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前美人——荔箫
时间:2018-08-07 11:10:33

    苏吟哑哑道:“奴婢记一下,橙红色,上面的龙抬着爪子的是‘皇帝之玺’。”说着还自己抬了下爪子加深印象。
 
    沈玄宁憋着笑把印放回托盘里:“别这么记,回头找个识字的姑姑教你认字,我也可以教你。”
 
    “真的吗?”苏吟满目欣喜,沈玄宁一点头:“嗯!”接着就起身拉她的手往外走,“乾清宫那边收拾好了,我打算明天住过去,你先跟我去瞧瞧。”
 
    苏吟的手却明显往后一缩,沈玄宁扭过头:“怎么了?”
 
    “……奴婢不去了吧。”她呢喃道,“柳姑姑跟奴婢说了,太后的意思,也不是让奴婢非时时处处跟着您不可。奴婢就……就不烦您了!”
 
    她也不愿意总触这个霉头,谁愿意天天被骂跟屁虫啊!
 
    “……”沈玄宁尴尬了。
 
    那话自然是他让柳姑姑跟她说的。柳姑姑功成身退,打算再过个一年就出去养老,让他另点一个人在近前侍奉,他就说苏吟挺好的,然后顺嘴说了苏吟总跟着他很烦人的事。
 
    这点事,柳姑姑当然能给办妥,就算苏吟总想着自己对太后发过誓,她也能把苏吟说通。可目下苏吟说不去,沈玄宁反倒有点别扭了。
 
    她不去,他拉着谁一起到处看啊?别的宫女宦官都比他高至少一个头,而且在他面前都规矩得很。
 
    他就强拽着苏吟又往外走去:“母后是没说你得时时处处跟着我,但我想让你跟着我!”
 
    苏吟继续努力挣着:“您明明不想……”
 
    “谁说我不想!”沈玄宁很横,“你更清楚我在想什么,还是我自己更清楚?别废话了,跟我一起去!”
 
    “……”苏吟只好乖乖跟他一道走了。乾清宫离东宫不算太近,沈玄宁又不爱坐步辇,二人便走了一刻多才到。
 
    到了地方,沈玄宁定睛一瞧,便见整个乾清宫都已焕然一新。
 
    不止是漆上了新的、家具换了新的,就连新的御前宫人都已备妥了。他突然而至,他们也没慌张,有条不紊地行大礼觐见。
 
    沈玄宁让他们免了礼,看向为首的一个十五六岁的宦官:“你是掌事宦官?”
 
    那面容白嫩的宦官躬身道:“是,下奴冯深,奉太后之命掌管乾清宫宦官。”
 
    沈玄宁从容不迫地点点头,又问:“那掌事宫女呢?”
 
    “……太后似乎没有安排。”冯深有些迟疑道,“下奴听说的是皇上自有人选,不知您……”
 
    沈玄宁满意一笑,接着抬手就往苏吟肩上一拍:“宫女们以后就归你管了!趁着这一年柳姑姑还在宫中,你可以多请教她。”
 
    苏吟乍迎重担,差点没直接吓跪在他的掌下。
 
    ·
 
    这掌事宫女,苏吟好好地当了四年,一直也没遇上什么难事。无非就是勤学多问,又不懂的便虚心请教年长的宫女就是了。头一年有柳姑姑教她,柳姑姑出宫后也还有别的大姐姐。
 
    但四年之后,她突然不想当这掌事宫女了。
 
    因为三年孝期过去,宫中便遴选了新宫女进宫。新宫女最小的六七岁,最大的和她现在差不多,十一二。
 
    其中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些新宫女按照宫中不成文的规矩,管她这掌事的叫起了“大姑姑”。之前的四年里乾清宫都没有人这样叫她,因为她年纪太小,乾清宫的宫人几乎都比她大。
 
    苏吟于是觉得别扭得很。而且她才十二岁呀,一叫大姑姑,她就觉得自己老了!
 
