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迟来的欢喜——顾了之
时间:2018-08-08 08:33:38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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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十点的时候,她一个人坐在灯火通明的客厅里,攥着两部手机发呆。
  这个时间,许淮颂应该下飞机了。可他没有给她发消息。而她也没有主动联系他。
  不知道为什么,她觉得,他们现在可能是一样忐忑的心情。
  许怀诗虽然自作主张寄来了他的手机,却不会一声招呼不打,至少应该“先斩后奏”了。
  所以,他在下飞机的那刻就知道,她清楚了真相。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十点半了。
  他在怕什么呢?怕她责怪他吗?
  她原本是应该责怪他的。这么久的欺瞒,这么久的沉默。
  可是当她跟傻子一样又哭又笑地读完那三百多条短信,忽然就觉得,什么都不重要了。
  被骗也好,被套路得团团转也好,这些已经过去的所有,都没有“他现在要回来了”这一点重要。
  他要回来了,她不用活在他看不见的明天里。
  这才是最重要的。
  阮喻在房间里打着转,最后咬咬牙,拨通了许淮颂的电话。
  然后,电话铃声在离她很近的地方响了起来。
  这诡异的一瞬惊得她下意识“啊”了一声,摁了挂断。
  下一秒,家门立刻被敲响,合着许淮颂的声音:“怎么了?”
  “……”
  阮喻拍着胸脯去开门,苦着脸说:“吓死我了,你怎么来了也不出声,拍恐怖片呢……”
  这个意外的插曲打破了两人间本该微妙的气氛。
  但很快,许淮颂的沉默就又把她重新拉回到了那种忐忑里。
  两人一个门里一个门外,四目相对,一瞬无言。
  半分钟过去,许淮颂张了嘴:“对不……”
  “许淮颂,”阮喻忽然打断了他,哽了哽说,“我们重新认识一下。”
  谁都别演了。
  他不要再戴着面具瞻前顾后,她也不要再为了占据主动权使计套路。
  他们应该用真实、坦诚的面目,拿出全部的自己,重新认识一下。
  许淮颂一时没反应过来,愣了愣。
  阮喻闭了闭眼,使出酝酿一整天的勇气,朝他伸出手,摆了一个握手的姿势,说:“你好,我是毕业于苏市一中高三九班的阮喻,曾经非常喜欢你,现在……”
  “等等。”许淮颂也打断了她。
  阮喻的眼底掠过一丝错愕。
  紧接着,看见他原本紧绷的表情松懈下来,忽然笑了一下:“这种话,应该我先说。”说着朝她伸出手,也摆了一个握手的姿势,“你好,我是毕业于苏市一中高三十班的许淮颂,曾经非常喜欢你,现在,比曾经更喜欢你。”
  阮喻的鼻子又酸了,瘪着嘴傻站着半天没动。
  许淮颂低头看了一眼自己悬空的手,问:“这手还握不握?”
  她刚打算说“握”,却听他立刻接了后半句:“不握的话,抱一下。”说完,就势握住她手,把她往怀里一带。
  阮喻惊得“哎”了一声,下一瞬,楼道拐角处“砰”一声闷响,不知谁的脑袋撞上了墙。
  保持着拥抱姿势的两人齐齐扭头。
  拐角处,那个之前在电梯里鬼吼鬼叫的女高音选手,探出半个身子说:“不好意思啊,我晚锻炼回来,走的楼梯,听见你们好像在对剧本演戏,就好奇了一下,对不起对不起打扰了……”
  许淮颂、阮喻:“……”
  阮喻僵着手脚,缓缓挣脱了许淮颂的怀抱,整整衣服,理理头发,朝孙妙含“呵呵”一笑:“是在对剧本呢,刚演完一幕,我们先进去抠一下细节。”说着,扯着许淮颂衣袖把他往屋里拉。
  公共场所,被听墙角也怨不得谁了。
  门关上,她捂脸望天:“脸丢大了……”
  没想到许淮颂忽然从背后靠了过来,认真地问:“进来了,要抠什么细节?”
 
 
第39章 
  这句暧昧不清的话,一定是许淮颂故意的。
  通过327条短信的阅读理解,阮喻得出结论,这个人的内心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温柔,但也远比表面上看起来要坏。
  七分绅士三分痞,一箭直穿少女心。
  现在这节骨眼要抠什么细节?合他的意,研究怎样拥抱更加符合人体构造原理,然后练它个千遍百遍?
  她朝他皱皱鼻子,故意不接他的茬,说:“是有个想不通的细节要抠。”说着转头拿起桌上那部老年机,“我很好奇,它在重见天日之前,到底是怎么带着电池安然度过八年还没烂的?”
