瘦马阿福——生姜红茶
时间:2018-08-07 11:11:53

  朱红牡丹,真是张扬,阿芙勾起嘴角笑了笑,她这才留意到阿福手上的一对翡翠镯子,“妈妈把镯子也给你了?”是阿福说要把镯子还给妈妈的,结果她自己把一对都戴上了。
  “嗯,”阿福脱下左手的镯子,“这镯子是一对儿,我们一人一只罢,也是个念想。”
  “它们好好的是一对儿,何必拆了,”阿芙不肯要,眼珠子一转,开口要了另一样,“姐姐若是诚心与我留个念想,不如把你那个观音坠子留给我。”
  阿芙开口要的观音坠子并不是什么贵重的东西,仅仅是个木雕的观音像,戴的久了,上了一层包浆,看起来才不那么寒碜。但她知道那是阿福的奶奶留给阿福的,阿福很是珍惜。她开口要,只是故意让阿福为难罢了,并不是真心想要。
  听了这话阿福果然为难了。
  阿芙又道:“若是朱公子不愿意要我,此后我们是再也不能见到了。”
  阿福却还是不能下了决心,这观音坠子是奶奶留给她最后的东西了,她舍不得。
  “是我强求了,这是奶奶留给姐姐的东西,姐姐舍不得给我也是应当的,”阿芙以退为进,“姐姐不要为难了。”反正也不是多稀罕的东西,要不是为了给阿福添堵,她才不想要呢。
  哪知阿福是真舍不得,听她这么说,就真的不打算给她了,“那妹妹还是留着这个镯子吧,希望它们能有再聚之时。”
  说着就把镯子给阿芙戴上了,嗯嗯,还是镯子比较适合漂亮的小姑娘。
  阿芙没想到一向对她有求必应的阿福居然跟她玩这一手,又吃了个闷气,她低了头抚摸手上的镯子没有说话,重聚之时恐怕是不会有了。
  晚上,漱玉阁的宴席摆开两个大圆桌,院子里的姑娘们都来了。
  各个都盛装打扮了,一时间,美人如花,香气扑鼻,莺声燕语的问候之声与环佩摇曳的叮咚之声、衣裙摩擦的簌簌之声、以及杯盏碰撞之声交织成一片,十分的热闹。
  作为东道主,阿福忙着招呼众人,虽有阿芙和兴儿从旁协助,也是忙得团团转,饭菜没能吃几口,倒是先喝了一肚子酒。
  “看来我是来得太迟了,”正热闹的时候,含烟姑娘姗姗来迟了。
  听见这话,众人都停了箸往门口看去,就见披着一件蛋壳青绣竹叶披风的含烟姑娘站在门口,天色已晚,她身边的丫头提着一盏红灯笼,这真是来得太迟了。
  “含烟姐姐,”阿福忙放下酒杯去迎她,请她入座。
  含烟没想到自己居然被个小丫头打了脸,此时看阿福是哪里都不顺眼,因此淡笑道:“我就不坐了,晚上我是不敢吃东西的,不如妹妹年纪小。我来敬妹妹三杯酒就回去了。”
  说着让人倒酒来,自己一气饮了三满杯。尔后笑吟吟地看着阿福。
  这时候阿福已经有些上头了,脸色酡红,可含烟的酒她又不能不喝,只要硬着头皮生灌三杯。
  含烟看她爽快,心里的气就散了些,令她的丫头把礼物送给阿福,“姐妹们慢慢玩罢,我就走了。”
  等含烟走了,席上才重新热闹起来,紫玉直言,“要是她在,我们大家都不自在。”
  众人纷纷附和,又叫阿福入席,才看见她已经靠在一旁的案几上,闭着眼睛睡着了。
  “这下可好,东道主先醉倒了,”紫玉摇头。
  “兰汀你和兴儿扶她回房休息去,”紫嫣看阿福醉倒的样子实是可怜,生怕她没靠住案几摔倒了。
