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伯母心里暖烘烘的,“我们杨杨小时候也过得很好啊。”
刘文蒙一向话多,“有三姥姥疼爱,杨杨也是很有福气的。杨杨,你小时候三姥姥是不是只看你一个啊,这么纵容你。”
周向兰笑,“我家就两个臭小子,我妈稀罕小闺女。”
三奶奶只有余庆一个儿子,余庆生的余乐惠、余乐施又是男孩儿,三奶奶没闺女也没孙女,看见别人家的小闺女就眼热。所以余小妮那时候没人看孩子急得团团转,三奶奶就把小杨杨抱过来了。
吃着农家饭,说着齐郁杨小时候的事,时间过得飞快。
吃完饭,齐郁杨取出两百块钱给三奶奶,“姥,这是我孝敬您的。”
三奶奶年纪大了,人又瘦小,却很有力气的把齐郁杨的手推回去了,“杨杨,姥可不是为了钱让你来住的。这个钱姥不能要。”
齐郁杨陪笑脸,“姥,这不是生活费,这就是我孝敬您的啊。再说我就没敢多给,就两百,又不多。”
周向兰走过来,把钱塞回到齐郁杨手里,“杨杨,这钱你收着,你姥不能要。你要孝敬你姥,等以后你上班了,挣钱了,想孝敬多少都行。现在你还上学呢,挣不了钱还得花钱,你拿你爸妈的钱孝敬你姥?”
齐郁杨口才也算好的了,竟被周向兰说得无言以对。
是啊,要孝敬老人,拿自己的钱孝敬啊,拿父母的钱算什么。
顾伯母帮齐郁杨说话,“杨杨姥姥,您就拿着吧。杨杨在您这儿住着,总是要吃要喝的,不拿钱怎么好意思。”
三奶奶连连摆手,“农村人自己打井,自己种粮食自己种菜,吃的不花钱,喝的也不花钱,真用不着。再说了,杨杨一个孩子能吃多少喝多少,她吃饭就跟小猫似的,就一点儿。我就嫌她吃得太少了。”
余庆也说道:“这个钱不能要。真不能要。”
周向兰嘴皮子利索,爱说笑话,“不光我们不能要杨杨的钱,我们还得给杨杨钱呢。”
“为什么呀?”刘文蒙、刘茵茵听得太奇怪了,异口同声的问。
周向兰抿嘴笑,“学生才放暑假那几天,我妈就在家里念叨,杨杨啥时候回来,回来了能住多久,我当家的就笑话她,说她跟得了戏文里唱的相思病一样。我妈人老了,都说老小孩老小孩,她把我当家的骂了一顿,说我就得相思病咋了,我就是想杨杨了咋了,你要是孝顺我,赶紧给我花钱治……”
周向兰的话说得大家伙哈哈笑。。
余庆乐,“我是得给杨杨钱,杨杨一来,我妈这相思病好了。”
三奶奶打了他一下,“你说啥怪话?你连个孙女也没老娘生,有脸说怪话?”
大家伙更是笑得不行了。
余庆的两个儿子余乐惠、余乐施一直到下午两点多才回家。
他俩拉着个平板车,平板车上放着水泵、水管、铁锹等农具。
齐郁杨忙帮着卸东西,“大娃哥,二娃哥,你俩是到东地浇水了吧?回来的这么晚。”
余乐惠脸膛黑红,个子蹜得比他爹余庆高了一头,嘿嘿笑了两声,“杨杨又长高了。”
余乐施比他哥个头更高,还是一脸稚气,伸手揉揉齐郁杨的头发,“上回见面还二娃二娃的叫我,这回不错,知道叫哥了。”
“杨杨知道叫哥了是好事,你揉她头发干啥?”余乐惠训他,“杨杨爱干净,你给她揉乱了,她就得洗头发,不费洗头水啊?”
“费她的,又不费我的。”余乐施嘴硬。
齐郁杨笑,“我跟舅舅说,洗头水钱从你的账上扣。”
余乐施两手抱头,一声哀嚎,“杨杨,你给二娃哥留条活路吧,二娃哥挣钱不容易啊。”
余乐惠和齐郁杨哈哈大笑。
大家伙看见这兄妹三人一见面就斗嘴,都觉得好笑。
顾伯母仔细问了这兄弟俩的情况,知道余乐惠和余乐施一个二十岁,一个十八岁,都是初中毕业没考上高中就不读了,回家务农。顾伯母想了想,问周向兰,“要是有我们学校的临时工,愿不愿意让乐惠和乐施去干?”
