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坏不过是被人愚弄一番。
街坊邻居看到这对父子，就跟躲避瘟疫似的离他们远远地，小孩子拽着男人的衣角，把快要掉到鼻子下面的布往上拉了拉，又把包住额头的布往下拉了拉，只留一双眼角下垂的眼睛和一点点显得有些歪的鼻梁在外面。
男人提着捅走进门。
第一次来的时候因为紧张没有注意，可这一次，他忽然发觉进门之后一下子暖和许多，门内和门外就像两个完全不同的世界。
阿卓正在货架间忙碌着什么，见到进来的是这对父子，高兴道：“你们又来啦！”她瞅到男人提着的木桶，“你是要买粮食还是换粮食？山……我家老板刚刚回来，重新定了冰块换粮食的规矩。”她挠挠头，“我定的好像太低了。”
男人听了心一沉。
阿卓紧跟着说道：“不过我们老板也讲啦，做人要言而有信，我刚刚答应你一块这么大的冰换一斤粮食，就得照做。我家老板讲，你是开业的第一个顾客，可以免费享受会、呃，会员待遇，不过每天还是有限量哒，最多不能超过五斤！超过五斤就得花钱买哦。”
“灰圆？”男人听的有些迷糊，可他也知道自己似乎是得了好处的，因为他是这家店第一个客人，“我、我现在还能用冰块换粮食吗？”
“能的！”阿卓点头，打开楼梯旁的那扇门，叫男人把冰放进去。
这扇门内似乎是一个大库房，一进去便感觉到一阵寒意，一门之隔温度却相差极大，也不知是什么缘故。
男人把捅内的冰块倒扣在席子上，忐忑的询问阿卓：“这块冰是不是好冰？”
阿卓：“哦，差点忘了！小福大人，你来一下呀！”
小福脑袋探进来，被冷空气冻的打了个喷嚏，果断把脑袋缩回去，怎么叫都不进去。
阿卓没办法，只好用小锤子敲了一块碎冰用小碗端着送给小福，小福煞有其事的闻了闻，点点头，舌头舔了一下，又点点头，最后含在嘴里嘎嘣咬碎了吃进肚子里，举起熊爪子，一脸傻乎乎的表情露出三根指甲。
阿卓：“嗯，三等冰，好冰！”
跟着男人的小孩子稀奇的盯着小福，眼睛里露出“好厉害”的惊叹光芒。
小福圆溜溜的眼珠子瞅着小孩儿，伸爪子在罐子里翻了翻，勾出一颗彩纸包着的糖给小孩儿。这孩子的阿爸正和阿卓说话，谁也没注意两小只的互动，小孩子小心翼翼的伸出手，把糖果捏在了手心里。
小福挺起胸膛，满脸严肃，脑子里回忆着狼叔叔统领小弟们的气势，挺了挺胖乎乎的肚子，呜哇嗷嗷的一通怪叫……单方面给自己认了个小弟。
是的，小福认为，拿了它的糖就是它的人，以后要听它号令！
哇，小福也有当老大的一天！
感觉自己棒棒哒。
正美滋滋幻想着自己当上老大以后模样的小福突然听到阿卓叫它，抬起头，阿卓正蹲在它面前，拿着一块小的可以握在掌心里的木牌，忽闪着崇拜的大眼睛：“小福大人，做会员卡。”
而刚刚还和阿卓说话的男人则避嫌似的站在了另外一边。
小福瞅瞅阿卓，勉强也分了一块糖给她，把阿卓喜的手脚都没处放，还以为小福多喜欢自己呢，其实就是把她当小弟。
拥有两个小弟的小福伸出尖锐的爪子，咔嚓咔嚓的在牌子上刻了个非常具有个人特色的“福”字。
大功告成！
阿卓把木牌交给男人：“这是会员卡，回去找根绳子穿起来，不要丢了。如果不小心弄丢了要来告诉我。”
男人点点头，小心的把这块简陋的“会员卡”贴身收好。
货架区的粮蔬水果可以任意挑选，男人最后在阿卓的建议下挑了一斤大米。
拎着桶和大米牵着儿子走出门的时候男人仍然不敢相信自己竟然真的用一桶冰换了一斤粮食……只有有钱人才吃得起的昂贵的粮食。
阿卓做成了一笔生意，内心充满了成就感，只是这成就感在瞧见库房里的冰块时又变成了费解，她挠挠头，嘀咕道：“冰块有什么稀罕的，遍地都是呀，粮食才稀罕呢。”
“喂，人呢！都死哪儿去了！”
阿卓跑出来：“谁呀！”
进来的是三个穿着兽皮的男人，这三人在店里四处打量，看到右边新鲜的粮蔬时眼睛都直了，互相看了看，脸上流露出贪婪的神情。
一人摸着下巴，流里流气的打量阿卓：“就你一个人在？你们掌柜的呢？”
小福坐在柜台后，柜台比它高出太多，所以这三人没有看见它。