  “那我就先扶着姐姐回去了,”阿芙笑着点头。今晚阿福喝的就倒是有一半是她劝的,含烟那几杯只是压倒了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罢了。
  阿福醉得人事不知,光靠兴儿和阿芙是扶不回去的,最后还是叫了个仆妇把她背回去的。
  两人合力为阿福脱了衣裳,擦了脸,阿芙就吩咐兴儿去厨房要来了一碗解酒茶,“姐姐这里有我照看就可以了,你回去和大家说一声,让姐妹们不要担心。”
  兴儿应诺,为两人关上了房门。
  夜深人静,屋子里只有灯花偶尔爆开的噼啪声。阿芙心跳如擂鼓,从袖子里取出了藏了一天的枝条。因贴身放着,叶子已经发焉了,她把叶子都摘了下来揉碎,在解酒茶里搅了搅,因怕叶子失了药性,不够用,又用枝条在茶里泡了泡。
  这才收拾了残渣,把枝叶都埋在了屋角高几上的吊兰盆里,又谨慎的洗干净手,端着解酒茶进了内室。
 
 
第8章 
  阿福醉得昏昏沉沉的,迷糊中感觉到自己的头被人扶了起来,有苦苦的药汁灌进嘴里。她一向是吃甜不吃苦的,即便是醉着,也下意识地不愿意把苦药喝进去,扭着头不肯喝。
  人在醉中远比清醒时难缠,阿芙为了灌她喝药弄得一头汗,药汁没有喂进去多少,反而泼掉了大半,气得她捏住了阿福的鼻子,在她张嘴呼吸的时候往里生灌。
  大口的苦药被迫喝了进去,阿福被呛得咳嗽,她这会儿也有些醒了,睁开眼睛看见喂她药的是阿芙。
  昏暗的烛光下,阿福一双黑眼珠子漆黑如墨,阿芙被她直勾勾的眼神看得心里发虚,“姐姐,这是解酒茶。”
  阿福眨了眨眼睛,忽然身子往前一扑,呜哩哇啦吐了阿芙一身。
  再漂亮的美人,呕吐物也不会是美好的,霎时酒气弥漫,中人欲呕。阿芙裙衫尽湿,被恶心坏了。阿福倒好,全都吐在了阿芙身上,自个是一点都没有弄脏,她吐了个舒坦又往后一倒,闭上眼睛睡死过去了。
  把阿芙气得咬牙,颤抖着手那一点儿心虚都抛掉了。心道阿福你不要怪我,是你命薄,没有那个福分。她忍着身上的脏污,狠狠心把茶碗里剩下的一点儿药汁都灌进了阿福嘴里。
  到了半夜,阿福发作起来,又吐了几次。
  她晚上也没吃什么东西,吐到后面就只有苦胆汁了,人被折腾得出了一头一身的汗。
  兴儿只以为她是醉酒,和阿芙一道,又是喂温水,又是揩汗地照顾了她一整夜,到了第二天才发觉不好,芷沅姑娘不仅没有醒来,还发起热来了。慌得她急忙去请徐婆子,明日朱公子就要来抬人,芷沅姑娘这样怎么出门子?
  徐婆子听说芷沅忽然病了,急忙叫人去请大夫,自己急急慌慌跟着兴儿去了阿福的屋子。
  宿醉的人的屋子味道并不好闻,兴儿又怕开了窗芷沅姑娘被风一吹更不好,把门窗都关得严丝合缝,徐婆子一进去就皱眉,“把外头的窗户开开,这没病都要给闷出病来了。”
  兴儿忙答应了,把外间的窗户打开了,清风吹进来,屋子里头的味道才是轻快了些。
  徐婆子举步进了内室,看见阿芙正拿着帕子坐在床沿给阿福敷额头,“芷沅怎么样了?”
  “姐姐许是昨晚回来的时候吹了夜风,这会儿有些发热,”阿芙一脸担忧。
  徐婆子见床上的阿福面色潮红,人已经是迷糊了,伸手探了探她的脸颊,“怎么这么烫!”赶明儿朱公子来抬人,见了芷沅这模样,朱公子不计较还好,要是计较,她小小一个香如故,怎么能得罪得起知府的贵客!
