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理你了。”元兮微睨了他一眼,转身就往前走,快走了几步,便是不想让余一穆追上来。
只是在转身的瞬间,唇角却不免扬起一个微微的笑意。
……
元家这些日子也一直是乌云密布,气氛低沉的很。
先前叫元菁菁给跑了,费了好大一番工夫都没能找到人的踪迹,偏偏同时那边陶家也揪着他们不放。
说若是不把元菁菁交出来,那他们元家,就休想有好日子过。
那陶大少爷想着,竹溪一共就这么大点地方,他们元家还一直说找不到人,那铁定就是自个儿把人给藏起来了不想找呗。
这样一来可一定得给他们一点好果子吃,让他们知道骗他的代价。
他们南县陶家,绝不是想惹就能惹得起的。
接着再有就是要将那余家告上官府的事,原本证人证词什么的都准备好了,就连人都已经抓进了牢房。
本以为,是万无一失的一桩事。
就等着看他们栽跟头就是。
可不到一日,人竟然给放了出来。
还说什么建威将军插了手,官府那边也无可奈何。
也不知道是哪儿冒出来的什么将军,之前听都没听说过。
总归元家最近万事不顺。
正这么觉着,便就又有丫鬟来报,说七弯街的成衣铺子,被人给强占了。
说是来人不知从哪弄来的地契,就拿着铺子的地契,半点儿道理不讲,硬是把元府的人给赶了出去。
态度十分强硬。
他们也没办法,就只能先回府来禀报了。
金花当时听了之后,便一怒而起。
“那是我们元家的铺子,旁人凭什么说占就占,真当自己是天皇老子,全天下都是他的了是吧。”
她一边骂一边起身就要往外走,咬牙切齿,差点没把自己一颗心气得从胸膛里蹦出来。
“真要看看是谁这么没脸没皮,老娘逮着了,非要弄死他不可。”
金花只想着,这是他们元家的铺子,一直以来都是,那无论如何便是归他们的,旁人若是强占,可大不了就往官府闹呗。
反正理在他们这边。
还真就不信了,一次两次的,那官府能全都颠倒是非不成。
“可是夫人……他们有地契......”
地契在谁手里那铺子就是谁的,这是真真切切的道理,那谁都反驳不了的。
“地契……”金花一听,当时脚步停顿下来,联想到什么,怒气消散,脸上竟是忽而现了笑容。
她当然知道地契这东西,一直都在元菁菁的手上。
她之前离开,也是一并把地契给带走了,那现在既然出现在铺子里,就说明元菁菁一定也出现了。
她一个人形影单只的,顶不了什么事,只要人出现了,那人和铺子,还不是一并都拿在了手里。
可真是太好了……
“多带点人,马上和我去七弯街。”
这回她自己送上门来,就绝不能叫她再逃了。
……
余显荣在书房里说的那番斥责余一穆的话,倒却不是余一穆为了唬元兮胡乱说的。
而是他当真就这么认为,也当真就这么和他说了。
他们两个从小一起长大,这般的待在一起,自然是感情好,这点说起来是毋庸置疑的。
可余显荣他就是怕两个孩子年龄还小,会看不明白这种感情。
若是现在轻易答应了......