阿卓心想，老板是山神奶奶，我是店长，店长就是掌柜，于是她道：“对啊，就我一个人，我就是掌柜。”小福大人不是人，没毛病！
三人根本没把阿卓那句“我就是掌柜”当回事，听到只有她一个人在，再加上从他们进来到现在的确没有见到第二个人，脸上便露出不怀好意的神情。
一人对另外两人使了个眼色，然后朝着阿卓走过来：“小妹妹，来，哥哥跟你说两句话。”
另外两人则直接走向粮蔬区，捡起角落里放着的麻袋，手伸向格子。阿卓歪着头看到他们的动作，连忙提醒：“不能动！要花钱买，或者用冰块换……”那二人当做没听见，同时前头那个人手已经放在了阿卓的肩膀上，不轻不重的揉捏了两下。
阿卓大怒，坏蛋！想也不想，快准狠的抬脚照着这孙子的两腿之间狠踢一脚，正中靶心。
三声惨叫接连响起。
非礼阿卓的猥琐男虾米似的弯下了腰，而另外两人则被一股看不见的力道扔出了门外，阿卓见状哼了一声，想在山神奶奶的地盘上抢东西，找死啊！
小福懵比的从柜台后走出来，一脸啥情况的表情。
猥琐男满脸扭曲，咬牙切齿：“你这个小蹄子，老子要弄死你！”
阿卓：“你大蹄子！你全家大蹄子！”
猥琐男狰狞的把手伸向阿卓。
小福：“吼！”哇小弟被欺负了上啊！小福圆滚滚的身子激动的冲过去，“哇哒”一声吼，先把猥琐男装了个屁股蹲儿，然后骑在他身上一阵小福王八拳……
被扔出去的两人才从地上爬起来，正犹豫是跑呢，还是再进去看看情况，就听到里面传出一阵不似人的凄惨嚎叫，接着一个满脸血痕的猪头脸连滚带爬哭爹喊娘的从杂货铺里滚出来，就像被吃人的大妖怪追似的没命的跑了。
这时一只圆滚滚的身影出现，站在杂货铺门口，人立而起，凶狠的瞪着他们俩，嗷嗷叫着捶自己的胸口，也不知道有啥毛病。
不管这只小熊有啥毛病，店里一定有高人！
这二人哪儿还敢呆，连忙跑了。
小福昂首挺胸的站在门口，感觉自己的熊躯前所未有的高大威武起来。
第237章 蹲大牢的城主和皇帝
“小福大人威武！”阿卓为小福呐喊助威，并冲着逃走的几人挥舞着拳头道, “别再叫我看到你们, 不然一定把你们揍个稀巴烂！”
引得街上路过的几个行人侧目, 这年头的姑娘家可没几个敢这么张扬大胆抛头露面的。
阿卓喊道：“神农杂货铺开张啦，冰块换粮食, 先来先得！”
啥？冰块换粮食？没听错吧？
每个人第一反应几乎都是一样的, 不是怀疑自己的耳朵出问题，就是怀疑阿卓是不是张口胡说或者口误, 有了疑惑脚步就会迟疑，原本从门前走过的人纷纷驻足。
阿卓随口一嗓子没料到竟然会有效果, 连忙道：“冰块换粮食啦，冬城最便宜的粮食，先来先得！”还有啥来着？“走过路过……不要错过！不买的也可以进来看看呀！”
然后一堆人涌了进来，没多久惨叫声连连响起，一半的人都被无形的力量给丢了出去。
阿卓叉腰站在门口骂：“混蛋！强盗！小偷！再来打你们个稀巴烂！”
小福站立捶胸：“哇哇哇吼！”
剩下的人要么本来就没坏心，要么是有点心思也抑制住了, 这会儿见了外头那些人的下场，压根不知道怎么回事就被丢了出去, 哪儿还不明白这家“杂货铺”不一般，尽管这会儿店铺里只有一个瘦巴巴的丫头和一只瞧着憨乎乎的胖熊, 也没有人敢在这里放肆。
多种多样的粮蔬瓜果让他们看花了眼。
能在雪原生存的作物极少, 人们大多数靠捕猎为生, 虽然城中开有粮店, 可那都是达官贵人才会光临的地方, 很多普通人连见都没见过那些由商队从千里之外历尽艰难运送来的五谷杂粮甚至是蔬菜水果。
所以人们才会听到不买也能进去观看的时候一窝蜂的涌进来。
果蔬粮食就这么大喇喇的摆放在店内，似乎谁都可以拿走，店里又只有一个不知世事一脸天真的小丫头和一个蠢呼呼的小熊，这些当中的一些仗着自己在恶劣环境中磨炼出来的强悍身体，便动了贪念恶念，结果不用多说，丢出去都是轻的。
“小、小姑娘，你刚刚说的可是真的？用冰块换粮食？”
“当然是真的！我家老板亲口说的。”
“那你家老板呢？”这是怕阿卓不能做主，想见主事的。
“老板出门啦。”阿卓指着自己鼻子，“你们找我呀，老板不在我就是掌柜。”
一群汉子吃惊不已，这么大一个店铺，老板竟然放心叫一个小丫头当掌柜？这不是……呃，突然想到被丢出去的几个人，顿时无言。
