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往后你有我,”燕王被她这样湿漉漉的可怜眼神看着,越发不忍说出真相,只怜惜地把她抱在怀里。
“嗯,”阿福依恋地靠在燕王怀里,不再说想要见香如故里的人的话,她心里已是有了模糊的猜测,香如故应当是生了变故了。兴许是阿芙给她下毒的事,让朱公子迁怒了香如故,所以大家才是没有什么话给她。
她小心翼翼地给香如故求了个情,“做错了事的只是阿芙,公子不要迁怒了大家。”朱公子身份尊贵,若是迁怒香如故,只怕都不用他亲自吩咐,吴公子的权势就能把香如故压死。
原来是在担心这个?燕王温声道:“你放心。”为了她,他也要给香如故一个公道的。
他的声音有一种格外令人信服的魅力,阿福放心的点了头。
至晚,燕王陪着阿福喝了一顿粥,这才回了自己暂住的书房。
曹正淳站得笔直,看燕王优雅而迅速地消灭了两碗鸡丝面,忍不住腹诽,他这二十几年就没看过哪个宠爱小妾的男人,能把自己住的地方腾出来,自己苦哈哈住书房的。
如今,竟然在自家英明神武的燕王殿下身上见到了。那个芷沅姑娘怕不是个妖姬!否则王爷怎么一见她就跟丢了魂似的。
“查得怎么样了?”燕王满足的放下碗,还是有肉吃才是爽快啊。
曹正淳不提防燕王突然发问,蹭地一下绷紧了,“我等在扬州行事不便,没能查到更多,只听闻梨花巷的阮湘湘家走丢了一个小丫头。”
走丢一个丫头,燕王摩挲着指上的碧玉扳指,越发的对兰汀身后的秘密好奇,“你觉得这件事是谁做的?”
“依属下看,倒像是皇长孙的手笔。”曹正淳语气肯定。皇长孙李然远比他的父亲太子李浩更工于心计,这几年来,暗中对王爷下黑手的人已从太子变成了皇长孙。
这就奇怪了,李然千里迢迢派人烧了香如故,他是打算做什么文章?
燕王还在思索,曹正淳忽然大惊道,“王爷,皇长孙莫不是要栽赃!”
燕王用你是不是傻的眼神看了看自己的得力侍卫,莫说他真的烧了一个香如故,就是一条梨花巷又能如何,只不过被腐儒骂几声,谁还能动他?
曹正淳说完也觉得自己傻了,要是王爷这么好动,他们早就死了无数次了。
“回京后继续追查,找一找兰汀的下落。”燕王思及兰汀与芷沅过于相似的容貌,心生忧虑。
第13章
晚上阿福却睡不着,靠着软枕,坐在床上看明月和明心给她收拾行李。
“这些衣裳都是新做的,因为要得急,只买了成衣,姑娘先将就着穿,”明月负责叠衣裳,一会儿功夫就装了满满一箱的春衫和夏衫,“这几件披风就搁上头,船上风大,夜里凉,姑娘要当心身子。”
“我怎么有这么多衣裳了?”阿福看着明月装了满满一个箱笼的衣裙,很是讶异。
“不止呢,”明心笑道,“要不是来不及量身定做,还会更多,朱公子是做丝绸生意的,听外院的小厮说朱公子装了满满一船绸缎,要运去京城呢,姑娘往后新衣裳更穿不完了。”
“别胡乱编排,”明心却是不信朱公子仅仅是个商人的,否则自家公子能那么狗腿儿?她合上装了内衣和月事带的箱子,落了锁,对阿福道:“船上不方便洗衣裳,这箱子里都是洗干净晒过了太阳的,姑娘要换洗也方便。听说扬州到京城要走十几日,这些衣裳应当够用了。”
