傅屈看着风风雨雨一起走了三十年的妻子,在心里苦笑,这大概是天底下最傻的女人了。
他们年轻时投资的房产不少,目前市值大约有两个亿,并且还有升值的空间,她要的这两套都不算最好的,加起来也就一千多万吧,等于放弃了所有的不动产。
“房子估价后我们平分,只是针对股权,三年内你不能以任何形式把股份转让给其他股东。”
林玉爽快点头:“可以。”
他们这里和平商定,那边的柯静和傅老太太却着急了,傅老太太怎么可能同意这种“吃亏”的事情:“不行!两个孩子的股权不能跟着你走!”
林玉看着这个眼里一丝温情也无的老人,语气平静:“那就法庭上见吧。”
傅屈拦下老母亲,向林玉保证:“三天之内离婚协议会送到你手上,就按我们刚才说的拟定,你放心。”
“好。”林玉点头,这大概是她给傅屈的最后一点信任了。
被林玉带着离开的时候,傅礼臻听到了拍桌的声音,还有傅屈的怒吼:“现在您老人家满意了?!我告诉您,就算离了婚,这小东西我也是不会要的,我儿子就只有外头那两个!”
傅乐臻没能忍住眼泪,一边擦一边说冷笑话:“还好爷爷早就住医院里了,不然今天这样闹非得把他气得进医院不可。”
林玉拍了一下傅乐臻的背,笑道:“你就这点出息,之前不是还闹着让我们离婚?真要离了你又哭……你刚才也听见了,他是你爸爸这一点,永远都不会变的。”
她看向傅礼臻:“你也是一样的。”
傅礼臻不点头,也不摇头,父母离婚在他看来是一件皆大欢喜的事情,远没有他心里惦记的另外一件事重要。
被林玉送回了家,他锁好院门后把四小只放了出来,任它们在院子里屁颠儿屁颠的撒欢。
回到这个安静的房子里,容悄大大地松了一口气,看到傅礼臻弯腰换鞋就坐到柜子上等着,却不想他忽然问了一个问题,一个足够惊掉她下巴的问题。
“悄悄,你喜欢乐臻吗?”
容悄有点儿反应不过来:“嗯?为什么这么问?”
傅礼臻顿了一下,把换下来的鞋子放进鞋柜后开口:“我不想接乐臻的话……你却提醒我了。”
“我提醒你了?”容悄一头雾水,她提醒了吗?没有啊!
傅礼臻点头:“嗯。”
“我有一个疑问……”容悄举手,虚心提问:“我是怎么提醒你的?”
傅礼臻蹙眉:“你咳嗽了。”
容悄:“……”她真的只是想喘个气。
不但如此,傅礼臻还有其他依据:“上次乐臻过来家里你出去看了,这次乐臻过来,你也出去看了。别人来的时候,你都没有出去看。”足可见她对乐臻的特别。
“……别人过来家里我出去看的时候,你还看不见我。”而且最近也只有傅乐臻每次都赶在饭点过来,礼臻手里有事情不会马上去开门门铃又响的那么急,她才跑出去看看情况的。
容悄坐在鞋柜上,还是得仰着头看已经站直了身体的傅礼臻,他的表情不太好,拧着眉头绷着嘴角,像在吃醋。
“我不喜欢傅乐臻。”她明确给出答案后,看着他的眼睛反问:“你喜欢我吗?”
傅礼臻没有表现出对这个问题的讶异与不适,他似乎早有准备,答得没有犹豫:“我现在还不知道,但已经在想了。”
第31章
家大业大财产分割的事情果然没有那么顺利, 虽然傅屈一口应承三天之内拟好协议,但是抵不住老太太刻薄刁蛮,趁着傅屈回公司开会带着柯静赶到了傅乐臻从小长大的房子里, 极为蛮横地把林玉和傅乐臻赶了出去。这栋房子是傅老夫人和傅老爷子以前给傅屈置办的婚房, 房产证上也只写了傅屈的名字,这样看来他们要把林玉和傅乐臻赶出去也毫无问题。
傅乐臻气得嘴巴都歪了,他没想到自己的亲奶奶居然这么过分, 竟然直接上门赶人了!
林玉倒是不介意受这点儿委屈,现在老太太闹就闹吧,等两天各种手续办下来, 她再闹就可以报警了。
“没事,咱们暂时住两天酒店。”林玉安抚气炸了的儿子, 后者不高兴, “凭什么啊,咱们自己的房子居然住不了!”
