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潋看着被魏熙丢进盘里的透花滋滚了几下,滚到了桌子上,他道:“你前些日子不是给阿耶做了吃食,听说他颇为喜欢,你再做一份便是,用心些便好。”
魏熙蹙眉:“点心?能行吗。”
复又想了想,道:“要不我做个酥山吧,既好看意思也好。”
魏潋点头:“只是做酥山太麻烦,你能做好吗,当心累着。”
对魏熙来说,只要是质疑她的,不论是出于何意,一律视为挑衅,魏熙微微抬了下颌:“我当然能做好,要不要我做好了先给你尝尝?”
魏潋不理会魏熙挑衅的语气:“好,那我就等着尝一尝阿熙的手艺了。”
魏熙道:“当心我做不好,你吃了恶心。”
魏潋轻笑,姿容出尘:“阿熙做的,怎么会不好,便是不好我也是一口都舍不得浪费的。”
魏熙挑眉,不怀好意道:“这可是你说的,别反悔。”
魏潋揉了揉魏熙的头发:“自然。”
作者有话要说: 困~~~~
第65章 暖香
魏熙闲来无事, 寻了本古籍秉烛夜读,她微垂着头, 脸上映出了润色暖光,两扇长长的睫毛随着视线的移动轻轻颤动, 看的人心里也跟着轻颤。
“公主。”陈敬拿着几页纸轻声唤道。
魏熙纤长的脖颈微扬, 也不扭头, 点漆似的眸子斜斜向他看来:“查好了?”
陈敬点头, 上前将手中纸张呈给魏熙,魏熙接过,却没先翻看,问道:“他这几日在做什么?”
陈敬道:“与往日无异。”
“倒也是个有耐性的。”魏熙点头, 翻开纸张看了起来。
未几,魏熙抬头, 有几分讶然:“他是崔珉的儿子!”
魏熙说罢轻笑:“这身份真是好得很,我现在都有些好奇在妻子与唯一的儿子里崔珉会选哪个了。”
陈敬温声道:“当初崔珉与夫人情深,能为了张氏不纳妾, 可这些年,听说他们二人也不似先前恩爱了, 不纳妾或许是顾念往日的情分,可有这么大的一个儿子,便没有不要的道理了。”
魏熙听了这话有些怅然:“张氏虽说没有脑子, 却也算个至情至性之人,听说当年她还未嫁给崔珉时,崔珉外放办差时遇险, 崔家还未有动作,她却不顾辛苦从长安千里迢迢快马去扬州……”
魏熙一顿,道:“裴娘子是此时与崔珉相交的?”
她嗤笑道:“与姑娘订了亲还与妓子来往,也不知崔珉这深情之名是哪里来的。”
陈敬笑道:“我看多半是被张氏给逼出来的。”
魏熙一叹:“可见世间男子多薄幸,以往我总想着若是阿娘还在多好,这些时日我却觉得阿娘先去对她未尝不是好事,她与张氏一样,皆是为情而活的,可我阿耶却明显不是这种人,红颜未老恩先断,这不会是阿娘喜欢的。”
陈敬看着魏熙道:“不会的,皇后是公主的生母,等醒悟了定然不会差的。”
魏熙摇头,不再继续这个话题,继续翻看起来,蓦地,她一停:“看来好相貌对男子来说还不是什么好事,竟差点让人抢去当了娈童。”
陈敬道:“有一副好相貌自然是好事,可前提却是有与相貌相匹配的能力。”
魏熙轻敲着手中薄薄的几张纸,笑道:“他的能力自然是在相貌之上的,当年云麾将军意外身亡定是和他脱不了关系的。”
魏熙说罢,对此人倒是很满意,要将此人收在麾下的心思越发强了。
陈敬略有些忧心:“此人心思深沉,手段狠辣,怕是不好驾驭,弄不好便会适得其反,公主若是想要幕僚不如提拔几个寒门士子,此人留着怕会是个祸端。”
魏熙将纸张放在烛火上,任火苗将纸张吞没,她淡淡看着那张被烧成灰烬的纸,跳动的火光映的她的脸忽明忽暗,脸上的神情傲然间带着些冷漠:“寒门士子可没他有用。”
她侧眸看向陈敬:“一个市井泼皮,便是有些心思又如何,我还怕了他不成?”
陈敬眉头微蹙:“您要将他引荐给宁王殿下吗?”
魏熙摇头,拍了拍方才拿纸的手:“六哥想要能人多得是,我用不着为他操心,我得为自己留些得用之人。”
魏熙看着陈敬,微微展颜:“裴斯是个聪明人,不会做什么傻事的,就算他哪天真的昏了头也是奈何不了我的,让他死对我来说易如反掌,只是要物尽其用,早早弄死他太过可惜。”
陈敬见状也不再劝,道:“时间不早了,奴才唤人来服侍您歇息吧。”
魏熙往床边行去,道:“裴斯那儿盯紧了,适当给他点暗示,他不像是什么有耐心的人,能等到现在也不容易了。”
陈敬点头称是,又问道:“公主还有什么吩咐吗?”
