撩表心意——红九
时间:2018-08-10 08:10:05

    李跃表现得很真诚:“谷姐, 我知道你也不容易,我不跟你多借, 你就先借我五万, 行吗?”
    谷妙语心头小抖了一下。
    五万……也不少了……
    谷妙语看着李跃的表情,心中做起判断。
    没听说他平时打游戏什么的, 所以应该不是打游戏花钱。当然也不排除他是打花钱游戏的但她并不知道。
    也没听说他喜欢赌博什么的, 所以应该不是赌博欠钱。当然也不排除他私下赌博她并不知道。
    他脸上的表情看起来很真诚。可是作为一名出色的销售, 让表情看起来真诚是他们的必备素质。把广告尽量说得极尽真诚,让顾客不觉得那是广告, 顾客才会心甘情愿掏钱。
    现在他很真诚, 等着她能心甘情愿掏钱。
    怎么办, 借还是不借?谷妙语陷入纠结。
    李跃看她有点犹豫,惨淡地笑了笑:“谷姐你要是为难就算了,我再找别人问问。”
    他转身走开两步。但忽然又转了身,对谷妙语笑一笑说:“谷姐,谢谢你刚才没和他们一样,问我我妈是不是真生病了。”
    最后这一句像一声雷,穿透十年的时光,穿透谷妙语的肌肉骨骼,劈在她心口上。
    她出声叫住李跃:“哎你等会!”
    李跃回头,停住。
    她喘口气,说:“你把账号给我吧,我转给你。”
    她想,罢了罢了,不就五万块钱吗。就当是用这五万块钱换一个心安理得,弥补一个从前缺憾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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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谷妙语回到办公室的时候,居然听到大家正在讨论李跃借钱的事情。
    同事们彼此口风一对,对出原来李跃跟每个人都借过钱了。数额很一致:你也不容易,我不跟你多借,就五万块。
    谷妙语:“……”
    小亚说:“他刚来还不到一个月,实习期都没过呢,就开始到处借钱了,这我哪敢借啊。”
    爱给她捧哏的金晶立刻又给她捧哏:“是啊是啊,把钱借他了,万一等实习期结束他直接不干了,我们上哪跟他要钱去?谁的钱不是血汗钱啊,不敢借,不敢借。”
    又有一个同事出声溜缝:“不是我马后炮啊,你们看这小子多油滑啊,那张嘴叭叭叭地忒能说,假的都能给说成真的,没有一个顾客不给他忽悠懵的。这年头销售哪有不满嘴跑火车的,我干脆把话撂这了,我就觉得他是骗人呢,谁借他钱谁傻。”
    谷妙语:“……”
    小亚谨慎地反驳了一下这位同事话中的一个观点:“哎,我说你可别地图炮,说哪有销售不满嘴跑火车什么的,当心下边销售组不给你拉单子。”顿了顿,她又说,“不过我觉得李跃么,确实有点像骗人。我听人说过他爱打牌,没准是打牌输钱了。”
    捧哏能手金晶又给小亚捧哏:“对对,爱赌博的人最没皮没脸了——我这个地图炮下的没毛病吧?爱赌博的人一跟人借钱吧,不是妈快病死了就是爹让车撞了,咒他爹他妈连眼睛都不带眨的,可以说非常厚颜无耻了!”
    谷妙语:“……”
    最后大家一致互相确认:这个李跃不靠谱,我没借给他钱。你也没借吧?都别借的好,谁借谁傻。
    谷妙语:“……”
    她在一旁默默不做声,混在人群里,希望大家能忽略她,不要问到她。
    大家终于如她愿,没有特意问她。
    这个话题马上就可以翻篇过去了。
    结果门口传来一道声音。
    “姐,钱到账了,谢谢你啊!”
    李跃扒在门框上急急忙忙跟她说了这么句话,就欢天喜地地跑走了。
    谷妙语:“……”
    大家都在看她。谷妙语感觉自己像被放进蒸锅里的活螃蟹,她就快要被那些视线的温度蒸煮得浑身发红一动不动了。
    小亚“嗨呀”一声,对她说:“谷妙语,你是不是傻?你看他刚才欢天喜地那样,那是他妈生病了他该有的表现吗!”
