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焯峰站在宿舍门外，靠着墙抽烟。
韩靖今天带队回来晚了，刚收拾好，光着膀子，也叼着根烟靠在门框上缓口气，瞥头看他：“哎，听说明小姐怕狗？”
陆焯峰淡淡瞥了他一眼，哼笑了声：“你队上的兵也够八卦的，传得挺快。”
“刚好碰上那两个牵着猎犬去安放的新兵，听见了。”韩靖又换了个姿势，饶有兴趣地问，“听说你把人小姑娘抱了，你……这是强上呢？还是在追人家？”
韩靖跟陆焯峰认识多年，就没见过陆焯峰跟哪个女人亲近过，之前王国洋撮合他跟彭佳霓，他也拒绝了。明烛一到队里，他就对人好得紧，本来姜导说想让大家一起跟他们训练训练，陆焯峰当下就拒绝了，说他们当兵的就是当铁来练的，一般女的受不住。
这事就不了了之了。
估计，也是为了那姑娘。
陆焯峰吐了口烟圈，想起刚刚被他抱在怀里的姑娘，感觉手心和胸膛都还是热的。
他低头笑：“没强上，她吓着了而已。”
韩靖想想，还觉得有些不对，又想起上回会议室明烛笑里藏刀的逼问。他垂下手，站直了，反应过来了，“不是，明烛那姑娘……就是你那前女友吧？你别不承认。”
应该，没跑了。
陆焯峰抬头，有些自嘲地勾了下嘴角，总算松了口：“嗯。”
他们俩没正式确定关系，本来那次亲完她，要给她一句话的，但当时有任务，时间紧急，他不想匆匆忙忙，刚表示完转身就走，想着下次见面再好好说。
后来海外救援回来，重伤，在医院躺了两个月，又发生了那么些事。
那些他反复想过很多次的话，想要告诉她的话，已经说不出口了，但他在心里认为那是谈过的，那种感觉，这么些年也没忘，也忘不了。
见着了人。
就更不可能忘了。
韩靖惊讶不小，抽了口烟缓缓，想半天，憋出一句：“那姑娘漂亮啊！”
陆焯峰瞥了他一眼，韩靖咳了声，继续在他心窝子戳刀，“那么漂亮，你怎么就搞成前女友了？”
陆焯峰抽完最后一口，也站直了，掐灭烟头，有些无奈地笑笑。
“以前没那么强大，也怕吧。”
当兵的，喜欢一个人，总要有点私心，也得足够强大，每次出任务，他都把生死看得很淡，就像他爷爷所言，当了兵，他就属于国家的了。
生或死，都是其所。
但他见过明烛因为徐睿牺牲哭的模样，也见过她为她哥受伤掉眼泪的模样。
最让他难忘和心疼的是——
他见过她十八岁那年，坐在窗台前，一针一线地绣那幅嫁妆的模样，温软如水，像一副画似的刻在他脑子里。后来，她告诉他，那嫁妆是为他绣的。那幅嫁妆她绣了一年多，一针一线都倾注了对他的感情，厚重，珍贵。
那次海外救援，他几次在死亡边缘擦身而过，脑子里想的全是，如果他真的死了，明烛怎么办？抱着那幅嫁妆忘不掉他怎么办？
那封遗书，现在他还留着，就怕有一天，真交到她手上。
她家人也不同意。
或者说，没人同意。
那会儿一下发生的事太多了，他也还不是现在的陆焯峰，也不是陆队，有很多顾虑和身不由己。
现在也有顾虑。
但，总有解的。
只不过，依旧怕委屈了她。
最怕的，还是他如果真有个什么事儿，她忘不了他。
陆焯峰转身走进宿舍，韩靖回头看了他一眼，叹息摇头，多少能理解他，这么些年也有人给他介绍女朋友，碰上条件太好的，他反而怕耽误了人家。
明烛那么漂亮，性格又好，换他，他估计也舍不得。
……
第二天一早，大家去后勤部领了训练服。
唐域也来了，他这才知道，他们要跟去云南边境，之后去边疆，一共呆一个多月。他看了眼明烛，真觉得这个项目做得很憋屈，呆一个多月，如果她跟陆焯峰旧情复燃，他找谁算账去？
他抿紧唇，说了句：“这样吧，我也跟过去看看，体验一下。”
助理站在身后，犹豫地说：“可是，唐总，明天你要出差啊！”
唐域咬牙：“那就过几天去。”
第24章
唐域让助理去领了两套训练服，唐馨偷偷看了他一眼，唐域眼锋一扫，她立即低下头去，挺无辜的想，关她什么事啊，又不是她叫他出差的。
