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道饭后甜点上来的时候,卫时年敛了笑容,神情郑重了起来:“小紫,其实我今天约你出来,是有要紧事和你商量的。还记得我上次的提议吗?我把你领唱的音频给我的制作人孙老师听了。”
应紫怔了一下:“她……怎么说?”
“先天条件非常棒,声线有特色,是一块未加雕琢的璞玉,”卫时年转述着制作人的评价,“如果你有兴趣的话,可以去我们公司的录音棚试音,让她亲自听一听。”
卫时年的制作人孙覃是国内最知名的音乐制作人,除了卫时年,她还替老牌歌手唐亚文出过近十张唱片,已经淡出歌坛的歌后文娴也是她的杰作。
她最擅长的是发现、推出有潜力的新人,当年籍籍无名的卫时年,就因为她的慧眼识珠,在她的一力支持力捧下才成了今天这样的巨星。
能得到她的首肯,这简直就是无上的荣耀。
应紫瞬间屏住了呼吸,几乎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真的吗?卫大哥……你不会是在哄我吧?”
卫时年失笑道:“我哄你干什么,这样吧,暑假你正好没什么要紧的事,就跟我一起去一趟北都,和孙老师见个面让她把一下脉。你这么喜欢音乐,不管遇到什么困难,都不应该轻易放弃,你觉得呢?”
应紫定定地看着他,握着小勺子的手因为意外和激动微微颤抖,张了张嘴,喉咙却被卡住了,什么话都说不出来。
她的音乐梦,有可能换个途径继续吗?
一声轻咳打断了她的臆想。
应紫猛然一惊,转过头去,肖一墨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目光淡漠。
沸腾的热血仿佛被冰水兜头浇下,应紫整个人都僵住了。
“怎么了?”卫时年有点困惑地看着她,“是有什么难处吗?你告诉我,我替你想办法。”
“卫先生,”肖一墨慢条斯理地开了口,“小紫的事情就不牢你费心了,我会替她安排考虑的,你还是操心你的事业吧。”
卫时年的眉头皱了起来:“你这是什么意思?”
肖一墨凉薄地笑了笑,眼神冰冷:“我的意思是,你说的那条路,不适合小紫,她还是安心读好她的书就好了。好了,今天多谢你的晚餐,以后有机会再回请你。”
他用餐巾擦了擦嘴站了起来,朝着应紫伸出手去。
应紫坐在椅子上,脸色苍白,一动不动。
“小紫。”肖一墨看着她,声音中带着不容拒绝的严厉。
应紫魂不守舍地站了起来,乌黑的墨瞳中渐渐漾起了一层水光。
然而,这一次肖一墨没有心软。
女人,果然是不能宠,越宠越得寸进尺。
“走吧。”他淡淡地道。
应紫被他拉着,踉跄地走了两步,回过头来朝着卫时年轻声道:“卫大哥……谢谢你……我……”
突如其来的惊喜和失望交替而来,她努力忍着眼泪,想让自己不要太狼狈,可是,情绪却不由她控制,最后的尾音不知不觉就颤抖了起来。
“等一等!”卫时年猛然回过神来,几步就追了上去,急急地道,“肖先生,你这是什么意思?为什么你要阻止小紫唱歌?她明明是想去的,你不能这样磨灭她的天赋!”
“她不需要,”肖一墨头也不回地道,“你太多管闲事了。”
“你只不过是她的男朋友,有什么权利替她决定未来?”卫时年不可思议地看着他,“小紫,你要为你的人生负责,不要让自己后悔!”
肖一墨被这样煽动的口吻激怒了,倏地回过头来冷笑了一声:“她的人生就是我的人生,我是她法定的另一半,不需要你对我们俩的事情指手画脚!”
空气中有瞬间的静默。
三个人都呆住了。
卫时年转头看向应紫:“真的吗?”
应紫咬着唇,艰难地点了点头。
卫时年沉默了半晌,好一会儿才道:“就算你结婚了,也并不代表着你失去了为自己做主的权利,”他看向肖一墨,诚恳地道,“一个好的另一半,不应该束缚妻子的翅膀,而是应该为她翼下生风,让她飞得更高更远,还请你三思。”
“我不知道你们这些人哪来的优越感,”肖一墨嘲讽地看着他,语声傲慢,“我不觉得,成为你这样的歌星会比我的妻子更为优秀。”
这口气很大。
卫时年的眉头紧皱了起来,仔细地打量起眼前的男人来。
“肖一墨……”
他喃喃地念叨了一遍,脑中灵光一现。
“是你!”他失声叫了起来,“肖氏集团肖宁东的儿子?墨色投资的CEO?”
