声音轻柔,就仿佛一声宠溺到了极点的叹息,轻轻砸落在地上,尔后才归于平静。
作者有话要说: 幽灵车,我尽力了!大家不要嫌弃!拱手
第83章
清晨时候, 院子里还笼罩着一点薄薄的雾气,墙角的迎春花枝条上沾着昨夜的露水,晨晖自天边洒落下来,梧桐树上传来一串清脆的鸟鸣。
吱呀一声, 雕花木窗被推开来, 惊飞了树上的黄莺,玉露正端着热水守在门外, 见着窗户开了, 连忙道:“小姐起了么?奴婢这便进来。”
她说罢,便推门进去, 才绕过屏风, 便见唐怀瑾披着外裳过来,道:“把水给我, 你先去吧。”
玉露这才发现那床上的绣帐仍旧低垂着,房间里熏着暖香,萧如初分明还没醒来, 她低声应了,连忙又退了出去,将门合上。
才走几步,见玉缀迎面端着茶盏过来,连忙上前将她拦住,朝她使了一个眼色,小声道:“小姐还没起呢,你先别去。”
玉缀疑惑:“那你端来的热水呢?”
玉露回道:“叫姑爷端走了, 让我先出来。”
玉缀仿佛是明白了什么,骤然红了脸,连忙道:“既然如此,我们还是过一会再去罢,我去一趟后厨,你在前面守着,听候小姐和姑爷吩咐便是。”
玉露答应下来,两人便各自散去了。
萧如初醒来的时候,已近辰时了,唐怀瑾正一手支着头,翻看着她之前搁在案几上的书,见她坐起来,便起身过来,温声道:“夫人可还好?”
萧如初先是莫名,尔后,一点薄红悄悄爬上了耳垂,蔓延开来,她轻咬了下唇,有些羞恼道:“你让开些。”
语气绵软,毫无威慑力,唐怀瑾忍不住笑出声来,语气带着几分促狭:“是我的错,叫夫人受累了。”
说着便伸出手,要扶她起来,萧如初气恼地推了一把,道:“我自己来便是。”
唐怀瑾只得无奈道:“好,都依夫人。”
说是这样说,但是萧如初起身,他仍旧在身后紧跟着,直到她在妆台旁坐定下来,萧如初扬声唤玉露进来,伺候洗漱更衣。
就在这时,玉缀从门外进来,通禀道:“小姐,方才门房传话来,说是师小姐着人来传信了。”
萧如初一愣,便明白了约莫是说去淮州的事情,便道:“人呢?”
玉缀回道:“在前院等候呢。”
萧如初站起身道:“快请她进来。”
梳洗完毕,几人便去了院子里,来的是一个略眼熟的小丫鬟,笑着冲他们行礼之后,才道:“小姐着奴婢来传话,说是今日午前会去世味茶楼,邀少夫人过去一叙。”
萧如初答应了,那丫鬟这才告辞离去。
她要去世味茶楼,唐怀瑾便没有不去的道理,两人一道出了门,迎面便碰上了唐怀瑜,笑眯眯道:“三哥,我正找你有事情呢,这么巧,你和三嫂嫂这是要出门去么?”
唐怀瑾道:“去茶楼。”
唐怀瑜折扇一收,面上露出几分惊喜:“看来我少不得也要走这一趟了。”
唐怀瑾瞥他一眼:“你去作甚?”
唐怀瑜笑容狡猾道:“喝茶呀。”
他说着,又像萧如初告状道:“三嫂嫂你是不知道,每回我去世味茶楼喝茶,他都要收我的茶钱。”
唐怀瑾只是冷笑一声,嘲道:“若我没带茶钱,定然不敢去茶楼喝茶的,夫人你说是吗?”
萧如初点点头:“也是。”
唐怀瑜:……
他还是闭嘴为好。
世味茶楼生意一向很不错,倘若在平常这个时候,只怕茶楼里已经没有位置了,但是唐怀瑾既是茶楼的东家,自然是不同的。
小厮送了煮茶的一应物什过来,唐怀瑾吩咐他几句,便连忙答应着退下了,沸水冲入茶盅时,发出轻微的水声,唐怀瑜放下折扇,抓了一把瓜子儿嗑着,向唐怀瑾道:“我打听到了。”
唐怀瑾认真冲茶,眉眼不动,头也不抬地道:“什么?”然后又细心地提醒萧如初一声:“夫人,手,当心烫到。”
萧如初移开手,热气腾腾的沸水便冲入了茶盏中,茶叶旋转起来,根根竖起,如银针一般,不出片刻,茶水便转为了澄碧清透的色泽,茶香悠悠,带着特有的清苦香气。
唐怀瑜连忙推了推自己的杯子,一边回答道:“不是淮州那边的事情么?”
