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初见你——慕吱
时间:2018-08-11 09:41:47

  浴缸里的水满了,溅了出来。
  梁亦封抬腿走进去,缓缓的躺下。
  直到整个人都藏在水下,他才在水中缓缓的睁开眼。
  灯光明晃晃的,在水波中荡漾。
  梁亦封理智、早熟,在很早的时候他便发现了自己与常人不一样,他对大部分的人事都不敢兴趣,甚至在十几岁的时候初看成人电影的时候,即便他硬了,但他也没有任何的欲望。
  情/欲最是常见,但他发泄欲望的时候,脑海里一片空白。
  就这样浑浑噩噩的活了几年,直到遇到了钟念。
  他一直没说,或许也只有他记得,那天的相遇是个意外。
  八月台风季,暴雨席卷了这座城市。
  梁亦封出了便利店,撑伞过马路,正好遇见了失魂落魄走过来的钟念。
  她穿着白色连衣裙,肩上挂了一块黑布,显然是家中奔丧,吊唁结束的人。
  微雨湿襟,她身上的裙子已经湿透,黏在身上,勾勒出少女发育良好的胸部。梁亦封站在马路牙子上,眼波无澜的看着她的背影。
  内衣被雨水描边,形状明显。
  及肩的头发贴在脖颈处,格外的狼狈。
  有风吹过,带起她的裙摆,露出她又长又白的两条腿。
  台风季天气变幻莫测,此刻大雨初歇,天光乍泄。
  在半城皆空的末世黄昏里,梁亦封的眼神牢牢的缩在钟念笔挺的脊背上,她的蝴蝶骨骄傲而又美丽,像是恋人的吻。
  满城花香。
  碎金黄昏下地老天荒的爱情俯仰皆是。
  他像个变态的尾随者,跟在她的身后,穿过无数条街道。
  贪婪而又卑微的看着她的身影。
  梁亦封觉得自己疯了。
  但又无法控制自己这样的病态行为。
  她甚至连余光都没给过他一眼,但他却已为她着迷疯狂。
  那晚他在她家楼下抽了一包烟。
  烟雾缭绕,似梦似真。
  她的身影在窗前一闪而过。
  他深吸一口,觉得自己这长久以来的幽闭寂寞,甚至不见天日的黯淡生活,终于有了一个结束。
  ——还没有结束。
  喉腔紧闭,鼻腔呼吸困难,甚至耳蜗处都发出嗡嗡声的时候,梁亦封脑海里只有这样的一个念头,他整个人在浴缸里坐了起来。
  眼睫上一片洇湿,浑身发烫。
  这看似光明实则没有任何期待的人生,他似乎活的体面光鲜,但常人不曾得知,在她离开之后的每一天里,他重复着每一天的忙碌工作,在黑暗中生活。
  他应该告诉她的,关于他爱她。
  可是他的爱,变态且自私。
  他想要她,想要她所有的一切,颈间锁骨,纤细脊背,窈窕腰肢,不经意间的回眸一笑,皆属于他。
  “钟念,你敢看别人一眼,我就敢把他给杀了。”
  这样病态、占有欲强的令任何人都无法喘息的爱,连他自己都觉得可怕。
  更何况是她。
  但梁亦封想,得不到她,这辈子连死去都不甘愿。
  爱过她以后,再也爱不了任何人。
  ·
  隔天钟念醒的很早,家里有人,到底是不一样的。
  她早起熬了一点粥,下楼买了点包子油条榨菜。
  回家之后,客房的门一直紧闭着。
  钟念犹豫了一会儿,最后还是上前,礼貌的敲了三下门。
  没有回应。
  她又敲了敲,“梁亦封?”她试探性的叫他的名字。
  时间不早了,她还要上班,她不习惯有人在自己的私人领域常驻。
  钟念把手放在门把上,“我进来了。”
  门缓缓打开,没有一点亮光的室内缓缓的注入光亮。
  梁亦封的睡眠素来很浅,见不得一丝的光,这会儿听到动静,马上就醒了过来。刚醒的时候咳嗽相对会比平常更严重一些,他单手握成拳放在嘴边,咳得像是喘不过气似的。
  钟念连忙递水给他,冷水入喉,干涸的喉咙涌入一丝沁凉,稍稍好了些。
  梁亦封捏了捏眉心,嗓音喑哑道:“几点了?”
  “七点半了。”钟念边说边拉开窗帘,室外暖阳洒了一地碎金。
  晨光唤醒万物。
  梁亦封坐在床上,半靠着床头,他咳得比前几天都要严重了,大概是昨晚在冷水中躺了太久。
  钟念蹙了蹙眉,自言自语道:“昨天好像没有这么严重。”
  梁亦封拿起床头柜边上的眼镜,戴上,说:“家里有药吗?”
