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样有来有往,双方的关系倒是和朋友差不多。
朱百合带的是精心筛过的小麦面粉,一整袋好几十斤。
家里还有几百斤的粟米大米和全麦粉,存在神农仓库里的肉铺腊肠野猪肉基本没动过,菜地里的蔬菜泰兴楼每天过来拉走的不到二分之一,剩下的自产自销,以及零散的便宜卖给自家庄上的佃户们。
泰兴楼每日都有数目可观的进项,虽然养了一大群吃货,但赵小禾现在真的不愁吃喝。
降雨后的头七天,农田和菜地里作物蔬菜开始发生显著的变化。
粟米地黄叶明显减少,颗粒变大,所有玉米植株都有明显的增高,近七天生长的速度加快,但变化最显著的还是赵小禾承诺过第二批祈福的玉米地。
它们后来居上,降雨第二天就超过第一批祈福的玉米,直接到了花期。
这是因为求雨时,赵小禾把这些玉米地降下的雨水部分兑换成了灵水。
赵小禾不缺经验值,所以兑换的灵水比起第一次祈福量大许多,效果也是显著的,花期过后玉米很快抽穗,而且双穗三穗的都很多见。
官员们来了一批又一批,小心翼翼的折了一穗带回朝堂上给百官传看。
出穗之前,许多人仍然对玉米到底是不是粮食抱着怀疑不信的态度,直到这一刻,百姓们的心才真正落回肚子里。
随着第二批祈福的玉米首次抽穗,赵小禾的名号又一次被人广而知之。
闻讯前往城外观看玉米的人络绎不绝,人人口口相传,以至于京城地界之外的人都有听到传闻,好事者不惜远途跋涉来观看,看完了也就算了,不带点证物回去说了人家如何相信?
这就导致了才刚刚抽穗的玉米时常有人悄悄偷走的事情发生。
小辰子家的实在没办法,他们就几个人,最后发动村民一起帮忙看守,还是没用,不等他向赵小禾求助,得知自家地里的玉米被人偷了的老国公先怒了,直接杀到官府去。
官员们一听那还得了,现在玉米可不是一家两家的事情了,上上下下多少双眼睛盯着玉米呢,就盼着它们长成收获,要是让人偷完了他们怎么交代?
于是匆匆忙忙的报告上峰,最后惊动了朝廷,干脆派兵把玉米地都给围了起来,严加看守着。
情况这才好转。
问题是,抽穗的玉米偷不了了,不还有没抽穗的嘛,挖一两株带回去也是可以的。
本来还庆幸自家玉米地没人惦记的那些人这下傻眼了,傻眼过后怒从心起,干脆直接在玉米地外大搭了个棚子,日日夜夜守着,谁来偷挖看不打断他的腿!
如果说之前的名声对很多没有接触过赵小禾的人而言都是道听途说,带着市井小民戏说的味道,当不了真,那么这一次就是人证物证具有,实实在在的冲击和震撼。
泰安帝看着底下大臣们一个个震惊、不可置信、怀疑人生的表情,总算出了一口闷气。
叫你们怀疑朕的决定,叫你们怀疑小道长!
这些时日以来泰安帝可没少因为当初发榜鼓励百姓种玉米的事情,时不时的被一些官员们质疑,左相章仲衡可是当初反应最激烈的一个,激动起来连他听信妖道误国误民这等过分的话都敢说,一度把泰安帝气的想叫人把这老匹夫拉出去。
但他没这么做,也不会这么做。
章仲衡固执己见,说话不中听,臭毛病还多,这都不能否定这位老臣的功劳和能力,最重要的是章仲衡在一些重要的决策上从没掉过链子,和朝中重要的大臣们也保持距离,私底下不往来。
这是他的一种态度。
从泰安帝登基后就摆出的态度,这也是泰安帝登基后雷厉风行的清理掉那些把持朝政过于势大的老臣,却唯独没动他,仍然保留他左相位置的一个考量。
掰下来的一穗玉米连同长成的玉米一个挨着一个给大臣们传阅对比完,最后又回到了泰安帝手上。
泰安帝望着面面相觑的大臣们,微微一笑:“众卿家可还有话说?”
大司农也是一脸长出一口恶气的痛快表情,种植玉米这件事一直都是他太府寺主办,赵小禾没名没气,从前的经历一片空白,这段时间关于她的一些奇奇怪怪的传言从未断过,什么祈福,农事高手,什么徒手杀狗熊,连医死人肉白骨这么离谱的传言都有。
大司农当然对赵小禾的诸多行事一清二楚,什么真什么假也都明白,但这些同僚们却不会耗费心思去了解,这就导致了总有人逮住机会就要嘲笑他们太府寺围着一个“不知道哪儿冒出来的真神棍假道士”团团转。
可以说,泰安帝只是上朝和看奏折的时候才偶尔被烦,但他不管朝上朝下,不管没恶意的还是不怀好意的试探询问从没断过,令他烦不胜烦,又拿不出有力的证据来让他们闭嘴。
这回可好了,他们可算等到拨云见日的这一天,看着哑口无言尴尬讪然的同僚们,大司农呵呵两声,笑眯眯的说道:“总算是天佑我大齐。如今看来,这位已经还俗的道长,果真是个货真价实的高人吧?担心我等被‘妖道’所骗沦落为笑柄的诸位大人可以放宽心了。”
说过类似话语的部分官员们表情更加尴尬懊恼,心说他们都够丢脸了,祁大人你就不能消停点,给人留点颜面啊?