    可沈玄宁听说她的烦心事后,还伏在桌上大笑:“哈哈哈哈哈大姑姑!叫你吗哈哈哈哈哈哈哈!”
 
    “……”苏吟被他笑得心里很气又不好发火,便憋着气在旁边暗自跺脚。
 
    他看她气得面红耳赤,反倒笑得更加嚣张。可这个年纪的女孩子,面子已愈发薄了起来,苏吟终于被笑得绷不住,转身捂着脸跑了出去。
 
    “哎,苏吟?”沈玄宁立即刹住了声音,起座就去追她。他这两年窜了个子,变得个高腿长,没追几步就拉住了她的手。
 
    她满脸不自在地回头,抬眼便见他眼底浸着满满的温和笑意:“别生气别生气,朕不笑话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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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发脾气
 
    苏吟气鼓鼓地低着头,沈玄宁连哄带推地把她拉回了殿里,然后跟她打商量:“那朕下个旨,不许她们叫你大姑姑了?”
 
    “……不要!”苏吟稍稍一想,便赶忙拒绝了。
 
    她神情复杂地叹气道:“叫就叫吧……奴婢适应一下!皇上下这么一道旨,太奇怪、也太大张旗鼓了,跟奴婢仗势欺人一样。”
 
    “朕下旨,不干你的事。”沈玄宁说着就转向案桌要去提笔写来,苏吟心下一急,忙追了过去,在他面前挡成了个“大”字型:“不要不要,您就当奴婢什么都没说!求您了,行不行?”
 
    他似笑非笑地审视了她一会儿,蓦地抬手在她额上一弹:“好心没好报,随你的便。”
 
    “……”苏吟捂着额头扁嘴不吭声,沈玄宁径自从她身边绕了过去,坐到案前继续读起书来。
 
    读完了手头的两篇文章,他便拣了本折子来读。
 
    他还没有亲政,大多数时候都还在读书,折子由太后和几位朝中重臣一起商议,他顶多过个目。但近几年,他读的书渐多,与他们意见相左的事便也渐渐多了起来。
 
    是以现下,在沈玄宁心底,是期待着亲政的。他想真正的坐拥天下,想有一番自己的作为,而不是空坐在皇位上。
 
    可他一时半会儿又还确实不能亲政,这心底深处的想法表现出来,便成了他时常会与太后或大臣们争上一争。
 
    于是,苏吟在旁正给他换着茶,就见他拿着本折子闷头又出去了。
 
    “哎……皇上?”苏吟怔了怔,赶忙放下茶盏跟了出去。沈玄宁没吭声,她瞧了瞧他的神色,看出他是在想事,便也只无声地跟着。
 
    沈玄宁走进慈宁宫时,太后正礼佛。旁边的朱嬷嬷见他来了,便上前去扶太后,太后从蒲团上站起身,瞧了瞧他手里的折子,边落座边和颜悦色地问:“有什么想法,说吧。”
 
    “母后,儿臣觉得对北方部族这样一味地安抚不是办法。”
 
    他说着向太后一揖,便也坐了下来,又道:“他们觊觎中原已有千年之久了,只不过历朝历代的国君未曾客气,他们才始终没有可乘之机。如今,朝廷却一味地安抚他们,不停地用粮草、金银满足他们,这反倒给了他们做大的机会,是在一手造就后患啊。”
 
    太后听罢,没急着做任何反驳,只点了点头,问他:“那你想如何?”
 
    “为什么不打回去?朝廷现在既不缺钱,也不缺兵力。痛打他们一场,他们怎么也要有十年八年不敢进犯。”
 
    “谁做主将?”太后淡声又问。
 
    “主将……”沈玄宁脑海中瞬间划过了几个名字,但也正是这几个名字,令他一下子噎了声。
 
    太后斜眼睇着他:“朝中没有年轻将领,几员大将里,年纪最小的也比你大足足三十岁,在军中威望甚高。你尚未亲政,此时若他们再出去立个战功,引得民间拍手称快,你觉得来日会如何?”
 
