与他无关,与他的后人无关!”
闻氏疯狂的话语,让在场众人久久不能言语,华瑾大公主眼中一片寂静。
她一直以为闻氏是在用权势填补自己心中的缺失,没曾想,一直以来,她始终在旧日的仇恨中徘徊,一刻都不能释怀。
她的恨,让多少人无辜丧命?造成了多少生离死别的悲剧?华瑾大公主无法估量。
这时,叶楠突然出声,“太皇太后那般痛恨的人,就是皇陵之中的那个活死人吧?”
提到‘活死人’三字,宁薇和齐玄宸不约而同想起南夜所说过的一个故事。
将活人炼成活死人守墓之事。
闻氏听言,拂着发鬓,笑的得意非常,“让他自己为自己守陵,不过是略作惩罚罢了!哈哈哈…”
“一代帝王被你炼成活死人,余生埋入皇陵地下,不知其味的苟活,如此报复难道还不够吗?为何还要继续造孽,对不住你的人原本就只有他一个!”叶楠想起那个活在地下,周身被铁链捆绑之人。
那个人已经受到了最为残酷的惩罚,却始终无法抹去闻氏心中的仇恨!
“不够,远远不够!”闻氏疯狂大喊,“哀家要整个西魏给哀家陪葬!只有他一人如何能够!”
“那大公主呢?你可曾考虑过她?毁掉西魏,她要如何生存?”叶楠大声质问。
闻氏微微一顿,继而冷笑着说道:“她已经背叛了哀家。”
“就算她没有背叛,你也根本不曾为她考虑过!”叶楠没有给闻氏任何借口,他执着的想要华瑾大公主看清楚一切。
闻氏没有说出心里话。
在她看来,华瑾大公主是她的女儿,她千辛万苦生下的女儿,自然应该理解支持她的一切。
这个想法有多可笑,不言而喻。
而闻氏之所以没有说出实话,只为不激怒华瑾大公主,从而保住性命。
当华瑾大公主心如死灰的站起,闻氏甚至还大声对她说道:“华瑾,哀家是你的生母,勤儿还活着,你不会不管哀家,对么?”
华瑾大公主的目光在她脸上停留许久,最终转过身,缓缓走出大殿,不曾有过只言片语。
她没说杀,也没说留,留下的众人一时不知到底该如何是好!
众人犹豫之际,宁薇默默地拔下发间毒簪,心中百感交集。
闻氏今日必须死在这里,她多活一日,只会令罪孽更深一分,她的生命早已没有了意义,死去才是最好的选择。
既然华瑾大公主终究不忍心下令,宁薇又不想让齐玄宸动手,遂决定自己动手。
宁薇朝着闻氏所在的方向,缓缓迈步,手中的毒簪隐隐泛着乌光,齐贵太妃见状,立即明白了她的意图。
齐贵太妃咬了咬牙,一把拉住宁薇,猝不及防从她手中抢走毒簪,以极快的速度奔向闻氏,挥手狠狠将毒簪扎入闻氏的胸口。
正望着华瑾大公主离去背影的闻氏,胸口猛然一痛,遂大喊一声,“啊…贱人,你竟敢…”
话未说完,声音便如同被人猛然切断。
那只插在闻氏身上的簪子,是齐玄宸送给宁薇防身的,上面所抹的剧毒,见血封喉。
闻氏怒目圆睁的死去。
“终于结束了,终于结束了。”齐贵太妃大声哭嚎,声嘶力竭,相似在告知某个早已不存在之人。
走到大殿门口的华瑾大公主身形一顿,片刻后,她再度迈出脚步,只有无为看清,她的衣襟已然被泪水打湿。
……
闻氏已死,勤帝蓄谋已久的结局终于到来。
随着闻氏的死去,所有人心中久压的无形重担,终于卸下。
沉默了许久,宁薇对大伙儿说道:“勤帝怕是要醒了,咱们都去看看吧。”
“你们先去吧,我留在此处清理一番,萼儿你也留下吧。”南夜看着满殿的尸首,对萼儿说道。
宁薇和齐玄宸移步走向睡房,萼儿则走到了南夜身边。
“楠哥哥,一切都结束了么?”萼儿眼含热泪。
南夜动作轻柔的摸了摸她的脑袋,笑着回道:“都结束了。”殿中鲜血淋漓,南夜的笑容有些勉强,望着萼儿的眼神,格外心疼。
自从萼儿按照勤帝的安排离开叶家庄,从武亲王府所发生的事到如今的一切,对萼儿来说,每一件都是她不愿面对之事。
这段日子,萼儿经历了太多苦痛,南夜明知一切,却没能为萼儿做点什么,这让他极度内疚。
“自李福带你进入地牢见你娘亲起,皇上便派了人保护你娘,你马上就能见到你娘了,只是…”只是采芜命不久矣,萼儿历经千辛万苦,可真正能与采芜相处的时日,仅仅只有短短几日罢了。
这些话,南夜实在不忍心说出口。
萼儿擦干眼泪,扬起头,对南夜说道:“楠哥哥,我都知道。如今我有了母蛊,可以为家主解毒,解毒之后,我会陪着娘亲度过最后的日子。”
她一向都是如此坚强,可这份坚强却让南夜更加心疼。
沉默了片刻,萼儿低头,轻声问道:“楠哥哥,你娶我可好?”她希望拥有自己的家,希望可以在南夜身边度过这段艰难的日子。
南夜没想到萼儿会突然提及此事,他稍作怔愣,继而微微一笑,反问萼儿:“萼儿,你爱我吗?”
