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熙听了,笑意微收:“我若嫁,自然也是顶天立地的男儿,若是连区区内乱都平定不了,我怎么能看得上。”
使臣闻言怒道:“公主这是何意。”
魏熙不作理会,对左右金吾卫道:“送使者回去。”
作者有话要说: 困……
第257章 暖和
回纥内乱, 自顾不暇,也没余力来讨要公主, 和亲之事就如此搁置了下来。
契丹压抑多年,此时倒也算厚积而发, 打了三个月, 竟隐隐有反超之态。
危急存亡之时, 回纥可汗无奈之下, 递国书于夏,甘为附庸,尊大夏为天朝,求大夏出兵共讨逆贼。
值得一提的是, 国书中,将魏熙与幼帝共称二圣。
魏熙见此, 颇觉好笑。
也不知是该说回纥精怪,还是该说他们憨实。
如此奉承魏熙,虽会惹宗室老臣不悦, 但也将先前求娶之事给一笔勾销了,毕竟可没有那个臣子敢求娶圣主。
回纥此举, 倒也让魏熙觉得舒心,朝中议事时,直接命范阳节度使荆永康领兵襄助回纥平乱。
对此众臣倒也没什么异议, 先不说回纥诚心来求,单契丹如今军力便值得大夏重视。
调令发出去的第二日,魏祯便不甚落水了, 幸得内侍以命相救,才得以幸免,当天夜里却也发了高热,引得前朝后宫动荡。
魏熙听说此事时,已经洗漱了,闻言,命人草草给她束了头发,便要往宫中去。
温绍延看着魏熙沉重的面色,低低一叹,拿了件厚实的氅衣给她披上:“更深露重,公主莫要染了寒气。”
魏熙点头:“我去看看便回,你不必担心。”
温绍延微微一笑:“公主心有韬略,我不担心。”
魏熙闻言一笑,拍了拍他的肩:“行了,你快回去歇着吧,我走了。”
等魏熙无视宵禁到了宫中,千牛卫将军曹迁赶忙来迎,魏熙问道:“陛下怎么落水了?”
曹迁道:“先前在清明渠那便玩来着,不怎么栏杆就断了,陛下当时正攀在栏杆上,便也随着掉进水里。”
他说罢,看向魏熙:“太后大怒,令人彻查,眼下还没有结果。”
魏熙神色冷凝:“她不是一向小心陛下吗,怎么会由得陛下去爬栏杆。”
曹迁摇头,只道:“还请公主多加小心。”
魏熙垂眸看着他:“陛下真病了?”
曹迁摇头:“陛下歇在殿里,等闲人不得去打搅,臣也不知道。”
魏熙问道:“给陛下看诊的太医都有谁?”
曹迁道:“是赵颐。”
魏熙一时没想起来这人,问道:“新入太医署的?”
曹迁答道:“进太医署有一两年了,太后和陛下有个头疼脑热的就爱传他。”
魏熙拢了拢衣衫:“陛下高烧不退,怎么能如此草率,将当值的太医都传到甘露殿去吧。”
魏熙话落,夷则矮身应是,领着个小内侍一同去了。
等魏熙到了甘露殿时,殿中烛火已熄,内侍见魏熙来了,告罪一声,忙进去通禀。
魏熙对对面的内侍问道:“陛下睡着了?”
内侍应是:“眼下烧退了些,太后在里面陪着,应当也睡了。”
魏熙淡声道:“看来我来的不是时候,打扰六嫂休息了。”
内侍闻言,身子矮了几分,呐呐不敢言。
魏熙移开视线看向殿门,也不再理会他。
等了近一刻,殿门缓缓打开,冯氏披着头发从里面出来。
冯氏的视线在太医的身上凝了凝,复又看向魏熙:“七娘怎么这时候过来了。”
魏熙道:“担忧陛下,便过来了。”
冯氏闻言,深深看着魏熙:“你还真是雷厉风行,我在此便谢过七娘了。”
魏熙唇角微勾:“陛下如何了,我进去看看他。”
冯氏道:“烧刚退了,人一多将他闹醒了就不好了,不如等他病好了吧,我让他去谢你来探。”
魏熙摇头:“我这个当姑母的,哪里是图他的谢,只是担心他罢了。”
她说罢,对冯氏一笑:“我知道六嫂向来体恤底下人,可陛下病了不是小事,怎么能只让一人看。”
魏熙说着,指了指聚在一侧的太医:“让他们会诊一番,我们也放心。”
冯氏不作理会:“明日吧,扰了陛下他更难受。”
冯氏说罢,又道:“七娘不必担忧,也就他是陛下才如此矜贵,放在寻常人家,等烧退了,谁还管。”
魏熙往冯氏处近了一步:“六嫂也知他是陛下。”
“天底下谁不知道。”冯氏说罢,看向魏熙,眼里似有恨意:“我只恨那意图谋害陛下的人,若不是伺候的人忠心,陛下只怕……”
魏熙淡声问道:“可寻到罪魁祸首了?”