林玉在他背上拍了一记:“离婚这种事最怕纠缠不清, 你奶奶年纪大了, 我们不好跟她起争端,这几天你爸要是理不清楚,那我们就只能法庭上见了。不过……按照你奶奶的性格, 她不会把事情闹到法庭上让大家看她笑话的, 也就是撒撒火。”
傅乐臻打量着自己的母亲, 拧紧眉头:“妈,你怎么这么圣母……嗷!你就会打我!我是站在你这边的!你还老是打我!”
他仿佛遭受了天大的委屈,可怜巴巴地控诉, 林玉在他胳膊上拧了一把,笑道:“臭小子,最近学校都没怎么去了吧?之前信誓旦旦跟我说要拿满四年的奖学金……还能实现吗?”
自己的能力居然被质疑了!傅乐臻不能忍:“当然能实现了!等你和爸爸离婚协议书签了我就回学校把之前落下的补起来!”
“那就好,对了乐乐,于楠那里……”
又是这个话题!傅乐臻羞窘:“等事情告一段落我会好好说的啦,你不要一直催一直催!”
林玉白了他一眼:“臭小子,那么好的姑娘要是被抢走了,你哭都来不及!”
虽然身处离婚的漩涡之中,但林玉的脸色却比之前好了许多,眉眼间的阴郁渐散,神色明快不少。
三十年不尴不尬的婚姻,对于她来说又何尝不是枷锁,好在这一次的下定决心,似乎正在将一切都带动地好起来。
“唉——”
容悄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今天的第几声叹息了,面前视频上痛哭流泪的女主角也完全不能引起她的兴趣,她的心思还完全沉浸在傅礼臻的那句话里。
已经在想了……
容悄低头,还是不要想比较好啊。
傅礼臻从画室出来,就看到她没精打采地趴在桌子上,一脸纠结的小模样。
他瞄了一眼电脑屏幕:“不好看吗?”
“不是。”容悄直起腰,腰部传来的酸涩感令她不自觉伸手捶了几下,傅礼臻看着她的动作,微微蹙眉。
“明天是不是要去理发了?”她看着傅礼臻已经盖住眉毛的刘海,想了想他在日历本上画的圈圈,“本来应该是今天下午去的。”
傅礼臻摇头,拨弄了一下自己的头发,在容悄身前的抽屉里拿出一个小盒子,盒子里有两个发圈,他拿出一个来,顺手把碍事的刘海扎起来,露出光洁的额头。
“现在不去,画完了再去。”他要专心待在家里把画画完。
他自己绑的小揪揪非常随意,歪歪扭扭往前面倒,看起来傻兮兮的,容悄忍俊不禁,站起来做了一个拉他的小辫子的动作:“再往上扎一点会更好看哦。”
傅礼臻干脆拒绝:“我不会。”
他低头看着容悄,有点出神,悄悄的脚,很难得地站在地上了……
真的只到自己的下巴,好矮。
“很简单的,你把梳子拿过来我教你。”
傅礼臻瞥了她一眼:“不学,我要画画。”
容悄:“……”好嘛好嘛,不占用你画画的时间。
晚上十一点的时候,傅礼臻没等容悄扯开嗓子嚎就自发自动出来了,虽然等他洗漱完毕也要一两点钟了,但比起他之前日夜颠倒的作息来说,真的已经好非常多了,容悄很满足地看着他睡下,然后伸了个懒腰,轻轻捶了捶自己的肩膀和腰。
越来越累了,奇怪。
第二天下午,傅礼臻看着已经充分丰富的画面,手中的画笔停顿了一下,他倒退一步,在后面的凳子上坐下来。
还差一点点。
但他知道这一点点,还需要画很长很长的时间,因为他还没有想好怎么落笔,不太敢画。
就像那副他花了很多很年却始终没有画出来的迷雾图一样,他这次那么清晰看到的画面,也可能画不出来。
玄关处铃声大作,他盯着画看了一会儿,小心地把它遮盖起来,然后出门去接电话。
打电话过来的人还是林玉,只是这次的主题并非责备,而是求助:“礼臻,你来市医院照顾一下你弟弟好不好?我一个人忙不过来了。”
傅礼臻不太想去,医院人又多又吵闹,还有令人作呕的消毒水味。
“乐乐在单人病房里,你就陪陪他,其他事情会有护工做的。礼臻,我没有办法了……”
他犹豫不定,最后看向容悄,后者深吸了一口气,笑道:“你昨天说过的,你们是一家三口。”
一家三口,妈妈,乐臻,他。
傅礼臻最终还是点了头:“好的妈妈,我现在就过去。”
林玉松了一口气,转身看着等待多时的警察,坚定道:“那个女人现在已经醒了,我儿子却还昏迷着,谁先动的手谁的程度比较严重,我想答案是很明确的。”