最怕的就是之后他们发觉,原来一切都不是他们所想的模样,会觉得今日的决定是错误但我,才当真是耽误了他们。
而且自家这儿子,性子暴躁又急切,做事都按自己所想,随心所欲,从不论后果。
他教了这么多年也没能把这性子给扳回来,当真是教累了,也教不动了。
他脑子聪明也有能力,大多数时候,是自己不愿意去做罢了。
余显荣前后思索了一番之后,父子二人便是定下了一年之约。
他决定让余一穆外出历练一年。
这次绝对是不能再吊儿郎当的混日子过日子,得当真能做出点本事来才行。
无论是科举经商还是从军亦或是其它.......总归有很多条路,他想做什么就去做什么。
只要他愿意去做。
这一来是磨了他的性子,让他能更有担当,能更加清楚自己想要的,二来也是用这一年的时间,让他和元兮都自己好好想想清楚。
反正元兮现在还小,成亲嫁人的事,还不用太着急。
余一穆听了余显荣的提议之后,想了想,还算是认真的琢磨了,然后很是正经的点头同意了。
这连他亲爹都觉得他是祸害人,那他就更得做出点样子来,让他看看,他要娶元兮的心,绝对是真心实意的,经得起考验的。
绝不是祸害她。
而应该是,嫁给他,是最好的选择。
总归为了元兮,他可以做任何事情。
只要是为了她好。
不过刚才元兮问他的时候,他打马虎眼的给唬过去了,并没有把事情的真相告诉她。
就是怕这小丫头知道了,会忍不住哭鼻子,到时候一看见她哭,那他就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他也不舍得。
也十分心疼她的眼泪。
还是等要走了再说。
不想让她太担心了。
只是余一穆这最担心的,还是那个卫廷,一直都想着法儿的打元兮的主意,什么事都能干出来。
若是他不在,那他想对兮兮做点儿什么的话,才真是叫人棘手又烦恼的一桩事。
所以他这么想了想,便就只能托人帮忙。
才能够时刻注意着元兮的动静。
将左右的人都想了一通,最后还是发现,真说起来靠谱又能真正把事做好的——
竟然只有宋清和。
这家伙有权有势,能保护的了元兮。
虽然他顶着个同样是表哥的名号让余一穆觉得十分的不开心。
可也是没有办法中的办法了。
至少他是真的,一心一意只扑在元菁菁身上。
这点倒可以放心。
第56章 行李
七弯街的成衣铺子“悦人”, 先前生意一直不错,可是自从发生了同南县陶家那桩事之后,就关门了好一段日子。
虽然后面元家人又将铺子重新开了起来,生意还是一落千丈, 再无法回到之前的那般状况。
可无论如何, 这铺子放在七弯街这儿, 就是一个大的不行的香馍馍。
金花觊觎了这么久, 这次好不容易能够拿在自己手里,想着虽然现在生意不行, 待之后慢慢经营起来了, 就会好上许多了。
她从元府出来,急急忙忙的带着人到七弯街,一打眼过去,眼尖的便看见元菁菁从门口走进去。
金花眼睛一亮, 招了下手,赶忙对后面的人说:“快点过来。”
“元菁菁, 你可真是叫我好找!”
金花上前一步,没等她注意,就一把拽住她的手腕, 抓的死死地,力道极重。
她瞪着眼睛, 冷声斥道:“当真是没脸没皮,还一点儿羞耻心都没有,偷了地契不说, 竟还敢过来撒野!”
“你真当老娘是摆设,能随便让你这个小丫头片子玩弄于股掌之中?”
“我跟你说,现在马上跟我回去,去和陶大少爷请罪,这陶大少爷大发慈悲,说不定还能让你少受一点的苦。”
金花说着,用力拽了人过来,就想把人带走。
只是她这么猛然用力,元菁菁却依旧站在原地,纹丝不动。
金花回头,看着她,轻嗤一声。
“怎么?给脸不要脸,非要我让人绑你走是吧?”
反正事情闹大了也是她元菁菁丢脸,一个已经没有名声,脏成这样的女人,竟然还好意思来抢铺子,还同她闹,她真当自己有什么大能耐。
难道还有谁会护着她不成?
“放手。”元菁菁冷然看了一眼她正抓着她手腕的手,轻蔑的吐出两个字。
“真是反了敢用这样的语气和我说——”
金花话还没有说完,元菁菁又说道:“给我放开。”
声音越发冷冽,似有寒意入骨。
元菁菁向来泼辣,同谁都敢顶嘴,谁都不放在眼里,金花这些年来是习惯了。
有时候被她起到,也能大致的克制克制自己,不要被她惹的那么暴跳如雷。
只是她这般看着她,却没有放手。
“我今日说什么也要带你回去,不能让你一个人害了我们整个府。”
金花的态度同样强硬。
“这是我的铺子,地契也在我这,你的人在这里,那才叫强占,还有——”
元菁菁面上没有丝毫的惧怕之意,气焰虽不如金花那般嚣张,却也是有着让人不容反驳的肯定。
她一字一句接着说道:“我同元家,已经毫无干系,你凭什么让我跟你走?”