  “没有。”她想了想,问,“小区有药店,你要什么药?”
  梁亦封自己就是医生,快速的报了几个药名,继而想起了什么,说:“你上班会迟到。”
  钟念拿着纸笔记下药名,边记边算时间,估摸着怕是真的要迟到。
  她撕下便签纸,语气依然是往日的口吻,没什么情绪,清冷自持,“那就不上。”
  要完成的工作已经提早完成,去了那儿也不过是整理昨天的采访资料,在哪儿整理不都一样吗?
  她说完,去厨房拿了热水壶过来,在他水杯里倒了点,说:“生病了就别喝冷水。”
  梁亦封看着热气氤氲的水杯,再看看一脸淡漠的钟念,扯了扯嘴角:“知道了。”
  钟念说:“我先去买药,你再睡会儿吧。”
  梁亦封鼻音明显的应了一声。
  等到门合上,他拿出手机给助理打了个电话,让她把要签的合同送到这里来。
  喝了几口水,嗓子舒服些了,他把身上的睡衣脱了,换上钟念昨天拿出来的浴袍。
  他站在窗边,俯视着窗外。
  初夏时节,草木茂盛,微风吹来带动树叶发出簌簌声响,空中柳絮漫天飞舞。
  高层往下看,人都变得渺茫许多。
  她穿着白衬衣与高腰牛仔裤,长卷发披散在肩头。
  扭头的瞬间带动着头发在空中划出一个美丽的痕迹。
  这是他爱了这么多年的人啊。
  梁亦封想。
  ·
  钟念下了电梯就看到有人站在自家门前踟蹰,她试探性的叫了声:“你好?”
  “你好。”穿着职业套装的女人转过身来,她的脸上画着精致而又美丽的妆,嘴角微往上翘,露出一个恰到好处的笑意来,“请问梁总在这儿吗?”
  “在的。”是梁亦封的助理。
  钟念打开门示意她进来。
  “啊我就不进去了。”她也是受过培训的,知道行事的分寸礼仪,把一袋子的文件递给钟念,很是不好意思的说:“钟小姐,这些是梁总今天要签好的合同,麻烦您转交给他。”
  钟念接了过来之后,助理便笑着离开了。
  她关上门,把文件和药一并拿进梁亦封的房间里。
  梁亦封彼时正靠在床头拿着手机不知道在看些什么,注意到她回来,放下手机,说:“回来了。”
  “嗯。”钟念把东西放在他床头,“药的吃法你应该知道,文件是你助理刚拿过来的。”
  梁亦封:“嗯。”
  说完这句话,房间奇怪的陷入沉默。
  还是钟念的手机响起,才打破这片寂静。
  梁亦封彼时正拿着胶囊,他余光看到钟念手机上的来电名。
  ——隋禹。
  嗬。
  他扯了扯嘴角,没有拿水,一口咽下了三粒胶囊。
 
 
第11章 ZhongNian
  隋禹一般很少给钟念打电话,早就过了纠缠对方的年纪了,也知道适可而止这个词的含义,他如今进退有度,礼貌得当。
  这次打电话也是因为有事。
  南大附中百年校庆,邀请了一批优秀校友,隋禹就在其中。
  不止隋禹,钟念也是在名单之上的。附中当年还是有“太子班”的存在,里面的人无一不是名门望族出身,钱多的能把对面的南大给买下来。钟念当年受到梁家父母的照顾,因此也在那个班级待了半年。
  隋禹打电话和她说:“就在下周三,你要有时间我带你过去。”
  钟念扯了扯嘴角:“我去不合适吧。”她在那儿就上了半年的学,而且她这人素来薄情,没有什么母校情谊在的。
  至少她眼里的母校是UCL,本科加硕士这么多年,UCL更让她难以忘怀。
  听了她的回答,隋禹几分失落涌上心头。
  他在给她打电话之前也想过大半会是这样的结局,但得到回答之后依然会失落,毕竟见她的理由并不多,找一个正当并且合适的借口实在太难。
  隋禹不甘心,追问道:“真的不去吗?”
  “不了。”钟念听出他的失落,她是真的把他当朋友的,所以此刻放缓了语调,耐心解释说:“我刚到报社上班,请假不好的。”
  这次隋禹没再问了,一个问题问两遍,得不到想要的回答,就应该理智的换话题。
  他问了几句近况,钟念一一作答,再然后,就结束了通话。
  钟念挂了电话,回头,就看到了站在客厅的梁亦封。
  梁亦封应该是听到了她和隋禹的通话,他低头喝了口水,很慢,喉结滚动的速度很慢,似乎连喝水都用了大半的力气。
  梁亦封:“下周就是校庆了啊。”
  “嗯。”
  “你不去吗?”
