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兰没搭茬。她从来不搭这个级别的人的茬。
陶星宇转头看着贺嫣然,对她说:“嫣然,你去帮我到邻街酒行买瓶酒,要茅台。”
贺嫣然一愣,满眼满脸都是楚楚可怜。
“现在吗……”
“对,现在。”陶星宇难得地有了点脾气。
董兰看着他们,在贺嫣然委屈地起身前打圆场:“算了星宇,我们都不喝酒,别叫小贺去买了。”
陶星宇又看了贺嫣然一眼,她满眼都是“我知道错了”的惶恐。
陶星宇无声叹口气:“那就别去了,安静吃饭吧。”
他终究狠不下心做一个不绅士的人。但贺嫣然已经知道他生了气,不敢再乱说。
董兰又把话题聊回到谷妙语和“温暖家”上面。
“说起来,当年要不是叁骄地产的成伯东给了谷妙语和骆峰他们一个大项目做,让他们赚到第一桶金,他们也起不来这么快。小贺刚刚那句话说得确实也没错,谷妙语是挺爱招有本事的人帮她的,其实这也是种本事。”
第94章 我想喵喵了
第九十四章我想喵喵了
当年叁骄地产和嘉乐远解除战略合作关系时, 陶星宇的工作室已经被董兰收购,他知道一些其中原委。
五年前骆峰从嘉乐远辞职走人,设计二部的邢克免从此山中无老虎, 猴子称大王。但他的能力实在跟不上他的虚荣和他的野心, 骆峰走后的第二年,邢克免在嘉乐远与叁骄地产合作的项目里,犯了大错,出了纰漏, 搞砸了成伯东的精装楼盘设计,连累叁骄地产损失几千万。
后来是董兰的丈夫邵海波出面, 替妻子讨人情, 成伯东才没有追究。成伯东也算大气,没有让董兰赔偿什么, 但叁骄地产提前三年半解除了和嘉乐远的战略合作关系。后来成伯东带着那个项目去找了骆峰和谷妙语,那时谷妙语他们开的还只是间工作室,不是“温暖家”。
陶星宇知道, 和叁骄地产的合作中断, 一直是董兰心里的一大憾事。
“听说成总有意自己布局家装产业, 打算在装修领域里也分一杯羹。”陶星宇夹着菜,对董兰说,“凭叁骄地产的实力, 他们要是进军装修界, 未来一定是个强劲对手。”
董兰波澜不惊:“叁骄地产虽然是地产界的翘楚, 但他们想涉足家装领域, 还得好好扑腾一阵子,毕竟家装产业是个复杂的产业,链条长,专业性强,所以短时间内他们还不足为惧。”
董兰说到这顿了顿,放下筷子,拿起茶杯喝了口茶。
“不过我们嘉乐远从去年开始,营业收入和签单率都在下降,市场份额被那些搅市场浑水的什么互联网家装公司分走不少。尤其,是温暖家。”
她把两手交握在放在桌面上:“说实话,我真没想到谷妙语能成这么大气候。”董兰说着,笑了一下,“现在市场上有很多人效仿她做什么互联网装修,那些公司良莠不齐、没有责任心,就是玩个互联网的噱头,做一票买卖、赚一票钱就好,根本不想着品质和口碑,你看去年一年,开了多少家这样的公司,到今年又还有多少家在存活。这个市场早晚让他们这些搞互联网噱头的人搅和坏了。我是拗不过董事会那些人,非要搞什么互联网业务,不然我真的不想搞。别看带着互联网名头的现在都风生水起的,明天说倒掉也就倒掉了。”
陶星宇不搭茬,只是听。他知道董兰其实心里是有一些意难平的——眼看着谷妙语的互联网装修越做越好,市场份额越来越高,那是她之前半只眼睛都瞧不上的女孩子。她需要讲那样一番话来纾解她的一点意难平。
“星宇啊,今天约你出来吃饭,其实是想跟你说点事。”董兰话锋一转。
陶星宇也放下了筷子,专心听董兰讲话。他知道她找自己吃这顿饭的主题要来了。
“今年公司的仗不好打,你知道,我们上市公司需要业绩、对利润有要求,但行业竞争越来越激烈,房地产、建材商甚至电商网站都开始把脚伸进装修领域来,想从这个市场分一杯羹,我们的买卖越来越不好干了。所以星宇啊,”董兰微笑起来,“为了业绩,你今年可能要辛苦一点,帮我多抗下点利润指标。”
陶星宇笑着点头,说:“好的。”
不好能怎么样呢?董兰能特意请他吃顿饭,在吃饭的时候和他说这件事,已经算是对他很客气了。假如她把要求他今年多完成业绩的事情拿到会议室去说,他也一样也得说好的,也得去完成。
这就是做人家子公司的身不由己了。
主题事件谈完,陶星宇重新拿起筷子吃饭。他忽然想到件事,于是问董兰:“听说邵远从国外回来了?说起来我父亲在世的时候,他们爷俩很熟、感情很好来着。”
董兰笑着点头:“嗯,回来了。”
“他回来想好做些什么了吗?”