“小掌柜，粮食怎么换的？”
这个问题的答案也是其他人想要知道的。
阿卓道：“店里的第一个客人，一桶好冰可以换一斤粮食。其他客人十桶好冰可换一斤粮食，每人每天只能换一次。第一百零一个人开始，一斤粮食二十桶好冰……一天只有两百份的粮食可以用冰块来换！超出两百份要给钱、猎物或者兽皮兽骨，那就得另外算……”
阿卓一口气说完，想想好像没有遗漏的，感觉自己超厉害，山神奶奶的话全都记住了！
众人又问：“什么是好冰？”
阿卓解释给他们听了，众人听完蠢蠢欲动。
要知道，冬城那家红花粮店，一斤粮食得用十张兽皮来换。现在男人们外出打猎都是结伴而行，猎物要平分，运气不好有时候三四天都未必有收获，十张兽皮那得攒到什么时候。
可冰块不一样，夜里打一桶水放在屋外，一个晚上过去保准冻的结结实实，木桶不够可以做啊，根本不费什么力气就能白得一斤粮食，谁不心动？
至于是不是真的，一试便知！
此时门外传来一个声音：“哈哈哈来得早不如来得巧，看来第一个客人我当定了！”
一辆装满了冰块的车子停在杂货铺外，门外走进来一个汉子，正是胡三。
冬城内少有不认识胡三的，众人看他身后一车冰块，无不遗憾被他捷足先登，不过正好他们也可以看一看小掌柜会不会给胡三粮食。
阿卓摸头：“第一个客人早就走啦，你是第二个。”
胡三傻了，还有人比他更快的？他左右看看，只见到小熊，没看到赵小禾，便讨好的笑着对阿卓道：“小掌柜，你看，咱们一早就认识了对吧？是不是缘分？”
阿卓天真的问：“缘分是什么？”
胡三嘴角抽了一下，分不清楚阿卓不是在装傻，咳嗽一声：“那个你看，我拉了这么一车冰过来多不容易，和第一个客人也没差多少，能不能让我多换几斤粮食？”
阿卓立刻摇头：“不行！”
胡三软磨硬泡，其他人也帮着说话，要是能说服这小掌柜，他们不也能跟着多得一些好处么？
阿卓好烦：“老板说，不守规矩的都扔出去！你们想要被扔出去嘛？”
当然不想！
胡三只能老老实实的用十桶冰的量换了一斤大米，他认得大米，这玩意儿饱肚子，别的他都不了解，当然是选大米更保险。
其他人亲眼看着胡三拎着大米离开，再无半分犹豫，争先恐后的跑去弄冰块来换粮食了。
消息一传出去，神农杂货铺的门槛差点没被踏平，阿卓吓懵了，她打小到大还没见过这么多人，急忙吼着让所有人按先来后到的顺序排队，不听话的捣乱的闹事的全都被丢了出去，有些被丢出去过的人还想浑水摸鱼，却发现自己无论如何都进不了杂货铺的门。
这时候，人们才真正老实下来。
两百份的数量很快销售一空，原本空空荡荡的仓库也堆满了各种形状的冰块，而粮蔬区格子里的米面粮食以及蔬菜水果看上去好像并没有少很多。
“鉴定”了几千块冰的小福生无可恋的趴在柜台后的地摊上，只有尾巴偶尔颤巍巍的抖一抖，稚嫩的小熊脸上写满了沧桑。
排了大半天队没轮到的人满腹怨气不敢发泄，就怕被杂货铺坐镇的“高人”丢出去，永不接待。
有些人散了，有些人则试探着拎着猎物来换，可这样的只是极少数。
按道理说，雪原的人们吃惯了肉食，吃肉不容易饿肚子，热量也非一般的粮食能够比得上的，再者突然改吃谷物杂粮，胃恐怕也会不适应。
那些在冬城的其他粮店消费的达官贵人们就有这样的烦恼。
所以用冰块换粮食人们非常乐意，若是用猎物来换粮食，大多数人都觉得不划算，人们考虑更多的是如何填饱肚子生存下去。
饶是如此，神农杂货铺的名声也在短短数日之内传遍了冬城极其周围远远近近的村落，理所当然的引起了一些人的注意。
这其中当然也包括了冬城的红花粮店，阿卓“念念不忘”的昆家，以及她出生的同时也是她的阿娘失踪的小河村。
同一时间，麒麟大陆。
赵小禾与杨端在大沙漠里瞎转悠了数十天，快要被晒成鱼干之前，视线之内终于出现了一座城池。
杨端擦了擦汗，微微喘着气：“这是沙城？”
赵小禾拿出两个皮囊，顺手递给杨端一个，仰头咕咚咕咚灌了几大口水，用头巾猛扇风：“管它什么城，进了再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