肖一墨傲然看着他:“对。”
“原来,你是孙老师的儿子!”卫时年恍然大悟。
作者有话要说:
肖一墨:这个姓卫的太讨厌了。抢了我妈,现在又要来抢我的女人。
醋哥:替你封杀了?
醋哥:一口价,一个亿。
肖一墨:……
肖一墨:背一下社会主义核心价值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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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8章 薄荷绿(九)
能被卫时年尊称为孙老师的, 只有东石传媒的老总、知名制作人孙覃了。孙覃毕业于北都音乐学院, 早年以一曲《流沙》崭露头角, 随之替谭亚文、文娴等歌星制作了大量脍炙人口的歌曲,将他们送上了歌王歌后的宝座。当时圈子里流传着一句话,“谁请到了孙覃创作歌曲, 谁就能红。”
年近三十时,孙覃结婚淡出了公众的视线,销声匿迹了很久。大概十年前, 她卷土重来, 成立了东石传媒,几年之后再次成为圈中传奇, 其中最靓丽的作品就是发现了当时无人看好的卫时年,将他从一个籍籍无名的大学生捧成了现在的巨星, 并以强势之姿带领东石传媒跻身在了国内唱片公司的前五强。
孙覃虽然是个标准的女强人,但是为人却很低调,鲜少在网络公众面前出现, 尤其是婚后退隐那些年, 几乎没人知道她的去向。
原来,她是嫁给了肖宁东。
应紫的神经一下子绷紧了起来。
肖一墨居然是孙覃的儿子,他口中那个为了事业抛夫弃子的狠心母亲,居然就是唱片界的传奇人物、东石传媒的老总、卫时年的恩师。
怪不得卫时年这个名字在他这里就好像禁忌一眼,提都提不得, 原来症结在这里。
“孙老师的儿子?”肖一墨的嘴角勾了勾,凉薄地笑了, “可真难为你居然知道这事,只怕连你们孙老师自己都忘了她还有个儿子吧。”
卫时年怔住了,好一会儿才不可思议地道:“你怎么能用这种口吻说你母亲?孙老师是个很好的人。”
“对,她是个很好的老板,也是个独具慧眼的伯乐,更是才华横溢的音乐天才,”肖一墨嘲讽地道,“可唯独,她不是一个好母亲。”
“怎么可能?”卫时年惊愕地看着他,“孙老师她……”
“我对你的孙老师没兴趣,”肖一墨冷漠地打断了他的话,“以后不要再来找小紫了,要不然,别怪我不客气。”
肖一墨拉着应紫一路出了俱乐部,上了车,他一语不发地启动了车子。
车速有些快,连超了好几辆车,还惊险地闯了一个黄灯。
车厢里的空气静默得让人窒息。
肖一墨的薄唇紧抿着,面无表情地看着前方,下颌的弧度紧绷……所有的身体语言,都显示着他此刻极度糟糕的心情。
应紫偷偷看了他好几眼,不知怎么,忽然觉得他有点可怜。
对孙覃这个名字反应这么大,甚至迁怒到了她公司的艺人,说明肖一墨心里,还是很在意这个母亲的吧?
刚才肖一墨拒绝她唱歌的伤心和失落,此刻渐渐地消失了大半,她一时不知道该怎么安慰,想了一下,把手覆在了肖一墨握着档位的手背上,轻轻摩挲了几下。
肖一墨没什么反应,只是车速明显放缓了下来,不再超车了。
回到公寓,应紫躲在厨房里给卫时年偷偷打了个电话。
卫时年为了她的理想满心兴奋而来,却被这样的意外浇了一泼冷水,心里一定很郁闷。
“卫大哥,你别生气,他这个人就是这样的脾气,其实他人不坏的,就是傲气得很,也不喜欢有人违背他的意愿。”她解释着。
卫时年苦笑了一声:“小紫,我没想到你居然会和他结婚了,坦白说,你们俩……在某些方面真的一点儿也不般配。”
应紫语塞,好一会儿才轻声道:“卫大哥,我们俩的婚姻暂时还没公开,你别对别人说。”
“你这是有什么苦衷吗?”卫时年忍不住问,“他怎么就这么霸道?为什么不让你唱歌?”
