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兄妹俩越走越远,声音都听不清楚了。
余清蘅慢慢从树后走出来,脸色青白。
“为了杨杨”,呵呵,顾家对齐郁杨还真是有情有意,一切的一切,都为了齐郁杨。
顾思齐考上华大之后,顾伯父顾伯母并没有调动,还留在矿大教书。第二年齐郁杨参加完高考,拿到了录取通知书,接下来顾伯父顾伯母就双双调回北京了。
他们调动的理由很充分:顾老爷子年龄大了,身体不好,需要子女的照顾。问题是顾老爷子身体一直就不好,为什么他们直到这时候才要求调动呢?显然是因为齐郁杨。齐郁杨考上大学了,要离开家乡了,他们的使命也就完成了,顺利回京。
“齐郁杨你何德何能,让顾家这样待你。”余清蘅真是满心的不服气,不明白齐郁杨为什么会如此重要、如此幸运。
因为要照顾她成才,顾伯父顾伯母特地调到矿大教书啊,对她也太好了吧。
就因为余小妮救过顾老爷子?呵呵,救过一次人,得到的好处可以享用一辈子不说,还可以惠及子女,真是太划算了。
余清蘅怒火中烧,到了三楼之后,她调整好情绪,才敲了顾家的门。
“哪位?”顾伯母的声音。
“顾伯母,是我,清蘅。”余清蘅恭敬的道。
里边沉默了片刻。
余清蘅知道她是不受欢迎的,心里有些难受。
不过门到底还是打开了,顾伯母让她进去坐。
余清蘅一进门便小心翼翼的捧出一方手帕,“顾伯母,这是我自己绣的,也不知花色您喜欢不喜欢。”
顾伯母惊讶,“你还会绣花?真没想到现在还有年轻人会绣花。”
余清蘅谦虚了两句,顾伯母露出满意的微笑。
余清蘅心里很苦。
前世她学十字绣纯粹是为了消磨时间,谁知道到了现在,她会需要用绣花来讨好顾伯母……
顾伯父在书房看书,没出来。
余清蘅温柔又羞怯,“这些年如果没有顾伯母的资助,我哪有今天?这方手帕不能表达我心意的万分之一,请您收下吧,不要和我客气。我这都大四了,很快就要回家乡人事局报到了,以后还不知有没有机会再见到您……”
“决定回家了?”顾伯母关切的问。
“是,回家。家里长辈年纪都大了,我都回家照顾他们。”余清蘅安静又乖顺。
“孝顺孩子。”顾伯母赞赏的道。
顾伯母问起余清蘅回家后的打算,余清蘅满脸羡慕和向往,“顾伯母,我直到现在也忘不了第一次见到您的情形。当时我就在想,世上怎么会有风度气质这么好、这么有学问的伯母啊,简直是完美女性。我从小就盼望着长大后能像您一样做位高校老师,不过,我可能永远也没有机会了。我只是本科,没有当高校老师的资格。”
顾伯母鼓励的微笑,“你可以读研究生嘛。”
“本校的研究生很难考,保送名额又不可能轮到我。”余清蘅一脸为难。
顾伯母想了想,“我资助的这些学生当中,数你的成绩最好,你如果愿意再上一层楼,我也愿意帮你。你要考胡教授的研究生吧?改天见了胡教授,我跟他提提。”
“顾伯母,太感谢您了。”余清蘅热泪盈眶。
上了研究生,她就可以留下来了,前途一片光明。而且她留在这里才有机会接触到优秀的男人,嫁给优秀的男人,如果真回了家乡小城,那些庸俗不堪的男人她一个也看不上,能够嫁给谁呢?
没想到事情会这么顺,余清蘅心情雀跃,乖巧的陪顾伯母聊天,“我刚才去看过杨杨了,杨杨的意思好像是不打算争取留京指标,也不回家乡,就在北京开公司自己做老板了。这样也挺好的,杨杨开公司赚大钱,思齐哥在学校教书育人,研究学术,不是很好吗?”
知道齐郁杨是顾家认定的儿媳妇,余清蘅就顺着他们的心意说话了。
谁知顾伯母的脸色却不太好了,“时候不早了,宿舍楼快熄灯了吧?你快回去吧。”
余清蘅不知道哪句话说错了,莫名其妙,但不敢不听,赶忙站起身,“顾伯母,那我就不打扰您了,晚安。”
离开了顾家,余清蘅再三思量,也没想清楚她到底哪句话说得不合适了。
她想不清楚这个问题不是肯甘休的,第二天专门去找齐郁杨去求证某件事情。
宿舍楼下有个男生穿着西装,抱着束红艳艳的玫瑰,在外面徘徊。
这年头鲜花还是稀罕物,尤其对于还没出校门的学生来说,鲜花是很昂贵的消费,在校园内绝少见到。
路过的学生不管男女,都好奇的看他。
余清蘅却不管这个,径直往宿舍走。
对于经历过前世的她来说,送鲜花不仅不新鲜,还很老土,是没意思的事,不值得围观。
“这么美的花,送谁的啊?”一个大眼睛的女孩儿问。
“肯定要送一位美人,而且是位富有的美人。”那女孩儿的同伴语气笃定。
“你怎么知道?”
