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还没摁住她——星球酥
时间:2018-08-06 09:03:14

  老教授沉思片刻,道:“确实,要对师兄有应有的尊重。”
  许星洲:“……那个老、老师……”
  秦渡立即道:“谢谢老师。她对我没大没小很久了。”
  下面登时一阵能掀翻屋顶的笑声,甚至有男生大喊道:“许星洲你为什么对他没大没小!”
  许星洲在心里给秦渡和起哄的狗东西上了一车人身攻击,羞耻得简直想把秦渡的脖子拧断——然而拧断他脖子是不可能拧断的,这辈子都不可能。
  她蚊子般叽歪了一声:“……对不起。”
  秦渡不置可否地挑起眉头,透过遮眼的卷发望向那个姑娘。
  然后许星洲屈辱地说:“——师、师兄。”
  秦渡终于满意了,对老师微一欠身,表示感谢。
  老教授道:“行了,散了吧。下次别在课堂上打架。”
  于是闹剧暂时告一段落,教授又重新开始讲课,阳光洒进八点钟的六教,在黑板上投出斑驳的光影。许星洲这下简直是耗尽了浑身的力气,回自己的位置上就砰地栽进了课本,埋在里头不肯抬头了。
  秦渡翘着二郎腿,大马金刀地坐在许星洲旁边。阳光在他身周镀出明亮的光圈,一支山樱探入窗中,将青年衬得犹如漆画。
  三分钟后,许星洲不动声色地远离了漆画十公分……
  秦渡抬起眼皮,看了她一眼,许星洲挪了挪屁股之后,不再咕涌,仿佛无事发生过。
  秦渡终于出声提醒道:“我要是你,我现在不会不听讲。”
  许星洲趴着,愤怒一锤桌子:“关你屁事!我没有力气听!”
  “行。”秦渡闭上眼睛,说:“反正我已经提醒过了。”
  喜鹊在榆树上驻足,许星洲趴着看窗外的鸟和花。团团簇簇的花犹如染红的云,又被阳光映得透明,楼外的林荫道上,大学生三三两两去蹭教工食堂的豆浆。
  “……吃完饭开黑吧超哥!”
  风中传来他们的声音:
  “反正今天那个老师也不点名……二百人的大课……”
  他们远去,世界安静了片刻,只剩风吹过花叶的声音。片刻后楼下有师生急切地争辩着什么:“……老师,可是人的社会性决定了其媚世的特征……”
  他们争论的声音逐渐远去,过了会儿,有女孩激昂道:“我认为这样评价康德对形而上学的看法是一种谬误……”
  许星洲在楼下鼎沸的人声中,闭起眼睛,任由春风吹过。
  ……
  天刚下完雨,阳光却露出了头。
  围着篮球场的铁丝被扯断了,食堂菜香袅袅。讲台上的教授白发斑斑,世上的年轻人却热烈而嘈杂。
  能活着真好啊,许星洲天马行空地想:这世上大概不会再有什么,比在春日早晨的应统课上闭眼小憩更舒服的事了。
  “……我们下面的这道例题,”教授拍了拍黑板:“还是老规矩,找个同学告诉我们答案。”
  许星洲左耳朵进右耳朵出,惬意地滚了滚,把包垫了,打算正儿八经地睡一觉。
  教授翻出花名册,沉吟道:“我看看,到底是叫哪个倒霉蛋呢?”
  大家又开始笑,许星洲也觉得好玩。他们这位老教授曾是新中国第一批海龟,非常能接受新鲜事物,而且确实挺与时俱进——好像他还有微博来着,在微博上也相当活跃。
  “……学号53结尾的,”教授念出万众瞩目的倒霉蛋的名字:
  “——许星洲同学。”
  许星洲脸上还都是趴出来的印子,一脸茫然地抬起了头:“……???哈??”
  -
  什么还有例题吗?我怎么不知道还有例题?这门课这么喜欢讲例题的吗?例题是什么?例题在哪里?怎许星洲一时间甚至不知该从何问起,简直是又尝到了天打五雷轰的滋味……
  秦渡慢吞吞地睁开眼睛,道:“许星洲,我提醒过你了吧?”
  许星洲:“……”
  许星洲一上午吃鳖吃到懵逼,简直怀疑秦渡这个人是不是挟着她的水星逆流而上三千尺了。事到如今只好凭借聪明才智口算!她眯起眼睛朝黑板上看,终于看到了一行每个字都认识、拼凑在一起就变成天书的例题。
  ……那句话怎么说的来着,在初二的第一节数学课上捡了个铅笔,这辈子就没再听懂过数学课?