不能因为她一句话，他追不到明烛，就迁怒她啊！
姜导咳了声，交代大家：“等下我跟杜宏继续去采访退役军人，明烛你继续写剧本，今晚大家回去收拾一下行李，这次去的时间比较长，需要带的都带上，明天早上在公司楼下集合。”
明烛点头，“好。
顾绍安问：“那空军那边呢？”
空军那边还没有人去接洽，但之前已经说好了，那边突击队队长届时会接受他们的采访，这件事不着急，海陆空三军，《反恐》这部电影主要反映的是陆军，所以空军放在其次，戏份也不多。
不过，为了影片的真实性和完整性，空军增援肯定要写进剧本里，采访工作不能落下。拍一部电影，尤其是军事电影，前期准备非常繁琐，急不来，得一样一样规划。
“等演习结束，再回来一趟。”
“也行。”
明烛想了想，看向唐馨：“不然我们也先回去吧，我回家写剧本。”
唐馨赞同：“好。”
大家一拍即成，准备一块儿走了。
姜导和杜宏开走一辆车，直接去采访退役军人，唐域站在边上，手插在裤兜里，看向明烛，微笑道：“坐我的车吧，我正好要去公司。”
明烛犹豫了一下，唐馨顶着压力，说：“好啊，麻烦唐总了。”
明烛看她一眼，只说：“先回宿舍收拾东西吧。”
一群人又回宿舍收拾东西，下次回来，应该不会再在这里住了。
明烛拖着行李箱，站在宿舍楼下，回头看了眼。
垂下眼，拖着行李箱往门口走。
一抬眼，就看见陆焯峰迎面走了过来。
因为明天就要去云南，陆焯峰今天有事要出去，他走到她身边，直接拎走她的行李箱，垂眼睨她：“我正好要出去，送你回去。”
明烛抬头看他，“不用了，我跟唐馨一起走。”
唐馨站在旁边，很为难地说：“唐总在门口等我们。”
陆焯峰哼笑一声，“既然这样，那让唐域送你，我送明烛。”
说完，拎着明烛的行李箱，直接走了。
唐馨：“……”
她呆呆地指指陆焯峰，看向明烛。
明烛咬了下唇，看了她一眼，“你坐唐总的车吧。”
唐馨猛摇头，想了想，说：“这样，我跟你一起坐陆焯峰的车吧。”
明烛：“你确定要放唐总鸽子？”
唐馨：“……”
说实话，这两者选择她都不想选，而且唐域想送的是明烛，但想了想，要是两个人都跑去坐陆焯峰的车，那唐域面子往哪里搁？算了，反正迟早都是一刀，唐馨决定牺牲自己，一咬牙：“那我先走了。”
明烛点头，看向前方，一辆黑色吉普就停在前面，挂的军牌，还是上次那辆。陆焯峰把她的行李箱放进后排，拉开副驾驶车门，扶着车门看向她。
明烛走过去，坐进副驾驶。
陆焯峰挑眉，绕过车头，坐进驾驶室，看了她一眼，俯身过来，拉下安全带。明烛半途拽住，僵直身体，看他一眼，“我自己来。”
他看着她，松了手。
明烛系好安全带，陆焯峰漫不经心地移开目光，启动引擎，开了空调，靠在椅子上等空调凉快起来，才把车开出去。
车开到岗哨大门，唐域的车正停在岗哨旁边接受检查，唐馨拖着行李箱从后面走来，他靠着车门，回头看了眼。
陆焯峰的车缓缓经过他面前，同时车窗一点点降下，露了脸，像电影慢镜头似的。唐域透过车窗，看见明烛坐在副驾驶，微微拧眉。
陆焯峰瞥他一眼，回头看明烛，“先下车，例行检查一下。”
明烛点了下头，把随身包和行李箱打开。
唐馨拖着行李箱来到跟前，也打开行李箱。
很快检查完毕，明烛看了眼站在倚着车身的唐域，弯了下眉眼：“唐总，麻烦你送一下唐馨。”
唐域抿紧唇，紧紧盯着她，微微别过脸，低头自嘲一笑：“行。”
明烛顿了一下，转身坐回副驾驶。
唐馨心情复杂地走向唐域，唐域面无表情地坐进后排，助理帮她把行李箱放进后备箱，去前面开车，唐馨犹豫了一下，也坐进后排。
她悄悄看了眼唐域，唐域就跟人欠他八千万似的，脸臭得要命。
唐馨忙正襟危坐，不敢惹，不敢惹。
岗哨放行，陆焯峰一脚油门把车开出去。
路上，他单手扶着方向盘，直视前方，漫不经心地问：“唐域，在追你？”
