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噼里啪啦说了一堆话,林念念一句都没有反驳,安静地听她说完了,才轻声说:“那我怎么办,我不想把他打掉,那种感觉你不懂,我狠不下心。”
时吟垂眼:“你先冷静冷静,也许过两天就改变主意了。”
“你第一天认识我吗?我决定的事情不会改的,我跟秦江在一起五年了,还不是冷酷无情的说甩就甩了。”她轻松道。
时吟眼睛红了:“那你倒是像对他那样再冷酷无情一下啊,你是不是以为自己是小说女主角?秦江又不是你的霸道总裁。”
林念念笑了:“他算个屁。”
*
林念念在时吟家住了两天,第三天订了回老家的机票,周六上午走。
她前脚走,时吟后脚订了去阳城的车票,顺便约了秦江见面。
她大学时期和秦江关系也还可以,虽然秦江和林念念分手了,但也还是答应了。
S市到阳城坐汽车要比自己开车稍微慢一点点,到的时候下午,时吟直接给秦江打了电话。
电话那头声音很吵,背景音乐的声音听起来像是在酒吧KTV什么的,秦江很大声的朝电话里吼:“喂!喂!”
“你在哪里。”时吟心平气和地问。
秦江换了个地方,噪音被隔绝了一点儿,他报了个地名,挂掉电话,随手发了个定位过来。
时吟拦了辆出租车,将定位给司机看。
司机是个体格健硕魁梧的胖子,瑟缩在小小的主驾驶座上看着异常憋屈,人非常健谈,从汽车站到市区和她聊了一路,主要聊一些路见不平一声吼,拔刀相助的正义事件。
看着导航上快到的时候,时吟侧头看了他一眼。
健硕的胖子司机被她直勾勾的盯着,露出了一点点害羞的表情,挠了挠头。
时吟道了声歉,从皮夹子里抽出一沓子红色的毛爷爷递给他:“不好意思,一会儿能请你帮个忙吗?”
时吟落寞的笑了:“我男朋友出轨了,我一会儿想去找他说清楚,可是我怕他打我。”
果然,健硕的小胖子司机瞬间就火了:“他打你?他还打你?就应该打他一顿,直接报警把他抓起来!”
“不用不用,”时吟吓得连忙摆手,“宣扬暴力是不对的,我不动手的,就跟他讲讲道理,您站在我后面给我撑撑场子就行了,什么都不用干。”
车子停在一家酒吧门口,时吟付了钱下车,看到在门口抽烟的秦江。
男人看起来瘦了一些,下巴上有一点点细小的胡茬,看起来有些疲惫,将手里的烟掐灭,对她笑了笑:“这么快。”
时吟回头,看见司机跟着她下来了,他果然很高,钻出来站在她身后,像一座魁梧的山。
她放下心来,快步走过去,高跟鞋在石板地面上咔嗒咔嗒响。
走到秦江面前,时吟拎起包,金属装饰的那面照着男人的脑袋抡上去,砰的一声闷响,秦江脑袋一偏,被打得侧着头向后趔趄了两步。
秦江有点儿懵,反应过来直接火了,骂了句脏话,上前两步:“你他妈有什么毛——”
还没骂完,时吟对着他脑袋反手又是一下。
秦江彻底火了,直接上前两步,时吟下意识后退,被身后的司机扶了一把。
时吟长出了口气,心里稍安。
也不是不怕的,她怕死了,可是一想到林念念,她浑身上下的火气都开始往上涌。
时吟性格看着软,其实很不好交往。
二十几年来能被称为闺蜜的人,实在没有几个,一只手大概数得过来,方舒算一个,再然后就只剩下大学时期的室友。
并不只单纯的是室友,而是朝夕相处,生活的点点滴滴都分享给对方,并且可以分享一辈子的那种朋友。
如果林念念只是分手,那就算了,可是现在发生这种事情,时吟只觉得一口气全都堵在嗓子眼里,憋得她难受得不行。
秦江看了眼时吟身后膀大腰圆至少有他两个宽的胖子,步子顿住了,也没再动,时吟那两下力道不小,他现在脸都麻掉了,嘴角被打破,渗出血丝来,他站在原地疼的呲牙咧嘴,抹了一把下巴:“林念念让你来的?行,这两下我认了,是我对不起她。”
时吟咬紧了牙,冷冷看着他:“你没对不起她,我是来谢谢你的,千恩万谢还好你和念念分手了,不然她这一辈子都栽在你这个人渣手里。”
她咬牙切齿地说完,扭头就走,走出去一段儿,还觉得不解气,转过身来脱下来高跟短靴狠狠地朝他丢过去,正好砸在他鼻子上。
秦江嗷地一声,捂住鼻子蹲下了,鼻血顺着指缝淌出来。
时吟单脚跳着过去,捡起鞋来重新套上,居高临下地看着他:“你算个狗屁的男人!”
