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下还没用膳?”
皇帝道,“膳房里做了你最喜欢吃的软炸虾仁,就想等着你一起。”
德清郡主看到皇帝有些不自在的别开脸,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分开过一次的原因,两个人越发珍惜在一起的时光,皇帝更像是变成了孩子一般,黏她黏的不行,如今朝中的事情又托给汪右林,皇帝整日的清闲,两个人几乎很少有分开过。
这一次去看皇后也朱培,也不过一个时辰不到,皇帝就有些着急了。
德清郡主却是觉得比吃了蜜还要甜,并不是谁都能失而复得,谁都能破镜重圆,两个人能走到今天,实在是天大的运道了。
用膳之后,德清郡主就说起皇后的事情来,“这样下去也不是个事儿,陛下要不把娘娘送出宫吧。”
“送什么地方?”
“给娘娘找个静养的寺庙。”
皇帝一听寺庙两个字,就想起了当初先帝让德清郡主去寺庙赎罪的事情来,一时有些不自在,却道,“这不太妥当吧。”
“说起来我和陛下还是看着皇后娘娘长大的,难道陛下就忍心?”随即又带着几分醋意,“难道说,陛下还舍不得皇后娘娘?”
皇帝赶忙说道,“你这说的什么话,朕还没和皇后圆房呢。”
德清郡见皇帝撇清的样子,心里好笑,却也忍着没有表露出来,说道,“既然这样,就把人送出去吧,也算是给咱们的孩子积德。“ 德清郡主说着去去握住皇帝手,这不是一双年轻的手了,上面皱纹密集,肉皮松弛,但却是她心中最好的港湾,“臣妾有时候就想,有了韫儿,臣妾就什么都不求了,多做一些善事,也是给孩子留个善缘。”
皇帝何尝不是这般想,看到朱韫就觉得所有的一切都值得了,一时犹豫,最后还是说道,“那就按照你说的做吧。”
第二天,德清郡主去了皇后的宫里,见她还是不声不响的,屏退了所有人,柔声说道,“娘娘,我已经说服了陛下,让您出宫修佛。”
出宫两个人就像是投射在夜空中的烟花,让皇后的眼睛一下子就亮了起来,她道,“出宫?”
德清郡主摸了摸皇后的发丝,柔声说道,“先做做样子,等着过阵子你想离开寺庙,就再想办法行不行?就是担心你的父母…… 他们能不能接受,怕是会丢了家族的脸面。”
皇后突然间就失声痛哭的起来,“郡主姐姐,你放了我吧,就是死在外面,我都不想在这里呆着了。”
“好。”
德清郡主怜惜的抱了抱皇后,想着到底是她引出来因果,总要她来了解。
下午的时候皇后就接了旨意,说皇帝梦到了先帝,让皇帝出宫祈福,只是皇帝毕竟是真龙天子,无法离开,就让皇后代劳去寺庙修佛祈福。
许多人都说这是德清郡主吹的枕头风,如今生了皇子,又怎么能容忍皇后?自然就想办法赶出去了。
明国公知道后大怒,递了牌子要入宫,就被明国公夫人给拦了下来,她哭道,“你是不是要女儿真的死了才高兴?三娘小时候就没养在身边,你说要孝敬父母,行,我忍了,后来我好容易给三娘找了个合适的婚事,结果你说要入宫…… 毕竟是家族的大事儿,没办法扭转,我也认了,可是如今三娘好容易出了宫,能过几天清净日子,你就这般急火火的入宫,你还想做什么?难道要找陛下算账不成?你忘了你不过是臣子?”
一席话说的明国公脸色刷白,无力的坐在了椅子上。
明国公夫人道,“你也知道陛下对德清郡主是如何的,以前那是没有子嗣,如今德清郡主诞下皇子,陛下肯定喜不自禁,只恨不得捧在手心里,幸亏咱们三娘没有争宠的心思,不然哪里能争得过?”
