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歌雅点了点头，嘴角挂着笑，眼神却是淡得可怕。
黄瑜低头翻了几页文件，忽而又抬起头来，“还有什么事吗？”
云歌雅琢磨了一下道，“我在楼下见到了刘卫。”
“刘卫？”
黄瑜歪着头思索了好一会，才似笑非笑地道，“哦，刘卫，那个有点小名声的摄影师。怎么？他对你说了什么？”
“他好像有个比赛，需要一个模特……”
“你想去参加？”黄瑜突然放下了手中的鼻，站了起来，缓步走到了云歌雅的身边。她一靠近，云歌雅鼻下闻到的腐肉的恶臭味就更浓了，好像房间里的味道都是从黄瑜身上散发出来的！
云歌雅皱了皱眉头，往旁边不可察觉地挪了一下位置，她微低着头道，“黄姐，我进了医院后，工作量就减到了最低，后来歌灵当我的替身，也只有一个直播撑着。我想着，我现在都回来了，是不是可以适当地加大工作量，我想尽快提升自己在娱乐圈的地位……”
“行了，歌雅啊，你知道的，黄姐一向计划都做得很明确，你也别太心急，我明白你的感受，你因为生病的问题比别人落后了很多。但是你身体重要，病刚治好，还是得先把身体养好，咱们才有更多的未来，黄姐啊，现在手下的人就对你是抱着最大的希望了。你先回去，等黄姐好好给你安排一下工作，到时我在通知你。你回去休息，第一个工作就先去恐怖直播？怎么样？刘卫那边，我会和他好好沟通沟通的。”
黄瑜伸出那戴着手套的手，轻轻地拍了拍云歌雅的肩膀，也不等她说话，直接便道，“我还有很多工作要做，你出去的时候给我带上门吧。”
说完，黄瑜就回了自己的位置，继续手上的工作。云歌雅站在原地，最后还是什么都没说，转身就推门走了出去。在门关上的那一刻，云歌雅的手紧紧地握成了一个拳头，而黑暗的办公室中，罩着一个大斗篷的黄瑜停下了写字的动作，手一握，指间的钢笔就被折断成了两段。
黄瑜白色的手套一下子就被断开的钢笔内的墨水染黑，她看着被沾湿的手套，突然像疯了一样着急地把手套摘了去，扔在了地上，露出了一双发黑的，外皮只是轻轻一动就会抖落下人皮屑的枯手。她看着自己的手，忽然拉开了抽屉，不停地把抽屉中的东西翻到地上，经过一番折腾终于找到了一部老式手机。
她又从另一个抽屉中翻出了一张手机卡，然后直接就塞进了老式手机中，把手机打开后手指颤抖地按出了一个电话号码。电话号码拨出去后，嘟嘟三声，那边便被人接了起来。
对面人还没说话，黄瑜就嘶哑着声音低吼了起来，“你不是说可以让我活下来的吗，可是为什么，我现在却变成了一个不人不鬼的怪物！你说过想要活下去只有一个方法，我信了你，我那么地信你，可是……可是你骗了我！云歌雅，你知道的吧，她病好了，她不用死了，她比我活得更像个人，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我变成了一个怪物，而她却不用任何代价就活了下去，你是不是骗了我，我那么地信你，你为什么要骗我？！”
手机另一端的人没有说话，安静地听着黄瑜的发泄声，呼吸平稳得好像情绪没有一丝一毫的起伏。在黄瑜终于歇声了后，对面的男人才慢慢地开口道，“你在羡慕她？你为什么要羡慕她呢？你已经脱离了人类的范畴，长生不老，而她只是个普通人，只要出了点意外，她就和普通人一样死掉，这样你也愿意吗？你不是说要永远活着吗？这就是你的觉悟了吗？黄瑜。”