  她心里发急,语气也不太好,诘问阿芙,“好好的吃一顿酒怎么就成这样了?你也不好好看着你姐姐!”
  “是我的不好,明知道姐姐酒量不好,我该替了她喝的,”阿芙也不辩解,低声认错。
  她照顾了阿福一夜没有睡,此时脸色苍白,眼下的乌青就愈加醒目,徐婆子看她如此模样,也有些心软,大错已经铸成,现在怪谁都没有用,她恨铁不成钢地摇头,“罢了,只看大夫如何说。”实在不成了,只有亲去请朱公子恕罪了。
  “烧退了就好了,”阿芙抿了唇,又拧了一条又冷又湿的帕子搭在阿福额头,尽显关切。
  徐婆子不知阿福病因,见阿芙悉心照顾她,心下稍安,却不知阿芙此举反倒让阿福病的更重了。
  不久,徐婆子叫人去请的大夫来了。
  留着山羊胡子的老大夫一看阿福的模样就摇头,又左手右手给阿福细细把了脉,叹道,“为何这般严重了才请大夫,怕是不好啊。”
  “这话怎么说?”徐婆子慌了。两千两银子呢!
  因是为梨花巷的瘦马看病,但凡有点名气的大夫都不愿意来,来的这个大夫医术并不算高明,向来习惯了先把病症往重里说,只说这位姑娘的病不好治,言下之意,治不好是因为她们请大夫请晚了。
  最后开了几副药,“老夫只能先开几副药给这位姑娘清热,若是高热退了就能好。”
  徐婆子看了看药方,认得几味清热去火的药,到也能降热,忙令兴儿去抓药煎药。送了大夫出门,站在门口直叹气,好好儿的,怎就成这样了呢?
  别的姑娘们听说了阿福病重,纷纷登门看望,都被徐婆子拦回去了,“你们有心了,只是芷沅现在受不得惊扰,让她清清静静养病罢。”她还心存侥幸,以为阿福吃了药能好。
  哪知道费力灌了药,阿福却病得更重了。到了下午,人越发的气息奄奄,本来是个鲜嫩嫩花朵儿一样的姑娘,一天的功夫就成了秋霜打过的茄子,没了鲜活气儿。
  “姐姐这样了,可怎么办呢?”阿芙捏着帕子垂泪,眼看人就要不好,她不免记起阿福往日的好来,倒也掉了几滴真心实意的眼泪。
  “没得法子,阿福若是不好了,只有请朱公子恕罪了,”毕竟是打小儿看着长大的孩子,徐婆子又是心疼又是肉疼,也跟着掉了泪,与阿芙商量,“你姐姐这样了,朱公子怕是不愿要了,若是他肯换了你,你就代你姐姐去罢。”
  阿芙总算听到了想听的话,心中暗喜,含泪道:“只盼姐姐能好起来。”
  徐婆子摇头,看来芷沅是没那个命了,她出了门就使人驾车,亲去向朱公子赔罪了。
  朱公子正与吴明德游湖。说是游湖,其实就是亲自来布置他与徐氏的喜房。
  关于徐氏的梦境十分零散,他也只模糊记得徐氏是个扬州商人献给他的,大概是换了一张盐引,一乘小轿就抬进了府里。所以徐氏刚刚跟他的时候,必然是受了委屈的。
  即使他现在记不得徐氏是如何受宠的,他自己也能推断一二,无非是需要一个安分守己,又身世干净的女人来制衡小钱氏罢了。只是后来就对徐氏上了心,待她不同于一般了。
  如今身在扬州,他不是那个需要小心谨慎的燕王,而是可以随心而为的朱公子,于是朱公子开口跟吴明德借了一艘两层的楼船,张灯结彩,花团锦簇地布置起来。
  一心想着前世徐氏受了委屈,朱公子为爱妾布置的喜房越发的精心,从鸳鸯枕到鱼戏莲叶的大红锦被、龙凤双烛……完全是大户人家娶妻的样子。
  徐婆子转辗来到瘦西湖的楼船,一看船上布置,心里当即咯噔一响,朱公子对芷沅太上心,她若是提出用兰汀替换,恐怕是更得罪人。于是只低着头把芷沅病重的事禀了。
  “人昨日还好好的,怎么一夜的功夫就不行了?你们是怎么照顾人的!”吴明德气急,朱公子好不容易看上的人,眨眼就给弄没了?这不是开玩笑么!
