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清郡主又好气又好笑,很是无奈,道,“这里毕竟不是我们的家,不能长住,等着入了宫,哪里才是你真正的家,到时候我们就邀请静姝她们来宫中做客好不好?”
姜秀娘听着不知道怎么突然间就想起了皇后杜三娘,对于从小长在宫中的德清郡主来说,宫里就是她的家,一砖一瓦都是熟悉的不行,就像是皇帝也从小在东宫长大一般,两个人在这里都是相通的但是对于皇后杜三娘来说,这宫里却是如同牢笼一般的存在。
朱韫红了眼睛上了马车,最后拉着汪静姝的手说道,“静姝,你一定要入宫里看我!”
汪静姝狠狠的点了点头,直到那马车离开老远,已经看不见了这才回去。
朱韫总觉得母亲似乎不太一样了,虽然还是一样的穿着打扮,但是入了宫门开始,她就正襟危坐的,就好像是鱼儿回到了大海里,那样的自在和应对得体。
皇帝在正德门等着他们,看到德清郡主领着儿子一步一步的走来,只觉得老泪纵横,一时感慨的不行,还是一旁的内监提醒道,“陛下,皇贵妃已经来了。”
朱韫和德清郡主还没跪下来就叫皇帝搀扶了起来,他笑着说道,“一家人就不必这般行礼了。”然后目光就对准朱韫,十分慈爱的问道,“眼圈怎么都红了?是哭过了?”
朱韫说道,“父皇,我们能请静姝还有羡则来宫里做客吗?”
皇帝这才知道孩子是舍不得玩伴儿,忍不住哈哈大笑,抱着朱韫,道,“有什么不可以。”拉着他走到了台阶上,指着一旁巍峨的宫殿,“以后这都是你的,我儿,你就是未之主。”
朱韫看着从来没见过的高大宏伟的建筑,看着那些跪在地上的内监和宫女,忽然间就觉得胸腔里有了一些他自己都不知道的热血。
晚上皇帝和德清郡主用膳,说起朝中的事情来,皇帝说道,“太子只说怎么皇子四年都没露过面,要真是痴傻儿,总是要治一治,不能藏着掖着。”皇帝说这里冷笑了两声,“朕就知道这是打了他儿子跟朕置气,逼着朕。”
“要是以前,说不得还真让他得逞了,在朝臣前面承认孩子…… 可是现在不同了,有了韫儿,朕还有什么后顾之忧?”皇帝看着朱韫,满目的慈爱,那种疼爱就好像要从眼睛里溢出来一般的。
德清郡主听了道,“要是当时妾身没有那般只顾自己不高兴,以大局为重,陛下应该早就有子嗣了,也不会拖到今日这般被太子逼迫。”
其实如果他们有子嗣,就算是妾侍所出,先帝也不会把太子之位给朱炎。
皇帝用宽大的袖子挡住了众人的视线,悄悄的握住了德清郡主的手说道,“那都是过去的事情了,德清,你给朕生了韫儿,没有什么比这个更可贵。”因为这是他们俩个人的孩子。
德清郡主也紧紧的回握了过去。
等和朱韫睡了,皇帝和德清郡主一同来到了永和殿,两个人爬到了最高的露台上。
皇帝指着东边的方向说道,“那是父皇墓陵的方向。”
两个人一起跪了下来,朝着那个方向磕了三个头,皇帝说道,“父皇,德清如今为了朕诞下的龙子,您就不要在生她的气了。”
德清郡主听着泪目,拽着皇帝的衣袖忍不住哭了出来。
皇帝却抱住了德清郡主,柔声说道,“父皇一定听到了,夜深了,回去吧。”
按道理只有皇后才能在皇帝的寝宫过夜,所以皇帝去了给德清郡主,如今皇贵妃的宫里。
两个人梳洗完毕上了床,一起闲聊,分开了太多时间,好像总有说完的话,德清郡主问道,“皇后娘娘是得了风寒?”
今日原本该去拜见皇后杜三娘的,但是皇帝说皇后身子不适给挡掉了。
皇帝有些尴尬,道,“你凭什么要给旁人下跪。”
德清郡主像小姑娘一般笑了起来,很是甜蜜,却柔声说道,“陛下,臣妾是看着皇后娘娘长大的,在臣妾的眼里皇后娘娘就像是自己的孩子一般……”后面的话忽然就说不下去了,如果皇后娘娘像她的孩子,皇帝纳了她,这又是什么关系?
