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表心意——红九
时间:2018-08-10 08:10:05

    谷妙语抓紧抓住这个机会,继续说了点什么。
    “陶老师,陶大爷他这么做,真不是我忽悠他让他这么干,他是太寂寞了,想和你对着干,以吸引你对他的注意……”
    谷妙语说完这句话,发现陶星宇脸上的微笑更疏离更像面具了。
    “想吸引谁的注意就和他对着干,这不是年轻人常玩的招数吗?”他目视前方,像是在思考着什么;随后又把目光调回来,落在谷妙语脸上,笑着说,“这主意,你帮他出的?”
    “……???”谷妙语毫不犹豫地懵逼了,“当然不是的!……”
    该怎么自证清白?该怎么洗清这份莫须有的嫌疑?谷妙语心里急得有点找不到解题思路。
    她身后突然传来环绕立体声的低音炮。
    “陶老师您好,我是谷设计师的同事。我们谷设计师不是您说的那种人,她是有原则有风骨的设计师。她对您很崇拜,不,应该说是非常崇拜。也是因为崇拜您,她才想着过来和您说清事情前因后果的。她没您想得那么诡计多端,先用崇拜麻痹您,再告诉您您父亲的事。她只是看到您之后有点情不自禁。”
    陶星宇打量着走到自己面前来的年轻小伙子。
    他对邵远也微笑以待:“我父亲是什么人,我最清楚。他剥完鸡蛋连蛋壳都要仔细刮一遍,以保证所有蛋清都能被自己吃进肚子,一丝一毫都别浪费。他这样的人,居然铁了心地往外送钱,”他说到这,转头瞥了眼谷妙语,笑着问,“你说你没忽悠他,我怎么相信?”
    邵远从陶星宇的微笑里看到了一点被隐忍得很好的愤怒。一种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点屈辱和被背叛的愤怒。
    他觉得男人眼中的这种愤怒眼神他有点熟悉,他在哪里见过这样的眼神。
    努力回想后,他找到了类似眼神的主人。
    那是他一个富二代朋友,某天带着个漂亮姑娘回家。他对那姑娘有意思,希望把她带回家加深一下彼此的关系。但不巧那天他父亲在家。后来那姑娘变成了他的后妈。他在他父亲和那姑娘的婚宴上,就是放射着这种眼神——不堪的、意想不到的、甚至是有点屈辱和被背叛的愤怒。
    邵远明白了。
    陶星宇和他父亲的沟通一定出现了问题。他觉得他父亲是看上了哪个设计师小妖精,被迷惑了,所以晕头涨脑地要给小妖精拱手送钱。他今天遇到一个崇拜自己、把自己的话奉行为人生座右铭的小姑娘,一个甜美清纯的小姑娘,他其实是很高兴、男人的虚荣心得到了很大满足的。
    可是她忽然告诉他,她除了是他的崇拜者,还是他父亲的装修设计师。她来表达崇拜是附带的事情,主要还是要和他谈谈他的父亲。
    邵远想,按照这个思路捋下来,陶星宇到现在还能保持礼貌微笑,他也真是个不简单的人。
    他一眨不眨地回视陶星宇的质疑,斩钉截铁地告诉他:“我们谷老师不是你想象的那种人。我和我们谷老师,都把陶大爷当成自己的亲爷爷一般。”
    ——你当然就是叔叔辈的了。你都三十了,做我的叔叔,你当得起的。
    邵远忍不住在心里损了一下。
    陶星宇看着邵远,仔仔细细地端详着邵远的表情。渐渐地他眼中的那种愤怒有点平息下去了。
    他们两个人一般的高,一个成熟稳重,事业有成,一个正值青春,前途无量。出色的男人和出色的男孩面对面的矗立,对峙在一起。
    谷妙语忽然有点心酸。她一六五点五的个头不算矮了,可是夹在两个一米八加加加的人中间,却像个小矮人。她感觉他们两个正站在麦当劳M的两个尖上,自己一个人落在M的那个低拐点里。于是他们变成同一个世界同一个高度,她变得低了他们一等。
    她不知道自己一瞬间怎么会有这样的感觉。
    但她感觉到邵远正从她身后握着她的两个肩膀,把她往旁边挪开……
    陶星宇用车钥匙解锁开车门。
    上车后,他落下车窗玻璃。
    “我父亲是不是寂寞,这是我的家事。对于我的家事,你们未免管得太宽了。”
    说完这句话,陶星宇一脚油踩到底绝尘而去。
    谷妙语闻着车尾气,垮下肩膀,萎靡不振地说:“为什么一提到陶大爷,他就对我有那么大的敌意。”
    邵远斟酌了一下,决定告诉他的傻姐姐实情。
    “他怀疑你骗他爸钱,想当他后妈。”
    谷妙语惊诧得差点吐了。
    三十岁的人,思想都这么复杂吗?!