董兰笑着叹气:“他啊,现在主意正本事大,我可管不动了。”
她的语气带着点牢骚,可也有点骄傲。
“他自己在做金融呢,我和他爸谁也没帮他。他不让我们帮。不过他自己倒是做得风生水起的,就是老大不小了也不着急找个女朋友带回来给我看看。儿大不由娘这话,说得是真的对啊。”
她说着说着笑了起来,笑容里有着显而易见的无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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邵远回国后就住在他出国前自己买的那套房子里。那套位于东南三环户型奇葩、为了给谷妙语冲签单业绩而买的房子。
晚上他把周书奇也叫了过来,他喝水周书奇和酒,两人边喝边聊天。
周书奇上来就邀功:“我的邵爷,你说你把我安插在妙语小姐姐身边好几年替你打探消息,为了杜绝我也喜欢上小姐姐的可能性,还远程威胁我和她拜姐弟,但凡她有相亲,你就把我撒出去当眼线,你说我为你做了这么些事,你可怎么感谢我吧?”
邵远用力拍他肩膀:“一直给你介绍大项目,让你不停赚着承揽费和项目奖金。”
周书奇一听这话开心极了:“哦了!”
他眼珠一转眉毛一挑,忽然问:“说实话,之前小姐姐答应和一个相亲对象处处看,然后他们约会了几次,我把这消息告诉你的时候,你在大洋彼岸到底哭没哭?”
邵远的表情一下沉静下来。他什么都不用回答,周书奇已经看到他曾经为此有多伤心。
“好了好了,你不用说了,你脸上表情简直比哭出来还丧。”
“我没真的哭,但是眼泪确实打转了。”邵远大方地分享心事。人成熟了,反而变得不怕分享曾经的心事。
“可我有什么立场和资格阻止她谈恋爱呢?刚出国那会,我不是没有再求过她,但我们两人之间的鸿沟一直在,我们都背负了很多东西,家庭、父母、尊严,我们根本没办法在一起。所以在我变得更好、变得更强、强到可以不受我父母桎梏和威胁、强到可以打破我和她之间的鸿沟之前,我追不下她、她也不会答应和我谈恋爱的。所以那时除了伤心之外,我只能祈祷她遇到的是个好男人,希望那人能可靠,能爱她并只爱她,能给她幸福。”
那一阵子,听说谷妙语开始和相亲对象谈朋友,他整晚整晚的睡不着。后来临近年关,周书奇告诉他,小姐姐分手了,小姐姐爱工作,不爱谈恋爱,于是就分手了。他的失眠忽然就不治而愈了。
回想起来,那真是一段酸楚难熬的岁月。
邵远从桌面上拿起一个苹果放在鼻子底下闻。
这习惯他是从她身上学会的,一直保留到现在。
但凡他想她了,他就会把苹果放在鼻子下面闻一闻。
他想着白天见到她时的样子,嘴角溢出不自觉的微笑。
她越来越漂亮了。以前她是又漂亮又甜,现在她是又漂亮又有味道。
她一点都不见老,皮肤还是那么白,一丝毛孔都见不到。她说话的时候,说着她的互联网装修的时候,又像以前一样,浑身都在发光。
他白天是费了多大的劲儿,才没冲上去抱住她。
他想着她的样子,不住地一个人微笑。
周书奇看着邵远,摇头感叹。
他闻着个大红苹果,弯着嘴角笑。架在鼻梁上的金丝边眼镜,配着他流量小生一样的帅脸,在他身上勾勒出一副又斯文又衣冠禽兽的气质。
周书奇看着邵远,真忍不住要叹气感慨。
人要帅得亦正亦邪,亦君子亦衣冠禽兽,这才是真他妈的帅。
“有时候我真想泼点王水给你毁容!”周书奇一副恨恨的样子说。
邵远忽然想到了什么,抬起头问周书奇:“我从国外寄的苹果,你帮我给她了吗?”
