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走过去对魏潋行礼,魏潋抬手免了,从含瑛手里拿过氅衣,轻轻披在魏熙身上,含瑛也没有阻止,静静站在一旁看着。
魏潋替魏熙披上氅衣后便退了回去,看这架势,是要等魏熙自己睡醒了。
含瑛眉目微敛,心中觉得魏潋对魏熙有些不寻常。
一时间廊下就这么静了下来,既静谧,又莫名有些沉闷。
所幸魏熙睡得不沉,雪里黑觉得闷了,在她膝上微微一拱,她便醒了,她迷迷糊糊的睁开眼,将雪里黑抱在怀里,身上的氅衣随着她的动作从肩上滑了下来,含瑛见了忙将氅衣拾起。
魏熙看了一眼氅衣,声音里带着刚睡醒的绵软:“我怎么睡着了?”
魏潋闻言有些好笑:“困了自然就睡了。”
魏熙嗯了一声:“六哥怎么来了。”
“我不来你可不又得生闷气了。”魏潋打趣道。
魏熙闻言清醒过来,垂首戳着雪里黑的爪子:“我可不生气,分明是荣幸之至,以一介公主之身竟来操持王爷的婚事,不知道的还以为我是你阿娘呢。”
魏潋闻言也不恼,抬手轻戳魏熙的额头:“又浑说。”
魏熙将他的手拍开,闷闷的不答话。
魏潋轻笑一声,目光温柔,仿佛在看一个闹脾气的孩子,恰此时,有婢女端了茶点过来,魏潋接过婢女倒的茶,慢慢饮着,颇为悠闲。
最后还是魏熙憋不住了:“六哥可看了那册子?”
魏潋将茶盏放下:“不曾看过。”
魏熙闻言又气了:“你可知那册子我花了多少心血,你为何不看?”
魏潋眉梢一挑:“那册子竟是你亲自整理的?”
魏熙面无愧色:“我的人整理的就是我弄的。”
魏潋将一个玉露团送到魏熙嘴边,魏熙瞥了一眼,终是满面嫌弃的将玉露团吃了,魏潋满意一笑:“既然是阿熙的心血,我确实是不能辜负了。”
他说罢,掏出册子翻看起来,魏熙明白见好就收的道理,也不再无理取闹,低头吃起糕点来。
未过多久,便见魏潋将册子放下了,她端起果浆漱了漱口:“六哥可有中意的。”
魏潋面色淡漠,仿佛不是他娶媳妇一般:“阿熙选的皆是一等一的贤淑貌美,在我看来没什么不同,选谁你和我阿娘商量着来便是。”
魏熙闻言将手中的果浆往案几上一放:“你们母子一个个的都将事情丢给我,就不怕我给你选个无才无德的无盐女吗?”
魏潋看着魏熙气闷的神色:“对我来说选谁当王妃都一样,阿熙喜欢谁便是谁吧。”
魏熙看着魏潋,面色缓了下来,有些疑惑:“那是你的妻子,你就一点都不在意吗?”
魏潋看向在魏熙膝上伸懒腰的雪里黑,抬手想要抚一抚它的下巴,却见雪里黑灵巧的从魏熙膝头跳了下去,头也不回的走了,魏潋神色浅淡的收回手:“左右都不是我如意的,选谁又有什么差别。”
魏潋面上虽没什么表露,魏熙却好似在他身上看出了些落寞之意,不知怎地,她竟生出了些舍我其谁的责任感:“既然我答应了惠娘子,就必定会将事情办好,六哥心仪谁只管和我说,不管是异国公主还是风尘女子,只要是六哥喜欢的,我就是去阿耶门前打滚撒泼也一定会让六哥如意。”
魏熙神色认真,话里也颇有些悲壮之意,魏潋听了,静静看着她的脸,直将魏熙看的快要偃旗息鼓,魏熙眼睫颤了颤,正欲说话,却见魏潋突然低低一笑:“就你,撒泼打滚?说的像真的一般,你就算不顾及面子,也总是会顾及自己的衣服的。”
魏熙自然做不出那些市井妇人的行径,听魏潋一说有些赧颜,却又很快恢复了方才的郑重:“我只是比喻而已,毕竟是要和你过一辈子的人,若是选个你不满意的,既是害了人家姑娘,又累的你不得安宁,到时候我就是罪人了。”
“放心,我是永远不会怪你的。”魏潋拍了拍魏熙的肩:“你不必多想,我心不在这些儿女情长上,娶谁对我来说都一样,你若是为难就将这册子给我阿娘送去,这事本就是她胡闹。”
魏熙还是第一次听人说自己阿娘胡闹的,但不可否认的是,听了魏潋这话,她心里莫名的有些欢喜。
魏熙嗯了一声,当即就对含瑛道:“含瑛,你亲自去将这册子给惠娘子,告诉她这册子里的人我和六哥都很满意,但惠娘子是六哥生母,宁王妃最终还是要她选的,你请惠娘子选上十来个合适的,过两日我设个雅集,将这些人请来,让惠娘子当面选。”
含瑛闻言看了魏潋一眼,却听魏潋笑道:“择日不如撞日,既然阿熙都安排了,就劳烦姑姑走一趟了。”
含瑛微微屈膝:“老奴不敢。”
魏熙看了魏潋一眼,对含瑛道:“含瑛你快去吧,当心过两日天冷了,一来一回的奔波再冻着。”
含瑛闻言一笑:“那我就去了。”
等含瑛走了,魏熙看向魏潋:“我睡着的时候含瑛是不是哪里惹你不快了?”