    谷妙语嗫嚅:“呃这个……也许他是因为他妈手术费凑齐了,高兴的呢……”
    “……”小亚和大家都转过头去,各忙各的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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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晚上邵远跑到谷妙语家撸喵喵。
    他一边陪喵喵玩,一边和谷妙语闲聊:“听说你们设计部下面有个销售今天在到处借钱。”
    谷妙语心里咯噔一下。
    “你怎么消息这么灵通?”
    邵远揉着喵喵软乎乎的小脑袋,喵喵给他揉得舒服了,喵喵叫着过去舔他的手。
    邵远被它舔得整副心肠都软了。
    “白天学长安排我去财务部核账,正好那个销售冲进来,提出想要预支工资的要求。”邵远抱起喵喵说。
    “啊?”谷妙语感慨,“他都跑财务部去了啊?那财务部同意给他预支工资了吗?”
    邵远说:“他实习期都还没过,等实习期过了也不一定留不留得下,财务部没办法给他预支工资的。”喵喵躺在他怀里,四只小爪爪朝天蹬,等着有人来给它抓肚皮。
    邵远一边轻轻挠着喵喵的小肚皮一边说:“之后就听说他在公司里到处借钱了。”
    谷妙语看着喵喵在邵远手下嗲成那么一副没出息的样子,简直吃醋。
    她忽然听到邵远问她:“你没借钱给他吧?”
    谷妙语差点浑身一激灵。
    “没……算了,我借了,”她耷拉着肩膀说,“大家都说我傻。”
    邵远抬眼看她,说:“你不是傻,是太善良了。”
    终于听到有一个人说自己不傻,谷妙语有点激动地看向邵远。
    “但你比其他人多一点善良就好,也不用太善良了,太善良是有点傻。”邵远接着说。
    谷妙语:“……”
    ——你不是傻,你是太善良了。
    ——太善良是有点傻。
    谷妙语很想让邵远回味一下他自己刚刚说的前后矛盾的话,看他们俩到底谁傻。
    她想了想,决定和邵远分享一下她学生时代的某件事。
    “我给你讲个故事吧。”谷妙语对邵远说,“我白讲,你白听,不要钱。”
    邵远把喵喵抱在怀里,一边像抚摸女朋友似的温存摸猫,一边等着听故事。
    “中学时候我们班有个女生,特别爱撒谎,生活习惯也不好,手脚也不太干净。我们班上同学丢了几次钱和吃的,最后查下来,都是这个女生偷的。不管老师怎么批评教育她,她就是不改,就是嬉皮笑脸地不当回事。真的,你肯定从没见过那么厚脸皮的女孩。”
    邵远摸喵喵的动作慢了下来,喵喵像个娇宝宝一样在他怀里呼噜呼噜地哼哼。
    谷妙语看着一人一猫,哆嗦了一下。总感觉邵远对喵喵的抚摸手法不太对,他像在抚摸个小姑娘似的。
    “后来呢?”邵远问。
    她回了回神,接着讲。
    “后来有天她到处跟同学们借钱,说家里给她买校服的钱被她弄丢了,回家再要她爸会打死她,还说以后一定还钱的。别人都没借,我和三千水脑抽,把钱借给她了。但事实是,放学以后,我和三千水看到她拿着钱去吃火锅了。三千水带着我冲进去要她还钱,她嬉皮笑脸地跟我们说,钱就没有了,不如坐下来一起吃火锅吧。”
    邵远听到这忍不住摇摇头:“你说的对,我无法想象会有这么厚脸皮的女生。”
    喵喵像个小马屁精一样,喵的一声叫,像在说:宝宝觉得你说什么都对。
    邵远又去撸它的小脑袋,像在宠自己的女朋友似的,嘴里含糊地咕哝着:小miaomiao乖。
    谷妙语耳朵莫名其妙痒了一下。
    她搓搓耳朵,接着说:“再后面一次,她又到处跟同学们借钱,这回她换了说法,说是她妈妈病了,求我们借钱给她,她要带她妈妈去看病。我们觉得很不可思议,我们都是学生,哪有什么钱,她妈妈如果真的要看病,跟我们借钱能看得起?她之前给我们上演了太多次‘狼来了’,导致这一次我们谁都不信她了。我们还问她,你妈妈是真的病了吗,别是你又想吃火锅了吧。她说不是的,她妈真的病了。后来我和三千水把我们的零钱给她了,五十块。”
    谷妙语讲到这里,语气里有淡淡地萧索和遗憾。
    邵远从她的语气变化中感知到事情最后会有转折。
    “之后呢?”他把手停在喵喵背上,问。