“咱们就安安静静的,反而会让陛下和德清郡主愧疚,感念咱们家的大方得体,会走到更好更远。”
明国公没说话,能说什么呢?明国公夫人说的都对…… 他一个做臣子的,还能找皇帝理论?而且自家女儿确实是争不过德清郡主,据说自从郡主入宫,皇帝就没再去过其他嫔妃哪里。
果然如明国公夫人所料,隔了几日,他们家的二郎就封了次一级的临江侯,让许多看戏的人羡慕的不行,还给明国公很多赏赐,显然是要给他们家做脸了。
明国公这才死了心。
明国公夫人隔着几日就要寺庙探望女儿,见女儿一天天的用肉眼可见的速度恢复了健康,越发高兴了起。
找了一个日子,特意去汪府找姜秀娘,等着见到姜秀娘,让她屏退了仆妇丫鬟,扑通就在姜秀娘前面跪了下来。
“夫人,多谢您大恩大德,我一辈子都不会忘记。”
姜秀娘吓了一跳,赶忙起身去搀扶,道,“夫人,您这是干什么?我什么都没有做呀。”
“要不是您使了力气,三娘怎么能从宫里出来?”明国公夫人被姜秀娘搀扶着坐在了一旁的太师椅上。
姜秀娘亲自给明国公夫人斟茶,道,“夫人,您喝口茶水,我是真的什么都不知道。”
明国公夫人可是一点都不信的,按道理德清郡主想要让皇后让位,多的是办法,其实就算是不做什么…… 按照杜三娘的状况,早晚会自缢身亡,可是德清郡主选了一个最不好的,那就是送皇后出宫。
明眼人都会说是德清郡主容不下皇后娘娘,这才会送出宫去,就像是她夫婿明国公想的一般。
所以其实送皇后娘娘出宫,对德清郡主来说是最不好的选择。
所以德清郡主这般做,其实说起来是想要帮杜三娘而已,而且她每次去寺庙,那些人都对她毕恭毕敬的,就是那个主持也是对杜三娘多有礼遇,那些出家人看似看破红尘,其实势力起来要比寻常人还要可恶。
如今这般厚待杜三娘,除了皇帝的旨意没有其他了,明国公夫人是真的感激的不行。
姜秀娘问起皇后娘娘在庙里的生活,明国公夫人满面的笑容,道,“吃的好,睡的香,这几天瞧着面色也红润了,前几日还说晚上去看了花灯,说入宫几年了,还是第一次看到花灯……”明国公夫人说起这个就要抹眼泪,还是姜秀娘劝了许久这才忍住。
等着送明国公夫人走后,姜秀娘就想着要去看看皇后娘娘,问了几个孩子,汪羡康道,“娘,就让儿子陪着您吧。”
姜秀娘笑着说道,“好。”
第二天,恰逢汪右林沐休,一家子一起出了门,到了山脚下,汪静姝就跟汪羡则说道,“弟弟,咱们看谁跑得快行不行?”
汪羡则个子又高了许多,这孩子从小就很壮实,最近正是觉得有力气都没处使,道,“你输了不许哭,也不能跟爹爹告状!”
汪羡则力气很大,有时候不经意间总是会碰疼汪静姝,好几次叫汪右林知道了,少不得要体罚下。
“才不会呢!”
两个人一溜烟就跑开了,汪羡则跑的特别快,很快汪静姝就跟不上了,她不住地在弯腰喘息,见汪羡康过来,哭丧道,“哥哥,快背着我,我不要输!”
汪羡康见汪静姝跑的满头汗水,居然还想着输赢,很是无奈,弯腰抱起汪静姝来,就追着汪羡则过去了。
汪羡则这个高兴,还觉得自己赢定了,谁知道一回头就看到汪羡康居然抱着汪静姝跑过来,他气的跳脚,道,“你们耍赖!”
“你又没说不可以叫人抱着!”汪静姝得意的不行,哈哈哈大笑着对汪羡康说道,“哥哥,快跑,前面就是庙门了。”
汪右林和姜秀娘走了过来,汪右林见汪羡则快气哭了,忍不住笑,道,“来爹爹背着你跑。”
汪羡则却怀疑的说道,“爹爹,你这么老了,能跑的过哥哥吗?”
“你这小兔崽子!”
汪羡则觉得自己不过就事论事,见汪右林生气这才想起来平日里汪右林最讨厌别人说他老,他一开始还不明白,后来乳母就说母亲和父亲差上十来岁,父亲最是怕这件事,有一次他还看到父亲自己偷偷的敷脸……
糟糕,父亲要打了!
汪羡则撒丫子就跑了起来。
或许是因为害怕,居然跑的比平时都快,倒是第一个到了庙门,只不过被追过来的汪右林打了屁股,这就是后话了。
姜秀娘见到皇后杜三娘的时候,她正在院子里喂猫,脚下围着四五只猫,她穿着极为寻常,看起来就像是普通的邻家女孩一般,脸上带着轻松的笑意,好像卸下了身上的重担,充满了生机。
等着看到姜秀娘,皇后很是高兴的说道,“汪夫人。”
两个人坐在寺庙后面的亭子里,有丫鬟拿了茶果点心过来。
姜秀娘很喜欢这样的平静安稳的杜三娘,两个人说了好一会儿的话,等着天色渐黑就启程回去了。
今日因为是沐休,又加上是每个月一次的灯会,等着进了城,到了东街就很难前行了,人多,马车多,还有骡子,挑夫,汪羡则玩了一天,已经在姜秀娘的怀里睡了过去,至于汪静姝……只要有汪羡康在,姜秀娘就不用操心她了。
汪羡康会全程照顾好汪静姝,简直宠的不得了。
只不过姜秀娘倒也没有拦着,一想到以后女儿要嫁人就觉得难受的不行…… 如今在能在家里多宠宠,也就听之任之了了。
忽然间,前面传来了喧闹声,有个中气十足的声音,“知道我孙子是谁?那可是太子跟前的大红人!还不赶紧给我们让路!”
