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晌,唇角轻轻弯了弯。
对哦。
她早就不是五岁那年孤立无援的小女孩了。
即使噩梦总是挥散不去,但也永远只是个梦罢了。
她放下手机,重新坐回电脑桌前的靠椅上,将耳机戴好,然后开麦说道:“蛋哥,我再打两把就不打了。”
好不容易能打一下午游戏的唐诉微微有些失望。
“怎么了?”
本来两人已经说好今天下午上大师的……
她声音还残留着刚才突然领悟的开心。
“我要去相亲啦。”
第18章
林鹭在几件套装中纠结了一会儿, 玩了会儿手机, 再纠结一会儿,最后慢吞吞地换了其中一套。
缎质的印花衬衫配纯黑蕾丝半裙, 等出门时再套一件大衣,以及穿上黑色尖头高跟,也是能拯救完全与知性不沾边的自己嘛。
人靠衣装。
她站在全身镜前, 产生了以上感想。
作为一个拖延症晚期,终于换好衣服的林鹭又控制不住自己的手开始玩手机, 直到把微博翻到上次翻到的地方, 她这才不情不愿地坐在了梳妆柜前, 慢吞吞地化起了妆。
整个过程像是要去完成一件赴死的任务一般艰难。
由此可见,她提前三个小时就开始准备是多么明智的决定。
文思来了微信消息。
【仙女勿扰:对方帅吗?】
这个人,大概以后成了儿孙满堂的老太太,都会是外貌协会中坚定的一员。
刚才林母将男方的照片和联系方式发给林鹭看了,一表人才, 相貌堂堂。
她回文思。
【林小鸟:帅】
【仙女勿扰:真的吗!有多帅?】
林鹭正想把照片发过去。
文思的消息又出现在了屏幕上。
【仙女勿扰:和唐诉比起来怎么样?】
林鹭略一思考, 真的将两个人在脑海中比较起来。
【林小鸟:很难回答啊】
【仙女勿扰:沃日有这么帅的吗!!】
【仙女勿扰:能和唐诉不相上下?】
【林小鸟:不是】
【林小鸟:是你这个问题太过刻薄绝情了】
【林小鸟:把人类和神仙作比较, 本身就很残忍】
自从机场那匆匆一面,唐诉本在她心中神颜的地位如今有了气场加持, 那副身段模样,完全就是按照她的口味所烹饪出来的菜啊。
即使是道无法触及的那种菜。
也足够让人赏心悦目了。
【仙女勿扰:……】
【仙女勿扰:你这个可憎的外貌协会】
【林小鸟:???】
【林小鸟:我唯独不想被你这样说】
【林小鸟:好了好了, 化妆去了, 晚上回来再找你吹比】
【仙女勿扰:ojbk】
这次她没有像以往那样十五分钟速成,而是用了快四十分钟的时间给自己化了个精致得体的妆容。如林母所说, 不需要太隆重也不能过于随意,隆重会显得太把对方当回事,随意又会显得太不把对方当回事。
总之,都是不可取的态度。
时间在这种一边玩一边做事的状态下就过得很快。
收拾好后,她提上包,出门。
OK,可以去完成任务了。
在下班高峰期的车流中慢慢悠悠地过去,她又是一如既往刚好踩点,离约定时间只差一分钟。
餐厅里扬着优雅的古典音乐,装潢高端大气,侍者周到礼貌,所有的一切都显现出非常明确的“没钱别来”
林鹭来过这里几次。
约束,麻烦,装。
完全比不上小吃街里的大排档。
眼神从一张又一张披着雪白餐布的桌子上穿过,她看到了与照片上有着八分相像的李耀。
为什么说是八分相像呢?
因为照片是选了最好的角度,经过了相当不错的后期处理,将他的颜值完全上升了一个层次。
虽然真人也还算得上俊朗帅气,但对比了他精修的照片,就有些谜之油腻了。
啊,精修照片的男人。
也许是因为有包袱吧。
她走了过去,对方也发现了她,站起了身。
“是林小姐吗?”李耀礼貌地笑了笑。
“没错,看来是李先生了,”林鹭微微抿起唇,脸上挂了笑,双颊的酒窝浅浅地陷了进去。
她是个从来不会和教养过不去的人。
李耀眼中闪过一丝惊艳,他之前看照片时已经觉得不错,却没想到真人竟要更好看些许,特别是笑起来的时候,原本冷艳高级的脸看上去添了几分甜,带着几分颇有少女感的纯情与娇羞,像个无辜又亲切的小姑娘。
总而言之,在长相这一块,他非常满意。
“你好你好,”李耀伸出一只手。
林鹭依然保持着那样的笑容,不出意外,她会保持一整个晚饭时间。
她握住李耀的手:“你好。”
然后脱下大衣,坐了下来。
李耀将菜单递给她:“林小姐随意,这里的法国菜口味都非常正宗,个人很喜欢白汁烩小牛肉和红酒煎鹅肝,你如果感兴趣的话可以试试。”
林鹭接过菜单,微笑:“谢谢。”
李耀又问:“林小姐一般喝什么红酒?”