  可能是被套路怕了,阮喻说这话的时候,眼色里带着一丝怀疑,像在怀疑许淮颂还藏着猫腻。
  他无奈一笑:“当然是因为八年前,我拔掉了电池。”
  就算当年的非智能机再怎么金刚不坏,也没有一部能够在带着电池的情况下撑过八年。他临走的时候,拔掉了手机电池,把手机存放进了干燥的盒子。
  “那这块电池是哪来的?”阮喻不解。
  “那阵子拆迁,拆掉了座机,有天我外婆一个人在家整理家当,发现自己手机坏了,联系不上我妈,看见我这个旧手机,就拔了自己手机的电池给它换上,想试试能不能用。”
  结果,万能电池在老年机界是可以通用的。
  “别告诉我,你外婆之后就换了新手机,所以没拔掉这个电池。然后这部手机,就被一起来收拾家当的怀诗发现了。”阮喻瞠目地说。
  许淮颂点了点头。
  他那时候之所以脑子一热赶回国,不止是因为301琴房那行字母的秘密,更是因为这样命中注定般亿万分之一的几率。
  这样的奇迹,太叫人疯狂了。
  但阮喻瞠目过后,却又释然地笑了笑。
  他们的确遇见了奇迹。
  下达文件指定拆迁的市领导,手机坏掉的许外婆,把短信写成小说的许怀诗,闹大抄袭事件的岑思思,这些所有角色,在这个奇迹里缺一不可。
  可是奇迹的开始是什么呢?
  奇迹的开始,是许淮颂拔掉了手机的电池,保存了这个手机。是他在离开的时候,潜意识里留了一丝关于她的希望。
  奇迹的开始,是他没有放下她。
  阮喻在原地默了很久,最后不再执着于这些,虚虚指了指他第几四颗衬衫扣子,胃的位置:“说了半天,不饿吗你?”说着转头去了厨房。
  许淮颂笑着跟进去:“飞机上吃过了。”
  “那我不做夜宵了?”她拿起一盘裹好蛋糊和面包糠的翅根给他看。
  许淮颂有一瞬的愣神,然后知道了她为什么要做这个,笑着说:“做,我吃。”
  阮喻回头系围裙,一边忍着笑叹气:“三百多条短信,居然有二十几条提到了炸鸡,你说你上学时候怎么就这么点追求呢?”
  许淮颂咳了一声:“是学校食堂太难吃了。”
  “可是炸鸡吃多了不也腻吗?”
  “所以那时候我们还外带小火锅。”
  阮喻一边洗手一边惊讶问:“在哪吃?”
  “艺术馆。”
  这么神圣的地方,竟然被沾染上这种世俗的气息,难怪许淮颂藏着掖着不肯给她知道他的真面目。
  钢琴王子变成火锅辣哥,真不是一点点幻灭。
  她嫌弃地看他一眼。
  他有点被气笑的样子:“你说要重新认识一下的。”
  “那来人了怎么办?”
  “我弹琴掩护。”
  “……”
  敢情她那些年偷听过的钢琴曲都是火锅味的。
  她笑着叹口气:“想回十六岁了。”
  “干嘛?”告诫十六岁的自己擦亮眼睛,许淮颂其实一点也不男神?
  但阮喻说的却是:“跟你混啊。”她笑嘻嘻看他一眼,“我高中过得太安分了,没劲,跟着你有炸鸡还有火锅,应该很有趣。”
  许淮颂认真思考了一下:“不被你爸打死的话,是很有趣。”
  两人同时笑出声。
  过了会儿,阮喻开始倒油点火:“如果我爸妈不是我们学校的老师,我还真不一定……”
  她说到一半没说下去。但许淮颂懂了。
  她是想说,她不一定那么安分那么乖,说不定哪天鼓足了勇气,在毕业之前就跟他表白了。
  厨房里陷入了沉默。
  两人好像都在想象那个“如果”。
  许淮颂觉得自己没有把握。他能在不清楚她心意的情况下选择离开,但如果她主动表明,他还能那么一走了之吗?