周向兰又惊又喜,“愿意,当然愿意!就是怕这俩臭小子太笨,干不了。”
顾伯母微笑,“是帮着管体育器材的,工作内容不复杂。”
周向兰激动得搓着手,平时挺机灵的人,不知道说啥好了。
这年头城乡差异大,而且处于计划经济时期,农村学生除非是考学出来,否则几乎没有机会进城工作。对于一般的农村人来说,以后就是种地,一辈子面朝黄土背朝天,到城里上班是想也不敢想的好事。这就难怪周向兰会激动到如此地步了。
三奶奶和余庆也很吃惊。
周向兰说话声音都发颤了,“那啥,您回去再问问,要是真能让俩臭小子过去上班,您可一定给个信儿。”
顾伯母温和的道:“学校确实是在招人,乐惠和乐施两个孩子踏实周正,身体健康,又是初中学历,录用应该没问题。不过,这是临时工,转不了户口,你们不会介意吧?”
余庆和周向兰连声道:“不介意,不介意,当然不介意!”
余乐惠和余乐施呆呆站在一边,不敢相信这是真的。
这,这就有工作了?
顾伯母一行人是当天下午离开的。过了几天,顾思齐和刘文蒙、刘茵茵又来了一趟,一个是通知余乐惠、余乐施兄弟俩到矿大上班,临时工,工资不高,一月五十六块,另一个是则是关于齐郁杨上学的事。
第9章
八十年代教育条件还很差,市里只有一中、二中、七中、十四中以及矿大附中五所学校有高中。这五所高中,一中和矿大附中的师资都很好。不过,一中录取学生严,矿大附中对内部是降低分数灵取的,所以生源不如一中好,相应的高考录取率就没有一中高。所以一中更受欢迎,大家都以上一中为荣。
当然矿大附中也很好,一中之后,就是矿大附中了。
齐郁杨的成绩中等偏上,没考上一中,也达不到矿大附中的录取分数取,也就是说正常情况下,这两所高中都上不了。
不过,顾伯母是矿大的副教授,她是可以推荐学生到矿大附中读书的。当然了,她推荐的学生成绩可以稍差一些,但不能差得太多。如果成绩真是差得太多,进去了拖全班后腿,没有意义。
这和大学的点招有些相似,即使考分没有达到相应高校录取线,但如果有点招指标,考生也可被正常录取。点招一般是为学校教授或省市领导留的,顾伯母的这指标也一样,是矿大老师特有的福利。
刘文蒙话最多,热心的讲解了各个高中的优缺点,“……一中不错,杨杨你如果想去一中也行,不过因为录取分数线达不到,要交点钱。矿大附中就不用交钱了。要不你还是来矿大附中吧,做我们的小师妹。思齐和我都读附中,能照看你。”
盛千帆有些小得意,“我读一中。”
她成绩很好,分数比一中的录取线高出一大截。
刘茵茵怂恿齐郁杨,“杨杨你来矿大附中吧,我哥说了,附中的食堂比一中好,菜好吃多了。”
齐郁杨认真听着他们的话,若有所思。
她记得原书是一本种田甜宠文,女主余清蘅从一出生就顺风顺水无往不利。甜宠文也分不同的风格,原书的甜宠风格是女主不必太聪明太强大,运气好就行了,有人宠就行了,所以余清蘅的成绩并不是非常出色,中考成绩一般。
八十年代上高中是很难得的,余清蘅成绩一般,按说就上不了高中。可余清蘅是女主,而且是年代甜宠文的女主,她怎么能不上高中、不上大学呢?她怎么能不成为那个年代最让人羡慕的女生呢?
余清蘅成绩虽然普通,可她有金手指啊。
在原书中,顾伯母也是像现在这样让顾思齐来问齐郁杨的意思。当然了,原书里的齐郁杨是住在余老太家里的。既然是住在余老太家里,顾思齐来了,余清蘅也能见着面。
余清蘅以表姐的身份出面招待顾思齐,委婉的表达了她想要继续读书的意愿。当然她也含蓄的说明了农村教育质量差、学生普通成绩不好、很难出人头地的情况,顾思齐非常同情。
顾伯母做为矿大的教师,她向附中推荐的学生名额并不止一个。顾思齐热心助人,替余清蘅也申请了,余清蘅得以进入矿大附中读书。
原书里的齐郁杨只是个十几岁的小姑娘,没什么心计,知道顾思齐帮助余清蘅也读了高中,齐郁杨很生气,冲顾思齐发了大发脾气。顾思齐沉下脸,“她是你的表姐,你的亲人,你都不愿意在力所能及的情况下帮帮她吗?杨杨,你太让我失望了。”
回忆着原书中的剧情,齐郁杨下意识的摸摸鼻子。
这剧情真是一言难尽……
顾思齐话很少,却一直留意齐郁杨的反应,见她似乎陷入沉思之中,以为她有顾虑,声音低沉的道:“你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如果想读一中,只管去读,借读费我会解决。”
“扑哧”“扑哧”,盛千帆和刘茵茵几乎同时笑了。
俩人靠在一起,笑得前仰后合,刘茵茵还调皮的重复,“你不用考虑钱的问题……借读费我会解决。”
顾思齐脸腾地的一下子红了。
刘文蒙瞪大眼睛,“思齐你脸怎么红成这样了?不会是皮肤过敏吧?”