  当了十年尖子生的许星洲,居然在大二这一年,深切体会到了这种苦痛。
  老教授严厉地质问:“许同学,你不会惹出这种乱子都不听课吧?”
  许星洲难以启齿:“……老师……”
  老师我没听讲,这句话怎么能说出口?
  秦渡欠揍道:“我会,跪下求我。”
  跪你妈!许星洲内心怒火喷涌而出,简直想要出钱雇喜欢的太太把秦渡写进抹布文蹂躏一万遍啊一万遍!
  秦渡地抬起眼睛,看着许星洲,很拽地重复了一遍:“——跪下求我。”
  许星洲又被老教授一斥,彻底没辙了……
  一上午的周旋终于以许星洲的三连败告终,许星洲苍白地道:“……跪着求你。”
  秦渡洋洋得意地说:“你叫我什么?”
  许星洲绝望道:“……秦师兄。”
  那声秦师兄叫得实在是太绝望了,简直有种卖父求荣的感觉,像是西西弗受诸神惩罚推石上山,又像大饥荒穷人易子而食,更如签订丧权辱国条约像李鸿章一样遗臭万年……
  秦渡颇为满意地一点头:“这不是会叫么?”
  然后他撕了张便利贴,朝上头写了俩数字,手指点了点纸条说:“念。等会儿记得兑现你跪我的诺言。”
  他是心算的吗?那么长的公式和已知数据?心算?许星洲头一次接触数科院骚操作,简直惊了……
  然而那股震惊劲儿还没过去,秦渡两指推着那张便签,颇为犹豫地道:
  “有点儿后悔。能改成磕头吗?”
  许星洲:“……”
  许星洲一股邪火瞬间直冲天灵盖:磕你亲爹!
  许星洲拿着那张黄黄的便签纸,终于意识到自己那天晚上惹的,是一个比自己恶劣一万倍的人渣。
  -
  自许星洲有记忆以来最惨痛的一节课,随着刺耳的下课铃而落下了帷幕。
  她捂着饱受折磨的心口收拾包,把课本夹着笔合了装进包里,桌上满是阳光和花枝的影子。然后秦渡拿起了她的Kindle,扫了一眼。
  ……
  ‘我仍然会连续数周躺在床上,就因为有时候我连起床都难以做到。每当严重的焦虑袭来而我甚至无法站着与它搏斗时,我会躲在办公室桌底下。’
  那本书——屏幕里这样写道。
  ‘——可一旦我有力气起床,我会再次让自己疯狂地高兴起来。这样不仅是为了拯救我的人生,更为了构筑我的生活。’
  ……
  这是什么书?秦渡懒得不往下看,不置可否地将电纸书递给许星洲,许星洲嘀咕着道了一声谢谢。
  秦渡说:“你不是要跪着给我道谢吗?”
  许星洲二话没说,将包砰地放下,两只小手指弯成膝盖,砰地砸在了另一手的手心中间。
  “正式给您下跪,”她情真意切地说:“还能给您磕头。”
  说着她还让手指小人伸出剩下的爪子(两个手指头),板板正正地磕了个头,又认真地问:“三跪九叩要吗?”
  秦渡盯着那只小贱爪看了一会儿,若有所思地问:“你什么时候和我约架?”
  许星洲毫不犹豫:“再说八,你做好心理准备再来!”
  “自报下家门,”秦渡漫不经心道:“我没你那么厉害,没学过格斗,只是从十五岁开始坚持健身而已,六年。”
  许星洲十分冷漠:“哦。”
  然而许星洲心里流着宽面条泪想,一看你的体格就知道你很能打啊!她思及至此又把两周前瞎逼撂狠话的自己在心里暴打了一万顿……
  常在河边走哪有不湿鞋……没事干嘛要去英雄救美啊!
  秦渡想了想,又戏弄道:“对了。”
  许星洲顽强道:“你说吧。”
  “我的朋友也都很想找你聊聊。”秦渡慢吞吞地说。
  许星洲似乎想要发问,接着秦渡一抬手制止了她,说:
  “别误会,不是带你去让他们见嫂子。”
  许星洲:“我没有——”
  “是我那群,”他打断了那个姑娘的辩解,简直忍不住幸灾乐祸:
  “那天晚上和我一样,被你抢了马子,目送你带着一群妹扬长而去的朋友。”
  秦渡说完端详许星洲如遭雷劈的表情:她那一瞬间毛炸了,满头乱糟糟的毛,眉毛要哭似的皱了起来。
  妈的,秦渡只觉自己几乎疯了,这女孩有点可爱。
 
 
第6章 
  -
  暖阳灿烂,将叶子映得发光,人间四月,花和草叶联合昆虫王国攻占了人类的城市,而天上的白鸟就是这联盟军的斥候。
  许星洲强自镇定地道:“你们是真的很闲吗?”
