话音落了地，久没听到回答，沐西转头，这才发现袁晓曦已经合上了眼睛，头枕在自己的背包上，呼吸轻浅。
帐篷顶上的照明灯，光线并不明亮。但足以使他看清楚面前的一张脸。眉目端正清秀，皮肤粗糙，坑洼不平。一张脸是有些缺陷，但并不吓人。跟他想象的完全不一样。再看裸露的手隔壁上皮肤，细腻如凝脂。
她毁容前，一定很漂亮。
沐西伸手将顶上的照明灯关了。黑漆漆里，外面各种声响更加清楚。旁边的呼吸声轻浅缓慢，睡得也是够香。到底是山里长大的。胆子也是够大。
黑暗中，沐西轻轻笑了一声。
袁晓曦醒过来时，天已经蒙蒙亮了。
沐西已经坐起来，脸色古怪看着她。
“什么时间了？”袁晓曦问。
沐西看了看时间：“快五点了。”
那就是睡了二三个小时了。
“你的腿怎么样？”
沐西的手落在膝盖上，微微笑着说：“还好。”
他昨天晚上睡得更晚，膝盖上奇异的感觉一直维持到后半夜，什么时候睡着了，他也不知道，今天早上醒来，也没觉得疼。将包裹的伤处揭开了一角看。昨天肉眼可见的红肿淤血已经消散了。
“你知道的挺多的，都是跟谁学的？”
袁晓曦用花露漱了口：“我们村的一个老中医。”
拉开帐篷，周围雾气森森，天还没有全亮，视野能看到的地方并不远。袁晓曦活动了下手脚。这处山坳地势平坦，因为少有人至，植被还保持着原始状态。
她走了一圈，准备爬上去看看。
原地等待救援，谁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最稳妥的，还是回到她跟刘胜分开地方。哪怕在那里留个记号也好。
沐西听袁晓曦说了想法，犹豫了会，点头说：“你一定小心，沿路记得留记号。”
别是地方被找到，反而迷了路，两人分开来往，危险系数倍增。
“我知道。”
沐西还是不放心，将自己背包里的食物和水都分了一部分出来，给袁晓曦，将指南针绳子等也一并给了她，还教她怎样在森林里面分辨方向和预判前面是否有危险。
袁晓曦笑起来：“我知道啦。”
都准备好，要上路了，沐西又说：“还是别去了！”
袁晓曦：……
没理他，径直上路，爬了没多久，就听见底下在喊：“袁晓曦！袁晓曦！”
远远看看沐西在使劲招手。袁晓曦还以为他出了什么意外，急慌慌溜下来，就见着沐西手上端着一把枪，正往里面填子弹。
袁晓曦：……
填完了，沐西举着枪对着天空，“砰”一声响后，一朵烟花突然绽放。
这是——信号弹？！
袁晓曦摸了下自己的胸口。沐西指挥她收帐篷：“动作快点，我们马上就要离开了。”
袁晓曦正要诧异，突然听到了呼呼声响。顺声音抬头看去，就见着灰蒙蒙的天际中出现了一架直升机。
直升机盘旋而下，将山坳的植被吹得犹如一波波浪起。
袁晓曦呆愣愣看着，觉得自己对沐西的猜测要重新定位了。
这位不是普通的有钱啊。
飞机上下来一位西装革履的男子，身后跟着二名医护人员，简单检查了沐西的情况，就抬着人上了飞机。
袁晓曦也坐上了飞机，从窗子往外看。底下一片郁郁葱葱中，灰白色的泥石流坑格外突出。
渐渐云雾村出现，村头的晒场上站了许多人，抬着头对着直升机指指点点。
袁晓曦也看见了袁奶奶，她跟刘胜等人在一起。
要下飞机了，沐西叫住了袁晓曦。
袁晓曦回头。
沐西微笑做了一个打电话的手势。
这个袁晓曦自然不会忘记。
下了飞机，袁晓曦就被抱住，袁奶奶拍着她，“你这孩子，胆子也太大了。”
袁晓曦顿了下后，伸手回应抱了抱她。
陈晨从她身边走过去，看样子像是哭过了。
刘胜来袁晓曦身边：“晓曦啊，你到底跑哪儿去了？”
他带着人在林子里搜了一圈后，返回原地，没有看见袁晓曦，当时差点吓尿了。赶紧让散开找，结果找到快天黑了，还没有见到人。
岳昊然带着人找过来，他们已经找到陈晨了。
时间不早了，他们得下山了。
即便是再担心，天黑了，也得下山。回了村里。袁奶奶得知孙女不见了，吓得身子晃了晃，差点就倒下了。刘胜的父亲指着刘胜一顿骂。还是福伯打了圆乎，说别骂了，骂不顶用，还是赶紧想想明天怎么找人。