“我…”萼儿正要说话,南夜强调道:“不是兄妹之间的那种爱,是男女之间的情爱,就像齐玄宸和宁薇之间的那种。”
“我…”萼儿嘴唇紧抿,迟迟没有开口。
南夜再次拍了拍她的头,“你不用骗我,你对我并非男女之情,我对你也是如此。你若是需要我,我会陪在你身边,但我不能娶你,不能破坏你一生的幸福。萼儿,想想你爱的究竟是谁?想想你为了什么要将诸事揽在身上,甘做磨心,答应兄长,勇敢面对自己的心。”
其他人不清楚,南夜却是知道,萼儿原本可以逃开这一切,可她选择了留下,为的是谁,相信萼儿自己最为清楚。
萼儿此时想起了谁,南夜无意戳破,他笑了笑,略带调侃的说道:“我也是一样,将来我要娶的姑娘,定是心之所爱,怎能让你白白占了位置?”
“可是宁薇她…”萼儿心疼的看向南夜。
南夜则洒然一笑,道:“宁薇是齐玄宸的,而我,也会遇到属于我的心爱姑娘。”
话已至此,萼儿知道无需就此事多言,“楠哥哥,我与你一同善后。”
南夜笑着点头之际,齐玄宸和宁薇快步走来。
齐玄宸手握一卷明黄圣旨,气势汹汹,神情极为不悦,“南夜,勤帝去了何处?他究竟还想怎样?”
此时的他已经想明白,难怪铁面的武功突然变强,原来是勤帝早已醒来,他竟然冒充铁面,从自己的眼皮子底下溜走。
“正如圣旨上所言。”南夜心情颇好的指了指齐玄宸手中的圣旨。
“狗屁!皇位是他想让就让的么?就算他想让,也要问问爷想不想要!”齐玄宸甩手将圣旨丢到南夜怀里。
南夜接住圣旨,语带调侃道:“皇上此时已经离开京城,你若是不当这个皇帝,为难的只会是大公主。”
“你以为,你们这样算计爷,爷就会服软?爷会亲自将勤帝抓回来,他一个病秧子,还想逃去哪里?”齐玄宸无意留在西魏,更无意成为西魏的皇帝,他铁了心要抓回勤帝。
齐玄宸转身要走之时,萼儿突然出声说道:“皇上经过此番折腾,身体又差了几分,瑞王爷何不成全皇上?”
“爷为何要成全他?爷没有兴趣替他收拾烂摊子!”齐玄宸毫不犹豫的拒绝。
如今的西魏的确是个烂摊子,不说旁的,就说那些拥有兵权的藩王,就足够让人头疼了,齐玄宸自然不会自己找罪受。
“皇上他不过是想趁此机会,去一趟大齐。”萼儿轻声细语的一句话,让正在气头上的齐玄宸顿时哑火。
勤帝为何想去大齐,并不难猜测,他定是想去与齐文帝相认。
勤帝与齐玄宸都是齐文帝与华瑾大公主所出,然,齐文帝却全然不知勤帝这个儿子的存在。
齐玄宸先前尚且能够恣意怨怪华瑾大公主,而勤帝却无法怨怪齐文帝,只因他清楚齐文帝毫不知情,他相信,若是齐文帝知道自己的儿子一直在外受苦,他定然不会放任不管。
以前,齐玄宸总觉得华瑾大公主欠了他,可如今得知了一切,他知道,其实是大家欠了勤帝。
齐玄宸一言不发的抢过圣旨,牵着宁薇的手离开大殿。
“楠哥哥,他会按皇上的意思去做吗?”萼儿看着齐玄宸和宁薇的背影喃喃问道。
南夜笑了笑,十分笃定的说道:“会的。”
……
‘皇上有旨,太皇太后辞世,后事从简,以洗西魏奢靡之风。’
‘奉天承运,皇帝有召,帝王旧疾反复无常,遵医嘱休养与宫中,无力国事,为百姓民生计,心力交瘁之余,自请退位,大公主之子玄宸,雄才大略,文武全能,继位为西魏帝皇。’
两道圣旨昭告天下,三日后,齐玄宸万般无奈的登上皇位。
上位之后,他所做的第一件事便是册封宁薇为后,尊勤帝为太上皇,并向众位大臣承诺,待勤帝康复,便会归还朝政。
对于齐玄宸所言,群臣之中并无几人相信,而反对齐玄宸登基之人,也不在少数,在登基大典之上,还险些闹出了大事。
最后,闹剧在智善大师的到来后迅速得到平息,德高望重的智善大师尚且支持齐玄宸继位,群臣自然不敢再有微词。
齐玄宸和宁薇就这样轻轻松松的成为了西魏的帝后,其中无奈,不足为外人道也!
登基大典过后,齐玄宸和宁薇再次与智善大师相见。
齐玄宸问起智善大师,自己明明没有做过什么,事情为何会演变成如今的模样。
智善大师笑的高深莫测,只道:“一念起,缘生缘灭。”
齐玄宸无力反驳,看来从他生出前来西魏的念头开始,便开始了这一切。
宁薇的重生改变了大齐的许多事,而他们来到西魏,也是一样,让西魏受到了许多影响,虽然莫名其妙当上了皇帝,这点让齐玄宸郁闷不已,然,纵观全局,他还是庆幸和宁薇一起来了西魏。
至于被迫为帝之事,罢了,就算是弥补对勤帝的亏欠吧!
齐玄宸弹了弹垂在脑门前的冕旒东珠,认命的扯了扯嘴角。
至于宁薇,成为西魏皇后对她来说影响极小,齐玄宸的后宫只有她一人,可以预见,她这个皇后必定异常清闲,还是如从前那般,整日弄儿为乐。
除了暂时不能回大齐看望家人以外,别的并无改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