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有人都被蒙在鼓里。”卡西利亚斯的声音缓慢而清晰，有着一种令人信服的能力，“古一将卡玛泰姬的所有人都当作棋子——”
“我看过卡西里奥斯特罗之书。”斯特兰奇开口，他似乎有些焦躁，“就是被你撕毁的那两页。”
卡西利亚斯有些惊讶地抬头。
“我可并不认为，姚能如此迅速地修复——”他的目光接触到了斯特兰奇身上的阿戈摩托之眼，瞬间了然，闭口不言。
斯特兰奇焦躁地在原地转了两圈，然后走到对方面前，半矮下来，让自己的眼睛跟对方的对上。
“姚或许知道，”医生开口，“但是她从未像你一样接触过！”
“在结论出来之前，我甚至也不知道古一接触过。”卡西利亚斯这样说。
医生因为对方的这个回答显得更加焦躁。他似乎想用什么事实来反驳，然而在回想起与姚楚一的相处，除了对于她的教导有着一定印象之外，其余的事情却全都模糊成了一片。
他最后选择放弃与对方争辩，准备利用手中的法器再度毫不犹豫地堵上对方的嘴。
然后斯特兰奇听到了对方的话。
“亲爱的医生，你觉得我为什么会浪费这么长的时间来跟你进行对话。”
卡西利亚斯露出了一点笑意。
“你的悬戒不见了。”
他的话音不过刚刚落下，斯特兰奇便感觉到哪里不太对，第一时间回过身去准备做出一个防御的动作，然而却晚上了那么一秒。
不知何时返回的狂徒，手中那把透明的武器已经向他刺了过去。
然后他在下一秒钟，听到了什么东西破碎的声音，再之后，便是曾经无比熟悉的、皮肤被割裂的声音。
他跌跌撞撞地逃离开对方的攻击范围，在魔浮斗篷的帮助之下夺回了悬戒，却又在打开的时空门前跌倒。
斯特兰奇看见狂徒挣脱了魔浮斗篷，手中的透明的利刃从他的正上方落下。
他几乎要因为绝望而闭上了眼睛。
“抱歉。”斯特兰奇在这样的一瞬间听到了属于姚楚一的声音，平静而温和，“我来晚了。”
随着这样一句话而结束的，还有那位狂徒的生命。
*
克里斯汀.帕尔默结束了斯特兰奇的小型手术之后，在手术过程中除了刚开始时提醒她针头的角度有点问题的斯特兰奇，才终于开口。
“我很抱歉。”斯特兰奇这样说。他在对自己失去双手之后所对克里斯汀表现出来的态度而道歉。
克里斯汀正在整理用具的手稍微停顿了一下，转过头露出了一个笑容。
“看来你在这样一段长的时间之内，着实改变了不少。”她说。
“我所去的地方确实很能改变人。”斯特兰奇接下话来，然后在对方的帮助下从手术台上坐起来。
他起身时注意到了自己的手表。它似乎与之前不同了一点，变得陈旧了一些，但是整体上却依旧完整。
斯特兰奇犹豫了一下，最后将它摘了下来。
他将它递给克里斯汀，看着她表情似乎是轻松地收了下来，然后又随手放到了一边。
斯特兰奇从手术台上站到地上，抬手拥抱了一下自己曾经的恋人。
“抱歉。”他说。
*
姚楚一相当安静地等在手术室外面。
姑娘的衣服一直没有来得及换成短打服，似乎又经历了相当激烈的战斗，以至于身上的黑色衬衫都显得灰扑扑的。
她的头发也松散了一点，正好顺着她微微低下的头将自己的大半边脸遮挡住，似乎在进行着思考。
斯特兰奇和克里斯汀走出手术室的时候，姑娘才将目光投过去，确认斯特兰奇已经脱离开了危险的状态之后，眉间才稍微松了一点，脸上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出来。
她的目光礼貌地放置在护士身上，似乎想打个招呼，但是又不知道应该怎么开口介绍自己，因而不自觉地稍微扫了一下斯特兰奇，便当即发现哪里不太对劲，开口时稍微有些迟疑：
“你的手表呢？”
斯特兰奇心想这真是个难以回答的问题，然后这点尴尬很快就被克里斯汀所打断。
“你似乎在流血。”护士向她走了两步，眉头微微皱起，近距离去确认。
然后她确实确认了，这位甚至没有什么痛苦的表情的姑娘确实在流血。
姚楚一似乎后知后觉地感受到疼痛，用手捂了一下腰侧，抬手看的时候，才发现衬衫已经被浸透。