他昨天晚上一夜没怎么合眼，几乎是守到天亮了。
“对不起……”袁晓曦将在林子里遇到蛇滑下山坡恰好遇到沐西的事情告诉了大家。当然，三叶青花的事情就没说了。
福伯在旁边，笑着说：“安全回来就好啦。”
张震已经醒了，今天早上就在凌海悦的陪伴下，一起去了镇上。
回了家，袁晓曦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后，加了沐西微信，不过，也许是没有看见，沐西并没有回复。
“晓曦，刘胜来了。”
“知道了！”袁晓曦踢着拖鞋出来。
刘胜呆愣愣看着她。
他先在自家晒谷场上见过袁晓曦没带口罩的，当时心事重重，根本就注意，也没有细看，但现在袁晓曦洗了澡，换了一身衣服，素着一张脸出来。
——不是说毁容了吗？怎么看着跟以前差不多？
“刘胜！”袁晓曦叫了一声，刘胜才回过神，赶紧挪开目光。
他是来送钱了，五百块钱的人头费，另袁晓曦还找到了沐西，再加一万——本来岳昊然先说找到了人另加五千。沐家的直升机来了后，穿西装的男子直接将奖励翻了倍。一共是一万零五百。
刘胜微信转了帐。袁奶奶在旁边，听说袁晓曦就这么往山上转了一圈，就赚了一万多，也愣住了。
刘胜还要去福伯家。袁晓曦将人送出了门。正要看微信余额，又听见了微信通信声响。是沐西通过了好友，发了一个微笑的图像来。
袁晓曦赶紧回了一个消息。
手机上就跳出一个转账十万的信息来。
第6章
有钱了，袁晓曦就预备买个丹炉了。她也不知道哪里有卖，问到袁奶奶。
袁奶奶摇头：“没听说过！”
袁晓曦向她比划形容，没到一半，袁奶奶就笑了起来，“你说的就是这么个东西？咱家就有！就搁以前猪圈里，你去看看，是不是你要的？”
养猪不挣钱，又臭，袁家的猪圈自建起，就没养过猪，做了堆放柴火和农具的杂间。
“那炉子还是我在山上捡的，以前咱家后山上有座庙，当年破四旧的时候，庙里的墙被推到了，东西都被砸的稀巴烂，这炉子还缺了一个腿，我就捡回来当做了腌咸菜的钵子。”
袁奶奶领着袁晓曦来到猪圈，从里面扒拉出一个三足的炉子来。
袁晓曦看着炉底的花纹，愣了愣，在水龙底下冲洗了片刻，炉子上的雕刻更清楚了。底下是八卦图，炉身上是青龙白虎朱雀玄武四大神兽。
竟是一个混沌八卦炉！
“能用吗？”袁奶奶问。
“能啊。”好东西呢。
袁奶奶一笑：“还好没扔掉。”
“奶奶，我想再去一趟野人山。”
“你去那干啥？”袁奶奶诧异问。
袁晓曦是惦记那几株长树下的三叶青花。一万一株呢。都过两天了，想必蜕皮的大蛇已经走了。
“咱们昨天卖的无心草就是在野人山摘的，那里还有一大片呢！”
袁奶奶看了看外头的天：“今天天气不好，算了，改明儿奶奶跟你一起去。”
事情就这么说下了。
第二天天还没有亮。祖孙俩就起来，朝着野人山进发。袁奶奶年纪大了，脚程不比年轻人，太阳上了中天了才到地方。
袁晓曦找到那颗树下，大蛇确实不在了，但三叶青花也没了。
周边的泥土还是新鲜的，摘草药的人，也就是这一二天才动的手。
袁晓曦心都在滴血了，仿佛看着一大堆钞票从自己眼前跑过。
这地方只有她跟沐西知道，采药的人除了他，袁晓曦想不到第二个人了。
好在无心草没人动，祖孙俩摘了满满一篓子。
天生地长的东西，没规定一定是谁的，袁晓曦只懊悔自己动作没人快。
下山回家，见着刘胜拿着一个盒子在门口打转。
“刘胜！”
刘胜快步过来，将盒子丢给袁晓曦：“你的快递！打你手机，也没有接，就给你带回来。”
袁晓曦道了谢。
刘胜笑了笑，骑着摩托车就走了。
袁奶奶伸头看了一眼，四四方方的盒子，拿手里轻飘飘的，也不是什么大件。
回了房间，袁晓曦就拆了包装，是沐西将玄青藤邮寄过来了。她心中上山扑了空的郁闷这才散去。
晚上沐西发了消息，问东西收到了没？
袁晓曦：“收到了。”
沐西又发到一段视频过来。袁晓曦点开了，视频里的沐西笑得温暖和煦，扶着桌子站起来，走了两步。
