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露这边方才出府,那边戴和风大人便一大早的过来求见。
楚惊鸿听闻他这般早的过来,也是吃了一惊,她随意的挑了一件淡蓝色彩绣如意纹挑线裙,披上米白色弹墨仙鹤纹薄纱,头发简单的用一个发髻绾上,显得慵懒又不失典雅。
楚惊鸿相邀他到了内殿,方入殿楚惊鸿便扬声开口:“今日外面风大,还望戴大人不要嫌弃这里鄙陋,不知戴大人这么早过来所为何事?”
楚惊鸿声音中带了一丝轻快,戴和风抬头偷瞄了她几眼,随即又慌忙垂首,拿出袖中的折扇,递到了楚惊鸿的跟前。
“这是下官昨日连夜所绘,上面是下官家乡的春景,每到春日,下官的家乡便是一片姹紫嫣红,美丽至极。”
楚惊鸿之前也只是违心的夸赞了几句,这下看来,这戴和风委实用了心,这画作也是极为美丽。
楚惊鸿深吸了一口气,佯装惊喜的开口:“哇,真美,戴大人委实好手艺,怕是宫里最精湛的画师都不及你万分。”
一旁的琼浆头垂的更深了,他暗自憋笑,因为他深知,自家公主在画作上从来都不上心,更别说宫里的画师,她恐一个都不认识。
戴和风被楚惊鸿夸得飘飘然,自然也不会注意到那楚惊鸿不经意中流露出的敷衍和不耐烦。
他暗自拽紧了衣袖,表现也像是个毛头小子一般,讶然开口:“公主谬赞,下官画作拙劣,公主喜欢,下官心下便欢喜万分。”
他说完,见楚惊鸿只是盯着那画微微出神,一时间也找不到什么话题继续。
故而,他突然尴尬的起身,道:“若是没什么事情,下官便先走了。”
楚惊鸿愣怔了一会儿,突然道:“戴大人一大早送来厚礼,怎么好这么快就走,琼浆,去吩咐厨房准备几样小菜,本宫刚好也没用早膳呢。”
其实戴和风内心里觉得,这样委实不妥,该是出声拒绝的。
可是这话到嘴边,实在是不舍得出口,便笑了笑,应了。
楚惊鸿从前也未做过这般特意讨好他人的事情,就连当初跟百里名扬的时候,她也是高傲的,喜欢便是喜欢,她想要什么,百里名扬就得给什么,不可开口拒绝。
若不是后来先帝和先皇后先后崩逝,她没了能任性的依靠,所以才对百里名扬百般容忍。
这讨好男人,其实本该是门学问,偏偏她楚惊鸿自诩为向来不需要这样做,可如今方觉得该用的时候,却又暗自感慨当年委实应该谦虚一点,哪怕多学一点,也是好的。
现下,每次和戴和风对话,她这满心里都是疲惫。
实在是应付的烦了,她便挤出和煦的笑容,应对这尴尬的场面。
偏偏,戴和风注意的,却是公主喜欢吃什么,公主拿筷子的姿势,她吃饭时的小动作,亦或者是她那些不经意的喜好。
他总觉得,知道这些,是对他莫大的鼓励,哪怕日后回忆起来,他也会满心欢喜。
一顿饭吃的,委实算是各怀鬼胎,楚惊鸿客气的让下人包了许多公主府的点心,让戴和风拿回去吃。
戴和风倒是也不客气,临走之时,亦是依依不舍。
好不容易戴和风走得远了,楚惊鸿才如临大赦一般摊在了椅子上,望着琼浆道:“本宫是不是表现的尤为僵硬了?这讨好男人的活,委实是累的慌。”
琼浆笑了笑,径直开口:“公主殿下表现的极好,那戴和风,明显已是身在梦中,不知今夕几何了。”
“当真?”楚惊鸿还是有些犹疑。
琼浆倒是坚定的开口:“属下可是一直观察着他呢,不会错的。公主可瞧见他的黑眼圈了?虽然他仪容完整,看着像是精气神十足,可是眉宇之间,却是露着疲态的。足以见得,为了讨公主欢心,他怕是认认真真绘画了一夜未曾休息。进门之后,听到公主的夸奖,更是飘飘然了。如今戴大人如坠情网,属下猜想,不日,公主便可达到自己的目的。”
楚惊鸿叹了口气,揉了揉脖子,叹气道:“若真如你所说,那便是万幸了。本宫知道这件事急不得,偏偏就想快点结束,罢了,这戴大人的事情,从长计议便可。马将军那边,恐玉露一个人忙不过来,你切记多多帮衬。”
琼浆点头称是。
······
不多时,这戴和风和公主一起听戏,又跑到公主府用早膳的事情,便传到了摄政王府。
彼时,秦天正在处理公文,听到此事尤为恼火。
他英眉一挺,周身怒气渐显,声音更是浑厚压抑,十分可怖,“本王为着她的事,连日辛苦不已,她倒是好,转眼便去勾搭旁人了?”