黄瑜张了张嘴，明明有很多话想说，但是喉咙就像被一双无形的手紧紧地束缚住，让她只能发出意味不明的闷哼声，却是怎么都说不出别的话来。
手机对面的男人冷笑了一声，黄瑜突然喘了口气，喉咙上的束缚霎时就没了。黄瑜心底涌起了无尽的恐惧，她趴在桌上，看着桌上的玻璃面，看着玻璃投射出的自己那仿佛七老八十的模样，她忽悠心底生出了一丝可悲感。
为了活下去，她把自己弄成了一个不伦不类，不人不鬼的怪物，究竟图什么？走不到日光下，只能与黑暗为伍，所有人都在心里嫌弃她，当她是怪人，远离她，并在背后嘲笑她。这一切真的是她想要的吗？
“你后悔了？”
男人低沉的声音再次响起，语气中似乎早有所料，还带着些漫不经心，好像这个问题只是他突然想起随口就问出来的。
黄瑜沉默了下来，过了良久，她才哑着声音道，“……我后悔也没用了，不是吗？”
“是啊，已经没用了。”
男人的话就像是给黄瑜下了最后的宣判，黄瑜手一抖，老式手机就从她枯瘦的手上掉落在了地上，随着一声咔擦声，那手机直接就碎裂成了两半，接着一声电流的滋滋声，黄瑜和男人的通话直接就断了。黄瑜看着地板上碎开的手机，手刚想伸出去，就碰到了旁边的鼠标，鼠标动了一下，那暗下去的电脑屏幕又霎时亮了起来。
黄瑜抬头，视线直接就对上了云歌雅眯着眼微笑的照片。房间寂静了一会，就传来了一阵噼里啪啦东西被甩在地上炸开得四分五裂的声音。正好经过黄瑜办公室的员工被这一声声的骚动弄得为之一震，他们互相左顾右盼了起来，最后啥也不敢说，抱着文件赶紧就离开了原位。
小钟忧心忡忡地看着身后的办公室，手上拿着圆珠笔一下又一下地戳在了一旁的笔记本上，白色的纸张很快就被他戳出了一个又一个黑点，“黄姐究竟是怎么了……”
云歌雅出了鼎盛娱乐时，云柯的车已经到了。云歌雅上了车后，云柯却没有立刻把车开走，而是若有所思地瞥了好几次他们身后。
云歌雅顺着他的视线往回看了一眼，只能看到经过这边的路人，却是没看到令人可疑的地方。在云歌雅打算开口询问时，云柯却是首先说出了问题。
“有狗仔队在后面。”
“狗仔队？”云歌雅眼神一暗，再次转身从车窗往后看去，大概看了五分钟左右，在大厦转角的地方，的确看到了一个戴着墨镜的女人探出了头来。
“大小姐，现在是回家吗？”
云歌雅沉思了一会，倏地笑道，“难得有狗仔队跟着我，既然他们想拍，就让他们拍吧，我们不回家，直接去另一个地方。”云歌雅说出了一个地址，云柯面无表情地点了点头，就启动了车子。
躲在一边大树后面的戚楠看着云歌雅坐的车子离开后，一下子就着急了，“飞哥，他们跑了！”
“我又不瞎，还傻站着干嘛，赶紧上车！”站在旁边的侯飞摘了墨镜，一把就拽住了戚楠，不等他反应，直接就把人拽到了马路边的越野车上。侯飞降下车窗，对着一边向他们跑来的弘珍大声喊道，“跑快一点，人要消失了！”
等弘珍跳上车后，侯飞直接把离合器踏板踩到了底，转着方向盘猛地就冲向了前面。云歌雅的车开得并不快，而且现在路上正好塞了车，不稍片刻，侯飞就看到了他们，两方中间只隔了几辆汽车的距离。
这时正好是红灯，侯飞把车停在了一边，眼神紧紧盯着云歌雅车子的方向。弘珍给侯飞扔了一瓶水，然后趴向了前，撑在座椅上边张望边道，“云歌雅身上真的有大新闻吗？我们都跟了那么久，除了知道她有个双胞胎妹妹外，好像也没发现什么新闻啊。”