沐西：“看到了吗？晓曦，我的腿能动了！”
这压根就是袁晓曦预料之中的事情。
“晓曦，你的药很神奇！配方是你自己的，还是福伯的？能转让吗？你放心，我不会让你吃亏的。”
袁晓曦收到了玄青藤，心情也很好。
“配方是我的，可以转让。”
电话突然响起来。
“晓曦，是我，沐西！是这样的，我觉得你的药非常好，想买下配方，你愿意出售吗？价格好商量。”
改良自丹药的配方，袁晓曦也就是一时兴起，没想到还能换钱。这个自然是没问题了。
“……如果配方转让了出去，那购买方就拥有了配方的所有权，无论后来他们是转让还是其他所得的利益都跟你没有关系了，你也不能再使用这种配方制药……你明白吗？你要觉得可以，那咱们找个时间见见面。”
沐西详细讲了转让配方的规则，初步定价二千万购买，与袁晓曦定好了签订合约的时间。
挂了电话，袁晓曦好半天才缓过神。
配方转让的规则，她根本就没有放心上。她现在有丹炉了，只要找齐了炼制生骨丹的草药，随时可以炼制生骨丹，生骨丹比这剂改良的配方效果还要好。
是转眼就能赚二千万，让她吃惊了。几天前，她还在为几百几千发愁呢。
复颜丹的药材已经齐全了，丹炉也有了，袁晓曦开始炼制复颜丹。
天黑下了开炉，第二天东方放白时，才成丹。
袁晓曦看着手中的三枚丹药，一枚中品，二枚下品。这成丹率也算是刷新了她成为炼丹师以来的下限了。
收集了多日的药草也用空了，想再试一把都不能。
有总比没有好。天天戴着口罩的日子，她不想过了。
但现在还不能用，过两天，沐西就要带人来签合约了。
云雾村的人简单，她以前就出门少，而且每次出门几乎都戴着口罩，短时间内变化太大，未必有人能看出来
但是沐西就不行了。这人很聪明。
到了签订合约的这一天，袁家门口来了一辆小车。
袁晓曦提前跟袁奶奶说了，她上次救过了沐西要来。
沐西还是一身运动装，他身边的二个人倒是西装革履，一左一右拥簇着他。
袁奶奶和袁晓曦站在门口。
沐西看着她们，笑着打了招呼后，让身边的人把后备箱的礼物拿出来。有送袁奶奶的保健品，也有送袁晓曦的高档化妆品。
沐西微笑说：“袁奶奶，上次麻烦您了。我走得急，都没来得及跟您说声谢！”
袁奶奶的脸上笑开了花：“你也太客气了，快进来快进来！”
沐西笑着看了袁晓曦一眼。
袁晓曦依旧戴着口罩帽子，但他觉得她好像跟上次见面有点不一样，眼睛好像更亮更清澈了，走进了，还能闻到一股淡淡幽香。
“你们坐啊，我去厨房看看，中午就在我们家吃饭！”袁奶奶笑眯眯说。
沐西又道谢，还跟身边的人说：“袁奶奶厨艺很好，一会你们就可以尝到正宗的云雾菜了。”
跟着下车的两人将礼盒放下后，看着笑容可掬的沐大少，一时都有些反应不过来，只呵呵陪着笑。
坐下了，沐西向袁晓曦介绍：“这是柳律师，这是我的助理王鹏。”
“你们好。”袁晓曦点头招呼。
柳律师和王鹏也招呼道：“袁小姐好。”坐下后，两人相互看了一眼。
来之前，他们就调查过这家的底细了。袁晓曦毁容的事情因牵扯到新近踏入娱乐圈的新人何媛媛，被媒体报导过。上面还有何媛媛进医院探视的照片。照片中躺在病床上的女孩被缠得如一具木乃伊，虽然看不到真正的样子，但大面积烧伤，样子绝对惨不忍睹。他们过来的时候，都已经有心理准备了。但现在真的见到了人——
好像并没有想象的可怕，虽然戴着口罩帽子，遮得严严实实，但就凭着露在外面的一双清澈如水的眼睛，无端就让人觉得，口罩帽子遮掩下的脸绝对不会难看。
真的是同一个人吗？
沐西对袁晓曦说：“我上次在电话里说得比较笼统，现在，我带了文件来，你仔细看看，有没有什么问题，如果有，直接告诉我。”
他让柳律师拿出文件。
袁晓曦接过来，翻了翻。共是五张纸，洋洋洒洒二十多条款，甲方乙方责任明确，大抵跟沐西上次所说差不多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