“那么远啊,”阿福这辈子就没出过远门,最远也不过是到西郊的大明寺进香,听说进京要走十几日,那真是去家千里了。
“那可是天子坐镇的地方,”明月对天子脚下的京城很是好奇。
“能有我们扬州繁华?”明心自有一股扬州本地人的骄傲,听老人们讲古,前朝覆灭之时可是在京城放了一把大火,大梁这才立国几年,指不定京城中还有焦土呢。
“可是京城贵人多呀,”明月跟着顶了一句。
“多又与我等有什么干系,更容易得罪贵人么?”明心说着话也不落下手里的活计,把阿福的东西都装好了,一一落了锁。
“好了,两位姐姐别吵,”阿福忙做和事佬,“等我去了就知道京城到底好不好了。”
明月和明心对视一眼,也觉得为了这个拌嘴显得很蠢,明月就扭头催阿福睡觉,“天已经晚了,姑娘先睡罢,明日可要早起。”
听了这话,阿福往下一缩,扯过被子盖到下巴,眨巴着大眼睛道:“我这就睡了。”
结果等到明月明心吹了灯出去了好久,阿福还是睡不着。今日的月色淡淡的,阿福借着月光下了床,打开装礼物的箱子,找出来那把湘妃竹的扇面。明心不知这把扇子来历,见搁在香如故众人送的礼物里,怕碰坏了还给扇子找了个匣子装着。
阿福拿出扇子,褪下了手上的翡翠镯子。这镯子是妈妈送的,可另一只在阿芙手里,她舍不得扔却越不愿意戴了,用帕子紧紧裹了几层,放进匣子里装好。她便拿着扇子站到了窗前,用尽全身力气扔了出去。
“啪”,阿福听见扇子落在地上的声音,她深吸一口终于释然。
次日,阿福是穿着徐婆子给她订的嫁衣出门的。为了衬那一身朱红的嫁衣,她还特地画了个美丽的妆,涂了正红唇脂,越发显得明目皓齿,艳若芙蕖,若不是她年岁不足,定然还能更盛几分。
阿福照了照镜子,心里生出几分待嫁的忐忑,朱公子看到她这样,会更喜欢她一些吗?
燕王亲来接她,看她一身红妆,脸色恢复了几分红润,也觉得高兴,不顾众人眼光,亲自抱了她出门。
阿福只想着朱公子会不会喜欢她的装扮,没想到朱公子行事这么放荡不羁,羞得不敢抬头,只蜷着身子把头埋在朱公子怀里,做了一只缩头的小乌龟。可环在朱公子脖子上的手却是听从心意舍不得撒手,嘴角也默默挂了笑。
今日她就出嫁了,以后朱公子就是她的夫君和依靠。这么想着阿福倒也不觉得被人盯着看有多羞臊了,她悄悄抬起头看了朱公子一眼,面如冠玉、唇若含朱、鼻如悬胆、剑眉星目……她把自己能想到的形容美男子的词都拿来夸了朱公子一遍,咧着嘴偷偷笑了,朱公子长得真俊呀。
马车是停在别院门口的,燕王这抱美而行的风姿整个别院的人都看见了,见惯了扬州风月的别院众人和吴明德只觉得理所当然,甚是风流,燕王府的侍卫们却是头一回见自家高冷王爷冰山融化,春暖花开,看得眼睛都直了。
曹正淳“啪啪啪”几连拍,把那几个没出息的打醒,自己挺直了腰杆,真是没见识,这才到哪呢,他赌一年俸禄,往后更“昏庸”的王爷也能见得到。
“下回不要当着人前这样了,不好。”阿福打心里很喜欢朱公子这样宠爱她的感觉,可是又怕对朱公子的名声不好。
燕王刚把阿福放在车里,就被阿福拉住了袖子。
“如何不好?”燕王看她红得耳朵都要滴血了,就连额头上的朱砂痣都越发的红得跟珊瑚珠子似的,说话不敢看他,长长的眼睫毛颤呀颤,不由好笑,小丫头还知道害羞了。