德清郡扭过头去看皇帝,见橘红色灯光下,他脸色通红,不知道怎么就忍不住哈哈大笑了起来。
皇帝怒道,“不许笑。”
德清郡主只好忍住,却是依偎进皇帝的怀里,道,“陛下,是您说的,过去的事情就过去了,咱们把后面的日子过好了就行了。”
皇帝想起御医每次诊脉之后都有些凝重的面容,一想到好容易盼回了德清郡主和他们的孩子,自己或许就…… 以前总觉得就这般去了不甘心,毕竟不想把这江山留给朱炎,但是现在却是越发想要活的久一点。
看到朱韫长大成人,最后娶妻生子。
“好。”皇帝轻声应道。
德清郡主还想问问皇后的事情,但是太累了,身旁是她熟悉的那个人,两个人从小一起长大,又是相濡以沫的几十年的夫妻,早就像是亲人一般的存在,谁也没办法去替代。
德清郡主又舒服,又安心,很快就睡了过去。
皇帝借着宫灯看了许久的德清郡主,摩挲着她脸上的皱纹,数着鱼尾纹,犹记得以前她多么的害怕这些,只要有一点点的皱纹,都会懊恼许久,非要他哄着她说,她一点都没有老这才会开心,如今却是满面风霜,成了一个老妇。
一想到这些,皇帝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皇帝紧紧的抱着德清郡主,闭上了眼睛,渐渐的睡了过去。
朱韫从来没有睡过这样奢华的房间,被褥柔软带香,宫女们内监们恭恭敬敬的,就像是他是多么尊贵的身份。
可是他却格外的思念起汪府的那个檀木雕花架子床来,那里有王静姝,有汪羡则,还有一直对他照顾有加的汪羡康。
这个房间很大,但是大的有点空旷了。
第二天早上,是一个月一次的大朝会,皇帝精神抖擞的穿上了龙袍,身后是穿着比起皇后真红色次一级的艳红色朝服德清郡主,领着皇子朱韫出现了大朝会上。
皇帝自豪的指着朱韫说道,“这是朕的皇子。”
朱韫长的像德清郡主,但是眉宇之间却是有皇帝的气韵,和皇帝站在一起,一眼就能看出是父子俩。
朱炎简直要气疯了,当初他听闻皇帝说他有了子嗣的时候,还想着不就是那个朱贵人生下的傻儿子?结果居然是德清郡主生的孩子。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德清郡主不是不能生了!
第106章
汪右林下衙回来, 看到姜秀娘手把手教汪静姝做女红, 笑着问道,“今日都做了什么?”又见汪羡康和汪羡则不在屋内, 问道,“羡康和羡则呢?”
姜秀娘让汪静姝自己把剩下的部分绣了, 起身跟在汪右林后面,来到了屏风后面帮着宽衣,换了居家的常服。
“昨天韫儿不是刚走,这俩今天起床就闹脾气,羡康就带着羡则出门去了, 我留了静姝做女红。”
汪静姝大声的喊道,“爹爹, 我不想学女红。”
汪右林正和姜秀娘从屏风后面出来, 听了这话忍不住哈哈大笑, 弯腰把汪静姝抱了起来, 无限宠爱的说道,“不学就不学。”
姜秀娘无奈, 道, “女孩子家不学女红怎么行。”
汪右林却道, “我汪右林的女儿,谁敢说她不好?”
汪静姝高兴的不行, 她早就不耐烦做女红了, 家里又不是没有针线婆子, 做什么要自己这般辛劳?
“爹爹, 你最好了!”汪静姝最是知道如何哄汪右林开心,在他脸颊边吧唧亲了一口,弄得汪右林笑的越发畅快。
一时屋内都是汪右林和汪静姝的笑声,姜秀娘叹气道,“这父女俩……”但是脸上的笑容却是带着满足的笑容。
汪羡康回来,带着玩的十分尽兴的汪羡则,小霸王拿着许多玩具,美滋滋的说道,“我的,这也是我的,都是大哥给我买的。”
姜秀娘一瞧,瓷娃娃,弹弓,糖人还有风筝,各种小孩子玩的东西。
汪静姝不高兴了,委屈的抱着汪羡康胳膊说道,“哥哥,我的礼物呢,你不带我出门就算了,怎么还不给我带礼物。”
“有呢,”汪羡康顺势把汪静姝抱了起来,汪羡康不过少年,力气倒是挺好,抱起来居然很熟练,“你不是一直都很喜欢蝴蝶,我给你买了个蝴蝶步摇。”
“哇!这不是上次我说喜欢的那个!哥哥你最好了!”
姜秀娘凑够过去一看,居然点翠步摇,那蝴蝶做的十分精致,轻轻晃动的时候蝶翼还会颤动,看起来就跟真的一样。
在看小儿子那些乱七八糟的玩具,一对比就发现…… 果然大儿子还是更疼这妹妹。
不过平时都争宠的两个人现在都很满意,汪羡则是觉得自己的东西多,当然,还有什么比一个糖人还要叫人稀罕?又甜又好看!能吃又能玩!
汪静姝是觉得哥哥买了她之前就看中步摇,肯定是更喜欢她的。
晚上哄了孩子们睡觉,等着在临睡前姜秀娘问起德清郡主来,汪右林想起今□□中朱炎难看的脸色,直觉的畅快无比,只是这话却是不敢对姜秀娘说,怕是她担心,道,“娘娘在宫里挺好,还问你什么时候入宫看她。”
“等忙完这阵子,皇后娘娘呢?”
