女子先看了店里一圈，怀疑自己走错了地方。美容院她不是第一次进，该有宣传材料，产品介绍什么的，这里全没有。橱窗里面就摆着十来个白瓷缸，缸里也不知道是什么东西，标签倒是做的漂亮。标注着洁面膏，按摩膏，排毒面膜，补水面膜等等，简简单单几个汉字。
“你们这最主要是做什么产品？”女客问。
沈夏夏微笑说：“我们这里的产品都是根据顾客的皮肤专门调制，绝对是天然无刺激性的……”
那也就是什么牌子都不是了。这一种也就是说得好听，纯天然，无刺激性，没添加任何化学用品，说白了，其实就是为了节省成本。跟她在家里用鸡蛋清调奶粉的性质差不多，或许，还没有她这么实诚。鸡蛋和奶粉也要钱呢。
顾客也不看介绍了，反正有人掏钱。
“你们这里做一次面部护理要多少钱？”
沈夏夏指着墙上的价位表：“我们这里面部基础护理，单次是六百八十八，如果办理月卡，会比较优惠，二千三百八十八……”
沈夏夏的话还没有说完，就被顾客叫了停：“不要说了！”她取下了墨镜，眼睛看着墙上的价位表，“你们的卫生间能用吗？这个，不会也要收钱吧？”
“不会不会，当然不会。”沈夏夏指点卫生间位置，“您直接往前面后，最后面一扇门就是了。”
她还要领着去。
顾客摆手：“我自己去。”往前走了五六米，推开门进去，反手就关上了，然后压着声音打电话：“谢天奇，你个王八蛋，坑我是吧？”
“啥意思？姐，我怎么敢坑你？”
女人呵呵笑：“还嘴硬是吧？我开车转了好一个多小时才找到地儿。一进来……什么破店？连个像样的主打品牌都没有！就几个白瓷缸，东西都是自己调制的。抠门成这样的，我真是头一次见！”
“姐，息怒息怒，我这哥们他们家的确比较困难……”
“家里困难也不能像这样！简直就是抢钱！你猜这里做个面部基础要多少钱？六百八十八！就一次哦！谢天奇，你确定要掏钱？你要确定，我就豁出去把自己的这张脸给她们做一次实验！”
“多，多少？”电话那头的谢天奇也震惊了。
女人又呵呵笑着报了一次价。
谢天奇说不出话了。他怂恿过去的这个是他的堂姐，谢岚。
谢岚先还不肯去，嫌弃地方远，被他好说歹说一通鼓动，再加自掏腰包，总算是点头了。
程序狗对女人美容那一套完全是门外汉，谢岚报的价刷新他的三观。不就是个洗个脸，居然要六百多？！
听谢岚语气，这价位应该算贵了。但他已经答应了袁晓天，再想想袁晓曦。
“我掏钱！”他咬牙说，“你只管去享受！”
“是你说的哦。”谢岚再次确定。得到肯定答复后，这才出卫生间。
沈夏夏正在外面心神不宁等候着，见着人出来，连忙热情迎上了，听说要体验一次面部基础护理，简直要喜极而泣了。
一整天才等到一位顾客，就在谢岚进卫生间的这段时间里，也有人进来了，只不过看了一圈，就走了。
安排了床位，沈夏夏决定亲自动手，还跟身边的店员兼学徒悄悄说：“去楼上让老板下来看看。”
袁晓曦捣腾的用品原本是用普通的大碗装着，是她觉得实在看不得，才网购了一批造型古朴圆润的白瓷缸。也按袁晓曦所说各自打上了标注。
眼前这位年纪约莫二十七八岁，或许是职场女性的通病，脸色疲惫，黑眼圈明显，洗干净了脸上的化妆品，本色的肌肤就出来了。有点暗沉，毛孔较粗。
按照经验，沈夏夏这样的肌肤应该选择美白。但她还是想让袁晓曦下来看看，给她吃颗定心丸。
洗干净了脸，通过交谈。沈夏夏知道这位大概是熟人介绍过来的。因为并不在这一片居住。
袁晓曦下来，看了一眼，点了美白面膜的搪瓷缸，又嘱咐店员：“做完了，泡一杯二号茶给顾客。”
说完，她就上去了。
一套流程做下来，谢岚连自己什么时候睡着都不知道。
环境还不错，她睡得还挺香的。坐起来后，接过店员递过来的茶，还没有喝，就闻到一股清香，入了口，更觉得幽香沁进了骨子里，才睡起的懒散都消去了不少。
美容师手法不错，态度也很好。再看镜子里面的自己。谢岚愣了愣。
是她错觉吗？还是光线缘故？镜子里的脸看起来比今天起来亮了不少。伸手一摸，也细腻了不少。