姜秀娘觉得这声音极为熟悉,撩开帘子一看,正好和那人对上了眼,居然是多年未见的沈老夫人。
沈老夫人显然打扮的很是奢华,穿着一件五福捧寿的缂丝褙子,梳的一丝不苟的圆鬓上戴着拇指粗的金簪,上面镶嵌着猫眼大小的红宝石,在晚上灯光下,散发着醒目的光芒。
沈老夫人没看见姜秀娘还好,见着她,自然不会甘心,道,“呦,这不是我以前的孙媳妇吗?没有想到居然在这里见到了。”
姜秀娘冷着脸,结果又听沈老夫人不依不饶的说道,“你好歹也是喊了我好几年的祖母,怎么如今却是装作不认识了?”
汪右林在庙里呆了不过半日就被皇帝急招入宫去了,这会儿只有姜秀娘带着孩子们,也幸亏汪右林不在,不然也要气得够呛。
沈老夫人越说越是得意,指着一旁的徐氏说道,“秀娘,你瞧这是我孙媳妇,还有这孩子是我曾孙子,当初我孙子和你和离之后,娶了她,这马上就有了身孕。”
徐氏觉得沈老夫人就跟市井村妇没什么区别了,不过是两个马车一进一出,挡住了路,他们退出去就是,结果非要大声嚷嚷,让对面的马车先退,她看到那上面写着汪字,就猜是不是首辅大人的马车,还真就是!
徐氏觉得脸都快给沈老夫人丢光了,只是毕竟是孙媳妇,又不能当着众人的面忤逆长辈,只好劝道,“祖母,咱们先回去吧,有事儿回去说。”
姜秀娘道,“也是凑巧了,我嫁给大人不久也有了身孕。”随即想起沈辅林的身体来,冷笑着道,“我生的孩子自然就是我亲生的…… 可是您那边的,我就不知道是不是沈大人亲生的了。”
徐氏脸色刷白,儿子渐渐的长大,那容貌就长的跟沈家人不太一样,她日日都担心这件事被人看出来。
沈老夫人气的脸色都红了,道,“我孙媳妇可是阁老侄女,又怎么能跟村姑出身你相比,她自小学着女德,行止端庄,怎么生出来的孙子就不是我们沈家的?你少挑拨离间。”
姜秀娘正要说话,汪羡康已经领了京卫过来,原来刚才两家人碰上,汪羡康就去寻人了。
这京卫对着沈老夫人说道,“吵什么吵?你以为这是你家菜园子呢?”扭过头对着姜秀娘却是温声细语的,十分的礼遇,“夫人,吓着您了吧,我这叫这家人把马车挪开,让您先过去。”
皇帝年迈,把朝中所有的事情都托给了汪右林,如今汪右林当真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就是太子朱炎拿他无可奈何,毕竟只要皇帝一日不让太子参政,太子也不过就是有个虚名的储君而已。
那些京卫早就恨不得找个机会巴结汪右林,如今看到这样的情况,自然是要出头帮着姜秀娘。
沈老夫人欺软怕硬,看到那些凶神恶煞的京卫,也不敢说话了,灰溜溜的坐了回去,只是等着回到家中越想越是生气,想着不过一个村姑…… 怎么就有了今日这样的风光?居然还能让京卫们毕恭毕敬的。
随即又想起姜秀娘说的话来,徐氏生的孩子…… 沈老夫人想着那曾孙子的样貌,别说这孩子长的还真就不像是沈家人,只是当初觉得可能是随了母亲徐氏,只不过如今听了姜秀娘的话,居然就觉得有些不对劲儿了起来。
一旁伺候老夫人箫姨娘警觉的看着沈老夫人疑神的样子,心中恐惧,当初和沈辅林同房她就发现这个人恐怕不能人道,那家中的孩子自然不必说肯定不是沈辅林的,恰好她肚中有了孩子,也就假装是沈辅林的,让他将自己赎身出来。
但其实箫姨娘和徐氏虽然没有把说透,却都心知肚明彼此的作为。
如今看老夫人开始怀疑徐氏,她就害怕起来,徐氏暴露了她也不会安然,自然是帮着徐氏抵消沈老夫人的疑惑,道,“老夫人,那首辅夫人想来也是气的狠了,根本就口不择言,咱家里坐管的夫子都说小少爷是个读书的料子,那就是随咱们大人,怎么就不是大人的种呢?”
沈老夫人自负高傲,最喜欢听这些,觉得箫姨娘这话说的很对,根本就是姜秀娘嫉妒!这才打消了念头。
汪右林回到家中的时候已经是第二天了,知道姜秀娘被沈老夫人侮辱,面上阴晴不定的,显然的气的狠了,一旁的金纬轲想着,这沈辅林恐怕是要遭殃了。
过了几天,姜秀娘就给孩子们打包好行礼,带着汪羡康一同启程要回姜家村,这是汪右林每年最讨厌的时候。
姜秀娘因为要看顾姜家村的药地,每年都要回去,当然也是想念娘家人了,想要回去看看。
汪右林心疼姜秀娘和父母分隔两地,自然不会拦着,只是姜秀娘走后,偌大的府就剩下他一个人,孤零零的,就是个饭也不香,要不是京城的事情走不开他真就想陪着一起同去了。
汪羡康正要出门读书,正好也是去北地,自然是一同启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