    “……功高震主。”沈玄宁的声音弱了下去,懊丧一叹。
 
    太后轻笑着点头:“那你觉得,是忍那些暂且惹不出大乱子的骑兵几年更为危险,还是皇位周围危机四伏,许会令你十年二十年难以翻身、甚至天下直接更名改姓更为危险?”
 
    “儿子明白了。”沈玄宁铁青着脸,太后无奈地摆手:“你啊……一点就透,说明半点不傻。凡事要多琢磨琢磨,别总想一出是一出。”
 
    太后适才没有屏退宫人,当下这番教训,弄得沈玄宁大感丢人。
 
    他于是生硬地又欠身应了句“儿子明白了”,便离座风风火火地向外走去,苏吟根本没来得及挡上一挡,他就已经迈过门槛去了。
 
    她不禁暗吐了一下舌头,而后衔着笑上前跟太后说:“您别生气,皇上就是心急了些,想快点儿亲政。”
 
    “是,哀家知道。”太后颜色稍霁,含笑叹道,“谁在他这个年纪、这个位子上,都会急着想亲政的,这哀家一点也不怕。哀家怕只怕他一边着急,一边还觉得自己什么都懂了、都看透了,闹出大事来。”
 
    她说着一觑苏吟:“你要多劝着他。”
 
    “是,奴婢知道。您放心。”苏吟颔首福身,太后点了点头:“哀家对你放心。好歹也是乾清宫大姑姑了,哀家知道你懂事。”
 
    “……”大姑姑这三个字一冒出来,苏吟就又有点别扭了。可她总不能当着太后的面说不高兴,只得闷闷地应了声“是”。
 
    但太后何等的精明?一个十二岁的小姑娘脸上的情绪,她一瞧就能瞧出来。
 
    她便问她:“怎么了?可是有什么事?”
 
    “也没有……”苏吟否认道。怕太后多心,又不得不详细解释了一遍自己被人叫大姑姑实在笑不出来的事。
 
    她嗫嚅说:“奴婢都觉得自己被叫老了……皇上还笑。”
 
    没想到太后却也扑哧一声笑出来,把她拉近了,道:“那哀家还不到三十就被人叫了太后呢,是不是早就成了老太太了?”
 
    “……奴婢不是那个意思!”苏吟慌忙解释,太后笑意更深了几分:“那不就是了?人啊,不能乱给自己添烦心事,你自己清楚自己多大,何必在乎别人怎么叫你?再说,人这一辈子,一个年纪有一个年纪的活法,可不是年轻才最好,又何必这么忌讳变老?”
 
    咦?
 
    苏吟认真地想了想,觉得太后说得当真有道理,恭谨一福:“奴婢知道了,多谢太后教诲。”
 
    “快去吧,别让皇上觉得你私底下跟哀家说他坏话。”太后说笑着一挤眼睛,苏吟笑吟吟地福身应了声“是”,便也从慈宁宫告了退。
 
    太后目送着她离开,暂且也没什么事可做,就又自顾自地笑了一会儿。
 
    朱嬷嬷在旁察言观色着说:“这半大不小的年纪,最是有趣了。”
 
    “倒也是懂事。”太后舒心道。
 
    当年说让苏吟留在御前时,只不过是想给沈玄宁添个能说说话的同龄人,把丧父的悲伤渡过去。没想到几年下来,苏吟倒还真做得不错,举手投足也都慢慢显出御前宫女该有的气质了。
 
    ·
 
    苏吟出了慈宁宫后也没急着去追沈玄宁。因为她和太后多说了那么多话才走,沈玄宁已经走出去老远了。她若跑着去追,不太合礼数。
 
    结果苏吟一到乾清宫门口,就看到原本该在里头侍候的宫人也都站到了外头来,包括掌事宦官冯深。
 
    “冯公公。”她上前拍拍冯深的后背,冯深回过身,她又问,“怎么了?”
 
    “皇上发了通火,把人都给赶出来了。”他边说边压低了声,指了指里头,“里头还跪着两个,进去上茶研墨的。一时吓住了,没退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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