戚楠喝了一口可乐，点头十分赞同弘珍的话，“飞哥，咱们跟了那么多天，也没挖出什么料，老板前两天可是发了一场大火，咱们是不是该换个目标了，听说那谁影帝秘密结婚了，我们去挖影帝的料，感觉比挖云歌雅的料还要来得轰动啊。云歌雅最近参加的直播人气是挺高的，但是之前她那么多黑料，粉丝都习惯了，感觉要黑她，也黑不出什么价值。”
“影帝结婚那个料是假的，是别人造的谣。你以为这么大的料我能不知道？我眼线多着呢，你们两个榆木脑袋好好学学。”侯飞放下望远镜，瞥了他们一眼道。
戚楠摸了摸自己的脑袋，嘿嘿一笑，“飞哥，你功力深厚，我们可比不过。”
“吃你的包子吧，废话这么多。”侯飞取过旁边的一个汉堡包就扔向了戚楠，随后把目光重新定在了车窗前面的某辆车上，“云歌雅价值的确不高，但是恐怖直播这个APP我总觉得有很大的问题。现在我们顺着云歌雅这条线，或许能够挖出点什么有趣的东西。天天挖那些明星出轨，有什么意思。”
戚楠拨开汉堡包的包装，张嘴咬了一口，边咀嚼边道，“这倒是……不过说起来，恐怖直播这个APP真是一夜间突然出现的，背后虽然挂名了个公司，但是那公司的资料普普通通，还真看不出能耐竟然这么大。一个节目连死了这么多人，竟然还没有黄，这公司铁定有鬼。包装简单，实在内里……啧啧，也不知道有多少龌龊事。”
“这次网上有人说他们去的村子死了九个人，都是那个村子的村民，《13个直播地》这次恐怕真要凉了，运气太背，听说这件事闹得很大，上面都注意到了。”弘珍靠近侯飞和戚楠，小声地嘀咕了两句。
侯飞的手指一下又一下地敲击在方向盘上，低声道，“好死不死，他们一直播就死了九个人，再加上之前直播时死的人，真是巧合吗？”
“飞哥，他们走了！”
戚楠的话一下子就把侯飞的注意力拉了回来，侯飞闭上了嘴巴，暂停了这个话题，脚一伸，一踩油门，越野车直接就追了上去。
第160章
侯飞翻看了一下自己拍下来的照片，看着那没什么亮点没什么价值只有云歌雅拜祭亡母的照片最后只能呿了一口口水, 骂咧咧道, “都拍的啥？”
戚楠也在看着自己手上的摄像机, 他摇了摇头道, “这云歌雅是不是意识到我们偷拍, 不然怎么突然往墓园这边跑了, 特意装模作样给我们看吧？”
“这些照片先留着, 回去我再重新看一遍。”侯飞疲惫地揉了揉太阳穴, 把手中的工具放到了一边。
弘珍放下手机道，“主编让我们回一趟报社, 好像有什么重要的事情要说。”
“现在？”侯飞回头看了她一眼, 微微皱起了眉头。
戚楠道，“这又是哪个明星出轨被抓了？”
“好像都不是, 听说是关于恐怖直播APP的。”弘珍把手机扔到了侯飞的手中，侯飞接过后就打开屏幕快速地浏览了起来。
侯飞看完后只说了一句回去后，就踩上油门带着众人离开了墓园。
回到报社，侯飞就被叫到了主编的办公室。弘珍和戚楠把手上的东西全堆放在桌上，然后就凑在了一块, 望着主编办公室紧闭的门说起了悄悄话。
“老大这是发现了什么大料啊。”
“不是说关于恐怖直播的吗，是不是那件九人被害案找到凶手了？难不成……凶手还是那些去直播的嘉宾？”
“不会吧，好好的为什么要杀死九个人，这简直就是个变态杀人狂魔了。”
“我就猜测一下，也有可能是别的事情啊……”
