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我的壳子,谢谢。
杨和欲言又止,赵小禾面上带着哀伤的苦笑:“和师兄还有什么不能说的。”
杨和脑门上挂着一滴汗:“那个,师兄,我离开的时候,你不会……做什么奇怪的事情吧?”
赵小禾愣了一下,眼睛慢慢的亮了起来,缓缓地绽放出一个温柔慈爱的笑容,洁白的牙齿在冬日的阳光下闪着寒光,她摸着杨和的小脑袋,语气温柔:“当然不会啦~”
杨和崩溃,我是不是蠢?我为什么要提醒她?
赵小禾也就吓吓杨和,当然不会真的对他的壳子做什么。
天空中传来一声悠长的鹰啸,赵小禾抬起头来,见到头顶盘旋的金雕,惊讶道:“咦,大金这么快就回来了呀。”
赵小禾让大金跟着黄玉一块回京城,除了帮衬黄玉之外,特意叮嘱它一定要用心记住往来京城和孟阳关的路线。
通信不便?没关系,她有信鹰啊!
大金送信早已熟门熟路,还带着兄弟们飞了几次,来往连一日都不到,这点路程根本难不倒已经提升到三十多级的金雕们。
金雕落下,丢给赵小禾封油纸包,油纸包着的是京城来的信件,很薄的厚度,这次大概没几封信。
杨和望着飞走的金雕,惊讶道:“它也是师兄驯养的宠物?”
“对啊,一共有六只呢,等会儿带你过去看。”两人进了客栈,赵小禾低头研究油纸小包,通常送来的信件都是由小辰子统一整理后寄过来的,她发现这次的送来的信包的相当粗糙,绳结都有些松开了,不像小辰子的风格。
换人了?谁啊,这么粗枝大叶。
不管换的是谁,肯定是熟人。
一旁的杨和悄悄戳了戳赵小禾的胳膊:“师兄,那边的是客人吗?”
“哪儿?”赵小禾抬起头。
大堂很冷清,掌柜伙计不见踪影,客栈没生意,这是常态,赵小禾不稀奇,她稀奇的是大堂里还真来了个客人。
那是一名男子,单看外表很难判断他的年龄,他的面孔瞧着很年轻,可气质不像一二十岁的年轻人,三十?四十?
赵小禾不知道。
他身上穿着一身破旧的黑色大氅,脸色苍白,眼睛却很亮,五官单独看不算出色,但组合起来却有一种让人挪不开视线的奇特魅力。
没人招待,男人也不怎么在意,拿着一个酒囊自斟自饮。
见到走进来的赵小禾与杨和二人,男子举着酒囊冲他们笑了笑,眼角露出细微的笑纹。
赵小禾怔了下,走上前问:“客人是要住店还是吃饭?”
“先吃饭,再住店。”他的嗓音如酒一般醇厚,低沉磁性,语速不疾不徐,抬眼望着赵小禾,“还有客房吗?”
赵小禾:“当然有,客栈有两种客房。”赵小禾分别告诉他房间类型和价位,对方听了,选择住单人房间,可见他穿得虽然有点落魄,手头应该是有些余钱的。
赵小禾拿出册子给他登记:“客人如何称呼?”
男子:“无名。”
赵小禾笔锋一顿:“口天吴?”
男子面带微笑:“查无此人的无,籍籍无名的名。”
呵呵,信你才有鬼了。
赵小禾随手写下“无名”两个字,问他吃什么。
“随便来点儿吃的。”男子很随意。
赵小禾:“本店只提供土豆煎饼和蒸土豆。”赵小禾告诉他价位,“如果想吃别的,出门左转没多远是卢氏食肆,菜品多种多样,价格便宜。”
“改日我一定会去品尝。”男子嘴角露出浅浅的笑意,带着几分打趣的说道,“但现在我只想填饱饥肠辘辘的肚子,小老板再不快点,我真的要饿得晕过去了。”
赵小禾干笑两声:“您稍等,我这就让人准备。师妹你跟我来。”
杨和:“哦。”跟着赵小禾从大堂离开的前一刻,杨和回头看了那人一眼,不知道男子是刚刚看过来还是视线一直没有离开过,杨和与他打了个照面。
男子不闪不避,对他笑了一下。
杨和心惊肉跳,直到摆脱身后那两道视线紧绷的神经才慢慢放松下来。
赵小禾一到没人的地方,就把神农说和神农笔拿出来,唰唰唰的画了男子的画像:“呵,还无名,身份可疑,我看看你到底是什么——呃。”
杨和:“怎么了?”
赵小禾瞪圆眼睛,不可思议道:“还真叫无名啊?”