冯氏神色幽幽:“终是会寻到的。”
冯氏说罢,对魏熙道:“时候不早了,宫里也没有什么事,七娘就先回去歇着吧。”
既然冯氏坚持,魏熙也没有强闯的道理,她看向太医们:“今夜就劳太医们在此守着了,等陛下醒了,就去给陛下看诊吧。”
魏熙说罢,对冯氏一颔首,便转身走了。
等魏熙回到府中,方过了二门,便见前方有人携着暖色烛火徐徐而来。
魏熙看着衣衫齐整的来人,眉头微微蹙起:“怎么这个时辰还出来?”
温绍延温声道:“睡不着,便想着等公主回来。”
他说着,牵了魏熙的手,和她一起往里走去,闲谈一般道:“宫里如何了?”
魏熙见他如此,态度也再硬不起来了,她道:“我猜陛下八成什么事都没有。”
魏熙说罢,眉眼里生出了些厉色:“依我看,陛下落水就是她策划的,目的就是要诬陷我。”
她说着,有些轻慢:“可惜她是个拎不清的,敢让陛下落水,却不舍得让孩子结结实实的病一场,连戏都做不足,竟还想着学什么师出有名,愚蠢。”
“只要说出去有人信便是,师出有名又不是做给咱们这些人看的。”温绍延说罢,微微动了动胳膊,他的右手使不上劲,眼下打灯笼的时间略长,便开始酸麻了,眼下一活动,引得烛火轻颤,灯影微晃。
魏熙见了,抬手要从温绍延手里接过灯笼,温绍延将灯笼往外挪了些许:“怎么能让公主提灯笼。”
魏熙瞪他一眼:“那便给底下人,你的手刚有些起色,胡闹什么?”
温绍延轻笑,眼底神色柔柔的,如暖和的棉絮:“路不长,何必让他们再来插手,我喜欢和公主这样走着。”
“这有什么好喜欢的。”魏熙说罢,却将手收回,和温绍延一同往院中走去,她看着撒在她衣服上的烛光,竟有些流光溢彩的感觉,确实和往日不同。
“这样暖和。”温绍延侧首看着魏熙,眸中被烛火镀了一层暖色,他补充道:“暖到心里了。”
“那你心里平时得冷成什么样,该不会是冰做的吧。”魏熙展颜,抬手按住了他的胸膛:“快让我摸摸,看看化了吗。”
温绍延揽住魏熙的腰:“公主多摸一会儿就化了。”
魏熙抬眸扫他一眼,狠狠拍了一下他的胸膛:“老不知羞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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幼帝病重,无法临朝,下了朝后,魏熙便和朝中重臣一起前往甘露殿探望。
等魏熙他们到时,已经有几个宗室命妇在了。
魏熙一进去,便见了和其余命妇一起矮身行礼的魏琬,魏熙免了众人的礼,对魏琬笑的:“真是稀客,你家怎么就让你来探病了?”
魏琬直起身子,道:“我阿娘有些咳嗽,怕冲撞了陛下,便差我来了。”
眼下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魏熙点头示意知道了,便看向冯氏:“陛下如何了,太医看过了吗?”
冯氏面有忧色:“烧退了,可落了水,险些丢了命,哪里那么容易好。”
宜王妃闻言气道:“也不知是哪个黑了心的要害陛下,寻出来非得卸了他的骨头。”
魏琬闻言,捂住胸口有些夸张的抽了口冷气:“叔祖母这话说的,怪吓人的,当心吓到陛下。”
冯氏温言道:“陛下睡着了,听不到。”
宜王妃道:“那我们还是出去说吧,免得吵醒了陛下。”
宜王妃话落,冯氏便带着众人往外走了。
魏熙回头,看了屏风一眼,复又对一旁守着的内侍递去一个眼神,内侍见了,微微躬身,转身进去了。
众人出去后,便到了厅中坐下,冯氏和在座众人讲诉小皇帝落水的遭遇,讲诉自己如何的担心,一个个无奈的字眼吐出,端的慈母心肠。
魏熙听的烦闷,侧首去看魏琬,她今日不怕冷一般穿了一件坦领襦裙,红色的布料衬着她白腻的皮肤,好似剥到一半的荔枝,妩媚娇艳,仅看着,便知可口鲜美。
魏熙收回视线,看向自己绣着鸾鸟纹的纁色袍子,一时竟想不起来自己上一次用心打扮是什么时候了。
魏熙看着底下的几个老臣,整日和他们混在一处,真是都让他们带老了。
魏熙神游天外,不知过了多久,便听内侍前来回话,小心翼翼却又直指魏熙的答案瞬间在厅中兴起了波澜。
众人纷纷看向魏熙,一时不知道该如何说。
冯氏很是惊愕的看着魏熙,道:“七娘,你……”
魏熙眉梢一挑:“我?问我作甚,不该问六嫂你自己吗?”
