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忘了谁都不会忘了我两个侄儿。”贾琏说完便道:“一会我请了王仁过来,介绍一个同僚给他认识。”
“叔叔都有同僚了,果然和我们不同了。”贾蓉说着,便亲自给贾琏倒了茶,贾琏喝了一口茶,顺口问道:“昨儿怎么突然让人给我送了帖子。”
贾蓉脸色一变,低着头道:“我想着叔叔当值刚回来,不如等叔叔歇息两日再去找叔叔说话,可我父亲非让我立马就来找叔叔。”贾蓉双手一摊,一脸无奈。贾蔷端着茶在旁笑的人畜无害。
石丛由兴儿领了进来,和贾蓉贾蔷见过后便坐在一旁喝茶,当真是站如松坐如钟,贾蓉贾蔷二人不自觉的也挺直了腰板,再一看贾琏才意识到,从进门到方才贾琏坐姿自带气势。
两人心中暗自呐罕,叔叔如今可真是大大不同了。
这边石丛刚坐下没多久,便见着王仁过来了,与王仁一起来的还有薛蟠,边上还站了一个人,那人贾琏看了一眼眼皮便跳了一下,竟然是高文井。
贾琏把石丛介绍给王仁后,便坐在贾蓉贾蔷旁边说话,薛蟠则叫了一个叫爱玉的花旦在屋子里唱戏。
琴音辗转不绝,薛蟠一双眼珠子盯着那个爱玉,两人公然在众人面前搂搂抱抱。
贾琏身子还没大好,略喝了几口茶,便歇了。高文井过来说话,贾琏不知他要说什么,只虚应几声。
那高文井倒是一点都没有着恼,又一副风度翩翩的模样,实在和在场诸人格格不入。
可他既然能和王仁混在一起,也不知是如何认识的,贾琏没兴趣知道,只挑些无关紧要的话来说。
最后倒是高文井憋不住了,一双眼睛看着贾琏声音略低沉的说:“好好照顾师妹。”
贾琏一刹那便冷了脸,转而便冷哼一声:“我自己的媳妇我自然会照顾好,不需高兄费心。”
高文井笑了笑,贾琏却想揍人,“师妹是个眼睛里不容沙子的,贾兄要让着她些。”
“……”贾琏起了身,看着高文井,此刻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过来给自己添堵的。“不劳高兄费心,我听说高兄已经许久没去我岳父家了,是不是要什么误会,不如我帮高兄解释一番,好歹大家相识一场,总是缘分。”
“哈哈!那就谢谢贾兄了。”高文井起身对着贾琏谢道。
不怕小人耍流氓,就怕君子不要脸,贾琏算是明白了,文人流氓起来连纨绔都怕。
而这个高文井则是文人中的流氓,贾琏自感不如。
直到散了,贾琏胸口那口气还梗着难受。
过几日便是宁府贾敬生日,贾敬许多年前便入了道观修仙,宁府想着不管老太爷回不回来,这寿宴得办,因此这办寿宴的事便让秦可卿一力操办。
张瑛想了个章程,府里的姑娘四个丫头一个奶妈,外加二个粗使丫头。老爷太太那边则不能大动,倒是有些混吃混喝的可以裁掉几个,接下来便是宝玉贾兰贾环身边。赵嬷嬷拿着花名册过来一看,张瑛才发现,这宝玉身边的丫头竟然有十几个之多,一等丫鬟每月一两银子,二等丫头一吊钱,粗使丫鬟是半吊钱,更别说宝玉还有书童小厮。那宝玉每个月的丫鬟仆从便要十多两,还不说平日里节气的赏赐。
贾府目前就靠着佃租和商铺维持,可这几年收成不好,铺子的经济也不甚好,张瑛有心整治,可这些也不是一日两日就能成的,须得抽丝剥茧慢慢来。
记得上名字的男丁下人便有三百多,更别说还有婆子丫鬟,合计起来足有千人不止。且看那些房里,有只负责端盆的,拿首饰盒的,试水的,更有专门负责整理衣裳的,不管哪里都有丫鬟婆子伺候着,统共就是十几个主子,府里竟然有一千多下人,每个月光给下人的月例就得几千两,怪不得入不敷出。
张瑛靠在垫子上,眼下天气微微转暖,菊青开了窗户,窗外的垂花海棠便露了出来。张瑛站在窗前看着,想着嫁入贾府已经快一年了,每日里不是忙这个就是忙那个,日子过得飞快竟然也觉察不到。
“婶子,侄儿媳妇给婶子请安了。”秦可卿过了来,张瑛忙让菊青请了进屋,泡上一杯茶,秦可卿喝了一口,看了站在旁边的菊青。
“今儿早上吃的那个奶酪很好,去腊梅那拿些过来给小蓉少奶奶尝一尝。”张瑛吩咐菊青出去做事,菊青刚走,秦可卿一张脸便变了,带着哭腔道:“那个不讲人伦的,他几次暗示我去赴约我都没去,可恼了我,说是我要再不依,就告诉贾蓉我在外面偷人。”
“张瑛扶着秦可卿坐着,“他有你什么把柄。”
秦可卿低着头,揉搓着手里的绣帕道:“他有我一只珍珠发簪,上面有我名讳。”
“你……”张瑛起身,意识到目前说什么都没办法,贾珍那样的人,要对秦可卿使坏,是有一百种办法,而秦可卿只是个女子而已。
而女子最重名节,而男子最多被世人说一句风流而已。
“他约在了哪里?”