“啊?”周书奇反应了一下,“哦,你说我姐啊。我给了啊,但是没给出去,她死活不收。”周书奇纳闷地皱眉,“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她好像不怎么吃苹果了。”
邵远闻声愣了一下。
“那那箱苹果呢?”他问。
周书奇答他:“我姐不要,那我就送给楚学姐了呗。你想啊,万一我姐去楚学姐那里顺口就吃了呢,我这也算曲线救国了对不对!”
周书奇一口喝掉杯子里的红酒,从茶几上捡了几颗老奶奶花生豆,边嚼边问:“哎,我能问问你吗,你打算什么时候对小姐姐表白?”
邵远闻着苹果,眼睛在镜片后面几乎在闪光。
“我现在让她做我女朋友,凭我母亲的态度,对她还是不公平的。等我帮她一起,完成一件大事,我通过这件大事让我母亲对她改观。在这件大事完成之前,我不会强求我们的关系。我会让她知道我喜欢她,一直喜欢下去,但接不接受我,什么时候接受我,看她自己的。”
周书奇对他竖起大拇指,同时送给他一个册封:“情圣!”他忽然又想到了什么,对邵远说,“对了,听说你和一女的一起回来的?你俩什么关系?我告诉你我这几年已经假戏真做真和我姐培养出姐弟情了,作为娘家人我可不能看着你搂着碗又占着锅。”
邵远抬脚踹了踹他:“胡说八道。我和孟千影是单纯的合伙人关系,她对妙语未来的事业会很有帮助,所以我选择由她来做我的合伙人。这几天我正在让项目组研究温暖家的资料,哪些人不知道我和妙语的关系,但大家研究完资料都很明确的表示,这个公司非常值得投资,有资本助力一把的话,未来它一定会发展到行业前端。”
邵远看着周书奇,有点难掩的骄傲,:“她就是这么棒,我就是这么会喜欢人。”
周书奇一哆嗦:“我说你怎么年纪越长越肉麻?说起来,你妈问没问你,为什么这么多年不找对象,‘你是不是还惦记那个谷妙语啊?’”周书奇捏着嗓子做出一副阴阳嗓问。
邵远又踢他一下。
“我妈不像你这么说话。但她确实问了这个问题。”
“你怎么回答她的?”
“我说是的,我惦记她,从来没停过。”
“你妈岂不是要气炸了?”
“但她气着气着就会不得不接受这个事实,所以,气气也好。”
周书奇目瞪口呆:“死鬼,你也太狡猾了吧!洗脑战术啊!”
邵远对他伸手:“手机借我用下,我的手机没电了。”
周书奇一边递手机一边没好气地问:“你干嘛?”
“给心上人打电话。”邵远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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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下班,谷妙语叫楚千淼一起喝酒。
店还是那家烧烤店,人已经不再是从前两个无足轻重的人。她们如今一个是老板,一个是高管。
楚千淼坐下以后说:“你说咱俩以后是不是应该换个贵点的地方喝小酒浇小愁?这样也显得我们的愁贵重一点。”
谷妙语自己先一仰脖喝了一小盅白酒,说:“故人带出的旧愁,还是得到老地方来浇才能浇透。”
楚千淼看她上来就喝,赶紧问:“谷子,怎么了?”
谷妙语转着空酒盅,看着她说:“他回来了。”
“谁?”楚千淼愣怔着问。
马上她反应过来:“邵远??”
谷妙语点点头。
“那这是好事啊……吧?”楚千淼一时也不知道自己该表达怎样的情绪,不知道这到底是不是好事。当年对于谷妙语和邵远,她是坚定地劝分。但五年过去,她亲眼看着谷妙语不是不努力尝试一段新的感情,可最终结局不过是再次力证了她的曾经沧海难为水。现在邵远回来了,谷妙语不再是当年轻飘飘的普通小员工,她有自己的事业、自己的成就。她不比谁矮多少,她已经能在行业中站得和董兰一平。所以现在的她和邵远,未必不可以重新开始一回。
谷妙语一笑,告诉楚千淼:“但他不是一个人回来的,他还有个合伙人,是他高中时候喜欢过的女生,和他们家,应该是很门当户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