  钟念:“不去。”
  梁亦封放下水杯,声音很低很哑,“沈氏是最大的赞助方。”没头没尾的一句话,说完之后深深的看了她一眼。
  钟念犹疑的“嗯”了一声。
  她是真不懂。
  但话表三分,再说下去,就太过明目张胆了。
  梁亦封拉了拉衣襟,说:“没什么。”
  ·
  那天之后,钟念和梁亦封也没再见面。
  报社很忙,她刚来,组长把一堆杂事交给她,看她的眼神也不友好,组员亦然,明里暗里总在嘲讽着她什么。
  钟念也听到过那么几句。
  “这个时候可不是收新人的时间点?”
  “估摸着后台挺硬的。”
  “嗬,她全身上下的行头加一起,得你小半年的工资了。”
  “我有次看到她从一辆迈巴赫上下来,哎,你知道那车驾驶座上坐着谁呢吗?”
  “谁啊。”
  “隋家四少,隋禹。”
  这个名字一出,便引来一阵惊呼声。
  钟念推开厕所门,神情淡然的从人群中挤了过去,似乎方才议论的中心不是她似的,她竟然还淡定的对众人露出了个笑脸。
  在人背后说了人八卦,还被人逮了个现行,大家都尴尬的不行。但钟念这么一笑,大家心底坐实了这个说法。
  ——钟念背后有人,那人是隋家花名在外的隋四少,隋禹。
  坐在钟念身边的人叫徐佳佳,是位毕业不久的大学生,模样青涩,跑新闻的时候比谁都快,人也特别热情。
  徐佳佳压低了声音和钟念说:“大家就喜欢聊聊八卦,其实她们人都不坏的,你别往心上去。”
  钟念嘴角滑出淡薄的笑意,她说:“我知道。”
  她们人都不坏,只是和她不是一路人。
  徐佳佳还想说什么,结果刚一开口,就被组长抓过去了,钟念看着她手忙脚乱的模样,无奈的摇了摇头。
  她拿过日历数了数,主编还有半个月回来,等主编回来,一切都会重新定位。
  刚来到这里的时候她还想着从头开始,只是这里和泰晤士报的环境相差太大,从头开始对她而言意义不大。
  一名记者,就应当秉笔直书,代替广大的民众前往事情发生的现场,将事情的真相及其代表的意义,透过报导呈现于大众媒体之上。
  有一分热,发一分光。
  她没有兴趣做娱乐版块,她没有当狗仔的想法,来钱快并非是件好事。
  人活一辈子,能为这个世界、为这个国家、为这个社会做点什么,才不枉来人间一趟。
  上次关于沈放的采访做的很好,组长这次给钟念的新任务是去做个报道。
  市第一医院要做个消防演习,消防大队和医院联手组织的活动,希望报社能够找个人过来拍点照、记录一下,顺便做个报道,刊登上报。
  说实话,这是个轻松至极的事儿,不用怎么费心,也不费力,走个过场似的。一般这种事儿也轮不到钟念这种资历浅的人,但报社实在太忙,抽不开人手,因此,这事儿兜兜转转,到了钟念的头上。
  收到通知的当天下午,钟念便收拾好东西去了第一医院。
  医院不分工作日和休息天,每天都挤满了人,钟念和领导沟通,领导和下属沟通,最后和她沟通的是外科的一位梁昭昭医生。
  但没想到梁昭昭也忙,她匆匆的把钟念推到一个办公室前,扔下一句:“让这位梁医生和你沟通吧,我还有个门诊。”
  她说完就步履匆忙的跑了。
  钟念无奈之际,只好敲了敲对面的门。
  “——进来。”从办公室里传来一个声音,声线清润,低低沉沉的格外有质感,而且最重要的一点是,很熟悉。
  推开门,看到坐在办公桌前的人,钟念的疑惑被解开。
  嗯,不止是声音很耳熟,人也很熟悉。
  熟人好,熟人沟通不费劲,省事儿。
  钟念合上门,走到梁亦封的面前坐下。
  全程梁亦封都在低头写着病历,没有抬过头。
  他不说话,钟念也不知该如何开口。
  似乎,熟人并不太好办事儿。
  察觉到来人一直不说话,梁亦封才缓缓的抬起头来,当看到对面坐着的人是钟念的时候,他捏着的笔在病历上画了一道难堪的黑线。
  他下意识的合上病历,轻咳一声掩饰尴尬。
  再开口:“怎么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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