    “之后她和她妈上新闻了。”门口传来楚千淼的声音。她回来了,一边换鞋一边接话。
    邵远听到楚千淼的声音后,不由自主地坐直了身体。一副规规矩矩的、正正经经的、就算你不在家我对小姐姐也毫无邪念的样子。
    喵喵从他怀里跳到地上,哒哒哒地小跑着,跑到楚千淼脚下喵喵叫。
    楚千淼刚刚的铁娘子气派瞬间荡然无存,奴才似的抱起喵喵谄媚地给它撸下巴。
    她抱着喵喵走到沙发前,一屁股坐在谷妙语和邵远之间,把他们隔开得特别自然。
    “她们娘俩为什么会上新闻呢?因为我们这个同学,把她爸捅了。到那时我们才知道,原来她爸常年家暴她和她妈,就因为她是女孩不是儿子。她爸平时也不给她钱,她很想吃顿火锅,才骗了我和小稻谷的钱。那回是她爸把她妈打坏了,她想问我们借钱带着她妈去看医生,但我们没人信她。我和小稻谷最后借她那五十块钱其实也不是因为相信她,而是受不了她做出的那副可怜相。她问我们借不到钱,只好回去硬着头皮跟她爸要,她爸不给,她顶撞了两句,她爸一生气就又要打她和她妈。她就在她爸又向她妈挥起拳头那一刻,爆发了。”
    讲起往事,楚千淼叹口气。她抱着一直喵喵叫不停的喵喵起身:“我去给喵喵弄点吃的。”
    她走开后,邵远自在了不少,刚刚一直僵挺着的后背默默舒缓了下来。
    “那个女生,后来怎么样了?”邵远问。
    谷妙语说:“她进了少管所。后来从少管所出来了,出来之后带着她妈妈去了不知道哪里。她离开之前还要到了我和三千水的号码给我们发了短信,说谢谢我们那天还肯借她五十块钱,那是我们给她的最后一点温暖。但我们俩不敢领这份谢,假如那天我们能相信她,相信她妈妈真的病了,再给她多凑点钱,说不定她家就不会发生那样的悲剧了。”
    邵远摇头。
    “我不这样认为。其实你这个同学自己也有很大问题,假如她不是平时演了太多次狼来了,耗尽了大家对她的信任,最后大家未必不肯借钱给她。所以她自己的问题更大。还有,问题的最根本不是你们任何一个人,而是她父亲家暴的行为,以及她母亲一直以来的忍气吞声。就算那一次躲过了悲剧,如果她父亲还是暴力,她母亲还是忍着,悲剧早晚也还是要发生。”
    谷妙语这么一听,觉得邵远说得很有道理。他虽然比她小,但总是比她更理智,更能分析出问题的关键所在。
    “反正从那次以后,我一听到有人要跟我借钱我就紧张,因为我要判断他借钱的理由到底是真的假的,万一判断错了怎么办,会不会酿成错。”谷妙语说,“我本来犹豫要不要借钱给李跃的,可他今天跟我说了一句话触动了我。他说,谷姐,谢谢你刚才没和他们一样,问我我妈是不是真生病了。”
    邵远立刻懂了谷妙语的心情。
    她和同学们面对那个女生的借钱理由时,都问过那句话:你妈妈是真生病了吗,还是你又想去吃火锅。
    这句话是她和她那些同学们一致的遗憾。
    所以当她听到李跃说了这么样一句话,她干脆直接放弃辨认借钱理由的真伪,宁可信其有。
    不就五万块钱吗,钱没了可以再挣,哪怕被骗了,这钱最后没人还,那也不用再留下像那个女生那样的遗憾。
    邵远再也不能说谷妙语的做法是傻了。她真的只是太善良,善良到比其他人更容易有负疚感。
    “小姐姐,如果我是你,我有过你那样的经历,我想我也会借钱给李跃的。”邵远说,“别听他们的,你不傻。”
    谷妙语吁口气,拍手笑了。
    “你这么说我就放心了!”
    她笑得有点傻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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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设计一部又接了个三栋联排别墅装修的活,三栋别墅都是同一家人买的。骆峰带着几个人一起去现场量房,谷妙语是被带走的几个人之一。
    路上小亚喜滋滋地咬谷妙语的耳朵说:“骆头儿现在对你好像越来越改观了呢!”
    谷妙语并不掩饰自己的开心:“得谢谢你,平时没少帮我说好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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