元菁菁说着,把手往上一抬就扬开了她的手,指着外面,轻飘飘道:“金花夫人,请出去吧,别给脸不要脸。”
元菁菁的语气已经算是十分的平和了。
是压根不把她看在眼里的模样。
“还真是反了!”金花看着她这般淡然的表情,不知为何心里反倒更加憋闷,火气像被风助长了似的,熊熊燃烧,冒出心尖,抬起手来,一个巴掌就要挥下。
只是才抬手,旁边有人一把握住了她的手。
是一个身材强壮的男人,光就那一只手臂,便比金花的大腿还粗。
她心里一颤,下意识的往后头看。
这时候才发现,在铺子门口,守着有好几个这样的男人,一个比一个壮实。
个个凶神恶煞的模样,让人睁眼睛看着,却是连大气都不敢出一声。
“对夫人出言不逊,该死。”
那人冰冷的吐出几个字。
金花还来不及反应“夫人”两个字,后头就有人接着说:“主子说了,用哪碰的夫人,就砍哪儿。”
说话间,已经从身后拿了一把大刀出来。
金花这个人爱虚张声势,可偏偏胆子也小,就被他这么一吓,瞬间脸都白了,把手往回收了收,妥协道:“我走,我马上走还不行吗?”
元菁菁给了那人一个眼神。
他便是放了手。
金花哪怕是一万个不情愿,可是想起自己带来的这些家丁,应当完全不是他们的对手。
手一挣扎出来,慌慌张张的,马上转身往外走。
元菁菁弯着唇角笑,不紧不慢道:“您好走,过几天,我还有一份大礼要送到呢。”
“包您和元胡济看了,一定开心。”
元菁菁冷笑一声,收了目光回来,也不想理她。
“以后再看到她,直接赶走。”
宋清和这时候就站在后头巷子的拐角处,静静看着那金花慌张的走出来。
不紧不慢的转着手上的扳指,淡淡对身后的人吩咐:“去吧。”
说完,顿了顿,又道:“整整就好了,别把人弄死,留着之后还有得玩呢。”
宋清和其实也不是什么好人,原本他在宁王府时,就是性情暴戾,从来不把任何人放在眼里。
后来到了竹溪镇,本只是短暂停留,可偶一日为元菁菁而动心,留着在这,便想把她的心也攥在手里。
要得到她的人,可以很轻易。
可是宋清和很贪心,他人和心都想要。
那时候他听人说,女子大多都喜欢翩翩儒雅的公子,所以就将自己装成那副模样,待在竹溪,还留了住处。
一待就是三年。
他知道菁菁这个继母,一直都喜欢欺负她,当着菁菁的面,他不想让菁菁看见那些,所以也就只能背着她替她出出气了。
凡是欺负过她的人。
他一个都不会放过。
一定会让他们付出千倍百倍的代价。
……
元兮是在余一穆要走的前一天,才知道这件事的。
当时她听见就愣住了,心里像被钝钝的砸了一下,有无尽的悲伤涌上,胸膛里一下子变得空落落的,难受的不得了。
余一穆看见她眼睛里的神采在瞬间暗了下去,刚想说让她不要哭,可是话还没说出来,元兮的眼泪已经夺眶而出。
“不行。”她拉住他的手,咬着嘴唇摇头,拽他拽的紧紧地,好像只要自己一松手,人就会不见了一样。
“你走了,兮兮一个人怎么办?”元兮边哭着,就更加伤心了,声音一抖一抖的,当真是让人心疼的不行。
“我不许你走。”
话说的,跟小孩撒脾气似的。
完全没办法接受这件事。
元兮自从死过一回之后,就特别的没有安全感,担心、害怕,还总是惴惴不安。
而只有在余一穆的身边,才能让她感到安心。
这下他突然说要走,那对元兮来说,就等于是得以支撑的依附突然没有了。
是无异于锥心刺骨的一桩事。
“好了,哭得这么凶……我只是出去一年,又不是不回来了。”
余一穆话说出口,异常柔软,接着伸手去给她揩泪水,无奈道:“你要听话呀。”
原本是还想警告两句,说他不在的这期间,不准同那卫廷有任何的来往,这下看人这样,当真是稍微强硬一点的话都说不出口了。
“我爹说,不闯出个名堂不让我娶你,那我当然得让他看看,我是可以做到的。”
说来说去也还全都是为了她。
为了她变成更好的余一穆。
元兮听着,愣了一下,心里自觉他的选择是对的,自己也不应该这般胡闹。
可就是难受。
难受的不得了。
“可是,再过几个月就是我十五岁生辰了。”