大司农笑眯眯的表示:不能!
泰安帝留了。
他是一国之君,底下的官员都是他治国治民的助手,而不是相互对立的关系,所以泰安帝见好就收,温言道:“诸卿看到的是经过赵道长祈福的玉米,收成再多朕也不惊讶,朕更关心的是没有经过祈福的玉米收成能有多少,所以现在说什么都为时过早,各位且耐心等待,拭目以待吧。”
大臣们刚刚被打了脸,再说起话来自然谨慎谦恭许多,一名官员问道:“陛下,既然道长祈福能让粮食快速获得丰收,为何不请道长为我大齐的所有庄稼都祈福呢?”
泰安帝肃然道:“春生夏长秋收冬藏才是天道法则,万物有序本不可违逆。我大齐百姓这半年来多灾多厄,道长不忍心看百姓受苦,不得已方才逆天行事为庄稼祈福,做出的牺牲已非你我所知,岂可贪得无厌要求更多?”
“回禀陛下。”大司农出列道,“此事臣有所耳闻,道长祈福后曾眼盲一整日,或是上天警告。道长小范围祈福或许还没什么打紧的,若是为全国的庄稼祈福,一则道长能力有限,二则如陛下所言,若是短短几日之内庄稼就大获丰收,恐怕会因此触怒上天,降下灾厄也说不定。不可冒险。”
大司农的话也是他心里的真实想法,大齐并没有到山穷水尽的地步,既然已经玉米这等高产量的作物了,何必贪得无厌去要求更多?谁能预料到是福是祸呢?
赵道长的眼睛或许真的是惩罚也说不定。
章仲衡道:“臣附议。”
大司农一点都不意外。
泰安帝也不意外,章仲衡要是赞同让赵小禾祈福那才叫奇怪。
众臣纷纷附议,赞同大司农的话。
泰安帝目光从臣子们身上缓缓扫过,沉声道:“何况依朕之言,若治理国家和百姓已经到了依赖神通的地步,那么离乱世也不远了。”
第77章 抓到一伙盗贼
且不说没听劝告就提前祈福的人以及没种玉米的人如何懊恼懊悔羡慕妒忌, 赵小禾正在苦恼的是这场神农雨让菜地的蔬菜们突然大爆发的问题。
她都送了好多给熟人,结果家里还是有一大堆存货吃都吃不完, 眼看要放烂浪费掉。
这怎么能行,大神农……就算是预备役,也得以高标准要求自己,不能能浪费粮食的!
为了不浪费食材, 赵小禾深思熟虑之后,决定把多余的菜全都做成各种各样的腌菜和咸菜。
她知道做法,但实践起来有难度,这事儿还得大师傅来。
赵小禾把想法和马老板说了, 马老板安排了一下,给大师傅抽出一天的空闲时间回来帮忙。
大师傅和赵小禾一起忙碌了一整天,总算把所有菜都给腌上了,至于成功率有多少还得等一阵子才知道。
这段时间倒是没有特别的事情发生, 只有一件不大不小的风波。
福源楼的佘老板偷偷摸摸的来找赵小禾,软磨硬泡要她卖菜给福源楼,赵小禾当然拒绝,余老板心里不忿, 或许是被对泰兴楼的妒忌冲昏了头脑,竟然出昏招雇人来偷。
他也不打听清楚, 赵小禾的菜地每天晚上都有动物们轮番值守, 那天正好轮到大黑蛇。
等第二天一大早泰兴楼的伙计来拉菜, 看到的就是几个呈大字状被拍进泥里哭的一把鼻涕一把泪的偷菜贼们, 旁边还散落着棍棒刀具。
还有一个, 大黑蛇当着伙计的面嘴巴里吐出来。
伙计头一次看到大黑蛇“吃人”,以往对大黑蛇“大块头傻乎乎”的认知哗啦哗啦的碎成了玻璃渣渣,哆哆嗦嗦的去检查被吐出来的那人。
还活着,不过已经彻底的晕菜了。
再一仔细看,嗬,这不是福源楼的佘老板吗?好家伙,这么胖的大黑蛇都能吞肚子里?如此油腻,怎么下得去口!
伙计连忙到庄内叫赵小禾,赵小禾听到福源楼佘老板半夜偷菜本来觉得可笑,但是看到一边的兵器时不由得怒了,这是什么意思?要是被发现了还打算伤人吗?
行啊,既然这样就别想善了了!
赵小禾叫大黑熊把人一个个挖出来,捆上送官。
本来么,大灰以为这一次也应该和往常一样,送偷菜贼们见官的任务肯定又要落在它们兄弟头上,它昂首挺胸,一脸骄傲和不屑,低下头正要咬起绳子的时候,只听赵小禾道:
“大福二福大黑,你们三个跟我一起去。”
啥?