  “闲倒是不闲,”秦渡闲适道:“只不过对你格外有时间罢了。”
  许星洲:“……求求你们忙起来吧!大学生当为国为民,承担起自己的社会责任感好吗!”
  她的位置非常尴尬,阶梯教室的桌椅向来都是一体的,秦渡站在靠走廊的一侧,将许星洲的出口堵得严严实实。
  秦渡朝前一步,把出口一堵道:“关我什么事?”
  许星洲说:“鲁迅先生就说了!愿中国的青年都摆脱冷气,只是朝上走,你倒是好……你能不能让一下?你是觉得找我茬很有趣是不是?”
  秦渡:“是挺好玩的。你再让我折磨一会儿,我兴许就不揍你了,也不堵你小巷子了。”
  许星洲:“……”
  许星洲心想你是变态吧!
  然而许星洲下面还有事情要做——不仅有,而且还要赶时间。目前她首要任务就是摆脱面前这个烂人学长——于是下一秒,许星洲敏捷地一撩裙子,单手撑桌,翻桌一跃!
  秦渡:“……”
  许星洲像只泼猴一样跳下桌子,拍了拍桌面上的鞋印,抬头看了看监控,双手合十道:“老师对不起。”
  “我比你忙多了,”许星洲说:“我后面还有事儿呢!”
  秦渡眯起眼睛,许星洲将包往肩上一拽,喊道:“约架就等下辈子吧——!”
  然后她一提自己的裙摆,转头跑了。
  秦渡:“……你等下……”
  许星洲高声喊道:“我是傻逼吗我等你?!做你晴天白日大美梦去吧!让我们下辈子再见!”
  秦渡提高了声音:“我说……”
  吱嘎一声,许星洲滑楼梯扶手,跑了。
  于是偌大的一百二十座教室里只剩秦渡一个人,和他手里那个贴满星星月亮贴纸的Kindle。
  秦渡漫不经心地说完那句话:“……你掉了你的Kindle。”
  窗外的鸟啾啾地叫了两声,人间无人应答。
  那一瞬间窗外大雁穿过云层,花和蜜蜂以阳光为掩护,嗡嗡地讨论着如何推翻人类占山为王。
  ——毕竟这是植物和小昆虫最好侵略人类的时候了,每个人都放松成一只睡鼠,在风和日丽的季节里准备着一场春天的重逢。
  秦渡晃了晃那个贴得不认爹娘的小平板,转身走了。
  -
  秦渡那天晚上没住在宿舍。
  狡兔有三窟,秦渡有五个。一是他就是上海本地人,二是他们院分的破宿舍实在是太破了——大概是因为院里领导都是老实人,抢不过其他院的人精:毕竟秦渡第一次见他们院院长时,五十多岁的老年人发型极为奇诡,根根朝上,而且忘了梳头——看上去像是倒立着睡了一晚上。
  总之,秦渡在学校三站路外的院里有套改造的复式,他妈买了上下两套房,把它打通了,秦渡平时就一个人住在这儿。
  外头夜色深重,城市里灯光犹如打碎的银河,秦渡懒洋洋地把演算的笔和纸推了,拧开了夜灯。
  夜灯光芒温柔地亮起。秦渡的卷发遮了下视线,他把头发随意地往后一捋,两脚夹住个靠垫,往后倒在了软凳上。
  而后秦渡摸过长桌上的手机,看了看,没有消息。
  ……这姓许的是傻吗,秦渡想。现在都没发现自己少了个东西。
  过了一会儿,他又有点怀疑许星洲是不想再见到他,宁可豁出去这个小Kindle不要了都不打算再见他一面了。
  而这结果显然不存在,秦渡还没找够碴,逃是逃不掉的。
  小夜灯灯光柔和地映亮了这个广阔的客厅,在藤萝叶上停留片刻,滚落了下去。秦渡打了个哈欠,拿起小设备,打开了屏幕。
  屏幕上仍是那本书,秦渡往后翻了翻,里面的字一团一团的不知所云,是一段絮絮叨叨胡言乱语的,文青骗稿费凑字数的书。
  “……在闹鬼的旅馆里偷偷溜进别人的浴室……”秦渡眯起眼睛念道:“当一个对睡在市政厅里的野猫汇报工作的政治独裁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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