沈夏夏忐忑不安站在旁边，微笑说：“您觉得怎么样？对我们服务还满意吗？欢迎您给我们提意见。”
常规的售后求反馈。
谢岚：“还行。”除了价格有点贵以外。她们所谓的自制调制产品用在她脸上，她没感觉到任何不适。她的皮肤算是敏感皮肤了，很多化妆品都不能用。
这家自制的，担得起纯天然，无刺激这几个字。
被美容师微笑送出门，谢岚上了车，就给谢天奇打电话。
“姐，你享受完了？怎么样？还行不？”谢天奇也很关心这问题。
谢岚：“还凑合吧。就是太贵了！你什么时候给我钱？”
“钱我已经微信转给你啦。”
这还差不多。谢岚微笑了：“你说那个短头发的女孩，我没有见着呢！你会不会记错了？店里一共五个女孩，都是长头发。”
袁晓曦下楼时，谢岚正在洗脸。
“不会记错，她有可能刚好出去了，姐你多去几次，一定能看到人。”
谢岚呵呵笑：“还有下次啊？没问题啊，只要你肯掏钱，多少次我愿意去。”
谢天奇：“……”
回到公司里，已经快下班，迎面走来的女同事招呼道：“咦，谢岚，你今天不是休息吗？”
谢岚：“我来拿点东西。”
女同事都走过去，又反转跟上来，盯着她看：“你今天用的什么化妆品？挺自然的。”
谢岚下意识摸了摸脸。面部护理收尾时，店员问她是否要出门？需不需要擦点防晒和隔离的？
她拒绝了。都快五点钟了，又不是去见男人，用不着这么折腾自己。
“可能是睡好了吧。”谢岚含糊回答。
进了自己的工作间，对面坐着的小周也抬起了头：“岚姐，你今天脸色好好哦。”
谢岚笑了笑。旁边经过的收班准备回家的俩个女同事也凑了过去：“是啊，是啊，谢岚，你今天有什么喜事？脸色真不错！”
“是不是今天晚上有约会？难得啊，还用了香水呢！”
“真的呢！什么牌子的？挺好闻的。”
若是一个两个，谢岚也就当偶然的奉承话了，这三四个都这么说，她自己都有些静不下来了，闻着自己身上，好像是有股香——跟在美容院喝下去的那杯茶，香味差不多。
“我去一下洗手间。”谢岚打了招呼，从人群里面挤了出来。到卫生间里面，上了小号。不知道是不是错觉，她觉得尿液里面也有股淡淡香气。
洗了手，看镜子里面自己的脸。同样的环境，同样的光线角度，镜子里的这张脸，跟以前的确有些不一样。
以前即便是扑了厚厚的粉也盖不住的黑眼圈没有了，
她的皮肤一直有些暗沉。在疲劳之后，更加明显。昨天晚上她加班一直加到了凌晨，今天上午整一个上午都在补觉，起来时，还觉得精神不振。所以在美容师的按摩下，没几分钟就睡着了。但是醒来后，整个人精神完全不一样。而现在镜子里的脸，白里透亮，以前的暗沉萎靡像是一扫而空了。
第14章
谢岚走后没多久，袁晓曦就下楼，看看时间已经了过了五点半。大约也没人来了。她就发话下班。
等和沈夏夏到了家，袁爸袁妈也都回来了。年轻的程序员加班成了习惯，就他还没有回来。
胡美兰关切问女儿：“怎么样？忙不忙？”他们都要上班，也没人过去店里看。
袁奶奶和袁成龙也都看过来了。
“还行。”袁晓曦笑着回答。
沈夏夏一脸纠结。一整天就只一个顾客，还是熟人介绍来着，这能叫“还行”吗？虽然单价的收入高，但也就是这超高的单价吓退了不少人。
产品不是她配置出来的，所以具体成本价，她不知道。当初定价时，袁晓曦还要定更高来着，一套基础护理叫价一千多，是她说了眼下国内外行业的现状，袁晓曦才遗憾同意将价钱压下来。
袁成龙笑着说：“慢慢来，不着急，做生意总有个适应过程。”
袁晓曦是真心一点都看不出着急。可沈夏夏急坏了。那么大门店，那么多投入，要真亏本了，那该怎么办？就今天这开张的势头，完全就是亏本的趋势！
这些担心，她没敢跟公公婆婆说，等袁晓天下班回来了。两个人在房间里，沈夏夏将心中的担忧告诉了袁晓天。
袁晓天揽着她肩膀：“晓曦都不着急，你急什么？”
沈夏夏不明白，为什么袁晓曦一点都不着急？是看不清形势？还是盲目乐观了？
袁晓天压着沈夏夏肩膀，让她在镜子前面坐下来，笑着说：“看看镜子里面的美女，就凭她，你都应该相信晓曦！”