林鹭将目光从菜单里移了上来,在李耀脸上停留两秒,轻飘飘地说道:“我不会喝酒,只会喝果汁。”
李耀心下可惜,但他自然不会表露出来,相反伪装得很好,让服务员来了一扎果汁。
毕竟酒是可以调情的东西,会让两人的氛围也变得更加暧昧自然,他其实是希望两人都能喝上几杯红酒的。
如果能因为醉意产生情/欲那就更好不过了。
自认为器大活好的他有信心一举拿下任何女人。
林鹭脸上笑嘻嘻,心里MMP刚才在李耀脸上停留的那两秒,已经足够她从这个下半身动物的眼神中判断出男人的色性。
暗潮汹涌,暧昧不明。
像条迫不及待想要交/配的狗。
她暗骂了声,笑容却拉得越发的开,翻开菜单,向服务员报了最贵的主菜,然后合上。
果不其然见李耀的脸色微微一变。
听说是家前景不错的公司的老板,父母都从商,家境殷实。
这份主菜的价格无非就是他在生意上某一顿饭局的价钱,还是那种不怎么重要自带酒水的饭局,而此时他会露出这样的神情,无非就是觉得她不值得他花这个钱罢了。
表面装作绅士体贴,实则吝啬计较并且满脑子的精虫。
林鹭已经对李耀这个人有了初步认识。
吃完饭就再也不联系的类型。
两人又聊了些无关重要的琐事,场面一度十分和谐。
直到李耀开始聊起这个话题。
“听说林小姐是自由职业?”
林鹭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这种不愿提及的态度让李耀瞬间有了优越,他听自己父亲提过,这位林小姐学历并不高,也不是什么正式工作,说不定全靠着她的父母才能维持住现在的生活。
他喝了点红酒,人已经有些飘了。
此时语气带了几分轻视,却还自以为说出来的话很合适得体:“林小姐要是愿意的话,和我在一起过后可以不再继续工作,如果今后我有幸能与林小姐相伴一生,你完全不用操心外界生活,安心当个全职太太抚养孩子就行。”
李耀顿了顿,想起之前在网上看到的流行三字,紧跟着补充道:“我养你。”
林鹭正在切面包,刚叉起一小薄片往嘴边送,听到李耀的话突然没了胃口,又放了下来。
看来是自己小瞧这个精虫怪了。
没想到如今还有人能把直男癌的典型思维说得这样清新脱俗的。
女人就应该相夫教子。
必须男人赚钱,必须女人管家。
林鹭实在想不出来自己还坐在这里的原因。
恐怕是刚才自己一直保持着微笑,让这个精虫怪误以为自己对他有好感吧。
毕竟这样的浑身都是优越感的废物,总会有不同常人的错觉。
想到林母的话,她觉得如果能在这个时候还给李耀留面子,那就真是太委屈自己了。
想着,林鹭从包中掏出手机,“咔嚓”一声,正对着李耀拍了张照。
李耀一脸懵逼:“怎么了?”