汪右林脸色有些难看,姜秀娘一惊,问道,“是出了什么事儿?”
“没什么,就是皇后娘娘或许是想不开,居然吞了金。”
姜秀娘吓的坐了起来。
“别急,好在发现的早,那宫女给抠吐出来了。”汪右林想想当时的场景就觉得头疼,那皇后看着也不是没有轻重的人,怎么就能做出这样的事情?
***
德清郡主晚上也没见到皇后,趁着皇帝漱洗去问一旁的内监,道,“皇后娘娘呢?”
那那内监不敢说话,只低着头,道,“娘娘,您就饶了小的吧。”
等着皇帝出来,德清郡主给他系带,皇帝却揽着她道,“怎么能让你做这种事儿。”推开德清郡主让一旁的宫女来。
德清郡主坐在椅子上,道,“陛下以前就是太宠着臣妾了,后来臣妾在外面,有时候头都不会梳,只好弄了个圆鬓。”似乎是想起来这几年的经历,“女红也不好,想给韫儿做一件衣裳也不会。”
皇帝听了心里很是难受,道,“是朕不好,让你受委屈了。”
德清郡主却上前握住了皇帝的手,说道,“怎么能怪陛下呢,是妾身当时不知道惜福,太过任性,不然也会让陛下难做。”
两个人想起这几年的分别,都觉得这一刻能在一起尤为珍贵,德清郡主更是豁达了许多,看开了很多事情,以前要是有个皇后压在她头上,想想就会气的受不住,如今却是感激皇后娘娘对皇帝的照顾,只想着能一起好好相处。
皇帝道,“或许是天意,让你生了韫儿。”
德清郡主道,“这可不是天意,还是汪夫人的医术好,我这几年一直在吃的她给我配的药,就是觉得月经也顺了,身体也好了许多,按道理我这么大年纪生个孩子,早就是亏空的不行了,但是陛下你看臣妾现在,是不是很好?”
皇帝没有想到居然还有这层原因,道,“看来要给这位大功臣赏赐了。”
德清郡主早就有这个想法了,道,“陛下,您要赏什么?”随即提起姜家的药铺来,“不然您就赏一个御匾好了。”
“赏个什么字?”皇帝想了想,道,“妙手回春?”
德清郡主想起姜家这几年生意越做越大,几乎都是在卖成药,只不过却经常免费的给一些贫穷人发药,在许多地方声望极高,道,“不如悬壶济世这四个字。”然后说起姜家的所作所为。
“他们家的药一粒难求,却经常会免费发给一些贫户,这都是汪夫人授意的,也是不容易。”
皇帝大为动容,一时起了心思,叫人去磨墨,当时就挥毫写了悬壶济四个字,那之后姜家的名声更是上了一层楼,那自然是后话了。
德清郡主道,“臣妾入宫许久了,却是还没给娘娘请安,这于情于理都不合适,臣妾知道陛下维护心思,但是臣妾如今已经不是以前那个想法了,臣妾不在这几年,都是皇后娘娘代替臣妾照顾陛下,臣妾心里只有感激,更不用说,当初皇后娘娘在宫里的时候就对臣妾照顾有加。”
皇帝沉默了下来,见德清郡主那模样确实不是吃醋,好一会儿才叹气说道,“你入宫前一天就吞金,好容易救回来,这几天就不说话,跟木头人一样的。”
“什么?”
德清郡主面色凝重,“陛下,您怎么不早点跟臣妾说。”
“说了又能怎么样。”皇帝对皇后也是没脾气了,“原想着是个贤惠的,谁知道入宫开始就不少事情,这几年更是动不动就哭哭啼啼的,上次是跳湖,这次是吞金,下一次不知道又要做什么。”
德清郡主沉默下,想起姜秀娘说的话来,皇后娘娘根本就不想在宫里呆着,当初要不是她任性,后面怎么会连带出这多事情来?恐怕杜三娘也不会用入宫,嫁给母亲精心挑选的夫婿,小日子过的和和美美的。
“臣妾还是去瞧瞧皇后娘娘吧。”
皇后看到德清郡主,一点反应都没有,一旁的宫女尴尬的说道,“已经好几天没说过话了,饭也不吃。”
德清郡主跟皇后说了许多话,她都不吭声,披头散发的坐着,就跟失了魂一样的,德清郡主实在是无奈,只好起身出了门。
又去看朱贵人生下的皇子朱培。
朱培非常胖,脑袋都有个一个夏瓜大小,坐在饭桌前,拿着勺子拼命的往嘴里塞东西,一时吃的太多,有饭粒掉了下来,他就低头去添,也不管脏不脏。
以前皇帝对这边管的很严,谁都不让来,怕是让人知道这个皇子的异常,如今有了朱韫,也就无所谓了。
德清郡主看到这样的皇子,也是叹气。
等着德清郡主回到了自己的宫里,皇帝早就等候多时了,抱怨道,“怎么去那么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