魏潋奇道:“阿熙何出此言,含瑛姑姑的规矩是再好不过了,哪里会惹我不快。”
魏熙蹙眉:“我觉得你们之间气氛有些怪。”
作者有话要说: ~o( =∩ω∩= )m
第137章 寻猫
魏潋笑道:“我不过是替她给你盖了件氅衣罢了, 难道是她觉得我抢了她的活计?”
魏熙掩唇一笑:“也不是没可能,含瑛这人最重规矩了。”
魏潋道:“你这跳脱性子, 身边正得有个懂规矩的看顾着,要不然, 你能将天顶个窟窿。”
魏熙眯眼看着湛蓝的天:“这么高, 我可没这能耐。”
“我是说闯祸。”魏潋无奈道。
魏熙看向魏潋, 有几分俏皮模样:“这不是还有六哥护着我嘛。”
“我想护你, 但也得你愿意让我护着。”
魏熙神色不变:“我自然愿意。”
魏潋唇角淡淡一勾,不再说什么。
魏熙看了魏潋一眼,也不再说话,低头专心吃点心, 她吃的颇为心不在焉,心想, 好似他们最近见面总会有些相顾无言的时候。
终是魏潋先开口,道:“你的书院如今办的怎么样了,可还缺人手?”
魏熙闻言放下手中毕罗, 抬头笑道:“不缺,我也就是一时兴起, 都交给岳季泽去安排了。”
魏潋嗯了一声:“可想好教什么了?”
魏熙道:“具体的还未想好,不过应该会仿照国子监来吧。”
魏潋道:“你将来要收的学生和国子监的不一样,读书识字虽讲究天分, 但最重要的却还是家学渊源。”
魏熙点头:“我知道,所以我会对他们更严厉些。”
魏潋淡淡一笑:“天赋根基在那儿,便是再严厉也见不得会有成效, 反而还有可能会使学生生怨。”
魏熙抬手给魏潋倒了一杯茶,虚心求教:“那六哥说该如何?”
魏潋接过魏熙的茶,握在掌中:“有你在,他们也不一定要走科举的路子。”
魏熙蹙眉:“不科举,那我办这个书院有什么意思,先不说书院里的学生先生会怎么想,单是那些拘儒就会烦死我。”
魏潋道:“我没说全让他们不考,你可以先按国子监的方法教着,选些有天分的着重培养,让他们去考进士,其余的若是有所专长,明经,明算都也可以让他们学着,大多数人精力有限,只专一项或许会更有成效。”
魏熙点头:“那不考的呢?”
魏潋一笑:“这就要看你安排了,进了你的书院就是你的人,想出人头地也不只入朝为官这一项,就像是崔哲。”
魏熙听到崔哲这个名字微微一顿,抬眸看向魏潋,见魏潋神色柔和并没有什么异色,魏熙心中有些怪异之感,唇角微抿,却什么也未说。
“当然,如果你有特别喜欢的,也可以举荐他们,咱们大夏取仕可不是只有科举一途。”
魏熙轻轻点头,终是没忍住,问道:“六哥为什么和我说这些?”
魏熙抬手抚了抚魏熙的头发:“这毕竟是你的心血,你的性子我是知道的,拦不了你还不如让你走的更顺畅一些,左右这也不是什么坏事。”
魏熙看着魏熙有些呆滞的神情,往她头上轻轻一拍,收回手,笑道:“不过凭阿熙的才智想到这些事迟早的事,今日算是我啰嗦了。”
说完了书院的事,魏潋也没耽搁多久就走了,他此时正坐在回宁王府的马车上,握着一卷书在看,一派悠闲从容,唯有跟在他身边的泉石看出,他的心思根本就不再书上。
泉石大着胆子问道:“殿下,昌乐公主目的不纯,为何您还由着她?”