“有损公子的颜面,”阿福终于鼓起勇气抬头看他,可一遇到朱公子深邃的目光她就又成了缩头小乌龟,深深地低下头去了。心里再一次感叹,朱公子长得可真是好看呐。
少女情怀总是诗,如此英俊多情的公子,怎么能不轻易爱上他呢。
“我抱自己的人,损什么颜面,”燕王殿下霸气十足,“旁人羡慕都还来不及。”
一开始对她好,主要是受了梦境的影响,可处了几日,这样可怜可爱的小姑娘,就算不曾做过梦,他也想要对她好,只是目前好的方向无法与梦里一致。
燕王揉了揉阿福的头,“别胡思乱想,我对你好,旁人只有羡慕的,谁也无法中伤你我。”
他说什么她都信,阿福心里甜滋滋的,乖乖点了头。
“这里到码头不远,你自己一个人不要害怕,”燕王不放心的交代了一句。她本来年纪就还小,正是该被父母长辈宠着的时候,如今却以姬妾的身份,将要被他带到千里之外的京城。
她已经不是小孩了,都是出嫁的大人了,怎么能用哄小孩子的语气跟她说话!可是朱公子这样跟她说话,她也觉得好开心,阿福抿了抿唇,含羞带怯地看了跟前高大的男人一眼,“我知道公子在外面,就不怕了。”
甜言蜜语,阿福她也是很会说哒!
燕王一不留神就被喂了一嘴糖,心里头甜滋滋的,语气柔软的说了一个“乖”,这才从车里出去了。
阿福马上扑到车窗前,脸蛋红扑扑的看着她家朱公子干净利落的翻身上马。啊呀,我家公子真厉害!
“明德就不必送我了,”燕王坐在马上,对正艰难地往马背上爬的吴明德道。
平日里出门都是靠马车和轿子,从没打算学骑马的吴明德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公子见笑了,我这就能上马了。”燕王殿下来他没能迎接,燕王殿下走,他怎么也要去送啊。
“不必,”燕王觉得吴明德爬马背的样子很伤眼睛,并不想再看,他语含深意的对吴明德说,“要起风了,该收拾的东西都收拾好,免得淋了雨。”扬州知府为人不错,并非尸位素餐之辈,倒是可以用。
吴明德其实没听的太懂,却也知道燕王是好心提醒,忙立正站直了,正正经经鞠了一躬,“多谢公子提醒。”
待目送燕王一行远去了,吴明德立刻对身后的小厮大叫,“快备车,本公子要回家!”
却说阿福坐着车到了码头,就有一个十七八岁的丫头来扶她下车,“奴婢翠眉,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公子吩咐奴婢来伺候姑娘。”
阿福溜了这位翠眉姑娘一眼,有些酸,无他,这个丫头长得也太好看了吧,杏眼桃腮的,虽然是比不上她啦,但是也是一等的貌美呀。瞧瞧她说的话,是公子身边伺候的,哼,她还是公子的枕边人呢!
“翠眉姐姐辛苦了,”阿福小心眼的在心里头的小本本上记了翠眉一笔,语气也不冷不热。
翠眉微微皱眉,果然是瘦马出身,如此烟视媚行,不知礼数,她克制自己的不喜,扶着王爷买的瘦马上了船。
燕王假作商贾身份,带了一艘三层的大船下扬州,阿福看这船十分气派,又在心里对朱公子更崇拜一分,自家公子真是厉害能干,这么年轻就有一艘大船呢!