她勾了勾唇,收起手机:“我记录一下今天。”
李耀以为这是成了的意思,心里嗤笑一声,觉得这女人也太好对付了吧。
却见林鹭礼貌的笑容突然张扬了起来,刚才还一片平静的眼中此时锋芒毕露:“记录一下今天,居然能遇到野生的直男癌。”
李耀意识到自己被耍了。
这个女人根本不像想象中的那样本分老实。
他立时恼羞成怒:“我如此真诚的来和你见面,你却这样戏弄我,这就是你们林家的家教吗?我算是见识到了。”
林鹭笑眯眯地说道:“我家里什么家教,从来不需要你这种人模狗样的东西来定夺。”
她一边站起身,一边懒懒地披上大衣。
李耀在这样的反差之下气得没了思维。
只能瞪着林鹭,怒目而视,从头到尾只有一句话:“你……你这个不要脸的贱女人。”
又是典型的直男癌语言。
没救了。
她走了两步,在李耀面前停了下来,微微附身,在他耳边轻声道:“真以为自己几把是镶了钻的啊,笑死人了,就算能剁了拿来卖钱,我都嫌那钱脏。”
李耀倏地站了起来,一张脸因为气急败坏涨得通红。
他看着面前的林鹭,已经完全没了理智,扬起手对着那张巴掌大小的脸就要扇了下去。
居然还打女人。
此时李耀在她眼中,真是一点被当作是人的价值都没有了。
林鹭轻巧地往后退了一步,同时两只手制住李耀朝自己打过来的那只手,然后膝盖屈起,使劲向上一提,直接撞在了李耀的腹部。
李耀捂着肚子连退了好几步。
她抱歉地笑了笑:“不好意思,学过几年防身术。”
然后转身拿起包,又继续道:“虽然算不上多么厉害,但对付你这种身体都被精虫塞满的废物,看来是足够了。”
这么大动静,周围已经有服务员过来。
她对其中一个服务员说道:“走吧,买单。”
服务员似乎是没想到刚才还一膝盖将男人撞得直到现在还直不起腰的女人,此时却如此冷静地提出买单,望向林鹭的眼神中带着几分敬畏几分神奇。
林鹭跟着服务员走出两步,又想起了什么,回头向还在原地捂着肚子的李耀淡淡道:“不要误会,只不过一想到被你请吃饭,我就膈应的很。”
“我只是自己来吃了顿晚餐,路上遇到了只嗷嗷直叫的残废狗,顺带给它买了点狗粮而已。”
“可别再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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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使是吃过了晚饭,唐诉依然心情不佳。
他在椅子上坐了会儿,站起来去阳台抽了根烟,又重新回到椅子上坐了会儿。
但很快他就想再去抽第二支烟了。
一想到刚才她听上去很是乐意开心。
他就浑身不自在,往哪儿坐都不舒服。
那句“我要去相亲啦”像是魔咒一般,在他脑海中一遍接着一遍响起。
洗脑程度之强,直接将他的理智洗得一干二净,只留下对她相亲场景的各种脑补。
还好这时手机铃声打断了魔咒。
他疲惫地按下通话键。
“干嘛?”还没等那边说话,唐诉直接开门见山。
孟初嘿嘿一笑:“诉儿,我家星星有话要对你说,人生警句啊,你好好听着。”
夏星星?
夏星星同他有什么好说的……
压根就不熟。
不过这种话肯定只能想想而已,他虽然一头雾水,但还是懒懒地嗯了一声。
那边很快就换了人。
“喂,唐诉。”
唐诉愣了愣。
噢,没开变声器啊,怪不习惯的。
“有什么事吗?”他问道。
夏星星啃着拇指指甲,思考着该怎么同唐诉说自己的看法,旁边孟初戳了戳她的脸,她瞪了他一眼。
然后叹了口气,继续对唐诉说了起来。
“我听孟初说了你和小鸟的事,其实我觉得……你是不是想得有点多了?”
……
挂上电话,唐诉望着面前的摆钟发呆。
夏星星围绕着他想太多所展开的叙述就像一张网,铺天盖地地洒向他,将他内心那些甚至连他都没注意到的弯弯绕绕全都捕了个一干二净。
他确实是在害怕。
对于她会不会再一次撒腿就跑这件事,他怕得要死。
所以才会在对她的事上面再三斟酌,下不了决定。
即使是现在她去了相亲,他也只能坐在这里脑补场景,然后自己不舒服生闷气。
他知道原因。
无非是十年前那种失落太过刻骨铭心,以至于到现在想想都觉得难以承受。
他记得那天正值盛夏,从空调里吹出的风很冷,蝉鸣得很厉害。床下一片狼藉,有酒瓶,有烟盒,有之前穿过的衣服和裤子,还有留着味儿的泡面盒子。
他躺在床上紧了紧被子,明明周身都在发凉,但呼在鼻下的气却格外的烫。
他发了高烧,大脑像是要炸开似得,疼的要死。
可转念一想,死了也好。
反正也没人管他。
这样想起来就轻松多了,他现在所需要做的,只用躺在床上等死就行了。
放在床头的手机响了一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