魏潋将书合上放在身边:“小打小闹罢了,若是真不许她做,她指不定会惹出什么大乱子来。”
泉石自觉没有自家殿下的胸襟:“开办书院还是小打小闹?若公主真按您说的来,那将来朝中可都是她的门生了。”
魏潋此时也有了一点闲谈的兴致,他道:“你当朝廷官吏是这么容易当的?她这书院到最后,真正能培养出来为她所用的人多了也不过十余个。”
泉石心道,十余个也不少了,觑了觑魏潋的神色终究没敢将这话说出来,只道:“可不是,现如今有几个人是在意什么门生先生的,若是真拿这当真,怕是那国子监祭酒说的话,比李相公的吩咐都管用。”
魏潋听了泉石的话神色一凝,继而道:“倒也未必,毕竟祭酒是官位,而阿熙的书院却是恩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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季惠妃第二天便将册子还回来了,将册子还回来的是季惠妃身边的阿檀,阿檀代替季惠妃对魏熙说了好一通感谢之言,最后又客气而不含蓄的将雅集的日子定在了三日后。
魏熙皆是笑盈盈听着,末了还不忘打趣一句季惠妃求孙心切,心中的滋味却是不怎么好的,待阿檀走了后,她蓦地将手中的册子丢在地上:“我看我今年还真是与后宫相冲,一个两个的都跑到我这里耀武扬威。”
陈敬将册子拾起来,劝道:“公主何必生气,眼下这事对您也是有好处的,早早了结了,也免得那些不知内情的人胡思乱想,坏您声誉。”
“我哪还有什么声誉呀。”魏熙有些烦闷的叹了一声。
她说完,却见伺候雪里黑的婢女急匆匆的进来,魏熙眉头一蹙:“好端端的急什么,出了宫就把规矩忘了?”
婢女听了吓了一跳,扑通一声跪在地上,面上皆是紧张凄惶:“公主,雪里黑不见了。”
魏熙蹙眉:“可找了?”
婢女闻言眼泪盈盈而落:“都找过了,可是没找到。”
她说着呜咽道:“公主您打死奴婢吧,都是奴婢无用。”
陈敬闻言训道:“打死你?就冲你这话就该打死你,自己看管不力便哭哭啼啼的求死,若是让人知道了,坏了公主的名声你担当得起吗?”
婢女闻言,面上有些惧意,她竭力想要将眼泪憋下去,却越憋越多,她捂着脸哭道:“奴婢办事不力,求公主赐死。”
本来雪里黑丢了,魏熙的心情是不怎么好的,可眼下看这婢女的神色竟觉得有些好笑,她心中清楚,雪里黑对她来说不过是个解闷的玩意,可对眼前这个婢女就不一样了,毕竟天长日久的和雪里黑陪在一起的是她。
魏熙道:“行了,你有错,但罪不至死,等寻回雪里黑就自个去领十杖吧。”
婢女闻言有些呆愣,继而反应过来,忙磕了个头:“奴婢谢公主恩德,奴婢这就去找雪里黑。”
她说罢,提着裙子一溜烟跑了,魏熙看着她的背影低低一笑:“这丫头倒是有趣。”
魏熙说罢,起身道:“走吧,我亲自去寻。”
陈敬道:“奴才知道公主担忧雪里黑,可雪里黑不知道去了哪里,就是公主亲自寻也不见得能寻到,公主且安心等着,奴才命家仆去附近邻里家问问。”
说是问问,可凭魏熙的身份,哪家听了她的猫丢了,都得帮着尽心尽力的找。
魏熙点头:“你吩咐下去吧。”
她说罢,继续往外走:“我也算是出去转转,搬来好些天了,我连这坊长什么样子都不知道。”
陈敬闻言不再阻拦:“公主您先一停,外面冷,奴才给您去拿件氅衣。”
他说罢进了里间,眼睛一扫,便拿了件胭脂色绣团巢奔鹿纹的氅衣出来,轻手轻脚的服侍魏熙穿上。
魏熙看着衣料上掺了银线的纹绣,赞道:“这件衣服做的好看,我好似有段时间没穿这么鲜亮的颜色了。”
陈敬看着垂首抚着绣纹的魏熙,笑道:“公主生得好,穿什么都好看,只这颜色,格外衬公主的肤色,衬得公主灿若朝霞。”
魏熙抚了抚脸:“也是,前些日子病那一场到现在还未调理出来,脸色白的我都看不下去。”
陈敬看着魏熙白皙如玉的侧脸:“正好省了敷粉。”
魏熙瞥他一眼:“就你嘴甜。”
她说罢抬步往外走。
魏熙出了府门,往右行了几丈便见了一座门庭颇为清雅的府宅,她眯了眯眼,有些不确定的问道:“这是温家的宅子?”
陈敬点头:“长安不是北疆,他的宅子自然不敢多张扬。”
魏熙往前走了几步:“怕是和这宅子如今的主人也有关系吧。”
魏熙话音方落,便听见门被从里面打开,一个白衣郎君在三两奴仆的簇拥下走了出来。
温绍延还未从门里出来,便似有所觉,偏头向魏熙这处看来,见了魏熙,他陡然一愣。
他还是第一次见魏熙穿如此娇艳的颜色,以往她的衣裳虽精美无匹,但多是素雅浅淡的颜色,唯有一回宫宴上,她穿了一条红裙,但上裳却是白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