杨和凑过去看了一眼,纸页上写着。
姓名:无名。
国籍:四海为家。
身份:浪子。
杨和:“……”
赵小禾干巴巴的总结:“只能说天下之大无奇不有。”她还以为对方是黑狼王的人呢,呵呵,不是就好,管他无名有名浪不浪子的。
赵小禾带着杨和到了后院。
老冯他们居然在吃火锅。
赵小禾气不打一处来,大爷的,感情本道长一离开客栈你们就高高兴兴的吃上了呀?
“你们可真会享受,客人来了都不知道。阿甲,去做饭,客人点了土豆煎饼!阿丑,送壶热茶到前面,老冯……”
阿甲哀嚎,阿丑默默地放下筷子,极有效率的站起来走人。
老冯和动物们动作一致的扭头看过来,脸上的表情仿佛在等待着最终的判决。
赵小禾黑线:“算了你们继续吃,有他们两个就够了。”
阿甲怒了:“凭什么!”
赵小禾:“凭你地位最低!”
阿甲:“……”扎心了!他注意到杨和,满脸狐疑,“庄主,这谁呀?”
“礼貌懂不懂?”赵小禾批评他,“客气点,这是你家庄主我的师妹,你要叫姑奶奶的!”
姑奶奶杨和:“……”
“师妹?”阿甲更疑惑了,“庄主的师妹不是神女吗?”他盯着杨和的脸,哈哈笑了,“这么个黄毛丫头肯定不是神女哎哟!”阿甲捂着屁股嘟嘟囔囔的跑去给客人做吃的。
赵小禾收回脚,整了整脸色,转头打量杨和,心说哪里黄毛了?!头发乌黑发亮,和她十几岁那会儿一模一样!
阿甲眼瞎无疑。
动物们在火锅周围围了一圈儿,想吃什么就用爪子指一指,或者看一眼,老冯就涮给它们吃,没一点不情愿。
大灰几只一边吃一边观察新来的“姑奶奶”,有点眼熟啊……除了后来才成为赵小禾宠物的金雕咩咩兽,大灰十二大福它们记性都好着呢,当初赵小禾神女的模样它们都没忘,眼前的姑奶奶不就是小了一号的主人吗?
啥情况?
想不通的几只一顿狂吃,在火锅的美味中把姑奶奶和主人的问题抛到了一边去,天大地大吃最大!
杨和一见到几只体型巨大的狼以及熊的时候就呆了,动物们人性化的表现看得他一愣一愣的,在信里看赵小禾描述是一回事,亲眼见到是另外一回事,他从没想过有一天居然能和赵小禾身边的动物们坐下来一起涮火锅……真是神奇。
火锅的味道喷香浓郁,赵小禾受不了的转换阵地,跑到远处拆信。
秦九华才回来,哇哇叫着也加入了涮火锅的大军。
油纸包里只有一封信,是给秦九华的,赵小禾大失所望,自言自语道:“把溜溜的爪印寄来也好啊。”
秦九华喜滋滋的拆开信件:“一定又是十一娘寄来的,唉,我这个妹妹哪儿都好,就是太粘人……”他突然没了声音。
赵小禾抬起头,一愣。
秦九华眼神惊惧的抬起头来,面上惨无人色,他的声音在抖:“道长,出事了。”
第164章 京城有变
赵小禾看了眼还在吃火锅的一众人, 和秦九华换了个地方:“我能看信吗?”
秦九华点点头,抖着手把信交给赵小禾。
信纸有些皱巴, 一部分是秦九华捏的,另一部分不是,上面字迹潦草,字体从小变大, 最后几笔的墨迹浅淡,但用力之大却将信纸划破,说明写信之人写得十分着急匆忙。
落款十一,信是十一娘写的, 只有几句话:
京中有变,禁军血洗相府,爷爷受困宫中,危险, 勿归!
勿归二字写得尤其大,尤其用力。
“是陛下吗?”秦九华颤抖着声音问道。
赵小禾看到禁军两个字她的第一反应也和秦九华一样,难道是杨端?但立刻她便否定了这种猜测,不会是他, 不可能!赵小禾如此断言并不是出于朋友之间的信任,而是凭她对杨端的了解所作的推断, 杨端是个理智聪慧的帝王, 冷静克制, 发生再大的事情都不可能这么做, 血洗相府?软禁老国公?除非他疯了!