  应该做不到了。
  咕噜噜热起的油打断了阮喻的想象,她开了油烟机,准备开始炸翅根,叫许淮颂走远一点。
  但他非不挪步,等她把一盘翅根炸完,衬衫上全染了油气。
  起初还不显味,到吃完夜宵以后,炸鸡没了,炸鸡味却犹存,而原本该睡觉了的许皮皮开始骚动,一个劲往许淮颂身上蹭香,阮喻就知道问题出在了哪里。
  她坐在他对头,远远看着橘猫“吃”人的一幕,说:“这是真·人间烟火气啊。”
  许淮颂抱着猫笑:“那你请我洗个澡。”
  阮喻一噎,恍然惊觉:“你刚才是故……”说到一半就顿住了。
  按许淮颂的心机,这一身炸鸡味绝对是故意的没跑了。可这话不戳破还好,一戳破,紧张的还是她。
  毕竟按正常发展,洗澡的意思,是留宿?
  她心里打起鼓来,磕磕巴巴接话:“你,你也没带换洗的衣服啊……”
  “带了。”
  阮喻左看右看。不对,她记得很清楚,他抱她的时候是两手空空的。
  “在楼下车里。”许淮颂解释。
  哦,这是准备了两套方案。如果她接受了他,他随时能够把衣服拿上来,反之也不会让自己显得太性急。
  阮喻的目光变得有点闪烁。
  看她并没有直接拒绝,许淮颂放下猫,站起来往门外走:“我去拿。”
  “哎……”阮喻在他经过她身边的时候,一把扯住他衣袖,抬起头,用模模糊糊的声音问,“你这是要……留宿吗?”
  许淮颂提起另一只自由的手,食指中指并拢,往她脑门上轻轻一弹:“想什么呢?”
  “没,没想什么啊,”她腰杆笔挺地说,“你要留宿的话,我得去整理客房。”
  许淮颂笑笑:“我留,不宿,最近作息乱七八糟的。”又解释,“你不是睡不好?我就是为这事飞回来的。难道再回酒店跟你语音?”
  阮喻低低“哦”了声:“那你去。” 等他离开,飞快掏出手机,跟沈明樱紧急求援。
  沈明樱:「用不着收拾客房。百分之五十的情侣在确定关系的初期,面对住宿问题都会选择矜持,比如住酒店非要订个标间。
  但事实证明,最后夜深人静,两张床一定会变成一张床,结果就是两人挤在一张小小的床上,一起思考为什么之前不直接订个大床房。
  所以,如果你现在收拾出了客房,到时候一定也会后悔白费了力气。」
  看完这段经验之谈的阮喻陷入了沉思,一直等到许淮颂回来也没思考出个究竟。
  看她坐在原来的位置上一动不动,他走过来的时候,眼色明显深了几分。
  对上这个眼色,阮喻后知后觉意识到,自己好像被沈明樱坑了。
  不管最后发展成什么样,收拾客房应该是个态度问题,她要是连收都不收拾,跟主动邀请他到自己房间来睡觉有什么区别?
  哇,不妙。
  她猛地站起来,扭头就要冲进客房。
  许淮颂像拎小鸡一样,轻轻拎住她后颈衣领:“刚才不忙,现在忙什么?很晚了,洗澡去。”
  她缩着头,回过眼“呵呵”一笑:“要不你先?”
  许淮颂想了想,觉得也行。他可以在她洗澡的时候把自己的脏衣服洗掉,不用麻烦她收拾。
  他点点头:“我很快。”说完就拿着自己备好的洗漱用品进去了,临要关上浴室门,又补充一句,“我在飞机上睡了八个钟头,晚上真不睡,别收拾了。”
  阮喻“哦”了声,开始在门外坐立不安起来。
  等许淮颂出来,就看见她眉头紧锁,来回踱步,右手握拳,打击着左手手心,一副思考国家大事的模样。
  听见浴室门“啪嗒”一声响,阮喻回过头,发现他还是整整齐齐穿着衬衫和西装裤,只不过因为穿了拖鞋,裤脚被卷起一层,露出了一截光裸的脚踝。
  白得相当好看的脚踝。
  她飞快移开目光,抱起一个衣篮子,紧接着一言不发进了浴室,一个澡洗得耳听八方。
  但洗完澡出来,却看见许淮颂在阳台找晾衣杆晒衣服。
  所以,在她慌手慌脚听着门外动静的时候,他根本没有像她一样紧张不安,而是全程淡定洗衣服?
  这种行为虽然让人很放心,但是,这是一个男人面对心仪的女人时,应该有的正常反应吗?
  这跟小说里写的,完全不一样啊。
  听见身后动静,许淮颂回头看她一眼:“你还出来干什么?赶紧去睡,我就在客厅办公。”
  这就……完了?
  阮喻懵着脸“哦”了一声,转头回了房间,在床上躺了十分钟,听外面真的一点动静也没,摸出手机,再次给沈明樱发了消息。
  沈明樱:「……」
  沈明樱:「这样都没发生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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