冯氏气怒:“你这是何意!”
魏熙不理会她,对陈敬吩咐道:“一会将涉及此事的人都带到大理寺去审问,陛下安危乃国之大事,怎么能在宫中自行论处。”
陈敬闻言,回身吩咐身后的内侍过去。
冯氏却道:“朝中不皆是在你的掌控下吗?”
魏熙一顿,忽的笑道:“六嫂将我想的太厉害了。”
她说罢对内侍挥了挥手:“去吧。”
等内侍走了后,太师常恪道:“公主为大夏鞠躬尽瘁,臣等都是知道的,可此事毕竟关乎陛下,公主不如先避嫌,歇几日。”
魏熙扫了冯氏一眼:“陛下都如此了,我若是歇几日,怕是命都要歇没了。”
冯氏面色一冷:“七娘这话是何意?”
“没什么意思。”魏熙说罢,懒懒往后面靠去:“我只是奇怪,若是谋害陛下不得妥善准备好,当着内侍的面让陛下落水是什么意思,难不成是想替陛下洗个澡?”
唐宪闻言,正色道:“此举尚有疑虑,还需再加审问,大夏眼下不能没了公主主持大局。”
正说话间,魏熙派出去的内侍回来了:“启禀公主,谋害陛下的内侍方才自尽了。”
魏熙看向冯氏,似笑非笑:“还真巧。”
冯氏唇角微勾:“是巧,七娘原来早有准备。”
魏熙嗤笑:“早有准备的是六嫂吧。”
二人明目张胆的打机锋,其余的人神色变换,却未曾贸然插嘴。
唐宪心中一叹,道:“既然陛下无事,这事就如此过去吧,依臣看,此事说不准就是将作监疏忽了。”
魏熙摇头:“这可不行,六嫂不是说陛下没那么容易好吗?关乎龙体,可不能如此算了。”
魏熙话落,冯氏面色微僵,却听寝殿中传来喧闹:“混账!你们为什么不让朕出去!”
她霍然起身,冷冷瞪了魏熙一眼,便往寝殿去了。
魏熙见状,招呼着众人一同跟去。
魏琬起身,慢悠悠的往前走,笑的:“不愧是陛下,瞧这声音,中气十足的,好的还真快。”
冯氏脚步一顿,理了理衣衫,稳步往前行去。
到了寝殿,魏祯正好破门而出,唇红齿白,讨人爱的很,哪有什么病模样。
魏祯见了冯氏,忙停了下来,面上有些惧意。
魏熙见状,上前走了几步,嗔怪道:“陛下不是病了吗,怎么还跑出来了,也不怕太后心疼。”
魏祯闻言看向魏熙,拧着自己的手指,从唇中挤出一句话:“姑母来看我了。”
魏熙一顿,没想到内侍会用这个借口引魏祯出来。
她此刻只觉心中一软,抬手抚向他的头,问出的话却全然与心软无关:“好端端的怎么病了,又要吃苦药了。”
魏祯面色有些扭曲:“我没……”
“昨夜才退了热,怎么风风火火的就出来了?”冯氏打断魏祯的话,吩咐内侍将魏祯带回去。
魏祯满面不情愿,却终是依言往回走,走了几步,他又回头:“姑母,我的猫呢?”
冯氏闻言,神色有些不自然。
魏熙扫了冯氏一眼,复又对魏祯道:“姑母不是给你送来了吗?黄色的,比小老虎还耀眼。”
魏祯摇头:“我没看到。”
魏熙微微一笑:“那应是底下人办事不力吧,姑母再送你一只。”
魏祯闻言笑开:“多谢姑母。”
说罢,脚步轻快的回了殿中。
等殿门关上后,魏熙看向冯氏:“看陛下的样子,不像是有事呀,亏六嫂说的那般严重,吓的我们巴巴就跑来了。”
如此一来,明眼人都知道陛下落水是怎么一回事了。
可冯氏是太后,一时也没人说什么,皆刻意将此事压下去了。
或许真应了那句,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等这事在宫里都没人提及之后,远在边疆的人却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