杨端疯了吗?赵小禾不知道。
她望着秦九华的眼睛, 这双眼睛里太多因为担忧安危而产生的情绪。
对于那位王座之上的年轻帝王,秦九华不了解,不熟悉,更谈不上信任,此时此刻,他第一个想到的只有赵小禾,如果赵小禾不顾他的情绪直接表现出对泰安帝的信任,秦九华可能会放弃向她求助,不知道会不会冲动行事。
“冷静点。”赵小禾按着秦九华的肩膀,看着眼前这张还带着几分青涩的年轻面孔,语气冷静沉着,“没人敢动老国公,十一娘也不会有事。我马上让金雕们回京,李玄风真人、大师傅和黄玉,还有小辰子,他们当中任何一个人找到机会都会把消息传递回来。相信我,行吗?”
秦九华仿佛找到了主心骨,用力点了点头。
赵小禾马上安排金雕兄弟们出发:“天黑了再找人,不要被发现。”金雕兄弟当中属大金的级别最高,赵小禾沉思半晌,单独交代它,“你按我说的去做,回去找到溜溜,把我的话转告给它……”顿了顿,赵小禾不确定的问,“你和它能交流吧?”
金雕给了她一个高傲的眼神,让她自行体会。
“能交流就好。”
到了下午,六只金雕全部出发前往京城。
其他人都不知道发生了什么,赵小禾连杨和都没说,也没有完全瞒着他:“和你有点关联,有结果再告诉你。你还不下线吗?”
杨和在那边不是完全没事情做,呆的已经够久,是离开的时候了,约定好下次见面的时间,杨和躺在床上切断了精神联系,赵小禾面前的驱壳立刻变成了一具没有生气的“尸体”。
赵小禾想了想,把驱壳收进了神农仓库。
只要不是活物都可以存放在仓库里,仓库也是最安全的地方。
对其他人赵小禾没解释太多,只说小师妹有事暂时离开。
京城。
小辰子的手在发抖,全身都在发抖。
十一月天气,水在室外放一夜便会冷得结冰,即使是白天日头正好的时候也没有温暖多少,可他的额头上都是汗水,头发一次次的被打湿,湿漉漉的内衫贴在身上,黏腻冰冷。
脚步声绕到身后,微微停顿片刻,又不紧不慢的走到他面前。
黑色的官靴出现在他视线里,头顶传来一个阴冷的声音:“本官再问你最后一遍,国公府,秦十一娘躲在何处?”
小辰子跪趴在地上,牙齿打颤:“小、小人不知。”
官员冷冷道:“封!”
周围的禁军听令,把所有房间的门窗全部钉死,这样一来就算有人躲在里面也出不来。
接着禁军们堆放木柴,浇上火油。
火把扔到木柴上,火焰蹭的蹿起,很快连成片,冬季天干物燥,火焰在北风助长之下威势大增,很快变成熊熊大火。
小辰子被两名禁军架着胳膊拖走的时候,身后的农庄已完全被火海包围。
远方。
数十只巨狼、两头黑熊正往山林深处狂奔着。
每一只大黑熊背上都骑着一名少年,两名少年中,一个怀里抱着只小熊崽,另一个抱着个失去意识的少女,除了他们,还有三四名少年骑在狼背上。
黑色蟒蛇跟在一旁飞快的游动,速度丝毫不落狼与熊,没有背人的灰狼们身上带着包袱,要紧的东西都在里面。
“二福,停一停。”抱着小福的少年拍了拍黑熊,他是小蓟,赵小禾农庄上六个小太监中比较年长的一个。
二福一停,三福大黑以及灰狼们也纷纷停下。
众人往身后望去,看到直冲天幕的滚滚黑烟,眼睛都红了。
“小辰子……”
“溜溜呢?”有人发现溜溜不见了,“它没跟上来!”
队伍中果然没有溜溜的影子,他们一起逃出来的时候溜溜还跟着一起的,说不见就不见了。
“跟丢了吗?”
小蓟脸白了:“它一定是回去了!”
“它、它回去救小辰子吗?”
少年们面面相觑。
他们弃庄出逃是受溜溜提醒,但做决定的小辰子。对方人数众多,还有弓箭手,二福它们再厉害也不敢和真刀真枪硬拼。
打不过的。
也是小辰子留下拖延时间他们才能顺利地从后门逃走。
“小蓟哥,我们怎么办?”
这些平均年龄不过十五六岁的男孩子哪里遇到过这种阵仗,没了小辰子,又没了溜溜,最可靠的大家长赵小禾远在孟阳关,就算收到消息也未必知道事情的严重性……众人心中一片惶然,全都惊惧不安的看向小蓟,期望他能给出一个办法。
小蓟心中也极为忐忑,他他从前不过是个小小的太监,只会听从命令做事,哪会拿主意?可现在所有人都指着他,他不能慌,不能乱。
强忍着恐慌和无措,他故作镇定的说道:“继续走,别回头!等到庄主回来为止,庄主会回来的!”
皇宫,承明殿外。
殿门紧闭,到处都是弓箭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