“这个……说起来很复杂,也不能完全怪他,”应紫没法解释,怅然道,“可能我真的和音乐没有缘分吧,卫大哥,无论如何,我还是要谢谢你愿意帮我,等明年……如果明年……”
如果明年她解除合约重获自由的时候,还有这样一个机会的话,她一定会毫不犹豫地去尝试,不为名利,只为自己心中残存的音乐梦想不留遗憾。
卫时年却有点误会了:“行,你好好劝劝他,到时候我再和你联系。”
应紫将错就错“嗯”了一声,两个人又聊了几句,挂了电话。
这个晚上真是过得和坐过山车一样,惊喜、伤心、震惊,各种情绪纷沓而至,应紫倒了杯水喝了两口,稍稍平复了一下心情。
推门出了厨房,她在房间里转了一圈,却没瞧见肖一墨的人。她想了想,快步到了主卧的阳台前,一看,果然,肖一墨坐在躺椅上,手里拿着一杯红酒,定定地看着夜空中皎洁的明月。
八月初的夏风穿梭在高楼之间,徐徐吹拂在脸颊上,一股清凉惬意的感觉袭来。
应紫悄无声息地到了他跟前,半跪了下来,靠在了他的腿上,轻声问:“在想什么?”
肖一墨的目光终于从虚无的夜空中移开,缓缓地聚焦在了那张姣好的脸庞上,那双清澈如水的眼睛凝视着他,眼底是掩饰不住的关切。
夜色,仿佛是一张最好的保护网,将他和应紫紧紧地裹在了一起。
平生第一次,他有了倾诉的欲望。
“小时候,我妈喜欢坐在那座古堡的窗边弹琴,”他听见自己的声音低沉地响了起来,“她会唱很多很多的歌,有时候高兴了就信口编几句,都很好听,我特别喜欢。”
应紫的手托着下巴,仰脸默默倾听着。
“那时候我爷爷和奶奶还在,他们喜欢我爸的第二个老婆,不喜欢我妈,而且肖家一大家子人是非太多,我妈不喜欢呆在老宅,就经常带着我飞去M国的古堡小住,”肖一墨的嘴角露出了一丝浅浅的笑意,那时候的生活,让他在多年以后想起来都觉得幸福,“我爸虽然很忙,但是一有空就飞过来陪着我们,我们一家三口经常一起出去野营,还在古堡里招待我的同学和朋友,过得很开心。”
哪一年开始变了的呢?
应该是从他上初中开始,他日渐长大,有了自己的爱好和交际圈,孙覃一个人无聊,重新开始接触了以前的圈子。
初二的那年暑假,他和孙覃再次去古堡度假,这一次肖宁东却没有陪同,有一天半夜,他偶尔从分机中听到了父母在电话里吵架。
“我已经为你和一墨放弃了很多,肖宁东,你不能这么自私。”向来要强的母亲,声音有点哽咽。
他不懂,为什么孙覃一直觉得为了这个家放弃了很多?难道这不是作为一个母亲和妻子应该做的吗?
在肖家,所有的女性都是全职主妇,全心全意地照顾丈夫和儿女;平常打打牌、做做美容、逛逛街,有时候有什么奢侈品发布会了,飞过去看秀购物,日子过得很是舒坦。
为什么孙覃就不愿意呢?
后来得知父母要离婚的时候,少年的他无法接受,半夜离家,去了离古堡不远的一座山峰,登顶看着朝阳在脚下徐徐升起。
那是一种什么感觉?
林海中的树叶簌簌作响,远处的阳光触手可及,然而,他却只有孤独的一个人。
当天古堡里为了失踪的他人仰马翻,肖宁东也从国内飞了过来,最后找到他的时候,孙覃非常伤心,几乎从不流泪的她,抱着他哭了。
“可她还是走了,”肖一墨的声音很平淡,“她告诉我,她爱我爸和我,可是,有些东西刻在了她的血脉里无法放弃,而且发生了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如果再在肖家这样呆下去,她迟早有一天会崩溃的。她还说,总有一天我会懂,会理解她的选择。”
他轻笑了起来,眼底却一片冰凉:“她错了,我永远都不会懂,更不会理解。是她选择嫁给了我爸,是她把我生了下来,最后却因为她的理想和事业把我们俩彻底抛弃了,这世上还有比她更狠心的母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