“我当然知道了。你想想,这一束鲜花的钱够咱们在食堂吃一个月的饭了,如果对方不是位美人,他舍得送?如果对方是穷美人,那他肯定不会送鲜花,还不如送些实惠的东西。所以,对方一定是美人,而且是位富有的美人。”
“嘻嘻,你还挺会推理。”
“哪里哪里,谬赞了。”
富有的美人,这五个字刺痛了余清蘅的心。
她也想做白富美,她也想做富有的美人,可她现在很穷很穷……
齐郁杨和她几个舍友从楼里出来了。
那个男生献宝般捧着花束,“齐郁杨同学,我知道你最欣赏商界的精英,下周二有知名青年企业家到本校演讲,我好不容易弄到了票……”
“卫家宝你这个坏蛋。”一个穿红外套的姑娘像一片红云般飘过来,横眉怒目的和那男生撕打,“你上周还和我甜言蜜语,现在背着我给别的女生献殷勤!”
“伊明你听我说,你听我说啊。”那个叫卫家宝的男生狼狈极了。
“我爸为了你的工作昨天才请老同学喝过酒!你对得起我吗?”伊明伤心极了。
卫家宝被打得急了,指着齐郁杨大叫,“是她勾引我的!伊明,是她勾引我的!你别打我,你去打她,狠狠的打她……”
“天呢,这比电影还好看。”有一个女生看得入了迷。
伊明果然放开卫家宝,气势汹汹的奔齐郁杨过来,“你太不要脸了,你不知道卫家宝是我男朋友吗,还敢勾引他?”
“你干嘛呢。”齐郁杨舍友都不干了,“你弄清楚情况没有,就在这儿瞎骂人?明明是你男朋友做的不对。”
卢歌她们气得都不行了。
什么人呢,出了宿舍就有个莫名其妙的人在外头堵着,这还成杨杨的错了?杨杨认识不认识那个男的还两说呢。
卢歌她们怕这个莫名其妙的女人跟齐郁杨动手,挡在齐郁杨前面,不过齐郁杨冷静的把她们推开,站到了伊明面前。
这个叫伊明的姑娘一身大红,先声夺人,但齐郁杨身材修长,比那姑娘足足高了半个头,明显的齐郁杨气场更强。
齐郁杨做个手势,示意大家安静,然后清晰的、毫不留情的开了口,“这么贱的男人你都肯要,你才不要脸。”
“什么?”伊明脸上挂不住了。
齐郁杨继续毒舌,“蹓狗要栓绳,这是最起码的常识。你家里有条狗,你不栓好,让它出来冲着我乱叫,还成我没理了?”
周围一片哄笑声。
伊明脸上火辣辣的。
齐郁杨这是把她的男朋友比喻成狗了,这嘴也太毒了吧。
“这种歪瓜裂枣,也就你把他当宝吧,在我眼里,他就是-垃-圾--”齐郁杨拖长了声音,讽刺意味十足。
周围的笑声更大了,还有鼓掌声,吹口哨声,起哄声,“谁家的狗没栓好?”“买不起蹓狗绳吗,我免费赠送一根儿。”伊明脸红了白,白了红,拉起惊慌失措的卫家宝,气急败坏的走了。
“杨杨,好样的。”“杨杨,你太厉害了,太会骂人了。”舍友们佩服死齐郁杨了。
“杨杨,以前有人追求你,送花送情书什么的,你没这么厉害啊。”林萌疑惑不解。
齐郁杨哼了一声,“这样一对贱人,不骂不解气。”
卫家宝是个人渣,那是不用提了,这个伊明也是真贱,她的男朋友当众向另一女生献殷勤,她不分青红皂白就骂别人不要脸、勾引她男朋友,如果对方是个懦弱的、嘴笨的姑娘,她这样子不是把人家毁了吗?