    她不想当他后妈,她想当他爸的儿媳妇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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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回公司的路上,谷妙语很奋力地对邵远表示感谢:“刚才谢谢你站出来帮我说话,你突然在我身后冒出来那一瞬间,我心里有种‘哇得救了’的感觉。讲道理,小朋友你刚刚有点神勇!”
    邵远撇转了脸去看路牌。
    “我们坐公交还是地铁?”他对着路牌的脸红得像水煮虾。
    谷妙语看不到他的表情,不知道他被自己夸得进了蒸锅,想想说:“坐地铁吧,不堵车。”
    进了地铁,谷妙语问邵远:“你说陶星宇还会不会告我们?”
    邵远不想盲目乐观地安慰她说“不会的”。他实事求是:“那要看他和陶大爷会不会再沟通、沟通的质量怎么样。”
    谷妙语问:“假如他们这会正在沟通呢?”
    邵远说:“我想陶大爷这么作,其实就是想让他儿子服个软,有空多陪陪他。但你也看到了,你的陶老师他根本不像是个能服软的人。他们爷俩要是一个作天作地,一个嘴硬不服软,我们可以设想一下后面的剧情——”
    邵远开始给谷妙语精分陶氏父子。
    “假如陶星宇对陶大爷说:你这么蹦高地糟蹋钱,就是被那个设计师给迷惑住了,你这么想送钱给他,不怕别人说你老不正经吗。
    陶大爷那么作,一定会说:我是你老子,你这样跟我说话?是啊是啊,我就是愿意送钱给她,不行吗?老子我乐意。不服你憋着,憋不住随便你告去,你告她我就告你。”
    邵远精分完毕,告诉谷妙语:“那这场对话就正式谈崩了,我想陶星宇被老爷子这么一激,也许真的会起诉我们。”
    谷妙语听得瞠目结舌。
    “不会吧?”
    她话音刚落,手机响起来。看清来电显示后,谷妙语一阵心惊肉跳。
    是她作天作地的陶大爷。
    她把电话接通。
    陶大爷的声音嗷嗷地响起来。
    “小谷啊,我儿子那个小牲口,不认我这个爹了,我也不知道他才三十岁思想怎么那么不年轻不健康!他非说我是被设计师给迷惑了,居然还敢说我老不正经,真是气死我了!我告诉他了,我就是爱给设计师送钱,我是他老子我愿意送钱给谁我乐意!那什么,我就是打电话跟你说一声,我儿子可能真的要起诉你们,但你别怕,大爷帮你反诉他!”
    谷妙语接了电话后,就站不直了。
    她蹲在地铁里几乎是哀求陶大爷:“大爷,您就是我亲大爷!求您能带着您儿子找一天来我们公司咱们一起坐下好好谈一谈吗?有误会解误会,没误会也能沟通感情,好不好?”
    陶大爷说:“成啊!你公司我愿意去,我爱和你和小邵聊天。我明天就去。”
    谷妙语觉得大爷没抓住重点:“大爷,你别光自己来,您把陶老师也想办法带来,行不?”
    陶大爷说:“我管不了他啊!”
    谷妙语:“大爷我给您跪下了!您一定想办法把他带过来,咱们三方面对面把事情说清楚,行不?”
    陶大爷想想,说:“那行吧,我就跟他说我得癌了,他要不答应跟我一起过去,我就立刻病发死给他看。”
    谷妙语:“……”
    她怎么会认识这么无所畏惧的作老头?
    挂了电话,谷妙语蹲在地铁里惨兮兮地仰头,对帮自己扛着包的邵远说:“麻烦把我包里的本子拿给我。”
    邵远把她的本子翻出来给她,问:“你要干什么?”