“你需要一点急救。”克里斯汀开口，然后动作轻巧而果断地将姚楚一推进她刚刚和斯特兰奇走出来的手术室。
于是刚刚进行完手术的斯特兰奇一个人孤零零地站在手术室外面，在过往的人的视线之中有点走神。
他的大脑在反反复复地播放着，姚楚一的表情堪称是平静的将手中的利刃送进狂徒的心脏的那一幕。
他那个时候感受到了什么呢？
自从自己行医之后便发誓绝不做恶的医生，在那一瞬间，没有因为那位狂徒的倒下而产生任何的罪恶感，反而是一种因为脱离了死亡而产生的轻松。
唯独没有感受到的是，自己是造成了狂徒死亡的主要原因。
他那个时候又注意到了什么呢？
注意到了年轻姑娘脸上最为平静也最为坚决的表情，注意到了她眼睛本来温和当时却显得锐利万分的色彩，注意到了她从开口道歉之后的每一个动作。
唯独没有注意到的是，狂徒死亡时眼神之中所涵盖着的强烈色彩。
斯特兰奇觉得自己确实变得不一样了。
他曾经用双手拯救过无数人，然而就在刚刚，他却间接地导致、明确地见证了一个人的死亡。
医生不太清楚为什么自己会有着这样的改变，由此陷入了真切的迷茫。
他在手术室门开启的时候条件反射般地看了过去，属于姚楚一的眼睛看了过来，带着些惊讶，以至于开口的时候，都显得迟疑了一点：
“你还好吧，斯特兰奇医生？”
斯特兰奇一瞬间想其实我本来感觉挺好的，不过听到你这么喊我的时候我突然觉得哪里好像有点不太好。
第三十七章 给你选择
姚楚一对克里斯汀非常认真的道谢。
姑娘的伤口已经被包扎好, 虽然限于条件, 她身上的衣服没办法换掉, 但是由于颜色, 也看不出来有什么血迹的样子。她的头发整理了一下，被整整齐齐地束在脑后, 变回了之前的打扮。
然而她依旧与之前不太相同。脸色苍白，唯有一双眼睛在冷静地燃烧, 显示出一种莫名的坚毅出来。
斯特兰奇在一边看着她与护士说话, 几度想开口说些什么，但是又都默默地将想开口说话的冲动咽下去，当一块合格的背景板。
姑娘和护士确实一直在说话。只不过多数时间还是护士说着一些之后对于伤口管理的注意事项。
“如果你需要的话，可以随时来找我。”护士小姐半开玩笑地说着，实际上并不觉得眼前这位过于年轻的姑娘会同意下来。
结果倒是有些出乎她的意料。
姚楚一对于这个建议思考了两秒, 然后点了点头, 在对方有些惊讶的目光之中, 开口与她交换了手机号码。
“来源是加德满都？”克里斯汀有些惊奇地看着电话号码，“你来自于那里？”
“事实上, 我们确实刚刚从那里过来。”斯特兰奇听着对话的走向似乎越发神奇, 终于开口加入了属于姑娘们的谈话，“利用一个空间门, 瞬间从那里过来——”
他突然觉得自己似乎有点透露出秘法的样子，因而收了声，去看姚楚一。
然而姚楚一所表现出来的，要更加出乎他的意料。
姑娘表情认真, 没有进行什么多余的解释。
“跟我来。”她如此简单地说，然后走在前面为克里斯汀引路。
斯特兰奇：不知道为什么，总觉得自己仿佛输了。
克里斯汀一脸“这不是真的吧”的表情看着那扇空间门，看着斯特兰奇迈进去，用事实证明这确实是真的。
“如果你需要什么帮助的话。”姚楚一没有立刻通过空间门离开，“比如说遇到什么超越你的世界观的奇怪事情。”
姚楚一对着护士小姐露出了一个温和的笑容。
“你可以随时联系我。”
她在克里斯汀略微呆滞且茫然地点头之中同样迈进了空间门，然后与她低声道别。
*
魔浮斗篷安安静静地待在一边。
在姚楚一与斯特兰奇路过的时候，才有了一点点反应。
斯特兰奇伸手去拿，然而却被这个不知道在想些什么的斗篷避开了手，然后医生就看到这个在战斗之中虽然帮上了大忙但是实际上这样的帮忙有点不符合自己的要求的神奇斗篷，缓慢地、小心翼翼地飘到了姚楚一身边。
然后试探地伸出了斗篷的一角，摸了摸姑娘的手。
斯特兰奇：“……”
斯特兰奇：“呃，你们认识？”
姚楚一突然对于这个形容有点无言以对并且万分想笑。
姑娘脸上确实也露出来了一个笑容。她也伸手去摸了摸魔浮斗篷的一角，然后看着斗篷似乎有点羞涩地扭了扭，之后飘飘然地飞回了斯特兰奇身边，相当给面子的安静披在他身后。