警察也很苦恼:“林女士,当时就只有他们两人在场,没有证据可以证明柯小姐说的是假话,现在柯小姐情绪这么激动,您的儿子又还没有清醒过来,这件事也不能下定论。”
柯静流产了,据她所说是傅乐臻把她推到见了红,她气极痛极,才抓起茶几上的烟灰缸砸了他。
没有第三者在场,也没有其他证据,警察不会光听柯静一面之词下定论,但心里都觉得就柯静流产一事,傅乐臻肯定是有责任的。
这件事如果没有过硬的证据,傅乐臻就势必担上故意伤害这一项罪名!但是林玉清楚的知道自家儿子是什么样的性格,虽然性子毛毛躁躁一点儿也不沉稳,但他是绝对不会主动对女人动手的,一定是柯静做了什么严重刺激到了他。
傅礼臻赶到医院都已经五点了,他找到林玉说的病房,傅乐臻的脑袋被包裹地严严实实的,一动不动躺在病床上,还吸着氧。
这绝对是傅礼臻和容悄见过的,这个弟弟最安静的时候了。
傅礼臻有带速写本过来,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手里的笔动的飞快。
如果不画画,他就不知道应该干什么了。
大概晚上八点的时候,傅乐臻终于醒过来了,眉头都拧成了一个疙瘩,傅礼臻按了铃,又低下头在速写本上补了几笔,有窗台和玻璃桌的角落也画好了,他翻到下一页,打算画一下病房的天花板。
医生很快过来推着清醒了的傅乐臻去做脑部检查和其他各项检查,折腾了大半个小时才把他送回来,傅乐臻的脸色依旧苍白,神色却活泼了不少。
他很委屈,由于伤口疼说话也瓮声瓮气的:“哥,我头发被剃了一块……”
剃成那样等好了也只能剃个小平头重新开始留头发才能做发型了,一定会被于楠笑死的。
傅礼臻没有抬头,只道:“哪里不舒服记得告诉我。”
“哦。”傅乐臻点头,继而想起了什么,气愤起来,“哥,那个小三打我给我开瓢了,咱们得报警把她抓起来。”
傅礼臻停笔,抬头:“少说话。”这是医生的嘱咐,他现在也不适合太激动。
傅乐臻说话的时候也觉得疼,但是他太气了憋不住:“可是那个小三打我,我回家拿衣服的时候她就坐在咱们家的沙发上,我听妈妈的话没搭理她,是她非要和我说话,然后又捂着肚子说肚子疼,让我给她倒杯水……我原来没想给她倒的,可是她的脸色确实不好看……我就去给她倒了,结果我才转身没走几步,后脑勺一疼,后来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肯定是她袭击我。”
“不过……哥,谁送我来医院啊?”
傅礼臻不清楚:“也许是妈妈?这件事我会告诉妈妈的,你不要说话了。”
傅乐臻还不太老实,他整个脑袋都疼,也没法好好休息,胸口也闷闷的,有点儿想吐。
“哥,我想吐。”
傅礼臻放下纸笔站起来,四下找了找垃圾桶,然后把傅乐臻扶起来:“吐这里。”
傅乐臻看着忽然这么高行动力的哥哥有些感动,也有些无辜:“哥,我只是想吐,吐不出来。”
傅礼臻松开手,默默把垃圾桶放回了原来的位置,然后朝门口看去,为什么护工还不来?
他看向自己刚才一直坐着的位置,又环视了整个病房,空荡荡的。
他心里一沉,快步走出病房,走廊顶上的灯光刺目,底下铺设的瓷砖映照出三三两两的人影,他左右张望无果,神色开始慌张。
悄悄不见了。
第32章
是自己又看不见她了?
还是她自己离开了?
还是消失了?
傅礼臻心中的忐忑一点一点蔓延出来, 直到嘴唇也发起抖来,他怀揣着一丝希望,小心地叫了一声:“悄悄?”
没有回应, 他提高声音又叫了一声:“悄悄?”
四周静悄悄的, 走廊上的几个人回过头来,好奇地看着他。
他回到病房,听到动静的傅乐臻虚弱地问道:“哥, 你找什么呢?什么悄悄……哦,上次你也说过!”他想起来了,上次自己刚知道父母的事情去了哥哥那里, 他也提到过这两个字。
悄悄?
什么悄悄?
傅礼臻没有为他解惑的打算,他按铃叫来了医护人员, 把傅乐臻交给了他们后就离开了。他要去找一下悄悄, 也许悄悄只是乱跑迷路了,他要把她找回来。
他怕是自己看不见她了, 一边走一边喊她的名字, 惹来一大堆人的注意,还有护士上来询问:“先生,你是在找人吗?是患者吗?需不需要我们帮忙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