现在是八十年代啊,风气保守,不管男人还是女人,如果有个生活作风不好的名声,那就算是完了。卫家宝和伊明这样的一对渣男贱女,是真能毁掉软弱单纯的小姑娘的。
齐郁杨的同班同学尚睛笑道:“刚才那两个人虽然挺恶心的,不过消息没错,确实有知名青年企业家、慈善家要来演讲。郁杨,你要去吗?我这里有票。”
“去。”齐郁杨欣然道。
能来本校演讲的一定不是平常人,她很想去听一听,长长见识。
“我票多一张,给你。”尚睛递过来一张票。
卢歌、林萌她们都凑过来看,“是下周的,在经济学院大礼堂,知名青名企业家、慈善家苏……”
齐郁杨蓦然把票折好,“走了走了,吃饭去。”
“我还没看完呢,杨杨你让我看完呗。”林萌撒娇。
“没什么好看的。”齐郁杨冷淡的道。
余清蘅心中掀起惊涛骇浪,连找齐郁杨求证某件事情的心思都没有了。知名青名企业家、慈善家,齐郁杨见到名字就变了脸色,姓苏,难道会是……苏尚岩?不会吧,他已经五年没有出现了……
第50章
余清蘅立即去找下周二经济学院礼堂演讲的票。
她交游并不广阔, 这场演讲的票又不多, 问遍了周围的人, 也没弄来票。
最后她退而求其次,不求弄来票, 只要看一眼, 知道来演讲的人是谁就行。这个要求不高,她同寝室的舍友认识经济学院的人, 带她过去看了看。见到票上印的那个熟悉的名字, 余清蘅知道她没猜错。
确实是苏尚岩。
余清蘅按捺不住激动的心情,眼眸中泪花闪动, “尚岩哥, 真的是尚岩哥。”
“你认识他?”舍友和舍友的熟人都诧异。
一个普普通通的学生,一个不起眼儿的外地学生,怎么会认识这样的风云人物呢?
“他是我亲戚的亲戚, 之前我们见过几次面, 尚岩哥人很随和的, 对我很好。”余清蘅有意无意的炫耀。
她的本意是想炫耀她认识这么厉害的人, 谁知舍友和舍友的熟人异口同声, “成功人士果然有优秀品德,你是他的拐弯亲戚,他也对你很好。”言下之意,是苏尚岩平等待人, 平易近人, 而不是余清蘅有什么特别之处。
余清蘅不禁翻了个白眼。
这两个人可真没有眼色。
更没眼色的还在后头。舍友的那个熟人是个胖子男生, 自来熟,殷勤的问余清蘅,“你和演进嘉宾是拐弯亲戚,肯定能见着他,你能不能给我换张好位置的票?这张票位置太偏了,我怕听不清楚。”
“清蘅你弄票肯定容易,也给我来一张吧。”舍友要求。
余清蘅硬着头皮,“我尽量吧。”敷衍了两句,赶紧走了。
“她真认识苏尚岩?”
“吹牛皮的吧?她一个外地人,穿的又那么朴素,平时吃食堂都捡便宜的,从来不去外面吃小炒,有钱人的穷亲戚也不能像她这么寒碜。”
身后传来那两个人压低了声音的议论声。
余清蘅当没听见,忍气吞声的离开。
确定了来演讲的人确实是苏尚岩,但是弄不着票,余清蘅就找齐郁杨想办法了。
“杨杨,恭喜你啊,你和尚岩哥就要久别重逢了。”余清蘅特地在宿舍楼下等齐郁杨,见了面温柔亲切的道喜,“尚岩哥有五年没露面了吧?你一定想他想得很厉害,你又有票,到时候你盛装打扮,早早的进场等待,你和尚岩哥的重逢场面,一定很感人。可惜我没票,进不到大礼堂,不过我可以想像这激动人心的场面,真替你高兴。”
“杨杨,机会难得,五年了才有这一次见面机会,你一定要把握住,不要让尚岩哥再走了,明不明白?他上次一走就是五年,这一次要是再走了,或许这辈子你和他都没有可能了。机会不可错过,杨杨你一定要加油啊。”
齐郁杨厌倦透了余清蘅的虚伪,似笑非笑,“你长本事了,激将法用得不错。”掏出演讲会的票扔给她,“多年来一直是我打败你,你有挫败感、憋屈感已经五年多了吧?怕你憋来憋去憋出精神问题危害社会,就让你赢一回吧,这张票给你了。”
“谁有精神问题了?杨杨你明明是做好事,为什么话不能说得好听点,那样的话我还能承你个人情。”余清蘅满脸通红。
“让你承我的人情有什么用,你是知恩图报的人吗?”齐郁杨犀利的道。
余清蘅忿恨的瞪了瞪齐郁杨,拿着票走了。
齐郁杨面无表情回了宿舍。
余清蘅爱去听什么演讲,就让她去听好了,齐郁杨才不想见那个人呢。
自从火车站那一通焦急仓促的电话之后,齐郁杨就再也没有苏尚岩的消息了。钢铁厂还在正常经营,钢铁厂的专家楼盖好了,留了位置最好的一栋对外发售,齐郁杨抢先下手买了套138平的三居室,和父母一起搬入了新家。
专家楼的配套设施非常齐全,离人民医院不远,离人民公园也不远,附近有全市最大的商场,最好的幼儿园、小学、初中、高中,绿化面积大,户型科学合理,小区里还有二十四小时的便利店、咖啡厅、健身场所,可以是本市最好的房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