“天香楼。”
“什么时候?”
“半个时辰之后!”秦可卿说着,羞愧的面无血色,嘴唇开始发白,身子开始发抖。
张瑛上前搂住秦可卿 ,安抚道:“别怕,既然他不要脸面,那我们也不给他好脸,你身边可有得用的人。”
秦可卿道:“虽说是我当家,可我并不敢让人知道,所以……”
张瑛明白了,低叹道:“我明白了,你听我的。”说着便伏在秦可卿耳朵上,秦可卿表情变换不止,最后犹豫道:“这怕是不妥吧!”
“随便你!”张瑛端起架子,一副于我无关的样子。
秦可卿一双手搅的帕子彻底皱了,最后起身道:“听婶子的,大不了鱼死网破。”
且说贾琏回府后,越想越不对,内心就跟有只小猫一般抓耳挠腮的,搅的他不得安心。可贾琏却一点都不想跟张瑛说今儿这事,更加不想显得自己小气不容人。更何况贾琏内心还有一个念头,就是怕张瑛说什么自己不想听到的话,于是乎,贾琏在屋里只在憋不住,最后竟然去找了石丛。
石丛没想到刚散,贾琏便找了过来,还以为贾琏有什么事,贾琏只得问石丛和王仁说的如何。说起这事,石丛就皱了眉,王仁倒没有一口回绝,就是钱财方面高了些。
“怎么说?”贾琏吃了一口干果问道。
“他好像不缺钱!”石丛说了句,看了一眼贾琏,竖了一个手指。
“一千两,他胃口变大了吗!”贾琏有点吃惊。
石丛无奈的摇了摇头,无奈的说道:“是一万两。”
“你要出这个钱!”贾琏觉得这个金额太大了,不过是想请王仁在王子腾夫人那说些好话,不要把两家的关系弄得太僵而已,不至于狮子大开口啊。
石丛捧着手里的茶盏道:“我打听过,这几日他包了两个花魁娘子,每日的花销就一百多两,似乎在哪狠赚了一票。”
贾琏低着头不说话,暗想王仁这家伙哪来的路子,竟然搞了这么多钱,指不定又干了没王法的事。
第33章
天香楼内,贾珍翘着腿,眼神微微眯着,闻着手里的珍珠发簪,想着一会的好事。
在贾珍眼里,自己那媳妇既是贾府的媳妇,也是自己的女人,管她什么媳妇不媳妇的,只要自己高兴,这满府的女子都是自己的玩物。
只不过贾珍最近几次都没碰见秦可卿人影,这不今儿便发了狠,势必要给点她颜色看看,让她知道知道什么是男人。
这边贾珍等了又等,看着时辰差不多了,便有些焦躁起来,闻了闻冷掉的茶水,便要人过来续茶才想起,这边的下人都被他支走了。
这骚娘们不会又放鸽子吧!贾珍颇为恼火的推开了窗门,紧接着便闻到一股子烟味,仔细一看,楼下火光四射,青烟直冒。
着火了!贾珍下意识的便要下楼,却见着楼下已经是火海一片,这天香楼本就偏僻,今儿天气又热,屋子结构都是木头,窗帘桌布的更是一着就火。
贾珍情急之下拿起桌上的冷茶朝着已经着火的楼梯上泼了上去,却一点用都没有,又脱了衣裳扑火,刚压下去一点,不过片刻又着了起来。这天香楼有年头了,这木头极其容易着火。贾珍满头满身的汗,衣裳不整,脸上满是早就没了之前风流笃定满是狼狈。
烟熏味呛得贾珍难受的紧,贾珍捂着口鼻,可还是难受,眼睛开始发花,心慌气短。
黑烟直往楼上窜,贾珍看着已经着火的楼梯,又听着楼下传来的丫鬟婆子的救火声,心知这火势定然会烧到二楼。
“老爷在楼上,快救老爷!”