    谷妙语翻开本子,摸着陶星宇给她新签的那排字,一边摸一边读给自己听:“你无惧困难,困难就会畏惧你。你无惧困难,困难就会畏惧你……”
    邵远忽然有点头重脚轻想要栽倒的感觉。
    这傻姐姐,在用陶星宇留给她的无惧困难鸡汤,对抗着陶星宇留给她的困难。
    这一波操作,他服气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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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整天谷妙语都有点怏怏的。
    快下班前,她给楚千淼打电话,想让她下了班之后陪自己出去喝点小酒浇点小愁。
    结果楚千淼比她还愁:“别说喝酒了,我现在想直接喝敌敌畏!任炎那个变态牲口又在逼我们加班了!晚上我陪不了你了,我可怜的小稻谷。”
    谷妙语闷闷地挂了电话。
    邵远抬头看了看谷妙语。她腮帮子鼓着气,看起来像颗愤怒的苹果。
    他问了声:“你怎么了?”
    谷妙语说:“有个变态拖着我酒友加班,让我不能喝点小酒浇点小愁,我很不高兴。”
    邵远想了想,说:“我没什么事,要不我陪你喝点小酒浇点小愁去吧。”
    谷妙语眼睛一亮。
    “这样吗?”随后她陷入浅浅的一点纠结,“可你还是学生呢,陪我去喝酒,我有罪恶感啊。”
    邵远嗤的一声:“姐姐,我是大学生,不是小学生,我谢谢您了。”
    谷妙语一拍巴掌:“走,大学生,喝酒去!”
    *
    谷妙语把邵远带到了一个烧烤店。
    “这是我和我发小兼闺蜜兼酒友的浇愁定点单位。”她对邵远说,“这里的羊肉据说都是呼伦贝尔草原上的小羊羔肉,肉质吃起来叫你有负罪感的嫩。”
    肉串上来,谷妙语双手合十对着串串拜:“对不住了小羊羔,我又要吃你了!”
    邵远坐在她对面,看着她一边忍着口水一边又是真心对做了盘中餐的小羊羔道歉,觉得她的样子又蠢又好笑。
    跟个小姑娘似的。
    他垂下眼,用刷子一样长睫毛挡住视线。奇怪,她今天有温度的,他看她一久就跟着升温。
    他听到谷妙语问他:“你能喝白酒吗?”
    他有点诧异地又抬起头。
    “你要喝白的?”他问。
    “对啊。”谷妙语点头,“啤酒涨肚。”
    顿一顿他忍不住说:“我母亲说,女孩子最好别喝酒,尤其白酒,因为……”
    谷妙语把话接下去:“因为不像好人是吗?可我爸爸说,女孩子喝点酒,知道自己的醉点在哪里,每次喝到醉点附近,别过油子,是可以的。他说会喝酒的女孩子带着豪气,不那么小心眼儿。”
    邵远弯着嘴角一笑,说:“行,那就来白点的吧。”
    *
    谷妙语对服务员说:“麻烦来个小二。”
    服务员马上给他们送来一瓶牛栏山二锅头。
    谷妙语拧瓶盖的时候,邵远看着她,觉得一个甜系女人拧着白酒瓶盖的画面,既违和又有点美感。
    他喉咙有点发痒了,想快点用酒润润嗓子眼。
    他们边撸串边喝小酒。
    喝着喝着聊起了天。酒精似乎能融洽每一种半生不熟的关系,也能把已经熟悉的关系推向推心置腹。
    谷妙语的邵远的对话渐渐步入推心置腹。
    “你快毕业了吧?”谷妙语问。酒精把她的眼睛洗得亮亮的,把她的脸渲染得粉红,她像盛开在四月的樱花瓣一样,有点憨有点美也有点甜。
    邵远垂了垂眼,回答:“夏天就毕业了。”
    谷妙语:“唔,那没多久了。”顿了顿,她问,“毕业之后去哪里啊?”
    问完她忽然意识到,这是一个略略有点伤感的问题。转换一下它的内容,它其实在说:你在砺行干不了多久了吧?
    邵远端着小酒盅,把里面的小二使劲一送,液体好像跨越了他的口腔,直接滚向他的喉咙口,顺着食道滚下去,滚出火辣辣的一条轨迹。
    酒热热地落进胃里,把有些话烫得不愿送出口。
    邵远抿嘴压下那溜火辣辣的感觉。
    他觉得真是奇怪,酒精似乎能放大任何一种感受。之前想到离开砺行时,他是会有一点点不舍的感觉。但现在,酒精好像把这种感觉放大了。
    他觉得酒可真不是好东西,让人的情感变得夸张和不真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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