魏熙道:“明日去尚食局寻一个酥山制的好的来。”
陈敬道:“天下珍宝何其多,公主为何要送吃食,这太容易沾惹是非了。”
魏熙拾起胸前散落的长发放在收里把玩:“六哥让我做我做便是,想那么多作甚,便是有什么是非我也不会让它落在我头上。”
陈敬依旧觉得此事不妥,道:“恕奴才直言,宁王心机深重,与他为伍怕是不甚妥当。”
魏熙笑看他一眼:“你如今怎么如此瞻前顾后,莫非是装模作样的跪了一晚将胆气都跪没了。”
陈敬不理会魏熙的玩笑之语,道:“公主得天独厚,想要什么自己一个人来或许会更方便,没必要淌浑水。”
魏熙坐在床上,轻抚床幔上精致的绣纹:“你将我想的太厉害了,所谓的得天独厚也不过是阿耶的疼爱罢了,可他对我的疼爱是源自阿娘的,如今他都快将阿娘忘干净了,对我的疼爱又能持续到几时呢。”
陈敬跪地,抬首注视着魏熙:“陛下对公主的疼爱会持续到他长眠之时,就算一开始他对您优待是因皇后,可这么多年的疼宠与爱护不是假的,在陛下心里您永远是与其它殿下公主不同的。”
魏熙微微一笑:“可阿耶给我宠爱却不代表能给我权力。”
陈敬道:“您还有谢家。”
“阿翁呀。”魏熙轻轻扣着床幔上的刺绣:“阿翁虽对我好,但我到底是不姓谢的。”
魏熙说着,将床幔一丢:“所以呀,我还是得靠自己,你可将裴斯看好了,那可是个宝。”
魏熙说罢,又道:“时间不早了,唤人进来服侍我安置吧,你也早些去歇息。”
陈敬看着魏熙,一时间竟有些心疼,他突然觉得那晚不该说那些话,其实做一个富贵悠闲的公主也挺好的,他张了张嘴,这话却怎么也说不出口,只因他知道,安逸不是魏熙想要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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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天魏熙跟着徐司膳学着制作酥山,学着学着竟找出些乐趣来,得了闲便去琢磨怎么点酥好看,今日用完早膳,她闲来无事正想去点酥,却见皇帝身边的宫人给她送东西来了,东西不多,只有一盒香料。
宫人道:“启禀公主,这香产自西域,是北庭节度使为贺陛下大寿进献的贺礼之一,陛下闻了,觉得这香气您会喜欢,便令奴才都给公主送来了,这可真真是独一份呢。”
魏熙闻言,脸上满是开怀模样,她将香拿在手里,打开盖子轻轻一嗅,顿时一股极为美妙的香味盈在鼻端,这香与她平时所用之香极为不同,是一股很自然的香气,暖融融,甜丝丝的,闻的人心里酥酥的,却毫无压迫之意,就像是到了春和景明的三月天,像嫩柳轻抚在心头,又如轻飘飘的花瓣落在颊上,不自觉的便令人松快起来。
这样稀有又好闻的香料是没有哪个小娘子会不喜欢的,魏熙自然也不会例外。
魏熙对则夷道:“他一路过来也累了,我记得库里还有些成色好的珍珠,便赏他一斛吧。”
魏熙这赏,可真是大方了,连皇帝都没赏过宫人这么值钱的东西,那宫人惊喜,忙跪地谢恩,知道这位难伺候的公主是真喜欢这香了。
魏熙道:“你且回去,我一会便去给阿耶请安。”
含瑛待人走了笑道:“看来公主很喜欢这香。”
魏熙淡声道:“这香确实挺好闻的,闻了心境也平和。”
魏熙说着抬手将香料盒子一拨,盒子受力,在桌子上滑远了些:“拿一些去让苏井泉仔细看看。”
含瑛看了盒子一眼道:“小心些是好,可这香是陛下给公主的,陛下怎么会对公主不利,若是让人知道了就不好了。”
魏熙微微一笑,拉了含瑛坐下,倚在她身上道:“阿耶自然不会害我,可西域来的东西我总是放心不下的,还是查查好。”
含瑛知这是魏熙想到了当年的饵虺,这是魏熙的心结,如此她也不再劝,爱怜的轻抚魏熙的头发,魏熙也不动,懒洋洋的任含瑛轻抚,不知过了多久,她轻声道:“北庭的稀奇东西还真多呀,当年节制北庭的可是六哥的舅父。”
含瑛闻言,手微顿:“是。”
魏熙轻“哦”了一声:“那便好好查查季彻吧。”
含瑛叹了口气,将手按在魏熙肩上:“当年的事都过去了,真凶也绳之以法,公主何必再去查,有时糊涂一些也是好的,何必让自己那么累呢。”
魏熙坐直身子看着含瑛,神色有些锐利:“事关阿娘,我不能糊涂。”