大灰仿佛产生了幻听,张着嘴,一脸懵的看向赵小禾。
大福二福:“吼?”
大黑蛇的豆豆眼闪了闪,趁着狼和熊还在疑惑,非常自觉的爬到瑟瑟发抖的偷菜贼的面前,试图用尾巴卷起绳子的一端。
但是它尾巴粗,绳子细,无论如何也卷不起来。
大黑蛇啪的一尾巴抽打在地面上,生气了。
不过这一尾巴的响动也叫大灰和两只狗熊回了神,两只狗熊第一次被允许跟着出门,乐颠颠的一前一后抓住绳子的两头,把偷菜贼们围在当中。
赵小禾又吩咐:“兵器都带上,证物。”
小辰子几个连忙用粗布和绳索把兵器包上,大黑蛇连忙凑过来,示意给它困上,它来背!
而还在昏迷当中的佘老板被狗熊抗在肩上。
就这样,赵小禾和泰兴楼的伙计驾车,狗熊们押着偷菜贼,大黑蛇背着兵器,一行人……以及猛兽们浩浩荡荡的往城里去。
大猫和大灰狼们留下看家。
赵小禾一走,大猫转头跑去打理自己的小药园子,小熊追着一块去。这些日子大猫和小熊混的熟了,时常带着大概是孤单了的小熊一起玩,这次依然没赶它,任由它跟着自己。
剩下的一只狗熊趴在笼子里睡的昏天黑地,连自家熊孩子跑了都不知道。
大灰看着狼小弟们放鸡放猪无聊极了,看着看着,总觉得哪里不对,站起来狐疑的观察在菜地里草丛里跑来跑去找小虫子吃的鸡,过了好久,脑袋里突然灵光一闪:
多了一群小黄鸡!
紧跟着一脑袋问号,哪儿来的小黄鸡呀?
大公鸡昂首挺胸,雄赳赳气昂昂的喔喔喔叫着从大灰面前走过去。
大灰:“……”
不知道为啥,就是觉得特别不爽。
叮叮当当,咣当咣当。
天色尚早,可值守城门的士兵却已经在城门站了一个时辰没休息过了。
辰正时分,太阳已高高升起,位于城内门背阴处的士兵尚且还能感受到几分未退的清凉,但城门外站岗的士兵已经直接暴露在太阳底下,被阳光晒的身上起了一层薄汗。
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们听到了一阵金属叮当哐当碰撞的声音,原本不紧不慢排队进程的百姓由远到近,要么惊慌失措的四处躲避,要么面色惊恐的拔腿往城里冲。
士兵们吓了一跳,精神一振,大声喝道:“不得奔跑!步行出入城哇——!”
小伙子大叫一声,竖起长矛蹭的后退一大步,又“啊”的一声惨叫,原来是撞到城墙上磕后脑勺了。
背着一个大包袱,大包袱里都是兵器的大黑蛇在城门外停下,竖起大脑袋豆豆眼一眨不眨的盯着用长矛指着它的士兵们。
士兵:“这蛇……”
怎么还背着个包袱?家养的?不可能吧!
“救命啊官爷!快救救我等!”佘老板在路上醒来,发现自己被一头熊抗在肩膀上,同他一起来偷菜的盗贼们被一条绳子绑着,一边还有一条粗大的黑色蟒蛇,吓得肝胆俱裂,当场就吓尿了。
背着他的二福气坏了,差点没把他扔了,虽然被赵小禾拦住,没对佘老板怎么样,却无论如何都不肯再抗他了。
于是佘老板也成了盗贼串串中的一员,被大福二福一前一后看着一直走到城外。
总算是见到人,佘老板便哭爹喊娘的求救起来,浑然忘记了自己干了什么才会落到如此境地。
士兵们循声望去,另一个朗润温和的声音传入他们的耳朵里:“抱歉,打扰一下。”他们刚扭过头,立刻感觉到一片阴影笼罩下来,抬起头,看到两只黑乎乎的庞然大物时,整个都僵硬了。
“熊、熊说说说——”士兵们内心在狂吼。
妖怪啊啊啊啊!
“我在这里。”被他们当成熊说话的声音有点尴尬的提醒。
士兵们视线下移,又左移,这才看到站在两只熊旁边的年轻郎君。
赵小禾干笑:“这条蛇和这两头熊都是家养的,已经被驯服不会伤人,你们不用紧张。”她言简意赅的说明来意,“我是城郊南山脚下庄子的主人,我姓赵,来城里报案的,请问可以放我们进去吗?”
士兵们听到她的介绍,脸上惊惧戒备的表情转变成了吃惊和疑惑,再看了眼的确没有任何危险举动,十分安静的熊和蛇,恍然:“姓赵?郎君莫非是赵道长?”
赵小禾道:“我从前是个道士,不过已经还俗了,至于是不是各位口中的赵道长——”
“那就没错了!”士兵面露喜色,虽然偶尔瞥到狗熊和大黑蛇表情还是有些僵硬,却不怎么害怕了,对赵小禾的态度明显客气尊重了许多,热心的问道,“道长报什么案?”说着,士兵们的视线往被绑着的一串人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