*
顾从礼接到时吟电话的时候晚上七点,他刚到家没多久。
年终事情多,时吟的签售会他一手接下来,之前和同学合伙开的广告工作室偶尔也会有些事情要他处理,忙得没有双休日这个概念。
刚从浴室里出来,电话就响,顾从礼单手抓着毛巾扣在脑袋上,走到床边接起来。
他这边还没说话,那边,只听见“嗝——”的一声。
小姑娘响亮地,打了个悠远绵长的嗝。
顾从礼沉默了一下。
时吟也沉默,过了几秒,她叫他:“顾从礼……”
声音软,模糊,像是含在嘴巴里,依依不舍地不愿意吐出来。
她叫完他,又响亮地打了个嗝,忽然拔高了声音:“你算个狗屁的男人!”
顾从礼随手把头上的毛巾扯下来,丢在床上:“你又喝酒了?”
“谁要跟你喝酒了,美得你鼻涕泡都出来了,”时吟颠三倒四地,毫不客气打断他,安静了几秒,她忽然问,“你们男人脑子里是只有上床这档子事儿吗?”
顾从礼一顿:“什么?”
时吟委屈巴巴地吸了吸鼻子:“上就上吧,你带个套难道会死吗?会难受死你吗?”
顾从礼:“……”
第59章 亲吻与诉说(5)
顾从礼有点头疼。
他单手拿着手机, 直接抽掉浴衣的带子, 走到衣柜前,打开, 随手扯了两件出来:“你现在在哪。”
时吟胡言乱语:“我是你爸爸。”
“……”
顾从礼手指搭在衣挂上, 冷道:“时吟。”
时吟完全没听出他声音里的寒意, 语气更冲,含含糊糊地:“干什么?叫爸爸干什么?你还想造反吗?”
她说着,又打了个酒嗝, 然后从手机那头传来一阵断断续续的撞击声,拖鞋在地板上拖来拖去的声音,她干呕着, 人趴在水池旁边, 打开了水龙头,冰凉的水流冲在手背上。
顾从礼顿了顿,放缓了语气:“时吟,你在哪儿。”
时吟“唔”了一声, 混着水声。
“你在家吗?”
她又“唔”了声。
顾从礼套上毛衣:“你在家乖乖等我,十分钟,听见了吗?”
时吟对他这种命令式的语气很不满, 趴在洗手台上,指着镜子, 皱眉:“你为什么要命令我?”
“你别乱跑, 我给你买炸猪排过去, 乖。” 顾从礼单手扎皮带, 柔声哄道。
她犹豫了一会儿,跟他讨价还价:“那我还要吃大肠面的。”
“好,都买给你。”
*
半个小时后,顾从礼人到时吟家门口,开了门进去。
房子里很安静,客厅顶灯没开,地灯照亮了沙发处的一小块空间,茶几和地毯上都摆满了听装啤酒,立着的倒着的一大堆。
茶几上一个空的,灰雁伏特加的酒瓶,还柠檬味的。
时吟人没在,卧室的门虚掩着,从门缝里隐隐透出亮光,还有一点点微弱的声音。
像是水流声轻响。
顾从礼走过去,抬手推开卧室门,他第一次到她卧室里来,扫了一圈,往开着灯的浴室走过去。
时吟坐在马桶盖子上,扒着洗手台台面趴着,水龙头没关,洗手池下面却被她按死了,水灌了满水池以后,顺着台面哗啦哗啦往下流,漫了满地。
她身上的衣服几乎全都湿透了,贴着洗手台那边的头发也湿湿的,闭着眼,睡得完全不受影响。
顾从礼走过去,关上水龙头,轻轻拍了拍她的脸:“时吟。”
她皱着眉,撅起嘴巴,黏黏糊糊地哼唧了两声,脑袋转到另一边去了,砰的轻轻一声砸在台面上。
这下,另一头头发也湿了。
而她竟然还没醒,像个小动物似的扭动了两下,重新归于平静。
顾从礼打横把她抱起来,走出浴室,放到卧室窗边的小沙发上,又转身打开衣柜,找衣服。
女人的衣柜和男人的,长得完全不一样。
里面挂着裙子衬衫,下面透明的长条盒子两排,整齐地摆着内衣内裤,再旁边是一堆白色的,圆形的,薄薄的东西。
顾从礼歪了下头,捏起一个来,转过身,就着浴室里映出来的灯光观察了一下。
一抬眼,就看见时吟坐在沙发上,浑身湿漉漉的,直勾勾看着他。
沉默了几秒,时吟委屈巴巴地说:“你拿我胸垫干什么。”
“……”
顾从礼淡定地把那玩意儿重新放进盒子里,抽了套内衣内裤出来,又随手拽了件T恤,走过去,递给她:“醒了就先把衣服换了。”
时吟坐在沙发上,不说话。
“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她喝了一整瓶的伏特加,四十度。
她还是不说话。
顾从礼俯身,凑到她面前,很近的距离下看着她。
小姑娘眼睛直勾勾的,平时亮晶晶的专注视线看起来有点散,湿透的衣服贴在身上,勾勒出里面内衣边缘蕾丝的轮廓,淡淡的蓝色。
顾从礼将衣服丢在沙发上,抬手勾起她湿漉漉的长发,卷在指尖:“时吟。”
时吟下意识抬了抬眼。
“喜欢我吗?”他轻声问。
时吟歪着脑袋看着他,好半天,慢吞吞嘟哝了声:“喜欢……”
好像在一起以后,这姑娘也一直会无意识地躲着他,像是在怕他似的。
这种话,也就只有在这种事情,他哄着她问,才能听得到。
顾从礼浅浅笑了,亲了亲她眼睛,湿湿凉凉的,混着温热的液体。
他一愣,抬起头来。
时吟红着眼睛看着他,眼角湿漉漉的,分不清是眼泪还是水,她眨了眨眼,大颗大颗的水珠滚落。
顾从礼抿了抿唇:“怎么了?不舒服?”