弘珍和戚楠说着悄悄话的时候，侯飞已经坐在了办公室的沙发上。主编梁威把煮好的茶倒在茶杯上, 唰了一下倒掉第一轮水后才上了第二轮的茶，然后把还冒着热气的茶水递到了侯飞的面前。
梁威喝了一口茶，笑道，“这茶是我一个好朋友带给我的，你尝尝，味道甘醇清冽，可是好茶。你平时喝酒抽烟的，喝这种茶对你好，多喝一点，回去时可以带一些走，这些茶我可除了跟你分享，谁都没有给。”
侯飞没有喝茶，而是叹了口气道，“主编，你有什么话就说吧，何必兜那么大的一个圈子，你又不是不知道我最不喜欢就是喝茶，给我茶还不如给我一些咖啡。”
“你小子……咖啡是好东西，但是也经不得你天天喝天天熬夜，以后身体坏了，报社可不负责。”梁威抬起茶杯刚想抿一口茶，就对上了侯飞清明的目光，霎时哑口无言，咳嗽了一番道，“行了行了，果然啥事儿都瞒不过你小子。这话呢，我也敞开天窗说了，你可别生气。咱们十几年交情，可不能被这件事伤了感情。”
侯飞没有立刻应下来，与梁威对视了几秒后，他才无奈道，“行，我尽量。”
“什么叫尽量，得了，我怕了你了……”梁威放下茶杯，手指一下又一下地叩在桌面，使得桌面发出了一声又一声清脆的撞击声。梁威皱着眉头，似乎正在酝酿着用词，良久，他才道，“那个啊，侯飞，我们认识这么久，我也知道你的性格。你向来有想法，也有本事，当年不是你，咱们报社铁定只能关了，大伙都跟着失业，你……”
“主编，你刚才说敞开天窗说亮话的……”
梁威哽住，破罐子破摔的道，“行行行，你真该改改你的急性子。这件事呢，是这样的，最近你是不是在查恐怖直播APP还有云歌雅的事情？我也没阻拦，你在跟踪这件事之余给我完成其他工作，我也就睁一眼闭一眼了。不过啊，今儿上头下了通知，就说……让你停止继续查恐怖直播APP和云歌雅的事情。他们也说了，知道是对不起你，只要你放弃这件事，今年的奖金就给你加三倍，三倍啊侯飞，你干三年可都拿不到那么多的钱。”
梁威抬头瞄了一眼安静非常的侯飞，咳嗽了两声继续道，“我们做狗仔队这一行呢，得罪人多称呼人少，天天像过街老鼠喊打喊杀，最主要还不是为了钱。现在上头也知道你前期下了很多苦功夫，也没有白让你浪费时间和精力，这不，就商量的给你加奖金，当然，你要是觉得这个数额不满意，他们说还能谈！我看他们挺有诚意的，虽然平日他们挺抠门，但是这次他们可说了，愿意最大限度满足你的需求，按我说呢，你平时加班加点找料也挺辛苦的，前段时间还熬进了医院，我觉得你可以趁现在去要求他们给你多加点工资，奖金咱们要，工资可也不能少了。”
侯飞笑了，“听起来还是我捡到宝了，不过咱们报社那么抠门的老板这次怎么这么大方？主编，我这心咋那么慌，你们不会打算把我给炒了，这什么加奖金啥的，其实就是遣散费？”
“你说什么糊涂话呢，你的能力我们又不是不知道，你一年给我们报社创造了多少利润？我们怎么可能舍得炒了你，报社即使走到了破产，第一个炒我也不可能炒你，你就别说笑话了。这次真没有那么多事儿，谁也不炒，就是上头好像和恐怖直播那公司有个什么的合作，咱们既然是合作关系，也算是一家人，绑在了一条船上，哪有自家人爆自家人黑料的，这不是自讨苦吃吗？你说是不是这个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