  “还望公子恕罪,是我家女儿没有这个福分伺候朱公子左右,”徐婆子扑通一声给跪下了。
  “罢了,我这就去接她,”朱公子脸色倒也镇定,只是仓促的脚步显露了他心里的焦虑。
  徐婆子没想到朱公子不见人是不死心,急忙从地上爬起来追着朱公子去了。吴明德摇摇头也跟了上去,没忘了一边交代小厮去把扬州城里有名的大夫都请了来。
  香如故里,阿福又吐了一次,看气色反倒比没吐之前好了很多,可人还是醒不过来。
  阿芙坐在一旁看似忧心地照料阿福,其实心里惦记的却是朱公子会不会答应换了她去,一边又念着朱公子的风流俊美,不免生出许多少女情思。
  忽听门房上的小厮急来传话,朱公子往内院来了,她骤然惊醒,扑去妆台前给自己脸上扑了一层粉,将将放下粉扑子,屋外已传来徐婆子的声音,“芷沅就是住在这间屋子。”
  她忙坐回了阿福床边,低着头作出拭泪的样子,全然没发现一旁的兴儿对她丢了好几个白眼。
  朱公子当先推开门进了屋子。
  阿福刚吐过,一屋子的药味,随后进来的吴明德忍不住皱眉,看见面不改色的朱公子不禁佩服,朱公子真乃性情中人,为了心爱的女子能够如此忍耐。越发生了与朱公子深交的想法。
  朱公子已看见阿福了,小小的一张脸满是病态的嫣红,她整个人都陷在被子里,看起来就更显得瘦小伶仃。
  他心头一恸,眼前冒出一个场景来,他抱着气息全无的她,地上冰冷的水迹已经结成了冰,穿着明黄龙袍的李然站着,嘴里说着节哀顺变的话。
  节什么哀?顺什么变?朱公子满心愤懑,她好好儿的怎么就没了?
  “朱公子,姐姐她不好了,”阿芙故意没有站起来与人见礼,就柔弱地坐在床沿,微微抬了头看着朱公子落下一滴泪。
  宫中女人们的争宠献媚朱公子看得多了,哪会不知阿芙的小把戏,对她越发的厌恶,“滚。”
  自己俯身,连人带被把阿福抱了起来,他的动作格外的珍惜小心,抱着阿福就走却没有犹豫半分。他这辈子定然不会再让她受委屈。
 
 
第9章 
  阿芙不意自己会被朱公子呵斥,惨白了脸。可还是厚着脸皮,亦步亦趋地跟着朱公子出了门,眼看着朱公子抱着阿福就要上车,她凄凄切切地牵着阿福的被角,泣道:“还望公子善待姐姐。”
  论哭戏,瘦马们都是一把好手,阿芙流着泪,哭得如梨花带雨,十分动人。就连教她们行走坐卧的妈妈都说阿芙哭起来没有男人不心软。
  哪知道遇上了个不解风情的朱公子,只觉得厌烦,很不怜香惜玉地把阿芙撂开了,“芷沅的病若是人为,你再哭未迟。”
  阿芙跌在地上,只捂着脸哭泣,“姐姐待我亲如姐妹,这场病,我愿替了她去。”
  吴明德送了朱公子上车,转身看阿芙还在哀哀哭泣,有点儿可怜,“快起来罢,朱公子说的是气话。”
  不过他也没有多余的功夫怜香惜玉,他注意到一旁的兴儿,“你可是芷沅的丫头?”见兴儿点头,就道:“快收拾了你家姑娘的东西,跟过去伺候。”说完才是上了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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