“顾老师……”她哑着嗓子,声音低低的,“对不起,对不起,我以后再也不会给您添麻烦了……对不起……”
顾从礼用了几秒,才反应过来她在说什么。
平时看起来越是迟钝的姑娘,大概内心越是敏感。
可能自己都没意识到,高中的时候的事情,她直到现在都还没有真正的完全释怀。
他抬手,指尖抹掉她眼角的水珠,将人抱在怀里,轻轻拍了拍她的背,揉揉她湿漉漉的头发,轻叹了声:“傻不傻。”
*
把干燥的衣服推到她面前,顾从礼起身,找到空调的遥控器调高了温度,出了卧室门,去厨房。
时吟家零食挺多,没什么食材,顾从礼从保鲜层拿出一罐蜂蜜,给她冲了杯蜂蜜水,又拿了瓶酸奶,推开卧室门。
一进去,就看见一片白皙的背,肩线平直,深凹线条一路向下,末端被单人小沙发的扶手挡住,肩胛骨的线条像展翅欲飞的蝶。
她侧背对着门,正慢条斯理地拉扯开面前的T恤,弯下上身,湿漉漉的脑袋从衣摆处钻进去,毛毛虫似的往里面拱。
顾从礼走过去,将蜂蜜水和酸奶放在窗台,手从T恤宽松的领口伸进去,勾住她湿漉漉的头发扯出来,举在她头顶把住,淡淡撇开视线。
她像乌龟一样,动作一帧一帧地拽下T恤衣摆,然后下地,手脚并用爬上床,乖乖地坐在那里揉了揉眼睛,然后一头倒下去了。
“……”
她喝醉了以后其实很乖,不哭不闹,最多也就只会胡言乱语一会儿,然后就自动自觉地找床,倒头就睡。
顾从礼走过去,捏捏她的脸:“时吟,起来把蜂蜜水喝了。”
她哼哼唧唧地,不耐烦地蹬了蹬腿,像是在踹他。
只套了件衬衫,细白大腿全露在外面,似乎是觉得有点冷,她整个人缩成一团,上衣往上窜上去,露出下面的淡蓝色蕾丝边儿,脚丫微微勾着,脚趾不自觉蜷缩在一起。
顾从礼从床尾拽了被子过来,把她人盖在里面,又捏了捏她的脸,低声道:“我买了新的香槟,要不要?”
时吟眼睛还闭着,大概是真的喝了太多觉得难受了,她皱着小脸缩进被子里,呜呜地:“不要了……”
声音细细的,带着一点点委屈,还有刚哭过后沙哑的哭腔。
顾从礼喉结滚了滚,嗓子发紧。
不自觉地想象到,这声音在另一个情景下,是不是会勾得人把什么都给她。
*
时吟第二天醒过来的时候挂钟的时针指向五,窗帘紧紧拉着,一片昏暗,房间里充斥着很浓烈的,宿醉过后酒精发酵的味道。
还有一点点淡淡的,其他什么味道。
她眨了眨眼,用十秒钟回忆了一下昨天发生了些什么,然后,混迹酒桌多年难求一醉的时一老师发现她甚至有点断片儿了。
最后模模糊糊的记忆是自己挂了电话,然后冲进厕所里抱着马桶吐了个天昏地暗,然后呢。
等等,她是给谁打了个电话来着?
她侧过身去,想去摸手机,一回头,僵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