“从某种程度上来讲，我确实认识它。”姑娘这样回答，倒是有些意外的样子，“不过我有点没有想到它会选择你——”
“——实际上我也没有想到。”古一法师的声音出现在他们耳边。
姚楚一的注意力一瞬间就被引到了对方身上，甚至没有多想些什么，便已经挪动脚步，迅速地站到了她的身边。
“毕竟，它实际上很花心。”古一法师继续说着。
这位法师将自己的目光转移到了姚楚一身上，对着姑娘温和地笑了笑。
然而她开口时，对姑娘说的话却带着一点严厉。
“虽然事实证明，你所做出来的决定并没有错，然而在与卡西利亚斯进行战斗之后，我并不认为，离开卡玛泰姬是一个好主意。”
“你应该回到卡玛泰姬，姚。”古一法师这样说着，“莫度会接手的——”
“——至于纽约圣殿，既然它现在已经失去了它的守护者，那么，斯蒂文，你将会是它新任的守护者，斯特兰奇法师。”
“我并不觉得他拥有守护圣殿的能力，老师。”姑娘如此开口。
“那么你认为谁有这样的能力？”古一法师反问，“蒂娜？莫度？还是你自己？”
“他有选择的余地。”姑娘沉默了一会，将目光放置到斯特兰奇身上，“你的意见呢，斯特兰奇医生？”
斯特兰奇确实还有选择的余地。
他见到了几位法师的死亡，然而却没有真正地亲手结束掉任何一个人的生命。
他所做出的最为过分的事情，也不过是将一位狂徒困在沙漠之中。他的手上尚未沾染任何一个人的鲜血，他甚至可以在选择离开这场本不应该涉及到自己的战争之后，也选择离开卡玛泰姬，然后将这样的一切遗忘，重新回到手术台上，重新成为之前的那个拥有着足够掌控力的医生。
实际上他的理智也在告诉他，推辞，然后离开这里，毕竟，当初来到卡玛泰姬也只不过是为了治愈自己的双手。
在这样的想法清晰地回荡在自己耳边的时候，他一瞬间想到了姑娘将手中的利刃送入狂徒的心脏时，那种平静而坚决的表情。
“我只会是斯特兰奇医生，不会是斯特兰奇法师或者是其他的什么。”他在古一法师以及姚楚一的目光之中如此回答。
“你确实想清楚了吗？”莫度的声音传了过来，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来到这里的，在听到斯特兰奇这样的回答时，这样开口询问。
“姚给了你选择。”青年走到他身边，目光直视着他，“实际上，以你的反应能力，即使在面对狂徒的时候，虽然可能陷入困境，但是却依旧有机会成功反击。”
“她给了你足够的选择余地。”莫度再度重复了一遍，“然而你从与他们开始对战的那一刻，便已经在这场战争之中了。”
“你需要跟我们一起——”
“跟你们一起战斗？”斯特兰奇突然开口，因为焦躁，声音甚至不受控制地增大，“然后像她那样毫不犹豫地夺走一个人的生命？”
“注意你的言辞，斯特兰奇医生。”古一法师开口。
“还有你。”医生因为法师的开口而瞬间将话题引到了对方身上。
“你知道你所尊敬的古一法师是如何拥有长长久久的生命的吗？”斯特兰奇问莫度，“你知道她从黑暗维度之中汲取力量仅仅为了自己的存活吗？你又是否知道，你一直以来都无比信任的姚，也非常清楚这件事情然而却依旧选择隐瞒吗？”
莫度因为医生的话而变得茫然无比。
他转过头去，目光下意识地落在了姚楚一的身上，似乎想要得到一个否定的答案。
然而他等到的是来自于姑娘的沉默，以及古一法师的默认。
“你需要帮手。”古一法师在一片沉默之中最后开口，她选择了毫不犹豫地离开。
姚楚一并没有跟随着古一法师离开。
姑娘脸上的表情没有什么变化，依旧是沉着而冷静的。
她的位置与莫度和斯特兰奇相对，一瞬间有种孤立无援的感觉。
斯特兰奇在下一秒钟听到了姑娘的开口，以及她利用悬戒所打开的空间门。
“你依旧拥有选择的权利。”她这样说，“卡玛泰姬不会强迫留下任何一位想要离开的人，这不是我给你的选择的权利，而是你本身就应该拥有的。”
姑娘指了指空间门。
“那里通向一个绝对安全的地方。”她说，“会有人前去接应你，然后之后会帮助你回归到正常的生活之中。”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