她站在甲板上,往下望,码头上人来人往,骑着白马穿着宝蓝衣袍的朱公子真是佳人独立。
燕王正在贯彻自己的商人身份与绸缎庄的掌柜寒暄,忽然心有所感,抬头望去,正巧与阿福的目光碰在一起。他嘴角扬了扬。
阿福忍不住笑弯了眼睛。
“姑娘,甲板上人多眼杂,还请姑娘回房,”翠眉认为阿福举止轻浮,越发不喜,催着她进去。
阿福依依不舍地看了燕王一眼,这才进了房间。
第14章
阿福是第一次在大运河上坐船,船上的一切都让她觉得非常的新奇,离愁别绪就不那么明显了。
不久船就拔锚离岸了,刚离开码头不远,大运河两岸都是黛瓦白墙的人家,早晨还有淡淡薄雾飘在河面上,阿福趴在窗前看去,这两岸风光真如画卷一般秀丽。朱公子的楼船又高大,从旁而过的许多小船,在她们家楼船的对比下,更显得小巧玲珑了,更是让阿福觉得有趣,趴在窗上看个不停。
“姑娘,这河上人多眼杂,把窗纱放下罢,”翠眉今天的眉头就没有舒展过,年纪这么小的瘦马就妖妖挑挑的,可别把王爷勾坏了。
这个翠眉的语气真是讨厌,明显是看不起她。阿福对人的喜欢厌恶向来单纯,你对我好,我当然也对你好,你要不喜欢我,我也不喜欢你。她嘴唇微抿,没有跟翠眉说话,却也安分的放下了梅子青的窗纱。唉,真想让朱公子来陪她呀。
大概朱公子是有些忙,到了吃中午饭的时候,还是不见他来。船上人又多,阿福谨守本分并不敢独自出去走动,只能打络子打发时间,盼着朱公子记起她来。
哪知吃完了午饭还是没等到人,只等到了朱公子叫人送来的一只小乌龟。养在瓦盆里的绿壳小乌龟只有阿福的手掌大小,头脚都缩在壳里,看上去就是一块搁在水底的龟壳。
然后她一个下午就在逗乌龟冒头中度过了。到了傍晚,燕王特地来陪她吃饭,看见她跪在榻上,拿着一根丝绦在逗乌龟,不禁笑道:“你越逗它,恐怕它往壳子里藏得更深。”
“公子,”阿福一看朱公子来了,哪还顾得上小乌龟,欢喜的跳下榻,热情的小狗狗一样围着她家朱公子转。
燕王就牵着她的手坐下了。阿福是第一次跟男人手牵手,心里慌慌,可又觉得甜,燕王想要松手她还舍不得放,娇滴滴的拉住了燕王的一根手指头。
这两三年为了不被皇帝和太子猜忌,燕王故意行事放诞了些,在京城里也是有名的浪荡王爷,秦楼楚馆没少跟着人去,可他去归去,倒也不跟着那些真纨绔胡闹,再加上他时常冷脸,美人们也不敢大胆献媚,像阿福这样的,胆子大到勾着他手指头不放的,竟然是头一个。
光天白日的,燕王觉得有些不对,可看徐氏那么欢喜的样子,他就心软了,反正是自己屋子里,她放肆些就放肆些罢,便任由阿福拉着他的手,叽叽喳喳叫他看小乌龟了。
“公子喝茶,”翠眉端着一盏茶进来,看见那瘦马毫无规矩地腻在王爷身边,又忍不住皱眉,王爷虽然爱美色了些,可从来没有把那些人往府里带的,怎么会买瘦马?
当着翠眉的面跟徐氏腻歪,燕王老脸有些发红,只是他一贯脸冷,旁人也看不出蹊跷来。
“翠眉,这几日你就辛苦些,把规矩与徐氏说说,”燕王仪容端正的对翠眉说,可手指还是被阿福握在手里,他自己也不拿出来。
翠眉目光一扫两人交接的衣袖,垂下头答应了。
阿福看她答应得不情不愿的,在心里哼了一声,开口甜甜地说:“那会不会太麻烦翠眉姐姐了呀。”
燕王虽然是一个十几岁就开始混在军营大老粗里的男人,但是他对阿福是真上心,立刻就察觉了徐氏对翠眉的不喜,他也不偏帮,只淡淡的说了一句:“翠眉是仆,你是主,没有麻烦不麻烦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