明烛抬头看了他一眼，她跟唐域第一次见面是一年多以前，写《反恐》这部剧本的时候接触才多了起来，确实不断在向她示好。
她手放在膝盖上，淡淡地说：“是吧。”
陆焯峰抿紧唇，从视镜看了眼后面那辆紧追不舍的路虎，眯了一下眼，把车提了速。
到了市区，陆焯峰把车停在一家超市门口，看向她，“等我一下。”
明烛也不知道他去做什么，点了下头。
陆焯峰很快回来，手里提着几种驱蚊液还有各种蚊香，塞到她怀里，“明天带上。”
明烛愣了一下，嗯了声。
陆焯峰靠在椅背上，侧目看她，脑子里忽然冒出韩靖的话——那么漂亮的姑娘，你怎么就搞成前女友了？
他轻轻吸了口气，把车开走了。
“你要去办事吗？”
她忽然问。
“嗯。”陆焯峰想了想，也不算什么军事机密，还是告诉她，“随行军医病了，从另一个部队借了一个过来，我去接人，还有……”
明烛听他没继续说，以为是什么军事机密，也没追问。
下一秒，就听见他说：“送你回去。”
她蓦地转头，直直地看他。
陆焯峰扶着方向盘，勾勾嘴角，看向前方。
明烛没回集锐，直接让陆焯峰把车开到小区门口，到了门口就让他停车，“到这里就好，我自己走进去。”
陆焯峰看了眼小区大门，把车靠边停下，“远么？”
明烛解开安全带，低头说：“不远，我住7栋，靠近门口。”
陆焯峰又转头看她，明烛抬头，撞进他深如潭水的眼底，半响，低头推开车门下车，他低头笑笑，“撒谎。”
明烛没听清，扶着车门回头看他一眼，有些茫然，“你说什么？”
“没有。”
他迅速下车，把行李箱拎下来，放到她面前。抬手，很自然地撩开她嘴角的一小撮头发，别到她耳后，低声说：“回去吧。”
……
明烛刚回到家，就接到唐馨的电话，她在电话里吐槽：“你不知道，你没坐唐总的车，唐总脸有多黑，简直可怕，我觉得我就是个罪人。”
明烛忍不住笑：“有那么夸张吗？”
唐馨大叫：“有。”
“那你去喝杯水，压压惊。”
明烛把行李箱推回房间，一边拆刚取回来的快递，一边跟唐馨闲聊，快递是外婆寄来的，是给她做的改良旗袍，米白色，裙长到脚踝，没有开衩的那种，跟普通长裙的区别就在于领口和上面的苏绣了。
外婆总念叨她年纪大了，很少接订单，价格给得再高，也很少接。
却总花费心神给她做这个做那个。
挂断电话，明烛订了份外卖，吃完饭，就开始磨剧本了。
一直忙到夜里。
准备关电脑的时候，忽然想起什么，点开店铺首页，那幅嫁妆还挂在原处，客服小妹看见她上线，给她报备了一下最近店里的情况，又说：“嫁妆还是没有人买。”
明烛莫名松了口气，打下一段话，想了想，又删了，重新打了一行字发过去。
“那就不用管，放着吧。”
明烛关掉电脑，去收拾东西。
军区宿舍。
明天就要去云南，新兵们多少有些兴奋，聊起训练内容，聊着聊着又聊到八卦上了。
曹铭这人有些傻气，但人缘特别好，跟别的队队员也相处得很好，他说：“班长，今天晚上吃饭的时候，我听说明小姐怕狗……”
张武林不以为然：“怕狗有什么奇怪的，我姐也怕呢。”
曹铭：“不是，是昨晚上，明小姐被狗吓着了，陆队抱了明小姐，你说……陆队不喜欢彭医生，是不是因为喜欢明小姐啊？”
张武林：“……”
还有这种事啊！
一群宿舍的人，又兴奋了。
议论纷纷。
“明小姐漂亮啊，跟陆队很般配。”
“就是。”
张武林坚持闭嘴，他不想被罚，正要提醒他们，门口忽然出现一道人影。
他浑身一个激灵，立即咳了声。
一瞬间，整个人宿舍都安静了。
曹铭简直想打死自己，让你嘴贱！让你八卦！又被抓了吧！
一群人，默默等待陆队发话。
曹铭心如死灰，默默坐起来，手已经去拉衣服了，准备接受惩罚，其他人看见他的动作，也默默坐起来，准备穿衣服。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