魏熙说罢,看着含瑛担忧的神色,表情也柔了下来:“你放心,我不是冲动任性的小孩子了,我只是想要将事情弄得明白些,该怎么做我是知道的。”
魏熙说罢,起身道:“得了这么好的香,自是得去谢过阿耶的,你来给我换身好看的衣裳吧。”
作者有话要说: 只是军训而已,学校却乱七八糟的搞了一堆事……不开心
我现在更文都是挤时间零零散散的更的,所以速度会慢一些,请大家见谅o(* ̄3 ̄)o
第66章 玉珠
魏熙选了一件留仙裙换上了, 款式极为简洁,连刺绣都没有, 可却极为让人惊艳,这惊艳来自衣服的料子, 白色的布料透着些莹莹碧绿, 如薄雾缭绕间的隐隐青山。
魏熙很喜欢这衣裙, 极有兴致的挑选配饰, 她挑来挑去,最终选了一组玉佩,玉佩上零零散散的缀了好些玉珠,精致却略显繁琐, 可与魏熙身上的衣服却极为相称,为原本飘逸脱俗却略显素净的衣裙增了些精致灵动。
穿上了好看的衣服好似连心情都变好了, 魏熙像是忘了方才的事,脚步轻快向甘露殿行去,身上玉珠碰撞, 所过之处留一串玲玲之音。
待魏熙见了皇帝,向皇帝谢了恩, 又在皇帝面前好生讨巧卖乖一番,博得皇帝龙颜大悦后已经是一个时辰后了,魏熙出了殿门, 在廊上行了不远便见宫人引着一道白色身影向这行来,那白衣人步履从容,身姿清雅, 许是迎着风,宽大的袍袖飘动起来,那人如被捧在云里。
魏熙见此情景,以为来人是魏潋,脚步微不可查的顿了一下,复又极为轻快的行了起来,玉珠亦随着魏熙的步伐有节奏的晃起来,宛如乐章。
待走进了些,魏熙看清了那人的脸,有些意外,不是魏潋,却也是有一副好相貌的,这人五官雅致而略带棱角,本该略有些锐意的面容却因他温文平和的神情显得温柔可亲,一看便是个好性子。
魏熙在脑子里过了一圈,发现对此人毫无印象,断定这人应不是长安人,此人这般风采,若是身在长安她是不会不识得的,魏熙向陈敬问道:“你知道他是谁吗?”
陈敬看了来人一眼,道:“昨日下午温家大郎君来长安给陛下贺寿,顺便在长安任职,今天应该也休整好,来给陛下请安了。”
“温家,哪个温家?”魏熙疑惑道。
陈敬答道:“他应是范阳节度使温轧荤的长子。”
魏熙恍然间又有些惊愕,实在是此人仪态风度俱佳,比汉人还汉人,实在不能让魏熙将他和那个谄媚的痴肥胡人联系在一起,想到他的父亲,魏熙收回了因此人相貌产生的一丝好感,负着手微扬下颌:“是他呀,倒是和他阿耶不像,弱不禁风的。”
魏熙看着温绍延绝佳的步履仪态,一时竟起了些坏心思,她随手在腰间悬着的玉佩上扯下一个玉珠,也亏得这组玉佩只做装饰之用,不甚坚牢,竟让魏熙轻易便扯下来了,玉珠脱离线绳,底下垂着的穗子散了一地,陈敬看着被魏熙捏在手里的珠子,想着需得好好整治敲打一番将作监那些人了,竟连个玉珠都串不牢固。
魏熙却是不管这些的,抬手瞄准那道越行越近的身影,将玉珠掷了过去,本以为能让那个文弱胡人出丑,结果估算错误,玉珠在离那人两尺远处便落了地,落地时竟没被摔碎还弹了几下,叮铃作响很是清脆,然后便一路向前滚去,滚到一片白色的衣角前时,一只白皙修长的手将它捡了起来。
捡起玉珠的正是温绍延,他白衣委地,墨发披垂,连捡东西都比寻常人好看些,有种说不出的宁静温润。
温绍延起身,将玉珠握在手里,向玉珠滚来的方向看去,只见不远处一众宫人众星捧月般簇拥着一个貌美的小娘子,那小娘子一袭白衣,极为稀奇的衣料,在天光下似乎还有几丝碧色流转,裙裾随着清风微扬,那隐隐碧色更显璀璨。
而比那碧色更为惹温绍延注意的却是那小娘子腰间悬着的玉佩,极为精美的玉佩,玉佩上垂着些细小的玉珠,无甚重量,做不了压裙之用,此时正随着风欢快的舞动,发出声声脆响。
温绍延见此便知道了玉珠的主人是谁,他向前几步,将玉珠托在手心,对魏熙颔首一笑:“你的玉珠。”
温绍延说完,见那小娘子没有理会他,只居高临下的看着他,一双美目清凌凌的,像是最为清澈的寒泉,带着些孤傲,却又满是不怀好意的调皮笑意。
温绍延见魏熙如此也知道她是故意的了,却没有生气,笑道:“是我失礼了。”
说罢,将玉珠送到魏熙身边的陈敬面前,陈敬对温绍延极为和气的颔首一笑,却并不曾接过玉珠,温绍延见状也不再勉强,收回握着玉珠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