“嗯?”
唐怀瑜道:“我听说最近几日有货船,走的正是往淮州去的那一条水路。”
唐怀瑾想了想,忽然问道:“船主人可是姓师?”
唐怀瑜端着茶盏咦了一声,诧异莫名:“你何时知道的?”
正在这时,雅间门被敲响了,唐怀瑾扬声道:“进来罢。”
一名小厮推门而入,在门口道:“东家,您叮嘱过的那两位客人来了。”
“请他们进来。”
“是,”那小厮躬身道:“二位请。”
果然是师雨浓与师景然两兄妹,一见到萧如初,她便欢呼一声:“萧姐姐,你来得好早!”
“这位是……”唐怀瑜有点惊讶地看着他们两人,目光落在了师景然身上,然后微微眯起眼来,有点惊讶道:“是你?”
唐怀瑾看了他一眼:“你认识师公子?”
唐怀瑜轻咳了一声,面上居然露出几分窘迫来,含含糊糊:“见过一回。”
师景然勾唇一笑,向他悠悠道:“人生何处不相逢啊。”
唐怀瑜含着一口茶水差点呛咳起来,烫得整个人一哆嗦,连忙放下茶盏,破不自在地挪了挪身子,只做充耳不闻状。
萧如初看着他这副反常的表现,颇有些疑惑道:“四弟与师公子是旧识么?”
“不是!”
“没错。”
两个声音同时响起,确实截然不同的回答,师景然笑容意味深长,正欲说话,却见唐怀瑜跟犯了牙疼似的,冲他拱了拱手,忍气吞声道:“师公子,做人留一线,日后好相见。”
“嗯?”师景然挑了一下眉,嘲道:“你当初可不是这样说的。”
唐怀瑜一向能屈能伸得很,脸皮厚如城墙,听了他这话,倒也不生气,只是道:“得饶人处且饶人。”
师景然唔了一声,果然不说话了,唐怀瑾与萧如初三人看着他们打哑谜,俱是一头雾水,师雨浓心直口快地问道:“哥,难不成你们吵过架?”
“没有。”
“没有的事!”
这回两人口径倒是一致了,简直是可疑至极,气氛霎时间变得十分奇怪。
唐怀瑾为师家兄妹两人斟了茶水,耳听得师雨浓兴奋地对萧如初道:“本来我说明天就出发的,可是我哥他非不答应,说是要后天才走,萧姐姐,你坐过船么?”
萧如初摇摇头,好奇道:“是多大的船?”
师雨浓比划了一下,高兴地道:“很高很大,据说能载一百八十个人呢!”
师景然忍不住拆她的台,道:“你快别说了,装了一船的货,如何还能载一百八十个人?”
师雨浓不满地撅了撅嘴,觉得有点没面子,遂哼了一声,又与萧如初叽叽喳喳地说起了其他的事情来,当真是片刻也不停歇。
唐怀瑾却问师景然道:“师公子去过淮州么?”
师景然答道:“从前倒是去过几回,不过大多是游玩,若说起走商的话,还是头一回。”
唐怀瑾笑道:“淮州是个好地方。”
闻言,师景然也赞同道:“不错,洛京淮州兼祁阳,是江南有名的繁华之地了,其中以淮州最好。”
一旁的唐怀瑜忽然问道:“淮州什么东西最出名?”
师景然想了想,答道:“美酒和盐场。”
唐怀瑜深吸一口气:“怪不得了……”
师景然知道他在想什么,笑道:“虽然有盐场,但是谁敢伸手?原本朝廷便看管得严,尤其是近几年来,淮州来了一个新知州上任,新官三把火下来,别说大盐枭,便是私盐小贩都见不着了。”
听罢这话,唐怀瑾却问道:“没别的了么?”
师景然摇摇头,道:“没有别的了。”
他敏锐地反问:“怎么了?”
唐怀瑾轻笑一声,道:“只是忽然想起来一些事情,有些想不通罢了,师公子今年去过淮州几回?”
师景然道:“前两年去的多,今年倒是少去,只去了二回。”
他端起茶盏,问道:“今年年初,淮州可有什么变化?”
师景然回忆了一下,道:“没有,再说,我去淮州的时间间隔颇长,便是有什么变化,也认不出来了。”
这说得倒也是,唐怀瑾不再追问,师景然却笑着道:“唐公子似乎对淮州很有兴趣?”