绝命垂首,心下也觉得那公主实在是一个没心肝的家伙。自家王爷多么深情,只有他心里最清楚。
见自家王爷动气,他眼珠子一转,上前道:“左右她现在有求于王爷,王爷何不如教训教训她?”
秦天一时愣神,转头问道:“如何个教训法?”
绝命嘴角微动,笑的阴邪,“从前怎么教训的,如今便怎么教训。”
秦天听闻此言,一股子火热从下’半身直窜上头顶。
他正了正衣衫,猛地甩下手中的公文,冲着绝命吼了一声,“走,去长公主府。”
绝命开眉笑眼的追了上去,心里大赞自家王爷委实太帅,就连甩公文的那瞬,都那般英姿勃发。
而那边,楚惊鸿正在暗自思忖着该如何从戴和风那里寻些消息,一时之间也有些发愁。
才相交不久便开口,那戴和风定然会起疑心。
她明知自己是别有居心,可也要做的滴水不漏,让戴和风一时半刻看不出她的别有居心,却委实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
楚惊鸿总觉得近日用脑过度,正要叫人给她炖点补汤的时候,那边秦天已经气势汹汹的冲进了内殿。
方才戴和风走后,楚惊鸿便将头发披散了开,十分随意的躺在塌上想事情,偏偏秦天这家伙向来嚣张惯了,入公主府都不许下人通报的。
楚惊鸿一个激灵起身,面露怒色,“摄政王素来跋扈惯了,连礼数都不懂了吗?”
秦天将手中的剑丢到了绝命的怀里,对着他吼道:“退下去,这附近不许任何人靠近,本王要和公主单独议事。”
楚惊鸿不由得一下子面无血色,下意识退后的几步,惊慌道:“你要做什么?”
第13章 第013章 秦天反悔
摄政王上前一步,逼视楚惊鸿,“本王且问你,你昨日傍晚,是否与那戴和风去听了戏,今日晨起,又留了他在你府中吃早膳。”
秦天怒形于色,凶狠的瞪着楚惊鸿。
楚惊鸿握紧了手帕,想着现下玉露被自己差着出去办事,就连琼浆都不在身边。
况且,就算是他们在旁边,也都不是秦天和绝命的对手。
心里的恐惧,又增添了几分······
秦天似乎是感受到了她的恐惧,面色稍许缓和了几分,可还是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本宫结交与他,自然有本宫的道理,难道本宫与什么人联络,都要一一报备摄政王不成?”
楚惊鸿虽然心里恐惧,可是面上,却依然高仰着头,直挺挺的盯着他。
恐惧,也不能抹杀一国公主的骄傲。
秦天嘴角噙着笑,握紧了拳头,冷冷道:“楚惊鸿,你需要什么,本王都可以帮你达成,你实在是不必费这么一番功夫去讨好旁人,否则,本王看不下去,本王也可以反悔。”
楚惊鸿回过头,冷冷的看着他,“本宫记得,摄政王说过,你一言九鼎,怎么这么快,就要反悔了吗?”
秦天突然坐了下来,神情相比之前缓和了不少,“这倒也不能给说死了,本王这些日子,尽心尽力的去处理百里家的事情,你不会不知,这其中艰难万分。可是本王为了你,还是不怕得罪人,努力的去做,这一点,你可不能随随便便就给抹杀了。”
想起他曾经对自己做的那些事情,楚惊鸿恨不能撕了他,如今这些话,真的是大言不惭。
“本王在此,于你立个规矩吧,你如何对付马家,本王不管,你私下里想要做任何事情,本王也不会管。但是本王不许你招惹别的男人,你如此一番费尽力气,不过是想要通过戴和风要他手里的账本不是?本王替你拿回来,你与那戴和风断了联系。”
摄政王说完,自顾自的给自己的倒了一杯茶,虽是第一次登门长公主府,却十分随意。
楚惊鸿强忍着怒意,盯着摄政王道:“你凭什么?你自以为手握大权,便可以任意窥探和掌控本宫吗?”
摄政王慢悠悠的喝了茶,淡淡开口:“如果你非要这么认为,也无不可。”
说完,他放下了茶杯,走向了楚惊鸿,扬起她的下巴,沉声开口:“本王希望你记得一件事,你如今已是本王的女人,本王可不希望你出去招惹旁的男人,这一点,公主应该清楚。”
楚惊鸿用力甩开他的手,转过身怒道:“你可不要忘记了,本宫已为人妇,是有驸马的人,并不是什么你的女人。”
提到驸马,摄政王反倒是笑了,这笑容掺杂些不屑的意味,“曾几何时,本王也认为驸马才是公主的良人,十里红妆,风光下嫁,坊间皆流传着驸马和公主伉俪情深的传说,即便是本王有意,都不敢打破这段美好的姻缘。”
“可当本王真正知道,驸马不过是一个小人,他甚至派人追杀你的时候,本王才意识到了什么。”
“若是公主真的与驸马恩爱两不疑,为何公主却要驸马的性命?更让本王震惊的是,驸马和公主成婚三年,长公主,居然还是女儿之身。”
“放着这么美的公主不要,本王不禁怀疑,这驸马是有何毛病不成?”