沈夏夏怔怔看着镜中的自己。她从小就知道自己不如妹妹聪明漂亮，爸妈也都更喜欢妹妹一些。她身高才过一米六，模样只能算清秀，身材偏瘦。也因为性格软绵，总显得不够大方。
她住进袁家一个多月来，跟袁晓曦一起忙家装看店面。除了袁晓曦回房间睡觉和到三楼配制美容用品时，没在一起外，其余时间两个人几乎是形影不离。
她们店中的美容用品差不都都是袁晓曦一手制作，洁面的，按摩的，面膜等等，包括三种汤茶。是袁晓曦用了好几天才弄出来来的。好几样头一次试验品就是她。而她的变化完全是肉眼可以看见的。
以前干涩的皮肤状态完全改变了，现在的她，皮肤饱满光洁，细腻白嫩，连头发都显得比以前更黑更亮了。最明显的大约是身材的变化了。短短不到半个月，以前的干煸的身材都变得凹凸起来。
看着镜中的自己，沈夏夏浮躁的心情也沉静了下来。
就凭她自己的变化，她都应该相信袁晓曦。连公公都说，做生意不是一蹴而就。
第二天上午，照样没有人进店。沈夏夏倒没有昨天的忐忑不安了。干脆将闲着没事的四个新手召集过来，教她们按摩手法。
袁晓曦下来时，就见到这样认真学习的场景。
“晓曦，来，我给按摩按摩。”沈夏夏叫道。
袁晓曦笑着回绝了。外面下起了雨，她倒了一杯养颜茶站在门口。雨转瞬间变大了。路上原本悠闲从容的人纷纷加快了脚程，也有不少就近躲雨的。
袁晓曦往两边看了一眼，她们店门口，就站着三四个人。屋檐并不突出，雨随风飘，站着的人也仅仅比大街上略好。
“你们进来吧！”她打开了门招呼。
有一个男士见着是做美容的，笑着摆手，另两位女性道了谢，进来了。
来着是客，沈夏夏给二人各倒了一杯热水。
雨并没有小下来的势头。袁晓曦站了一会，准备上楼了，突然听到一个不确定的声音喊：“袁晓曦？”
袁晓曦回头，叫住她的是一个二十三四岁的年轻女子，中等身材，脸上长着不少青春痘，戴着副眼镜，看起来斯斯文文。
袁晓曦看了一阵，也记起来了。这姑娘叫康智妍，跟她这具身体的原主袁晓曦是大学同学。大学毕业后，各自分道扬镳。眼下这算是二人分别后的第一次见面。
“康智妍？”袁晓曦认出人来，很快就反应过来。
康智妍笑着站起来，拉着袁晓曦，上下打量：“真是你呀！我刚才看着一直觉得很面熟，还不敢相信是你呢。”
袁晓曦毁容的事情，在他们班级的小圈里也有说起。只不过，各自天南地北，连人在哪里都不知道，除了唏嘘，也做不了别的事。
现在见了面，康智妍见袁晓曦比以前上学时还要漂亮，“我听说你那个……”她笑着指着袁晓曦的脸。
袁晓曦知道她的意思：“我后来治好了。”
“哎，你不知道我们刚开始听到消息时，都可难受了，好几个同学都说要过来看你，就不知道你们家住哪里……”康智妍絮絮叨叨说着些过往。
袁晓曦淡淡笑着。对于原主袁晓曦的同学，她也就有个印象，要说久别重逢的感触。那是真没有。
康智妍却兴奋不已：“你现在在干什么？”
袁晓曦看看自己的地盘：“呃，这个店就是我的……”
康智妍瞪大了眼睛：“你，你没在医院上班啊。”
医学院校毕业，不去当医生，跑来开了这么一个店。康智妍都不知道要说什么才好了。
袁晓曦笑着说：“比起当医生，我更喜欢这个。”
“那倒是。”已经成为一名医生的康智妍叹了口气说，“当医生真不是人干的活，又辛苦，又没人理解……”说完了，她开始认真打量眼前的店门。
作为一个常年的问题肌肤的患者，康智妍没少跑美容院皮肤科之类，眼前的店门在她脑海只有一个词，那就是——寒酸。
同学几年，彼此的家底也都知道个大概，袁晓曦家里是典型的要钱没钱，要人没人的。康智妍甚至脑补出——袁晓曦会不会是因为家庭穷困缘故，找不到工作，才开了这么一家寒酸的小店？
冷冷清清的门店，除了美容师，就是她跟另一个躲雨的。
反正她也没什么事。
“你们这里做一个面部护理要多长时间？”
袁晓曦看看同学满目疮痍的脸。这要弄好，可得发不少时间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