“是,”唐怀瑾放下了茶盏,索性坦白道:“我此次去淮州,是为了查一件事情,只是因为个人缘故,不便告知师公子了,还望师公子海涵。”
他这样说,师景然反倒不好再问下去了,笑了一声,两人便心照不宣地将这一页揭过,等师雨浓与萧如初两人说完话,他们几人便又敲定了出发的时间和地点,师景然便催促着师雨浓回去了。
等他们离开,唐怀瑾的目光便落在了唐怀瑜身上,他正想脚底抹油往外溜,被逮个正着。
唐怀瑾微笑道:“不如来说说,你与师公子的交情?”
第84章
唐怀瑜顾左右而言他, 道:“这茶不错。”
“我自己茶楼里的茶,当然是不错,”唐怀瑾敲了敲桌子,催促道:“快说。”
唐怀瑜咳了一声, 道:“也并不是什么大事情。”
“嗯?”
唐怀瑜又看了看萧如初, 才小声道:“我上回去红袖楼,喝了几杯酒, 便有些上头, 楼道里光线昏暗,把他当成女子……咳, 搂了一把……”
唐怀瑾:“……”
萧如初:“……”
说到这里, 唐怀瑜又理直气壮起来,道:“都是大男人, 有什么要紧?再说了,我当时便道歉了,只不过他得理不饶人, 还打了我一拳。”
唐怀瑾慢悠悠地放下茶盏,笑着抚掌赞道:“打得好。”
唐怀瑜无比悲愤,还是不是他亲哥了?
唐怀瑾面带微笑地看着他,道:“早让你不要去勾栏院晃荡,你偏不听,若有人能教训了你,当真是再好不过了,回头让人准备一份谢礼, 送到师公子府上去。”
唐怀瑜咳了一声,干巴巴地道:“这便夸张了吧哥?”
唐怀瑾仍旧是微笑,叮嘱道:“你亲自去。”
唐怀瑜:……
唐怀瑾又道:“日后你要再去秦楼楚馆之地,我便也不管你了,只需同我知会一声,我去与那位师公子说几句好话,叫他陪你一道去便是,你们皆为同道中人,想必也能玩耍得尽兴些。”
唐怀瑜顿时苦了脸,垂着头,知道他哥在发脾气,便喏喏无言,不敢再说话了。
唐怀瑾懒得再搭理他,笑着对萧如初道:“夫人,我们回去罢?”
萧如初正看唐怀瑜挨训看得有趣,听了这话,便点点头,又道:“四弟也一并回去么?”
唐怀瑜正欲应答,却听唐怀瑾先一步道:“他不回去了,先去送谢礼才是正经。”
唐怀瑜不可置信:“真送啊?”
唐怀瑾惊讶地看他:“不然呢?记得早去早回。”
他说完,便携萧如初出门去了,徒留唐怀瑜一人在雅间内,欲哭无泪,他哥当真是手段狠辣,便是他从前再如何的厚脸皮,也做不出来这种事情啊!唐怀瑜觉得自己恐怕从此要对红袖楼落下阴影了。
自从敲定了行程之后,唐怀瑾便骤然忙了起来,开始着手安排临行前的事宜来,包括他私下置办的店铺田庄,这一去少则一月,多则两三月,恐怕一时半会回不来,自然要先安排妥当,以免到时候出什么漏子。
相比起他的忙碌,萧如初简直算得上清闲了,她去过几趟香铺,然后便是应对玉缀与玉露两人没完没了的担心。
玉缀问道:“小姐,淮州那样远,要坐多久的船啊?”
玉露忧心道:“听说坐船久了会晕。”
“倘若这样,该如何是好?”
这还没出发,两人便先愁上了,叫萧如初哭笑不得。
好在一晃眼,便到了出发的那一天了,萧如初只带了玉缀一个人,毕竟他们即便是出远门,明清苑里还是要需要人照看的,倘若只留下吹绿与疏桐两人守着偌大一个院子,到底是不合适。
若是放在从前,玉露怎么着也会想个法子跟着去的,她从没出过远门,对那颇有盛名的淮州,也是心向往之,但是她到底是明白了些事理,并不说什么,玉缀心思比她细,考较的事情比她多,跟着去自然是最合适的了。
玉露欢欢喜喜地将一行人送出院子,又依依不舍地对玉缀道:“若看到有什么好玩的事情,万要回来同我说说。”
玉缀笑着答应了,又捏了一把她的脸,道:“知道了,你且等着便是。”
萧如初细心叮嘱道:“倘若院子里有什么事情,你能拿主意的便拿,拿不了的,且不必管它,等我们回来再说,有人说些什么,只不必理会便是。”
玉露笑嘻嘻道:“奴婢省得,小姐放心便是,有奴婢在,必然妥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