就在贾珍刚探出头的那刹那,楼下一个婆子大喊了一声,紧接着便有人不知从拿抬了梯子过来,只不过楼下四周都是火,这梯子刚架在墙上,上面就开始冒火星。
贾珍抹了一把汗,一狠心一咬牙 ,直接从楼上跳了下去。
“老太太,宁府进水了。”传话的丫头慌慌张张进门。
“快叫上人,准备水缸瓢盆。”贾母站了起来,出了门便见着天香楼那边火光冲天。
王夫人邢夫人等相继过来陪着贾母,张瑛则早打发了人去宁府帮忙,没一会火便暗了下来,尤夫人身边的婆子过来说话,天香楼走水,已经灭了。珍大爷从楼上跳下来摔断了腿,已经找了太医过来看。
贾母双手合十,低声念了句‘阿弥陀佛’便进了屋,看着张瑛道:“你带些人过去,好好帮衬些。”
“这也怪,又不是节日又不请客的,在天香楼干什么?身边伺候的丫鬟婆子就算不在,那平日里在天香楼当差的婆子怎么也不在!”邢夫人说完,嘴角一勾。
这邢夫人平日里笨嘴挫舌的,可这话却说得极是,好好地,贾珍在宴请宾客的天香楼做什么,还要把丫鬟婆子都支走。贾母板着脸,瞪了一眼邢夫人,摆了摆手道:“天干物燥,宁府走了水,你们也警醒些,水缸都要蓄满水,守门的婆子们都不许喝酒赌牌。”
王夫人应了声:“母亲说的是,儿媳妇这就回去好好申斥她们。”
邢夫人不软不硬的冷哼一声,似乎在嘲笑王夫人。
贾母闭着眼睛摆了摆手,邢夫人王夫人相继退出,贾母却喊住了邢夫人,王夫人顿了一顿,转而便笑着退了出去。
贾母素来不喜邢夫人,邢夫人一双眼睛看着自家脚背,有些不自在的紧张起来。
“老大家的,那费婆子你可处置好了!”贾母的声音没有一丝试探,只有说不出的冷漠。
“老太太,这费婆子不是犯了事跑了么!”
邢夫人这话刚出,贾母嘭的一声拍在了桌子上,邢夫人抖了下,直接跪了下来,带着哭腔道:“回老太太,我真的不知道啊。”
“都到这地步了,你还抵赖。”贾母说着便睁开了眼,鸳鸯不知从拿掏了一个金镯子出来,丢在了邢夫人跟前。
邢夫人整个人陡然抖了起来,一双眼睛惊恐的看着贾母道:“这……我……”
贾母起身站到邢夫人跟前道:“你什么心思我知道,不就是想杀杀琏儿媳妇威风么!”
“但是你倒好,竟然下药,你到底是想干什么!”贾母的声音带着狠意。
邢夫人则面色发白,上前抱着贾母的腿道:“那药是我从老爷那弄来的,真不知道药效这么强劲,我就只是见着琏儿媳妇这般得意,有些眼红,想杀杀她的锐气。”
贾母扯开邢夫人,讥笑道:“琏儿出息,你这个做母亲面上也有光,不说帮衬着倒是挺会扯后腿,真是小户人家小肚鸡肠,上不得场面。”贾母说完,便道:“我也累了,那费婆子我给安置到一个稳当的地方,你好好记着,以后要再作妖,可要想想了。”
邢夫人从荣庆堂出来,由王善保家的扶着一路回了东院,这边刚进东院便见着贾赦坐在正屋瞅着她直接骂道:“挺能耐啊,你把我的药弄去哪了?”
邢夫人本就被贾母吓了个够呛,如今被贾赦这一唬,只以为贾赦也知道了,当即便大喊道:“我只是看不过琏儿媳妇他们夫妻和美,又得老太太看重,我是被猪油蒙了心,我不得好死。”邢夫人说完,自己打了自己一个嘴巴。
贾赦一张脸由黑变红,直接上前踹了一脚:“早跟你说过多少遍了,琏儿媳妇是张家人,你给我仔细些,结果你不但不听,还弄这种恶心事,你这是胆大包天啊!”贾赦说着还要上脚踹 ,却被边上的婆子拦住“老爷,方才夫人已经被老太太训斥过了,再者琏二爷也没什么事。”
贾赦转头看向王善保家的,瞧着她一脸褶子,当即便啐了一口,笑骂道:“以前我懒得说你 ,想着你娘家穷困,见天的上门打秋风,你也不容易,没成想你倒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你要是不想做这个夫人,我成全你。”
邢夫人当即双腿发软,扑通一下跪在了地上,抱着贾赦便嚎哭起来:“老爷,老爷,我不能回娘家啊,我回不去啦!”说着便哭天抹泪起来。
贾赦看她心烦,翘着二郎腿道:“你让费婆子偷了我的药给琏儿用了,你可知道费婆子偷了多少?”
邢夫人抬起头看向贾赦,犹豫道:“我只让她偷了一点,并没有很多。”
贾赦从袖口里掏出一个银盒来,笑着打了开来,里面黑色的药只剩下最底下一层,“别人刚孝敬过来的,你倒好,让费婆子一锅端了。”
王善保家的上前道:“回老爷,这事定然是费婆子自作主张,大夫人定然是不敢的。”
贾赦看着邢夫人,见她脸色灰败,发髻散乱,本就显老的脸如今更加不能看,当即便撇过头道:“你连你自己的陪房都管不住,你还能干什么。”说完便抬脚走了。
邢夫人滩到在地,本来不过是眼红张瑛贾琏二人夫妻和美恩爱,想着让贾琏受用个丫鬟给张瑛添堵,却不知那费婆子行事如此没有章法,邢夫人这是又恼又悔。
第34章
这边宁国府因天香楼走水,大半的丫鬟婆子都窃窃私语,有的说是祖宗发怒,有的说是上天降灾,更有的则说是人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