秦天说这一番话的时候,一直都在盯着楚惊鸿看。
偏偏,楚惊鸿不为所动,她积羞成怒,握紧了拳头,甚至看都未看秦天一眼。
秦天眉角下垂,从背后贴近了楚惊鸿,突然开口:“听到本王说你是女儿之身的时候,你竟然毫无反应,看来,你已经知道那一日,在山洞里的男人,就是本王了?”
“啪”的一巴掌,楚惊鸿冲着秦天的脸狠狠的扇了过去。
很快的,腥红的五指印便印在了秦天的脸上。
“秦天,你不要太过分了。本宫有求于你,可不代表本宫要蔑视尊严。”
秦天本来体内有一股火气,如今被这触不及防的巴掌全都打的消散了去。
他冷哼了一声,全身的戾气换成了一声叹气。
“你很屈辱吧?在你眼里,我秦天不过就是当年在宫里服侍的一条狗罢了,你又何尝将我秦天放在眼里?就连如今,你明明心里一万个不愿意,却不得不指望我秦天替你做事?”
见楚惊鸿不说话,秦天整理一下腰带,转身欲走,走到门口方要开口的时候,突然道:“你可以继续跟戴和风来往,可是罢黜百里若白,也是本王替你做的,最后一件事。”
说完,秦天摔门而去。
而楚惊鸿,却愣在当场,许久没有反应。
玉露急匆匆回来的时候,便上前好一顿检查自家公主,确认公主无碍之后,她才轻声开口问道:“公主,摄政王今日过来,是······”
楚惊鸿拽紧了衣裙,整个人恍惚不已,半响,她才道:“也没什么事,他想来给本宫立规矩,被公主拒绝之后,便不打算帮本宫铲除百里家了。”
玉露微愣,随后心疼的握紧了楚惊鸿的手,“公主放心,你让奴婢去办的事情,奴婢定然会尽心竭力,虽然过程坎坷,但是咱们没有摄政王,依然能办得好事情。”
听到玉露这话,楚惊鸿微微抬头,心里却想着,再也不要跟秦天打交道了。
与虎谋皮,实在是件危险至极的事情。
而就在当夜,马勇军提刀想要去杀那个害母亲的青楼女子,却意外发现父亲早已经将那两个女人给送走。
一怒之下,马勇军杀进青楼,将所有跟他父亲欢好过的女子,屠杀殆尽。
醉红楼在皇城开店十五载,第一次关门整顿。
官府很快介入此事,马勇军被抓入天牢待审。
马大人许是良心发现,竟长跪在宫门外,为子求情。
楚惊鸿当晚便听到了这个消息,不由得嘴角一动,道:“本宫知晓那马勇军的性子,暴怒之下,定然会做些错事,只是不成想,他竟如此偏激。”
玉露在一旁冷哼道:“他不过就是百里家的一条狗而已,如今咱们且看看,百里家要如何拯救他们多年培养的爱将。”
楚惊鸿突然深吸了一口气,对着玉露道:“收拾收拾,本宫要就寝了,明日,刚好进宫看热闹。”
那一夜,楚惊鸿睡得倒是安稳。
睡梦中,似乎又梦到了秦天。
他人影模糊,让人分辨不清他在做什么,只不过梦里,并没有他摄政王素日里的嚣张,反而是温顺听话。
晨起睁眼,楚惊鸿暗自苦笑了一声,许是如今秦天给自己带来的影响太大,即便是做梦,都不能让她消停。
入宫之前,她只穿了一件翠绿色的素面杭绸撒花宫裙,头上也只简单的用了累丝镶宝石桃心钗点缀,除此之外,并无其他点缀。
就连楚惊河见到她都道:“你今日,怎么穿的如此素简?前几日,西域进贡了绫罗绸缎数匹,你去挑些鲜艳的料子。”
楚惊鸿笑着摇了摇头,道:“这些年,皇兄赏赐的东西可并不少,难得今日臣妹神清气爽,穿什么心情都是极好的。”
楚惊河闻言也是笑着道:“想必马勇军的事情,你可是听说了吧?今日早朝,群臣都在议论此事,杀人偿命,天经地义,马勇军必逃不了一死。不过那百里老贼,竟然上书,说是马勇军这几年军功显赫,希望朕能网开一面。”
“哦皇兄如何看?”
楚惊河叹了口气,道:“朕说什么,又能如何?只看摄政王愿意不愿意赦免他了,不过全朝文武这么大的压力,加上他又在对付百里家,想必是不会做什么出格的。”
“不过,朕今日听说,百里老贼带着那马大人亲登摄政王府,不晓得说了什么,朕担心,秦天也会突然变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