刘茵茵和盛千帆笑得更加大声。
一边笑,一边冲齐郁杨挤眼睛。
齐郁杨哭笑不得。
她微笑掠掠头发,“我仔细想了想,觉得还是读矿大附中合适,毕竟矿大附中的菜比较好吃。”
刘茵茵忙问:“杨杨,你很注重吃饭吧?和我一样啊。”
齐郁杨笑着点头,用手指蘸了清水,在小饭桌上写下“吃心不改”四个大字,“诸位,我是这样的人。”
“哈哈哈 。”所有的人都笑了。
痛快的笑了一会儿,齐郁杨和三奶奶说了,带顾思齐、刘茵茵等人出去玩。
这几个城里的学生没经历过上山下乡,对农村很陌生,到了地里见着啥都稀罕,问个不停。
刘茵茵惊呼,“黄瓜!原来黄瓜是长在树上的!”
齐郁杨笑的不行,“刘茵茵同学,咱换个说法行不,黄瓜是长在黄瓜秧上的。来,咱们走近看看,黄瓜可以不搭架子,那就算长在地上的,不过那样的话黄瓜一般会弯,长不直;如果搭上架子,黄瓜吊在秧上,长在半空中,就会很直了。”
“哦,刚才我离得太远了,以为是树。其实不是,是搭了架子。”刘茵茵明白了。
因为刘茵茵这个错误,她被笑话了半天。
在地里遇着村民,齐郁杨总会笑着打招呼,顾思齐等人也跟着叫舅舅、叔叔或阿姨。
黑红脸庞的村民嘿嘿笑。
等齐郁杨这几个人走远了,几个村民凑在一起议论,“小妮家这个闺女啥时候变得这么爱说爱笑了?以前她可是和她妈一样,不吭不哈的。”“城里娃就是城里娃,叔叔阿姨的,叫得多好听。”
齐郁杨路过一片长势良好的西红柿地,往里边走了走,学了声鸟叫。
余清莲瘦瘦的小脸惊喜地从青色西红柿架子后露出来,“杨杨。”
齐郁杨跑过去,和余清莲小声说着悄悄话。
顾思齐、刘文蒙和刘茵茵、盛千帆走不惯泥路,走的慢,等他们小心翼翼沿着地边走过来的时候,齐郁杨和余清莲的话悄悄话差不多已经说完了。
“……杨杨你小心点儿,姥让人给五叔稍信了,五叔五婶这两天就回,说要教训你,替奶出气。”余清莲一脸的担心害怕。
齐郁杨点头,“我知道了。”
余老太的小儿子余信,和他老婆陈丽,也是一对奇葩。两口俩端着铁饭碗,挣着工资,从不往家里交钱不说,还要从余家拿粮食、拿菜、拿钱。听说齐郁杨在余家闹事,这夫妻俩就要回来教训齐郁杨了,好像挺孝顺的。可这两个人都是老师,放暑假了不上班,闲着没事,也没见他们回来看看余老头余老太。
顾思齐穿着讲究的皮凉鞋,一路走过来,已经踩得没啥气质了。
刘茵茵、盛千帆也好不到哪儿去。
只有刘文蒙穿的是球鞋,虽然也脏了,但影响还不大。
齐郁杨给双方简单介绍了下,知道城里娃在地里等久了不自在,也就要走了。
“你能偷懒就偷懒,别太老实了,晚上抽空看看书。”齐郁杨交待。
“好,一定。”余清莲用力点头。
顾思齐陪着齐郁杨一起往路边走,奇怪的问:“你表姐要继续读书吗?”
刘文蒙凑过来,“你表姐也要继续读书啊,不是说农村姑娘都不上学的吗?”
齐郁杨告诉他们,“这是我四舅家的表姐,和我一样是独生女。城里的独生女叫独生女,农村的独生女呢,在落后的地方叫绝户,很受岐视的。我表姐是个老实人,她没有别的出路,只有勤奋读书,考学出来。”
顾思齐和刘文蒙明白了。
“你表姐成绩好不好?”刘茵茵好奇。
齐郁杨点头,“挺好的,不比我差,而且她的读书机会来之不易,特别用功。农村的姑娘确实好多是不读书的,前两年我姥也不让清莲表姐上学,是我妈不愿意,说她吃够了没文化的亏,说啥也不能让孩子们走她的老路。我姥一开始骂我妈,后来我妈把学费生活费拿出来,又补给我姥一笔钱,我姥才点了头,让清莲表姐上学了。”
“为什么要补一笔钱?”刘茵茵不懂。
齐郁杨嘴角泛上丝讥讽的笑,“因为清莲表姐要是不上学,在余家可以给她干好多活儿啊。我妈要让清莲表姐上学,我姥就有损失了,可不是得补我姥一笔钱吗?”
刘茵茵惊讶的睁大了眼睛。
其余的几个人也吃惊,刘文蒙都说不出话来了。
这世上怎么会有余老太这样的人啊,配做奶奶吗。
齐郁杨轻轻叹了口气,“清莲表姐的成绩和我差不多,要是想上高中,只能上十四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